第九卷第二话：庆祝前的准备

「啊，说起来，上次商量也大概是这个时候，看来椎名的生日没几天了吧。」

周明白，要想完全满足真昼的期待，只靠他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周挑了个两人都不用打工的日子，找上了树这个最佳的商量对象，约好放学后在快餐店会面。

周并不打算贸然将真昼的生日告诉别人。不过，周去年就已经得到了树的帮助，那时的他就已经察觉到大致日期了，所以周找树商量这件事时几乎没怎么犹豫。

「她本人好像不太希望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不要乱传。」

「我知道啦。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或许是因为现在属于两个高峰时段之间的空挡，薯条似乎不是现做的，都已经放软了。树捏起一根薯条摆弄着，傻眼地眯起了眼睛说道：

「椎名的话，她的警戒心比你的还高，相对而言不太喜欢与人相处……或者说，她是那种「排他」的类型，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敞开心扉吧。」

「……你倒是很清楚嘛。」

「别这么盯着我啊，怪吓人的……也不要吃醋啊。纯粹是因为，我和优太也跟她差不多，你说是吧？」

「啊……嗯，是有点像。」

虽然在性质上和真昼多少有所不同，但树和优太也总是装成一副友善的样子，以此筑起一堵看不见的高墙。

作为树的朋友，周很清楚，他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内心示人，那轻浮的态度和夸张的举止都是为了掩饰罢了。至于优太，恐怕是源于他自身的立场——要是他对某人展露出强烈的情感，那人怕是会成为周围之人眼中的焦点吧——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他才一直维持着温和的态度。

「对吧？所以我知道她讨厌什么。我可不是那种会故意招惹朋友的女朋友的缺心眼。」

「这我知道。」

「哇哦，我感受到了你对我的信赖！」

「才感受到吗。」

事到如今，如果周不信任树的话也就不会去找他商量了，但不知为何，此时树却做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树的举止还是一如既往的夸张啊，周心里这么想着。但很快，周发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疑虑，不知为何，最后那眼神甚至转变成了对周的担忧。周稍微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在搞什么啊？」

「……你怎么了？突然对我那么友善，很让人担心啊。」

「别用那种怀疑别人身体不舒服的眼神看着我啊！」

「哎呀，你想嘛——」

「是吧~」

怀疑着树的心中可能出现的失礼想法，周瞪了他一眼。不过，随着一声附和的到来，一道人影将周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沿着洒落的影子，周抬起头看向了它的主人。

正如所预想的，千岁正站在那里。她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可爱，却又参杂着几分坏意。

「……你就这么自说自话的加入了啊。」

「哎呀~这不是你们两个男生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刚好被我撞见了嘛，所以我就过来咯。」

周知道千岁因为有其他事情而提早离校了，但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得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千岁一如既往地嘿嘿笑道「我可没跟踪你们哦？」理所当然地在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已经软掉的薯条放进嘴里。

「所以，你们在聊什么？」

「这就自说自话坐下了啊。」

「如果是不适合说给我听的话题，就会选别的地方了吧。阿树知道我会经过这里，也提前告诉了我今天有男生间的谈话。既然如此，那就是周提出来的咯，反正周想要商量的事十有八九，不，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关于昼儿的吧。」

千岁在奇怪的地方总是特别敏锐，这让周有些头疼。不过，千岁也和树一样，大致知道真昼的生日，而且周本来也是打算请她帮忙，现在这样倒是省去了单独解释的麻烦。

话虽如此，被她准确地看穿了这件事，还是让周莫名地感到难为情，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心中翻腾的尴尬吐了出来。

「……是关于真昼的生日。」

周并未打算隐瞒，坦率地回答道。「你看~」千岁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OKOK，好的好的，了解了，就是说想给她个惊喜吧。」

「倒不是惊喜……我已经跟她说过，取得她的同意了。」

「真是守规矩啊。」

「我只是想对真昼更珍重，更礼貌，更关心一点而已。」

常听闻在某些情况下，惊喜也可能招致别人的讨厌。庆祝本就是为了讨人欢心，要是其方式惹人反感，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真昼原本就对生日心怀芥蒂，所以周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因此，周想尽可能地多考虑真昼的喜好，努力让她度过一个心满意足的生日，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

「哼哼，真痴情啊。」

「吵死了，随你怎么说吧。」

「咻~咻~意乱神迷~沉溺其中~神魂颠倒~」

「树，帮忙堵个嘴。」

「真拿你没办法，快吃吧。」

要是继续让千岁为所欲为的话会很烦，周只好拜托她的男朋友让她闭嘴。树故作夸张地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然后抓起几根薯条一起塞进了千岁的嘴里。

嘴巴被塞满的千岁实在没法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她用略带不满的眼神刺向周，却遭到了周的无视。

咀嚼了好一会后，她才终于咽了下去，诉苦道「真是的」，而周依旧不予理会。

「所以，你想拜托阿树什么？」

「不，与其说是拜托……我只是打算先商量一下礼物送什么比较合适。」

总之，先要决定好送什么礼物，提前备好。有时候，准备生日礼物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不如说感觉现在才准备生日礼物都有些迟了。

虽说是因为忙于尚未适应的兼职，但周还是为没能更早着手于礼物的准备而感到后悔。

「唔，最清楚答案的，不该是和她最亲近的周你自己吗？」

「毕竟你是二十四小时都跟她黏在一起的男朋友啊。」

「倒也不至于整天都腻在一起啦。先不谈这个——话虽如此，但真昼几乎没什么物欲……要是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也会在心中掂量过后自己买下来吧……」

「啊……确实是真昼会做的事呢。」

千岁有些无奈地同意道。因为是她和真昼是同性，两人也经常会一起去买东西，所以在这方面深有体会。

「昼儿不太会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挂在嘴边，她更倾向于想办法自己解决吧。虽然，有时候她会说「因为周怎么怎么样，所以想要什么什么」但却几乎从没听她提起过她想为自己买什么东西。」

（没必要连这些都以我为基准啊，真昼……）

身为男朋友，周听到了他原本所不知晓的情报。在开心之余，他觉得真昼有些过于克制自己了，他的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焦躁，眉头也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所以，看上去真昼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呢。」

「去年送的是护手霜和布偶吧。你还记得她有说过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吗？哪怕是知道一些倾向也好。」

「去年嘛……唔，说是说过，就是……」

真昼确实明确地说过她想要什么，只不过——

「嗯？如果她还没买的话，那不就挺好的吗？问题不就解决啦？」

「我倒是确定她没有买，但是，怎么说呢……」

「怎么说？」

「是磨刀石。」

「啊？」

「啊？」

「磨刀石。」

听到在高中生的日常生活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词汇，两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似乎是想要理解那个听上去像是「MO DAO SHI」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哎，一般来讲，这个话题不会出现磨刀石这种东西吧）

不聊到料理相关的话题的话，日常生活中根本就几乎不可能提到这玩意儿吧，两人的困惑也算是在意料之内了。

经过足足五秒钟的思考，千岁打量起了周，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就是在夜里，被用来咻~咻~地刮菜刀的那个？」

「就是那个，虽然不一定是在晚上用就是了。」

要是有人在半夜一语不发地磨菜刀，周确信自己肯定会被吓一大跳。

顺带一提，周还真见过真昼用磨刀石——她偶尔会把它带到周家保养刀具。看到真昼那打磨刀具时的锐利眼神，让周不禁觉得，她或许是哪里来的工匠，而不是与这种形象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女高中生。

「……昼儿想要的东西，都非常实用呢。」

似乎是在想象那副光景，千岁的眼神有些恍惚，至于树，则是将身子稍稍后倾，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她当时的意思是，收尾用的磨刀石有些太贵了，现在不买也没问题。虽然是可以用一辈子的东西，但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冲动。」

「……椎名在这些地方真是超奇怪的。」

「唔，她想要的东西大概和一般的女高中生不太一样吧。」

「小千就很好懂。」

「啊哈哈，毕竟我就是那种普通的女高中生啦。像是吃的啦，或者是好用的日用品、消耗品之类的就好了。还有就是，化妆品也算是想要的吧。」

「可我打算送你那个的时候，你表情不是挺微妙的嘛。」

「虽然女孩子拿到化妆品的话是会很高兴没错，但是吧，收下别人送的化妆品，就好像是开盲盒一样呢。要是拿到的化妆品颜色不适合自己，就会很头疼到底要不要用了，毕竟也不想让人见到自己打扮得不够完美的样子嘛。一般来讲，我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和使用的感受来挑选化妆品，所以不太喜欢别人送来的。当然啦，要是那个人事先做过调查，非常非常了解我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弄得我更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了。」

关于化妆品，周也明白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颜色。但在周看来，不管什么颜色都很适合真昼，要是让他来选的话，估计就只能听凭天意了吧。

真昼也没表示过自己想要化妆品，所以周完全没做过调查。既然千岁也没提出要送化妆品，那就表示真昼也没跟她提过吧。

对于一度出现但又很快消失的候选项，周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落。「就算不化妆也是超级美女，这下反倒是变成麻烦了呢」千岁叹息道。

「老实说，我觉得只要是周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昼儿都会很高兴就是了。但这不是你想要的吧？」

「那是当然。我确信，只要是我送的东西，她都会珍惜……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她只是因为收到的是「我」送的礼物而感到高兴并珍惜，将「我」这个因素去除之后，所剩下的礼物本身并不一定符合她的喜好。趁着这个机会，那当然得送点她喜欢的东西。这样的话，获得的喜悦不就能翻倍了吗？」

周很清楚，真昼对他的爱究竟有多深，所以只要是周送的东西，她基本上都会高兴地珍藏起来。这并非是自负，而是出于对对方的了解。

只不过，这份珍惜更多是出于「周送的」这个附加因素，而并非是因为礼物本身吧。

周知道，不管送真昼什么她都会高兴，但即便如此，周依旧想送给真昼她所真正想要的。

「……感受到了比大海还要深沉的爱呢。」

「和挑战者深渊一个级别吗？」

（译者注：挑战者深渊，是马里亚纳海沟西南端的一个深点，于1951年被英国测量船挑战者八号发现）

「那也是海的一部分吧，别捉弄我了。」

「说的也是，真是失礼了。」

周用轻声的责备牵制着一有机会就想捉弄他的情侣，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那些礼物备选项都被挨个否定掉了，这让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所以，最后到底该怎么办呢。就像刚才说的那样，真昼基本上真没什么物欲，她甚至都没向我要过什么东西。」

「我也没见过昼儿说她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最多也就夸一句「这个不错呢」而且，感觉她也不是特别想要，仅仅是让她觉得还不错罢了。」

「我想也是。就算是和同性的千岁一起出去也才到这种程度，那我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就算是恋人，也不方便什么都打探的。而且，真昼的话……呃，如果她真的想买……或者说她觉得有必要买的话，她会直接自己买下来吧。」

真昼基本上没有物欲，非常节俭，但要是她觉得有必要的话，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这种能明辨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的慧眼固然很了不起，但对于想给她买礼物的男朋友来讲，这给他带去了极大的困扰。

「啊……昼儿完全不买那些不需要的东西，而需要的东西则会马上买下来啊。」

「椎名在这方面真的好严格啊。唔，能让椎名感到高兴的东西……成双成对的东西怎么样？」

「唉，这倒是挺不错的。你们只在家里用用的话，应该也不会介意。」

「……在某人的怂恿下，已经买过成对的睡衣了，餐具也是两人一起买的。要是挂太多钥匙圈的话，很容易就会叮当作响吧，真昼似乎不喜欢这样。饰品的话，白色情人节也已经送过了。那个……至于要戴在别的地方的首饰，我是打算明年再送来着。」

「糟糕，都忘了你俩是同居情侣了。」

「还没呢。」

「还？」

「……无可奉告。」

「哎哟~」

「吵死了。」

「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的表情就有够吵的了，别老是进行这样似曾相识的对话啊。」

「明明是周先吐槽的吧。」

「你以为是谁害的？」

「好啦好啦，别发那么大火啊。」

虽然毫无疑问错在这两人头上，但继续没完没了的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周将刚到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重新看向了千岁，而她正在光明正大地从树那边抢走冷掉的薯条。

「总之，礼物还是没有着落吧。」

「要是能那么简单就想好送什么，我也就不至于这么头疼了。这种时候，真昼那果断且没有物欲的性格还真是令人困扰啊。」

「礼物的话……总之，你想准备一份能让椎名喜欢的礼物对吧？」

「嗯嗯。」

「那必须得是实物吗？」

「……那倒也不是。」

可以的话，周倒是想送些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所以这才来找两人商量，但其实也不一定非得送实物才行。

「那么，就陪昼儿去做做想做的事，亦或是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吧。不必拘泥于礼物的形式，去实现昼儿的愿望不也挺好的嘛。」

「……也是呢。」

明明最主要的目标是让真昼度过一个开心的生日，要是过于拘泥于礼物，反倒有可能会疏忽真昼的愿望吧。

在做出决定之前，还是再多了解一下真昼的想法比较好。就算是要送礼物，周也不打算自作聪明地胡乱挑选。

「也就是说，得由我去打探一下昼儿愿望吧。」

「拜托了。」

「嘿嘿，包在我身上，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真让人担心啊。」

「好过分~！」

「抱歉啦，谢谢你。」

「不客气。」

千岁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似乎是因为被依赖而感到高兴「哼哼哼，多求求我，多拜拜我吧」她得意忘形地说道。周并没有加以理会，因为他明白，这种时候把千岁晾在一边是最有效的。

不出所料，千岁将嘴巴嘟了起来。树则在一旁笑眯眯地轻声说道「你也可以依赖一下我吧」，相比往常，他想说的话似乎是憋了一肚子。周的注意力随即转向了那边。

「我觉得我已经很依赖你了。」

「啊~是在说那个啊，阿树他其实很在意你打工的那件事啦~」

「什，什么！」

「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一面嘛。」

树之所以显得有些介怀，似乎是因为他在周求助打工的事时被彩香抢先了，这让他非常在意。

「怎么就连小千也要拆我的台啊」被自己人狠狠被刺的树用略微发尖的声音朝千岁吐槽。不过，千岁似乎察觉到这是个可以捉弄树的好机会，露出了平常用来招待周的那副坏笑，将脸转向了树。

「哎呀~怎么能叫拆台呢，阿树闹别扭的时候，安慰他的人可是我哦？」

「小千你……」

「这次我可是乖乖地第一个找你商量了，你就别往心上去了。」

「怎么弄得好像我在闹别扭一样，这让我心情很复杂唉！」

「那现在你心情恢复了吗？」

「你们俩合起伙来捉弄我。我，完全，不开心！」

似乎是觉得越发的害羞了，树将脸别了过去。周和千岁确认了树的耳朵有些微红之后，轻轻地笑了出来，周碰了碰树的额头，而千岁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稍微明白我的心情了吗？」

「呜……以后我会稍微注意一点的。」

「什么叫稍微啊，给我好好注意一点啊笨蛋。」

「被教训了呢~」

「你也是。」

「好过分啦~呜呜。阿树，周欺负我~」

「今天被背叛了，所以不管你了。」

「诶诶！？」

这回轮到千岁被树背叛了，她抓着态度有些倔的树的肩膀摇晃了起来。在一旁的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九卷 第二话：庆祝前的准备

第九卷第二话：庆祝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