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年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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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自1996年出道以来,策划的第一部作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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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角川文库和Sneaker文库的两位编辑同时担任新人的责任编辑,体制有点不太规范。因此,虽然我当时想写的是在Sneaker文库中流行的面向青年的“剑与魔法”的题材,但主要负责指导我的却是现在所说的“一般书籍”的编辑。再加上当时还未成年的作者根本不可能掌握读者的需求,而且当时的互联网还不能让人这么轻松地收集情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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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需求就是缺失感什么的吧。如今的日本哪有那么夸张的缺失感?就算有的话,也不过是将经济差距带来的压力偷换成了缺失感,试图将其升华而已。你能理解这种微妙的缺失感吗?既然是难得的幻想作品,那么干脆就写一写在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深刻的异质缺失感本身,不是更有趣吗?——当时的我,是以如此年轻气盛的精神进行着写作,再加上两种不同的编辑的色彩,这本书最终编成内容和包装都相当离谱,只有气势奇妙地相当激烈的作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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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这部作品的脱稿是在三年后的1999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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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个叫冲方丁的人,过分拘泥于小说技法的“学习阶段”。<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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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坚持把小说分为主题、世界、人物、故事、文体五个侧面,从上到下依次进行把握。于是,就让本作专注于修炼“主题与世界”的构筑与发现,其余的就暂且不管了吧——我用心写出了这样看似合乎情理,实则有勇无谋的作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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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预定的三百页变成了两千多页。书变得比包装盒还大,连包装的手段都找不到。当然,文库本是根本不可能收录这样的作品的。当时的编辑花了不少功夫。最终,作品的封面插图整个采用了敬爱的天野喜孝先生在个人展上发表的《NewYorkNights II》,装帧方式非常豪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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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终于决定发行两册精装书,共计六千九十日元。<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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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需求”可言了。这可是相当于当时十二本文库本的价格。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购买,这让我不得不感叹日本出版界的博大精深。一部分人莫名地追捧这部作品,另一部分人完全将之无视。大多数人都会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书?词典吗?”。可喜可贺的是,这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让我获得了“地雷新人”的外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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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痛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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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完成了《壳中少女》,然后在出版界流浪了一段时间。我认为我流浪的原因之一就是这部作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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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我的生活却异常充实。“那家伙就是个暴走机车”,人们对我议论纷纷,我所有的企划都被退了回来。尽管如此,我心中还是有着一种令人拍案叫绝的气概——说什么暴走,其实就是在铁轨上行驶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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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开心。<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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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刻意去做一些荒唐的事情,而是非常认真地在工作。虽然我有时会恨自己脱离了社会主流,但还是会在某个时刻开怀大笑。虽然我不像加藤登纪子的《追忆昔日》那样,但每天的日子都像是暴风雨。有一次,我在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摔倒,受了重伤,之后就靠喝酒来疗伤。<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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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我为了一杯咖啡,在家庭餐厅待了一天啊。无论哪个时代,年轻人的形象似乎都是这样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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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怎么感觉跟现在没多大区别啊——我微笑着沉浸在回忆中,说实话,正因为文库本复刊的工作已经完成,我才能如此悠闲。<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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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复刊都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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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1996年的我出现在2007年的我的面前的话,一定会互相残杀起来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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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在上体育课时,曾趁老师不注意爬到篮球筐上,结果摔碎了骨头。就是这种感觉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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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感觉很难表达。总之就是那样的感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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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创作者,本来就是自我否定的产物。我理应踩着去年的自己前进,把前年的自己踢飞、吐上一口口水,再把更早以前的自己全都送进坟墓。就是这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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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复刊还是与过去的自己的共同作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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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修改一篇文章,我就会感到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就像是在突然之间说出“请把女儿嫁给我吧,爸爸!”时会感受到的紧迫感一样,会迸发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火花。<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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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很难理解,但那就是这种紧迫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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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顽固的老头!”“你这个黄毛小子!”—就像这样,对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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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要修改一行,文章整体就会不断发生变化,所以要么完全重做,要么就几乎完全保持原样。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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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妨碍投出初稿时的年轻的自己的热情的情况下,再以现在的能力对文章进行调整,完全是无理取闹嘛。编辑部的指摘也只能当成客观的第三者的观点来借用,做出最低限度的修正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总之,我满身大汗。胃不舒服。像是孩子一样哭得和鬼一样,又是踩又是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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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偶尔,当我遇到让现在的自己动摇的文章之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微笑。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过去几年的自己被人提出了异议,有些莫名地生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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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在这样的烦闷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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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暂且不会变得黯淡的颜色。”<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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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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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的生者气息已经过于浓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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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原来还有能够复刊的生命力啊——我想,这就像是一个父亲学会了忍耐,不再去踢那个在自己面前握着女儿的手的男人一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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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冲方丁这个人并没有妙龄女儿,这不过是个比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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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这样的烦闷之后,我终于完成了校样,让这部作品以文库本的姿态回来了。我终于不再因眼前之物感到愤怒,可以平静地观看它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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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新人居然能在这种荒唐的任性之下在业界生存下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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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体现了业界的宽广胸怀。不过,与其说我是生存下来了,不如说是不知为何活了下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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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我腰带上的字句还是让人联想到反派职业摔跤手入场的场景,仿佛能听到主题曲。而且,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被当作外来的异邦人对待,这一点也清楚地表现出了我出道以来的足迹,我很感激我能活下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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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对阳,阳对阴。<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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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天价绝版书”在许久之后得以重见天日,离不开多方的厚意。<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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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初次亮相时的编辑先生,提出有着深远意义的复刊的概念的初期编辑先生,设计出大量色情词汇的现任编辑先生,校对这本满是复杂词汇的原稿的各位先生,以及做出了质朴又帅气的包装的设计师先生,我向你们表达无尽的感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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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本作品复刊的企划中,金泰亨先生超越了国家和语言的差异、爽快地接受了封面的插图任务,并经常为我们画出超出预想的出色的画。我谨向金亨泰先生表达衷心的感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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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我要向在本作品首次发行时,满怀热情地阅读的各位,以及现在重新拿起这本书的所有人,一一表示感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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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会在哪里再见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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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 冲方丁 敬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