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第四话龙涎香

「这是什么东西！好贵喔！」

「老师，这是蜡块吗？还是矿物或石头？」

「你们明明是吾辈的学生，却无知到令人叹息。这叫做龙涎香。」

「龙涎香？跟龙有关系吗？」

「以前的人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这是在海龙的肠道内形成的结石，是一种非常昂贵的天然香料。」

「喔，这样啊。」

我们今天也带摩尔他们去逛街顺便观光，摩尔在看见某间店里的高价商品后大吃一惊。

那间店里卖的东西都很昂贵，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客人。

这是由灰色、琥珀色、黑色和白色等颜色构成的大理石吗？

虽然看起来像蜡，但这价格实在太惊人了。

这种用途不明的东西，居然比相同重量的黄金还要贵上好几倍。

知道这是什么的厄尼斯特表示那是龙涎香。

我前世也有听过这个东西，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实物。

毕竟那是鲸鱼吐出来的东西，只有偶尔漂到岸上才能取得，在地球上算是相当昂贵的东西。

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

「（我记得龙涎香只能从抹香鲸身上取得……不过，在这个世界又是如何呢……）」

啊，厄尼斯特刚才有说是从海龙身上取得……跟地球不一样呢。

「这位客人真有眼光。其实本店上次进龙涎香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这东西这么稀少吗？」

「是的，能从几百只海龙的肠道中找到一块就算是运气好了。」

我至今打倒过许多只海龙，但都不知道它们的肠道里有这种东西。

不过，海龙确实比鲸鱼更像龙呢。

「鲍麦斯特伯爵，龙涎香可不是能够轻易取得的物品。」

「这样啊。」

「因为无法从健康的海龙肠道中取得。所谓的龙涎香，是有胃肠疾病的海龙吃下的鱼贝类、鲸鱼和其他水生生物在没有被完全消化的情况下，持续留在肠道里和肠液一起结晶化产生的产物。据说那个香味能让人觉得彷佛置身天堂。在魔国，其价格可是相当于十倍重的黄金。」

无论是人类或魔族，都愿意花大钱买龙涎香。

「健康的海龙身上找不到啊……那只要让威尔把海龙抓回来，再让它酗酒变得不健康，不就能制造出龙涎香了吗？」

艾尔……

我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那个……艾尔先生。还必须要饲养那只不健康的海龙好几年才行。」

「说得也是！」

艾尔以外的人在艾莉丝指出这点前，就已经先想到了。

如果龙涎香这么容易就能制作，那早就有人做这门生意了。

「本店也是睽违了三年才进到货。而且在更之前可是有五年的时间都进不到货呢。几位客人有兴趣吗？」

这东西这么难买到吗？

难怪会这么贵。

虽然我用不到。

当然，最后谁都没有买。

「当然不可能买吧！」

「毕竟我们都没工作。」

「也没钱。」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摩尔他们的发言还是让人听得很难过。

对我来说，没有比失业更令人难过的词了。

甚至连社畜都还好一点。

「就算有钱，也不会买那种东西。」

「是啊。如果有那些钱，不如拿来无所事事地过一辈子。」

「毕竟那东西只是闻起来很香而已吧？是用来抚慰精神吗？那样比起闻龙涎香，不如找间正经公司上班。」

「「「「「「「「「「……」」」」」」」」」」

我们原本是在讨论这种话题吗？

在摩尔他们的发言让艾莉丝等人感到傻眼后的隔天。

一名负责统率渔夫们向我借船的老渔夫，来找我商量一件事。

「海龙的巢穴？」

「与其说是巢穴，不如说是赛利乌斯附近的一座岛……虽然那里实质上只是一块大岩石，但最近有一群海龙开始在那里栖息。」

「开始在那里栖息？」

「大概是待起来很舒适吧？它们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岩石上，只有狩猎时才会潜入海中。一开始好像还只有两、三只……」

据说在北海道也发生过海狮占据渔场附近的岩块或岛屿，造成高额渔业损害的状况。

在这个世界则是换成了海龙。

明明几十只海狮聚在一起的景象就够壮观了，十几只海龙一起栖息在岩石上应该惊人吧。

渔夫们会害怕到不敢靠近吧。

「不能拜托霍尔米亚藩侯家驱逐那些海龙吗？」

「我们才刚提出陈情，魔族就出现了……」

因为人手不足，导致无暇处理这件事情啊。

「那委托冒险者呢？」

「冒险者都讨厌驱逐海龙。」

「这样啊。」

「威尔，海龙是种比较微妙的目标。」

伊娜告诉我背后的原因。

「海龙的身躯非常巨大，只有实力够强的冒险者队伍能够应付。让实力不足的冒险者去挑战海龙根本是有勇无谋，最后只会被吃掉吧。不过，相较于危险性，驱逐海龙的报酬非常少……」

虽然海龙不是魔物，但强度和飞龙与翼龙差不多。

明明需要很多人才能驱逐，但即使打倒海龙也无法获得魔石。

同样要冒风险，直接打倒飞龙与翼龙还比较赚。

「肉和鳞片等素材，当然也是飞龙与翼龙的价格比较高。」

虽然海龙的素材也能卖到高价，但还是比不上飞龙与翼龙等魔物。

因此，许多冒险者都讨厌驱逐海龙。

此外，他们还必须驾驶船只在不熟悉的船上战斗，这也会增加发生意外的风险。

海里的海龙经常骚扰人类的渔场。

如果渔夫们无法捕鱼导致税收减少，会对领主造成很大的打击，所以通常是由领主负责驱逐出现在人类活动海域的海龙。

「有那么困难吗？」

海龙不会飞，也不会发出吐息，身体也不像飞龙与翼龙那么硬。

尽管海龙身躯庞大，但非常怕魔法，如果不考虑收入，它们应该不是那么难应付的猎物。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薇尔玛之前也一击就砍断了海龙的脖子。」

「不过，它们对一般冒险者来说非常棘手。」

「说得也是。」

即使渔夫很擅长捕鱼，他们也无法驱逐海龙。

既然如此，就只能交给我们处理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担心一件事。

「驱逐海龙原本是霍尔米亚藩侯家的工作。如果身为鲍麦斯特伯爵的我擅自介入，会不会惹来霍尔米亚藩侯的不悦？」

会因为这样就不高兴吗？

虽然应该有很多人会这么想，但这里是霍尔米亚藩侯家的领地。

如果我无视身为领主的霍尔米亚藩侯擅自驱逐海龙，他将来或许会敌视鲍麦斯特伯爵家。

「老公，那样会不会太夸张啦？」

「不……有这个可能……」

虽然卡琪雅觉得太夸张了，但艾莉丝作为霍恩海姆枢机主教的孙女，非常清楚大贵族之间的往来有多麻烦。

我前世推行新企画时，曾疏于通知某位上司，那位上司激动地怒吼「我怎么都没听说！」后，就变得很情绪化，甚至开始妨碍那个企画……

那名上司是个地位崇高的长辈，但只要伤害到那种人的自尊心，就会造成很久的负面影响。

明明每个人都觉得那个新企画成功率很高，但只因为事前疏于通知那位上司，他就利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拼命妨碍那个企画。

连小孩子都知道长期来看，那么做只会损害公司的利益，但他只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就做出了那样的行动。

即使我是基于善意协助驱逐扰乱渔场的海龙，如果没有事先通知霍尔米亚藩侯，还是有可能损害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就算世界不同，我还是觉得这种事很可能发生。

「威德林，真亏你能注意到这点。了不起。」

「你把我当小孩子啊！」

我像这样反驳泰蕾丝。

「不过，如果是以前的你……」

「或许会先去驱逐海龙，等事后再向霍尔米亚藩侯报告。」

「呜呜……」

我无法否定莉莎的推测。

「贵族真是麻烦。」

「只要是工作，不管在哪里都一样吧？」

「谁知道，我们又没工作过。」

「说得也是。」

「在学校念书时也会遇到讨厌的学长或教授。」

「……他们说有讨厌的教授呢。」

「是指吾辈吗？吾辈并非讨人厌的教授。」

「露易丝，他这么说耶。」

「只是人有点怪……」

「还有没办法替我们介绍工作。」

「咦？你好像被人批评了？」

「是啊……」

露易丝一指出这点，厄尼斯特就罕见地露出消沉的表情。

就在他们像这样谈话时，另一个老渔夫也加入对话。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关于霍尔米亚藩侯大人的许可……其实只要是交给冒险者处理就没问题。所以，可以麻烦您帮忙吗？」

「嗯────」

身为鲍麦斯特伯爵，如果我想介入这件事就必须立刻开始写信给霍尔米亚藩侯。

在这个情况下，还得要等几天才能收到回信，这段期间渔夫都不能接近海龙占据的岩石与周边海域。

虽然这个状况在我们抵达赛利乌斯前就已经存在，但霍尔米亚藩侯领地整体的渔获量正因为魔族出现而大幅降低，现在还是尽快让岩石周边的渔场恢复比较好。

「海龙原本不会想靠近或袭击赛利乌斯，但如果它们的数量继续增加并导致猎物减少，或许就会有某些海龙这么做。」

「我明白了，我接受你们的委托。」

于是，我们决定以冒险者的身分接下这个任务，前去驱逐那群栖息在赛利乌斯附近的岩石上的海龙。

＊　　＊　　＊

「摩尔，你们也想跟来啊。」

「那当然。」

「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经验吧。」

「虽然不是魔物，但驱逐巨大海龙感觉很有趣呢。」

隔天，我们前往海龙栖息的岩石。

如果只有我们，应该很难开船到正确的地点，于是我们雇用了一名渔夫。

虽然渔夫很怕去找海龙，但我有多付他一点薪水。

而且有我、导师和布兰塔克先生在，应该不会有问题。

至于女性成员，则是全都留在陆地上照顾小孩。

于是，摩尔他们也跟我们一起出海，他们三人都拥有中级上位程度的魔力，应该不用担心。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跟来。

他们平常明明缺乏干劲。

「这三个人有办法用魔法攻击人吗？」

以护卫身分一起跟来的艾尔，用怀疑的视线看向拥有魔力但很少练习魔法的摩尔他们。

大概是怀疑他们能否在驱逐海龙时派上用场吧。

我是觉得就算他们不具备战斗能力也不会有问题。

「咦？你对我们的评价意外的低呢。明明我们的魔力量都不低。」

「摩尔。虽然我们拥有魔力，但几乎没接受过训练，所以艾尔文才觉得我们不会用魔法吧。」

「原来如此。」

「我们能够正常施放魔法，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摩尔、拉穆尔和赛拉斯三人都表示没有魔族不会施放魔法。

「只是平常没机会施放魔法而已。没办法，这是社会环境的问题。」

「如果突然在街上施放魔法，会被治安维持组织逮捕。」

「而且原本就没有施放魔法的必要。」

说得也是。

很久以前的魔族曾四处作乱，但随着文明持续进步，现在的魔族已不会毫无意义地施放魔法。

只是这样就变得不像魔族了。

「反正海龙都会被鲍麦斯特伯爵你们驱逐，根本没机会用到我们这种临阵磨枪的魔法。」

「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吧？」

「我们只会待在旁边看而已。」

「只要威尔没事，我们也一样只会旁观……但难得有这个机会，你们不试着用用看魔法吗？」

「要不是刚好遇到这种状况，根本就没机会放魔法啊。」

「好像只要加入防卫队，就会在训练时用到魔法。」

「来试试看吧。」

摩尔接受艾尔的提议站上船头，朝悠闲地待在岩石上的海龙施放魔法。

「大约五年前，我曾经在深山里练习过一次。虽然不晓得能不能让海龙一击毙命，『风刃』！」

他施放的「风刃」与其魔力量成正比，威力极高。

只要能够命中，海龙必死无疑……

「前提是要能命中。他的控制能力实在不太行……」

布兰塔克先生会觉得头痛也很正常。

难得施放出来的「风刃」，飞向离海龙有段距离的地方。

坦白讲，这已经不是瞄不瞄得准的问题了。

摩尔他们与古老文献中记载的魔族相差太大，让布兰塔克先生和导师都感到扫兴。

「咦？真奇怪？」

「即使能放出魔法，如果打不中也没意义。」

「是啊……」

我完全无法否定艾尔的说法。

「需要练习才行！」

「如果之后有空的话，大概会练习吧。」

摩尔的厉害之处，就是连面对导师时，态度也不会改变。

他明明应该很擅长魔法，却因为觉得没必要而没好好练习。

真是不得了。

「好，接下来换我！」

继摩尔之后，拉穆尔也站上船头施放魔法。

这次魔法有好好飞向海龙……

「喂！别对这种猎物施放『火炎球』啦！」

布兰塔克先生会生气也很正常。

这次的委托，名义上是我们这些冒险者为了取得海龙的素材，才主动前来狩猎。

因此，霍尔米亚藩侯家不会提供报酬。

我们卖掉猎到的海龙素材后得到的钱就是报酬，因此与其说最好别用火魔法把猎物烧焦，不如说这根本是禁忌。

就算用火魔法能够打倒海龙，如果能靠卖素材得到的钱变少就亏大了。

「算了，反正看来是对手略胜一筹。」

布兰塔克先生露出苦笑。

拉穆尔的「火炎球」瞄得非常准，但他果然也不习惯使用魔法。

他的魔法速度太慢，被海龙躲开了。

「需要提升魔法的速度。」

「如果要更快，就没办法好好控制。」

「你也跟摩尔一样啊……」

尽管魔力比不上我们，他们仍接近一流水准。

然而，布兰塔克先生在看见不擅长使用魔法的魔族后，露出复杂的表情。

包含布兰塔克先生在内，许多人都认为魔族应该很擅长魔法，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拉穆尔，接下来换我！」

「他看起来真有干劲！」

第三人──赛拉斯自信满满地站上船头，让导师对他充满期待。

他的魔力量非常多……但前两个人也是如此。

「他们为什么变得有干劲了？」

「是因为逐渐找回野生的习性了吗？」

「又不是动物。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前阵子看到的龙涎香吧？」

「「「唔！」」」

他们的反应真是浅显易懂。

我本来以为魔族应该很擅长隐藏自己的企图……

他们一听见艾尔的推测，身体就猛然晃了一下。

「你们想要钱吗？」

「有谁会不想要钱吗？」

正常来讲是都会想要啦。

我也是个会想要很多钱的普通人。

不过，我之前已经获得多到让人觉得缺乏现实感的钱，所以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想要钱了。

「只要从海龙身上取得龙涎香，就能分到钱！」

「这么一来，回老家后就算被母亲说『你差不多该去工作了吧』，内心也不会动摇了！」

「就算被侄子或年幼的表弟问『叔叔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请给我零用钱』，心情也能够维持平稳了。」

不知道为什么。

我听了摩尔他们说的话后，内心就感到一阵刺痛。

「虽然我能够理解，但如果打不中就没意义了。」

我也觉得他们很可怜，不过至少要先让魔法命中目标。

「我要用『石弹』散弹！『我先说明一下吧！所谓的石弹散弹，就是不断朝目标放出大量石弹，借此提升命中率的魔法！』成功了！打中了！」

「又不是只要打中就好……」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打中了。」

「根本就没造成伤害！」

「只是在惹恼对方而已！」

赛拉斯的「石弹」并非完全伤不了海龙。

还是有几只海龙因为皮肤被划破而流血。

不过，海龙不可能这样就被打倒，只会惹恼海龙，让它们跳进海中冲向这里。

它们看起来想要破坏船只，然后吃掉我们。

「喔，惹它们生气了吗？」

「要被吃掉了！」

「怎么办？」

逐渐逼近的海龙让摩尔他们大为动摇，只能束手无策地陷入慌乱。

如果像他们这样缺乏实战经验又没经历过危险，即使是魔族也无法应付突发状况。

「伯爵大人，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布兰塔克先生似乎已经放弃摩尔他们了。

他把驱逐海龙的工作交给我。

我同时展开许多「风刃」，从离我们最近的海龙开始，一一砍断它们的脖子。

「伯爵大人，别失手喔。」

「师傅的师傅还真是严厉……」

「这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吧。」

布兰塔克先生的发言，让摩尔他们露出尴尬的表情。

「布兰塔克大人说的没错！应该要练到能够百发百中！」

导师也严厉地对摩尔他们如此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剩下回收打倒的海龙了。」

因为那些海龙的脖子都被砍断了，从那里流出的大量鲜血在海面上扩散。拜此之赐，连原本不在那块岩石上的海龙都被吸引过来，我们那天最后打倒了超过二十只海龙。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之前那块岩石周边的海域已经都没有海龙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我们也赚了不少钱，所以算是互相帮忙啦。」

我去确认带回来的海龙解体的状况时，老渔夫过来向我们道谢。

他出海确认状况后，确认那块岩石附近已经没有海龙了。

老渔夫表示这样他们就能放心捕鱼了。

「居然让海龙的血流入海里吸引其他海龙过来，您做事还真是周到呢。」

「这都是多亏了师傅和布兰塔克先生的教导。」

「还有在下的指导吧？」

「那当然。」

「能亲眼见证鲍麦斯特伯爵的成长，真是令人开心呢！」

糟糕！

居然忘了导师。

不过，除了实战训练以外……我好像根本没从他那里学到任何魔法或冒险者需要的知识。

印象中这些全都是从布兰塔克先生那里学到的……

布兰塔克先生的这些知识主要是奠基于长年的经验，但如果在本人面前这么说一定会惹他生气，所以我只有在心里想。

「话说摩尔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好像不想看海龙的解体过程……」

我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

我前世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一样。只是现在已经习惯了。

「感觉魔族……跟我以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呢。」

「在下本来以为他们会活生生地吸兔子的血，吃它们的内脏！」

导师，那是吸血鬼吧……

以前的魔族野蛮又冲动，会随心所欲地进行杀戮，但经过漫长的岁月后，他们的文明程度已经比这个世界的人类还要高。

我觉得现在的魔族比较好相处。

「导师，这样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

「你就这么希望两国开战吗？我可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现在的魔族非常温顺，这样确实比较好。」

艾尔说的没错。

如果是以前的魔族在泰拉哈雷斯群岛驻军，赛利乌斯现在应该已经变成战场了。

对必须在最前线挥剑的艾尔来说，这可是攸关生死的问题。

因为那样他就必须和全都是魔法师的魔族战斗了。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

就在我们讨论这些事情时，负责解体海龙的年轻渔夫拿着某个东西来找我们。

那是一块长得像蜡，花纹像黑白大理石的物体。

没想到在我们今天带回来的海龙里，居然找到了龙涎香。

「伯爵大人运气真好呢。」

「这不算是走霉运吗？」

「龙涎香非常值钱。卖一个龙涎香就够让一般平民悠闲过一辈子了。所以才说能获得这个东西的伯爵大人，运气真的是很好。」

「呃，可是……」

「怎么了？」

「鲍麦斯特伯爵大人，龙涎香之所以如此贵重又昂贵，还有另一个理由。这颗或许是臭石也不一定。」

「『臭石』？」

「虽然那也是一种龙涎香，但一烧就会发出强烈的臭味。」

龙涎香的好坏还要看运气啊……

虽然不管怎样都还是能当魔法药的材料，但跟味道闻起来很香的龙涎香相比，臭石能卖的钱可说是微不足道。

「简单来讲，就是即使采到龙涎香，还是有很高的机率会是臭石吗？」

「是的。机率是一半一半。」

一半啊……

希望是味道闻起来很香的龙涎香。

为了确认这点，我们急忙带着龙涎香去昨天那间店。

＊　　＊　　＊

「一半一半啊……」

「希望是味道很香的龙涎香。」

「咦？其他人都没来呢。」

「据说如果是臭石，味道真的会奇臭无比，因此我让大家回避了。如果妈妈身上味道很臭，会影响到小孩子。所以我也没带艾莉丝她们过来。」

「导师和布兰塔克先生也没来……我也想回避……」

「别想逃跑！」

「你别什么事情都一定要把我卷进来！」

「艾尔，如果这是龙涎香，可是会多一笔额外收入喔。」

「虽然这听起来很诱人……」

我、艾尔和摩尔他们三人，正位于昨天造访过的那间店。

尽管幸运地从海龙身上采到了龙涎香，但我们还不知道那究竟是味道很香的龙涎香，还是味道很臭的臭石。

必须把石头削下来焚烧才能确定，所以我们来这里请店家帮忙鉴定。

此外，艾莉丝等女性成员全都没跟来。

据说如果是臭石，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或是在密闭房间内焚烧，强烈的臭味还是会扩散得很远，味道最少会在人身上残留好几天，我觉得这会对照顾小孩产生负面影响。

布兰塔克先生和导师则是早就逃跑了。

他们表示愿意放弃自己能分到的钱，但不想过来一起确认。

明明是在完全密闭的隔壁房间鉴定，到底是能有多臭啊？

摩尔他们因为也想分一杯羹，所以当然都来参加了。

至于艾尔……我怎么可能让他逃掉！

如果是臭石，艾尔接下来几天都会无法靠近雷昂，所以他也很不想来，但我强制他必须参加。

假如这是臭石，我也会有好几天不能见到腓特烈他们。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我们这对好友兼君臣都应该要祸福与共。

「机率是二分之一。这样应该会中奖吧。」

「虽然有一半的机会中奖，但也有一半的机率会遭殃吧？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导师和布兰塔克先生都逃跑了吧。难道不是老练冒险者特有的直觉告诉他们该这么做吗？」

「不可以什么事都往坏的方向想喔。」

「没错。这时候就是要相信自己会中奖。」

「放心吧，我有根据！」

「喔，什么样的根据？」

赛拉斯向艾尔表示自己很确定那颗石头会是龙涎香。

「我们明明上了大学，却还找不到工作，每天只能闲居在家。」

闲居……其实就是失业吧……

不过，在琳盖亚大陆只有富裕人家的子弟才有办法不工作，所以摩尔他们的生活某方面来说算过得不错吧。

如果是在这里，早就饿死了。

「我们至今用到的运气量算是相当少。」

「所以，这颗石头必须是龙涎香才能取得平衡吗？」

「没错！」

「顺带一提，我现在未婚，也没有女朋友。」

「拉穆尔，这点我们三个人都一样吧。」

「按照我们至今遭遇的不幸来计算，差不多该遇到好事了。」

「你的根据真是薄弱……」

不只是艾尔，我也这么觉得。

虽然常有人说运气的总量是固定的，但根本没人能够证明这个说法。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的状况又是如何？

「放心吧！这一定是龙涎香，我们将会变成有钱人！」

「该拿这笔钱去买什么好呢？」

「我们或许会有办法结婚呢。」

摩尔他们似乎已经深信这颗石头会是龙涎香。

他们认真思考分到钱后要做什么。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味道！臭到鼻子都要歪了！」

「这实在太过分了！」

在柜台后方的房间，店员为了确认味道，削了一些龙涎香下来焚烧。

明明将门关得很紧，而且烧的量也很少，味道却还是这么臭。

原来如此。

店内充满了不负臭石之名的夸张臭味。

「唔恶──！」

「果然啊……」

从后方的房间传来店员呕吐的声音。

我们离这么远都觉得很臭了。

在味道来源旁边的店员当然会更惨。

「……这是臭石……这个重量，价值五千分……」

一人分一千分啊……

海龙的素材还比较值钱。

话说这种东西……

到底是能拿来做什么魔法药？

「就这样吧……」

要不要去其他店确认价格？

一想到那样还得再确认一次味道就让人受不了。

我以五千分的价格将臭石卖掉，然后我们五人平分了那笔钱。

当天傍晚。

我、艾尔和摩尔等五人，一起在离魔导飞行船有段距离的森林里准备露营。

因为烧了臭石，我们的身体和衣服上都沾到了臭味，在味道消散前都不能回魔导飞行船。

「难怪布兰塔克先生和导师会选择逃避。」

臭石的味道过于强烈，只要稍微沾上就必须在外面露宿三天。

不然家人都会被臭味波及。

为了避免影响到小婴儿，我和艾尔都无法进入魔导飞行船，只能露宿在外。

摩尔等人也一样，虽然他们也来帮忙进行露营的准备，但平常住在城市里的他们根本不习惯做这种事。

他们连搭帐篷也不会。

「喔喔！真的很臭呢！」

「老师。」

「你来看我们啦。」

「难道老师也要一起露营？」

「怎么可能。吾辈只是来确认臭石是否真的很臭而已。」

厄尼斯特是个彻头彻尾的学者，某方面来说，这确实很像他会做的事情。

确认完摩尔他们身上的味道后，厄尼斯特就直接回魔导飞行船了。

他做事真的是非常干脆。

「晚餐就煮咖喱吧。」

艾戴里欧最近成功量产了咖喱粉，我们当天用他给的试做品煮了晚餐。

将鲸鱼肉和各种蔬菜放进锅子里炖煮后，就飘散出咖喱的香味。

「看起来很好吃呢！」

「露营就是要吃咖喱呢。」

「我想起学校以前办的露营活动了。」

魔族的校外教学也会去露营，而且也固定会吃咖喱吗？

「这个咖喱会辣吗？」

「摩尔，我不太喜欢吃辣味咖喱。」

「咦──我无法认同拉穆尔的意见！我觉得咖喱愈辣愈好……」

「咦？辣不辣都无所谓吧？」

「艾尔文完全不懂味道吗？这样你也会觉得好吃吗？」

「我两种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真没原则……」

「咖喱辣不辣有那么重要吗……」

一群人一起吃咖喱，会很难拿捏辣度。

保险起见，我煮了「中辣」。

「这个辣度还可以接受。」

「不会太辣就好。」

「不会太甜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在户外吃的咖喱感觉特别好吃呢。」

我们一起享用完咖喱后，就开始讨论接下来的三天要怎么办。

臭石害我们身上变得很臭。

这股味道别说是婴儿了，就连对艾莉丝她们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们这段期间必须远离其他人。

「这样就没办法观光了吧。」

「艾尔，你不怕被赛利乌斯的居民觉得你很臭吗？」

虽然我们的鼻子已经麻痹了，但一开始真的是臭到连鼻子都快受不了。

如果出现在别人面前会给人添麻烦，所以我们这几天必须安分一点。

「对了！鲍麦斯特伯爵。请你教我们魔法。」

「听起来不错呢。反正也没事做。」

「至少要让魔法能够命中。」

「你们明明是魔族，水准却这么低……」

艾尔傻眼地说道，但根据厄尼斯特的说法，一般的魔族只要会将魔力灌注到魔法道具里就好，几乎没有练习过攻击魔法。

就厄尼斯特的状况来说，因为他刚好是擅长暗属性这种特殊的系统，所以直到和纽伦贝尔格公爵合作后，才开始正式练习魔法。

虽然他因为资质聪颖而进步得很快，但难免还是会露出破绽，之所以无法应对艾莉丝的过度治愈，一部分也是因为经验不足。

「摩尔你们应该也很快就能学会怎么让魔法命中。好，我来教你们吧。」

「我也来做些刀剑训练吧。」

虽然无法和其他人交流，但想成多了三天假会比较有建设性。

我教摩尔他们魔法，艾尔则是独自进行刀剑训练。

我们一起做料理和露营。

虽然只有五个男人，连一个女孩子也没有，但感觉就像久违地和学校的朋友一起玩乐般开心。

「尽可能将『风刃』缩小，才能够提升威力。面对海龙时，最好是瞄准它们的脖子。只要顺利割断颈动脉，就能让它们失血过多而死。」

「原来如此……像这样吗？可惜，就差一点！」

「瞄得愈来愈准了呢。」

摩尔瞄准放在几十公尺前方的标靶，施放「风刃」。

虽然最后很可惜只有掠过标靶，但他已经比前几天进步许多。

魔族在魔法方面果然都很有才能。

只是他们太习惯便利的生活，所以野性的直觉才稍微退化了吧。

「好耶！打中了！」

「我也打中了！」

摩尔他们只接受我的指导三天，就能让魔法准确地命中标靶。

这样即使之后再接到讨伐海龙的委托也没问题了。

「应该不会这么频繁地接到讨伐海龙的委托吧……」

在我们旁边练习挥刀的艾尔，认为前阵子的讨伐委托只是罕见的特例。

「总是以防万一嘛。」

「怎么可能。」

「不好意思，那个例外状况发生了。又有一群海龙回到了之前那个地点，害渔夫们又不能捕鱼了。」

「「「「「布兰塔克先生！」」」」」

都怪艾尔乱埋伏笔……虽然话不能这么说，但布兰塔克先生又突然带了去同一个地方驱逐海龙的委托过来。

我们身上的味道还没消散，害布兰塔克先生一直捏着鼻子。

「反正明天才能去见艾莉丝她们，今天就快点把委托解决掉吧。」

「这次要用我们的魔法对付它们。」

「让它们见识一下我们训练的成果。」

「这次一定要采到龙涎香……虽然我还不至于抱持这种期待，但我要用魔法打倒海龙！」

「伯爵大人，这个景象果然很奇怪……」

我能够理解布兰塔克先生想说什么。

照理说应该是魔法专家的魔族，居然跟我这个年轻人类学习魔法。

布兰塔克先生在遇见厄尼斯特前也没见过魔族。

古代文献大多将魔族描写成能使用强大魔法的种族，因为这个印象已经在布兰塔克先生脑中根深蒂固，他才会觉得摩尔他们很奇怪。

「这次应该没问题吧？」

「他们的魔法威力很强，只要能打中就不会有问题。」

我觉得主要的关键还是在于威力。

无论控制魔法的能力有多优秀，如果魔法的威力太弱，那顶多只能惹恼海龙。

「看吧，好像没问题呢。」

「打中了！」

「鲍麦斯特伯爵，我有好好瞄准海龙的脖子喔。」

「我也打倒海龙了！」

前阵子来过的那块岩石附近的海域又多了十几只海龙，因为摩尔他们的魔法已经能够确实命中目标，这次我把海龙全都交给他们处理。

这次跟上次不同，我从头到尾都很轻松。

「那么，回收完海龙后就回去吧。」

隔离生活的最后一天，摩尔他们意外获得了展现刚学会的魔法的机会，让我们顺利消磨了时间。

明天身上的味道应该就会消散，到时候就能和孩子们与艾莉丝她们见面了。

如果是因为要上战场才无法和妻子小孩见面也就算了，因为身上太臭而无法见面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靠卖海龙获得了一笔临时的外快呢。」

「是啊。」

「无论是人类或魔族，都不能太贪心呢。没有龙涎香也无所谓，果然脚踏实地地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该拿这笔钱去买什么好呢？」

「不好意思……我们又从海龙身上采到了龙涎香……」

负责解体海龙的年轻渔夫的一句话，让摩尔他们立刻兴奋了起来。

「这次应该是味道很香的那种。」

「毕竟从统计学的角度来看，二分之一的机率连续两次都落空实在太不合理了。」

「居然能连续猎到身上有龙涎香的海龙，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摩尔他们好不容易觉得脚踏实地地工作也不错，结果一听说又从海龙的肠道里找到了龙涎香，马上又故态复萌。

如果这次是龙涎香，自己就会变成有钱人。

他们这次比之前更加期待，觉得既然找到龙涎香和臭石的机率几乎相同，那这次很可能就是龙涎香。

「咦？导师和布兰塔克先生呢？」

「他们这次也不来，而且也一样说不需要分钱给他们。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吧？」

「这么说来，确实很有可能……」

艾尔说的没错，因为那两个人的直觉都不容忽视。

该不会这次也是臭石？

「要逃吗？」

「没办法吧。摩尔他们又不是冒险者。」

接受讨伐海龙委托的人是我，摩尔他们无法自己卖龙涎香。

他们也可能被人发现是魔族，所以我们必须一起跟去。

「我们？威尔一个人去也行吧？我等明天身上的味道一散就要去见遥小姐和雷昂……如果机率是一半一半，那我觉得很可能再次落空。」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这么觉得了。」

不过，摩尔他们还是需要有人陪同，我们也无法拜托其他人。

嗯，这次应该会是味道很香的龙涎香吧。

「威尔这次很有信心呢。我倒是没有……喂！威尔！放开我！」

「别想逃！这是主君的命令！」

「太不讲理了──！」

「反正你身为我的护卫，无论如何都得一起来！」

我硬拉着艾尔的手，前往卖龙涎香的店家。

「又采到龙涎香了吗？鲍麦斯特伯爵大人的运气到底是多好？」

店员看到我们又带了龙涎香过来，感到非常惊讶。

按照常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顺带一提，我们就算进来这间店也没关系。

因为店员身上也都是臭石的味道。

只是我们的鼻子早就麻痹了，所以没什么感觉。

「其他客人不会受到影响吗？」

「大家都知道臭石的事情，所以不会来光顾。等明天应该就会来了吧。毕竟这间店卖的也不是日用品。」

这间店的商品相当昂贵，而且大部分都是嗜好品。

就算晚两、三天才来光顾，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嗯────希望这次是龙涎香。」

「机率是一半一半吧？」

「大致上是这样。我不清楚其他地区和店家的状况，但根据本店的鉴定纪录，有六成的机率会是龙涎香。」

虽然之前说机率大约是一半一半，不过其实高达六成。

既然如此，两次都是臭石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好像很值得期待呢。」

「艾尔，你的态度变得真快。」

「有临时外快是件好事啊。这样我就能买东西回去给遥小姐和雷昂了。」

艾尔一听见中奖机率高达六成，就突然充满干劲。

虽然我觉得他这样很现实，但如果没中的机率是四成，应该不太可能连续两次都落空。

换句话说，这次很可能会是味道很香的龙涎香。

「那我开始鉴定了。」

店员再次进入柜台后方的房间，开始焚烧削下来的龙涎香。

是龙涎香吗？

还是臭石？

我们紧张地等待结果。

「要不要买一辆新车呢？」

「房子……好像不太需要。总之先疯狂采购新刊吧。」

「一起去找间昂贵的店消费吧。」

「赛拉斯，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呢。」

如果获得一大笔钱该怎么花？

摩尔他们心里充满了期待。

「现在想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艾莉丝也说过『信者得救』。」

「你别只在这种时候依靠神明啦……」

艾尔，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毕竟我原本是日本人。

「放心啦，这次一定……咳！又来了──！」

「好臭！臭到鼻子都要歪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有六成的机率，没想到还是连续两次都落空……

我的运气未免太差了吧！

「怎么可能……」

「与尚未谋面的女朋友约会的资金……」

「果然是因为我们运气很差吗？」

「又是臭石呢……这个尺寸能够卖八千分。」

确定自己又要臭上三天的店员，眼眶泛泪地告诉我们收购金额。

关于臭石的收购金额，感觉就算换一间店卖也只会变得更加不幸，所以我们决定接受了。

摩尔等人获得了一笔钱，但那些钱还不够让他们玩乐一辈子。

而且，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发现……

＊　　＊　　＊

「这些银币和铜币在我们国家根本不能用！」

「就连货币的汇率都还没决定！」

「我们得到了不能用的钱──！」

遗憾的是，赫尔穆特王国正在和魔国进行交涉。

汇率应该要等很久以后才会确定，摩尔他们沮丧地看着分到的银币和铜币。

「既然如此！我要在赛利乌斯内大肆挥霍！」

「买鱼跟酒──！」

「狂买伴手礼之术！」

话虽如此，幸好他们最后还是很享受在赛利乌斯观光。

我也和他们变得要好了。

「真是一群奇怪的魔族。」

「总比性格暴力要好！」

布兰塔克先生和导师看着一点都不像魔族的魔族他们，似乎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第十九卷 第四话 龙涎香

第十九卷第四话龙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