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复仇的抒情诗【第三章】复仇者之牙

莲司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过了几个月。那件事发生后，莲司没有返回蕾雅身处的维尔基斯王国的村落，而是前往露比雅王国，以冒险者的身分活动。

顺带一提，冒险者公会是各国委托设立的国际组织。公会设立目的是将政府无暇处理的部分国防工作，交给无法融入社会的无职人士处理。在国家间接的管理下，有效活用劳动力。

国际组织本来就是空有其名，名为本部的组织只是形式上的存在，不具实质机能。存在于各国王都的分部几乎都是独立运作。这是因为各国皆会派遣官员监督各分部的业务，导致组织无法跨越国界。

若民众想成为冒险者，必须加入本部或分部，进行冒险者登录。这么做有利有弊。举例来说，冒险者隶属于某分部后，他们在其他分部管辖的区域活动时将遭受限制（若隶属于本部，冒险者能在所有分部自由行动，但地方分部的支援人手就会不足）。

莲司隶属于露比雅王国的地方分部。

最初，他娇小的身材和年轻的外貌，再加上他狂妄的个性，时常惹祸上身，遭周遭的冒险者嘲讽或挑衅。

就算对莲司找碴的冒险者等级极高，仍遭到莲司毫不留情的回击，再加上莲可以独自完成难度较高的征讨委托，不知不觉间，周遭的人对他敬畏有加，不再挑衅。

不仅如此，他成为以前所未见速度出人头地的怪物新人，由于他一直单打独斗，获得『孤高』的称号，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冰之魔剑（内藏古代魔术的武器总称），甚至获得『冰帝』的别名。

他的名声传入王城，听到传闻的第一公主──公主骑士西尔薇•露比雅，直接邀莲司进王城，亲自与他比划后，对他的实力给出高评价，甚至想挖角他担任贴身骑士。

「我不想在他人的指挥下工作。更别说是王侯贵族了。」

莲司用这个理由落落大方地婉拒西尔薇的挖角，拒绝成为骑士。但西尔薇很满意他未经社会所染的狂妄回答，两人成为了朋友，而不是主从关系。

「喂，孤高来了。」

只要莲司出现在露比雅王国的冒险者公会，就会让待在大厅的冒险者们议论纷纷，有些人的眼神中混杂着强烈的嫉妒和憎恨──

「哼。」

莲司承受着众人的视线，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走向柜台。他不讨厌他人的嫉妒。听到别人用孤高或冰帝称呼自己，他也不以为意。因为他早就料想到向前迈进时，会遇到这种状况了。

莲司忘却村里发生的事，不，为了不想起那件事，他尽情享受着一帆风顺的冒险者生活。

◇　◇　◇

莲司的异世界生活出现了变化。这是利欧在普罗奇夏帝国城与尼多尔发生激战隔天发生的事。同时也是克莉丝汀娜和芙萝菈从魔道船上失踪两天前。

莲司在一家高级旅社借宿。第一公主西尔薇•露比雅悄悄前来拜访。

「莲司，好久不见。」

西尔薇坐在莲司对面的沙发上，微笑说道。

「这样真的好吗？虽然你是着私装隐藏身分，但可以造访这种旅社吗？」

莲司笑着询问。

「这是我国王都评价最高的高级旅社，你可以别把它说得如此不堪吗？」

「这仍不是公主可以轻易造访的地方吧？」

「你不希望我过来吗？」

「没这回事。我只是无法好好款待你。」

「没想到你竟然会有想要款待客人的念头啊，真让我意外。」

西尔薇愉快地说。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算了，好久没见面。我很好奇你过得如何。」

莲司有些错愕地叹了口气，询问西尔薇的近况。

「我前阵子前往卡尔亚克王国，参与各国勇者大人齐聚的聚会。我是以国家代表的身分受邀，所以好一阵子不在王都。返回后，也发生了不少事。」

西尔薇回答后，略显疲态。

「……你跟各国勇者见面了吗？」

莲司询问。

「是啊。我还跟他们谈了半晌。」

西尔薇紧盯着莲司。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据说修托莱地区的各地召唤了勇者。这个传闻早已传遍露比雅王国。莲司也听说了。他至今不曾跟任何人透露身分，但他对其他勇者的情报相当好奇。

「……是跟我们年纪相仿的少年和少女。」

西尔薇莫名迟疑了半晌，简洁地回答。

「这样啊……对了，雅丝特还好吗？」

莲司对于隐瞒勇者身分一事感到尴尬，没有继续追问。他转换话题，提起西尔薇的妹妹，同时也是第二公主雅丝特。

西尔薇过去邀请莲司前往王城时，莲司也曾跟雅丝特交流。纵使姐姐西尔薇是一位英勇的女性，被称为公主骑士，妹妹雅丝特却是一位温柔婉约的少女。许多人认为姐妹的性格恰恰相反。

「…………雅丝特在疗养。」

西尔薇回答，表情笼罩阴霾。

（雅丝特现在是外交道具、成为人质一事是国家机密，我没办法告诉他。）

她这么思索……

「她不舒服吗？」

「可以这么说。」

「需要什么药草吗？我可以去采。」

「不，只要等待时间流逝，时机到来后，她就能痊愈了。你不用担心。你们一定还会再见面。届时我会带她来这间旅社。」

莲司担忧地询问后，西尔薇挂着笑容说。

「……这样啊。但雅丝特是公主殿下，我去城里找她比较妥当吧。」

西尔薇的笑容瞬间夺走莲司的视线，他立刻笑着宣告。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是公主喔？」

西尔薇眨了眨眼，面露无法释怀的表情，出声抗议。

「对喔，你是公主骑士。」

「住嘴，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喂，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自我介绍时就曾这么称呼吧？这是你当初提议要跟我决斗的原因。」

「我当初认为只要这么称呼自己，你自然会愿意跟我一较高下。」

虽然西尔薇只是一个小国的公主，但身为第一公主的她，竟然愿意与区区一位冒险者愉快地谈天说地。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后──

「真好。我跟你待在一起时，不需要刻意绷紧神经，心情很放松。」

西尔薇冷不防地喃喃自语。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没事，我最近常常需要绷紧神经。为了让杀气腾腾的心放松下来，我才会来见你。看来这么做是值得的。」

「你是不是过劳了？我是放荡不羁过活的冒险者，说这种话可能没有说服力，但太认真工作也不是好事。最好适时放松。」

就在莲司给出建议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门打了开来。

「西尔薇大人，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西尔薇的部下，女骑士爱莲娜•普罗曼出现在门外。西尔薇与莲司交谈时，她负责在门外护卫。

「……我刚刚吩咐过你吧。你必须守在门外，直到我离开房间为止。」

西尔薇用责备的语气询问。

「那个……强•佩鲁纳尔要晋见殿下。」

爱莲娜犹豫地说出来访者的名字。强•佩鲁纳尔是普罗奇夏帝国大使列斯，在露比雅王国活动时的假名。正因如此──

「他要找我？……知道了，我立刻回城里。莲司，不好意思，我今天必须先──」

「公主殿下，那个，强•佩鲁纳尔来到这间旅社了……」

西尔薇一脸不快地打算结束对谈后，爱莲娜打断她。

「他来到这间旅社？唔，他为什么会过来这里……」

西尔薇更加面有难色──

（他知道莲司吗？莲司现在是赫赫有名的冒险者，就算知道也不足为奇……但他有什么目的？）

她的脑海中浮现各种可能性。

莲司望着西尔薇的表情，感到讶异，两人口中的强•佩鲁纳尔──也就是列斯，已出现在门口，站在爱莲娜身旁。

「失礼了，突然前来叨扰。」

列斯用手捂着胸口，朝室内的西尔薇和莲司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没见过他吧？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一介臣子竟然没有事先申请，直接来找着私装出行的公主，这样很失礼吧？莲司这么思索，望向列斯，观察对方。

「……你有什么事？」

西尔薇询问，声音充满不悦。

「西尔薇殿下，我听说你在这里。在我说明来意前，想先跟孤高的莲司大人打声招呼，可以吗？」

列斯望着莲司，脸上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算了，没关系啦。既然你要占用我珍贵的私人时间，你的目的势必相当重要吧？」

莲司靠在沙发上跷着脚，充满威严地询问。

「是的，应该很重要。那么，我就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强•佩鲁纳尔，露比雅王国最低阶的贵族。」

「我没听过你的名字和家名。」

莲司对露比雅王国的贵族不感兴趣，他当然对此一无所知。若普通贵族看到莲司的举动，应该会认为放肆，心生不悦──

「是的。毕竟我是最低阶的贵族。能够见到拥有孤高之名、赫赫有名的莲司大人，我深感光荣。」

列斯带着谄媚的笑容，把莲司的话当作耳边风。

「……………………」

莲司迅速眯起双眼，凝望着列斯。

（这个男人莫名散发出阴森的气质。西尔薇的表情也很严肃，真让人好奇。）

他观察着列斯的表情变化，但对方仿佛戴着面具，让人捉摸不清──

「喂，佩鲁纳尔，你有什么目的？」

西尔薇用责备的语气插进对话。

「殿下，我想跟你讨论的事，与你疼爱有加的雅丝特有关。你差不多想跟她见面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列斯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能跟她见面吗？」

「是的。我曾经答应过你吧？你迟早能见到她。但我公务繁忙，再加上有人捣乱，导致我相当困扰。要是你现在有空，我只能立刻带你见她一面。」

「………………我知道了。」

西尔薇犹豫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西尔薇，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雅丝特在疗养吗？」

莲司讶异地询问西尔薇。

「我要去她的疗养之地。抱歉，今天先告辞了。莲司，我会再次登门拜访。」

西尔薇面露脆弱的笑容，佯装平静地站起身。

「这倒是不要紧……」

莲司望着西尔薇，一副无法认同的表情。此时，西尔薇正要转身离去──

「佩鲁纳尔，带我过去。」

她呼唤列斯。

「遵命。」

列斯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屋外的走廊上。西尔薇也跟在对方身后离去。

临走前，列斯望了莲司一眼，只对莲司露出意味深长的诡异微笑，消失在门外。

（看西尔薇的模样，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吗？强•佩鲁纳尔这个男人感觉很诡异……）

直觉这么告诉莲司。列斯诡异的笑容窜过他的脑海，他感到焦躁不安，从房间窗口俯视旅社入口。他看到西尔薇、爱莲娜跟列斯共乘一台马车。两人看起来都杀气腾腾。

（真让人在意。我要不要跟在他们后面进行调查？）

莲司下定决心后，立刻做好准备，踏出旅社。

◇　◇　◇

另一方面，距离西尔薇与爱莲娜乘坐的马车开始移动后，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车内笼罩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喂，列斯，这个男人是谁？」

狭窄的马车中，一位陌生人坐在西尔薇的斜对面。西尔薇开口询问男人的来历。男人的左眼戴着漆黑的眼带，左手臂包覆写着术式的重重绷带，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他是我的护卫。毕竟我能力不足，一个人会惶惶不安。他叫做路西乌斯，现在情绪有点激动，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会丢掉小命。」

列斯一派轻松地回答，耸了耸肩。

「路西乌斯？」

「哎呀，你知道他吗？」

「如果他就是那位飞天狮子团团长，我多少听过他的名字。但他没必要杀气腾腾地面对着我，否则我会抢在他袭击我前，先击败他。」

西尔薇恶狠狠地瞪着路西乌斯后──

「哈。」

路西乌斯突然发出欢快的笑声。

「怎样？」

西尔薇眉头紧蹙。

「我并不是因为你才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我很想杀死某个家伙。我现在就想去杀了他。」

路西乌斯说。他的眼神漆黑又空洞。

「喂，列斯，这个男人精神错乱了吗？」

西尔薇狐疑地眯起眼睛，询问列斯。但列斯只是轻轻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公主，我问你。」

「……」

路西乌斯主动攀谈，但西尔薇选择无视对方的存在。然而──

「你妹妹叫做雅丝特吧？你想像一下，她的外貌国色天香，当作人质被关起来后，你认为她现在可能平安无事吗？」

「你这家伙！？」

听到对方提起妹妹的安危，西尔薇勃然大怒，反应十分激动。

「哼。」

路西乌斯借机嘲讽西尔薇。

「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你们没有好好对待人质吗？那我现在就正式宣布与你们决裂。」

西尔薇将手伸向腰际的剑鞘。

「喂，你打算在狭窄的车内拔刀吗？」

尽管路西乌斯这么说，脸上却挂着嘲笑之意，仿佛在鼓吹对方尽快拔刀。

「你认为我不会连同这辆马车的铁板一起，把你斩成两半吗？」

西尔薇破口大骂，车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坐在西尔薇身旁的护卫爱莲娜也露出严肃的表情，进入备战状态。她绷紧身体，以便在紧要关头展开行动。

路西乌斯傲慢地坐在椅子上，挑衅地望着两人。

「别说了。」

列斯本来静观双方唇枪舌战，他查觉到战火似乎一触即发，错愕地调停。

「我们有按照正规国家的方式行事。我们不是野盗或佣兵团体，不会做出损害人质价值的行为。没有人会伤害雅丝特公主。」

列斯对西尔薇说道。

「正规国家？你们明明是靠佣兵立国。」

西尔薇皱着眉头散发杀气反驳。

「这是两回事。你也把我们当作正规国家看待，才会私下与我国缔结协定吧？」

「是你们先把雅丝特抓去当人质，强迫我们交涉，竟然好意思说这种话……」

「这么说就不对了。自古以来，国家进行交涉时本来就需要挟持人质吧？就算是国家内政，君主为了让臣子展现服从，也会要求臣子交出人质……」

列斯反驳，仿佛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

「我不会把拿人质威胁我方的国家，当作值得信任的协定国。你别会错意了。」

「我会铭记在心。但协定仍是协定。除了人质外，我们也会在其他方面与各位筑起信赖关系。希望你多加小心，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信赖。没关系，若你只是稍微流露不满，我不会放在心上。」

就算西尔薇瞪视着自己，列斯仍沉着地回答。

「………………」

西尔薇轻哼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尽管心里不甘，这仍代表她默默地同意了对方的发言。

接着，过了几分钟，西尔薇等人搭乘的马车停车后──

「那么，请两位下车吧。」

在列斯催促下，西尔薇和爱莲娜先下车，列斯和路西乌斯才跟着下车。

（他果然把我们带出王都了。）

为了确认雅丝特的安危，她搭车前曾答应对方提出的条件──马车的目的地是秘密。由于移动时窗户紧闭，她也无从得知行经路线，但她隐约猜想到会驶出王都。

露比雅王国的王都内是西尔薇的管辖区，她知道列斯没有糊涂到会在王都内让她与雅丝特见面。

如同她的猜测，下车地点位在通往王都的街道上，距离王都遥远，只能远远看到最高耸的王城。

「雅丝特不在这里啊？」

西尔薇环顾四周。除了一行人外，道路上杳无人烟。道路周遭是一片无人的宽广草原。土地养分似乎不足，杂草枯黄矮小，四周散布着足以让人藏身的巨大岩石。

「这边请。」

列斯伸手指示西尔薇走出道路。他将马车和车夫留在道路上后，率先走在前方带路。

「西尔薇大人，我跟在你身后。」

「好。」

西尔薇跟在列斯后方，爱莲娜则走在西尔薇身后。路西乌斯殿后，四人排成一列。西尔薇戒备着前方的列斯，爱莲娜戒备着后方的路西乌斯。四人不断前进后──

「离开旅社时，我把两位将与我同行一事告知其他部下了，不需要这么警戒。前提是你们不搞任何小动作。」

列斯轻笑出声，望着走在身后的两人。

「只要能确认雅丝特仍安好，我不打算做任何事。要是我无法确认她的安危，绝不会放过你们。」

「看来我们都不需要担心了。请站在这里。」

列斯这么开口，指向前方一颗巨大的岩石。接着，三位戴着兜帽的男人带着一位少女，出现在四人面前。

少女似乎戴着封印住魔法的项圈，但她身上毫发无伤。她歉疚地望着站在一百公尺外的亲姐姐。

「雅丝特！」

西尔薇下意识想冲过去。但是──

「等一下，请别再靠近她了。」

列斯挡在西尔薇前方。

「唔……」

「我按约定让你确认她的安危，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

就算西尔薇用杀气腾腾的视线望着自己，列斯仍若无其事地抛出无情的话语。

「你说什么！？我只见了她一面而已！距离还这么远！」

「但你终究见到她了吧？你达成确认妹妹安危的目的了。」

「我只是见她一面，怎么能算是确认她的安危？至少让我跟她说话。」

西尔薇拼命对列斯倾诉。

「我方也承受了莫大风险……算了，好吧。我会让你见她一面，也是为了让你宣泄心情，不再产生多余的念头。」

列斯捂着嘴若有所思，这么开口。

「那么……」

「但你必须接受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就给你几十秒的时间，让你们姐妹单独谈一谈。」

「……说来听听。」

对方的提议充满魅力，但西尔薇率先询问条件。

「殿下，你必须将魔剑交给随身护卫。」

「…………只要这样就好吗？」

西尔薇错愕地询问。她本以为列斯会趁机提出让自己难以答应的要求。

西尔薇身上的魔剑是古代魔术道具，也是国宝。她不会同意把这把剑交给列斯和路西乌斯，但她勉强愿意交给爱莲娜。就算令人无法信任的协定者在场亦是如此。

「是的，你是知名的公主骑士，实力坚强，我其实想让你戴上封魔枷锁，但我就信任你吧。这也是构筑信赖关系的一环。」

列斯难得严肃地对西尔薇倾诉。

「……我知道了。爱莲娜，暂时帮我保管这把剑。」

西尔薇取下腰际的剑鞘，交给爱莲娜。

「我会慎重保管。」

爱莲娜跪在地上，恭敬地接过魔剑。

「请便。」

列斯宣告后，西尔薇走向雅丝特。她花了数十秒慢慢接近。

对方似乎也准许雅丝特获得片刻的自由，雅丝特战战兢兢地走向西尔薇。两人接近彼此后，开始奔跑──

「雅丝特，你没事吗？」

「是的。姐姐，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

两人双手紧握，久违地交谈。西尔薇扬起嘴角。看到妹妹平安无事，她由衷地感到喜悦。但妹妹却沉着脸，她深深认为自己造成姐姐和祖国的不便。

「不要放在心上。你没有错。别胡思乱想，心浮气躁。」

西尔薇紧紧握住雅斯特的手，这么倾诉。

「……好的。」

雅丝特勾起坚强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些家伙没有动你吧？」

「没有。纵使我遭受软禁，但生活环境跟王城里相差无几。」

「这样啊……你有什么烦恼吗？」

「没有，你一定比我更苦恼吧。紧要关头时，可以不用管我。」

「那种紧急状况绝对不会发生。」

西尔薇一脸严肃，毅然宣告。

「…………谢谢。」

雅丝特将手抵在胸前，扬起脆弱的笑容，低头道谢后──

「时间到。」

列斯带着爱莲娜和路西乌斯走到西尔薇身后。

「我知道了。」

西尔薇叹了口气，转身后，走向列斯身旁的爱莲娜。

「殿下，请收下。」

「好。」

爱莲娜跪在地上，将魔剑还给西尔薇。此时，她看到雅丝特平安无事的模样，轻轻松了口气。

「雅丝特公主，请回到他们身边。」

列斯这么宣告，盯着站在远方岩石旁，戴着兜帽的三位男人。

「是。」

雅丝特点了点头，回到男人们身旁。她离开西尔薇等人身边，与男人们的距离约有十公尺左右。

此时，当男人们和雅丝特的位置连成一线，并与一块岩石之间形成纵长的三角形时，一道人影从岩石阴影处疾速冲了出来。

那道人影直冲而来，窜入雅丝特和男人们之间。他的手中握着宛如斧枪的长状物。

谜样人物轻盈地挥起手中的长状物，挡在男人们面前，猛力将长状物挥舞至地上。下一瞬间──

「什……！？」

一道巨大的冰墙出现在雅丝特和戴着兜帽的男人之间。

看到眼前出现一道数公尺高的冰墙，雅丝特缩起身体。西尔薇和爱莲娜目瞪口呆。另一方面──

（呵呵，传闻果然没错，他真的很果断。多亏他主动展开行动，我不需花功夫指出他的所在位置了。）

列斯面露毛骨悚然的窃笑，望着站在雅丝特前方人影的背影。

◇　◇　◇

一道来历不明的人影，突然挡在雅丝特和三位兜帽男之间。他创出一块冰墙分隔。站在雅丝特面前，背对着她的人究竟是──

「莲、莲司！？」

那个人就是操纵神装悲叹河的勇者，菊地莲司。

「哎呀，西尔薇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列斯微微勾起嘴角，询问身旁的西尔薇。

「不、不是的，这是……」

莲司是从旅社尾随过来的吧？西尔薇焦急不已，结巴地回答后──

「那是我的台词吧。」

莲司将斧枪担在肩上，走向列斯等人。接着，他挡在雅丝特和列斯等人之间，守护着她。

「莲司先生……」

雅丝特眨了眨眼睛，凝望着眼前的莲司。

「哎呀，这不是孤高的莲司阁下吗？我们刚刚才见过面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列斯面露无畏的笑容，询问莲司。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这是我的台词才对吧。西尔薇告诉我雅丝特在休养，为什么你们会把她当作人质？把原因告诉我。」

莲司板着脸，瞪着列斯反问道。

「因为她是我们的人质啊。」

列斯泰然自若地承认，没有流露出一丝愧疚。

「喔？你甚至不打算为自己找借口吗？胆子真大。」

「我本来就不需要为这件事找借口。你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出面干涉，还立刻旁若无人地主导大家，胆子大的人是你吧？」

「我已经搞清楚状况了。不管怎么看，你都挟持了雅丝特为人质，要求西尔薇等人听从，所以我才决定要插手。你也承认了这一点。」

莲司不快地皱着眉头反驳。

「是啊，你撞见了人质外交的场面。」

「你这个人渣……西尔薇、爱莲娜，过来这里。我已经保护好雅丝特了，你们没必要对他唯命是从。」

莲司恶狠狠地瞪了列斯一眼，呼唤列斯身旁的西尔薇和爱莲娜。

「这就难说了。」

列斯笑着装傻。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这样啊。但你认为我们会乖乖地放任你们这么做吗？」

列斯开口后，戴着兜帽的男人出现在莲司创出的巨大冰墙两侧。三人皆举起剑，摆好架式。

（我当初本来想把他们困在冰墙里，但他们似乎快速闪开了。看来这些家伙身手不差。话说回来，为什么西尔薇和爱莲娜看起来这么沮丧？）

莲司迅速观察其他人的状况后──

「……如果不想与人称孤高和冰帝的我为敌，就退开吧。我不知道你们是哪来的家伙，但不想死在这里吧？」

他面对着遭受攻击的列斯，这么宣告。

「真露骨的挑衅。」

「我没有在挑衅你喔？」

「原来如此，看来你很单纯。」

「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要与我为敌……」

莲司威胁列斯等人后，炫耀似地望着斧枪，举起它。

「原来如此。看来你比我耳闻的还要自我中心。你莽撞武断又傲慢，个性大概不适合进行交涉。但你现在却交涉得不错。」

列斯没有露出胆怯的模样，一派轻松地拍手称赞莲司。

「你在嘲笑我吗？」

「我在称赞。你隐约展现出强大武力，态度强硬地逼对方接受要求，手法简直就像面对弱小国家的列强。这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面对现在这种状况，你竟然还能一意孤行，胆量真大。」

「他只是个不经世故的蠢蛋罢了。」

路西乌斯嘲讽地插嘴。

「看来这个男人不想活了。」

莲司本来用双手举着斧枪，现在改用单手高高举起，尖端指向路西乌斯。

「喂，列斯，我可以杀掉这个狂妄的小鬼吗？」

「兴致来了吗？」

路西乌斯确认后，列斯面露窃笑。另一方面──

「……你竟敢称本大人为小鬼？」

莲司不快地板着脸。最近没有人用「小鬼」或「矮子」等词汇辱骂他了。他刚成为冒险者时，经常有人这么做。

莲司禁止他人用这种贬低的词汇称呼自己。他让过去污辱他的家伙们全都吃过苦头。

「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但不管我怎么看，都只是个小鬼头。你只是因为以冒险者的身分闯出一点名声，就自信过头。小鬼才会这么做。」

路西乌斯哼了一声，嘲笑莲司。

「过去用外表嘲笑我的家伙们，全都吃了苦头。你可能会成为其中一员。」

「我同时污辱了你的外表和举止，真是太可怕了。这位大人，抱歉啊。」

「你还嘴硬……」

莲司杀气腾腾，仿佛立刻要发动攻势。他用险峻的眼神瞪着路西乌斯。

「莲、莲司，等一下，不要轻举妄动。」

西尔薇慌忙呼吁。

「……西尔薇，你在说什么啊？因为这些家伙把雅丝特当作人质，你不敢忤逆他们吗？」

莲司困惑地回答。

「因为……」

西尔薇一脸复杂，陷入沉默。

（现在的情势确实是个好机会。但露比雅王国国力脆弱，无法与普罗奇夏帝国为敌。若我现在趁势站在莲司那一方，普罗奇夏帝国一定会正式入侵，当作报复。这么一来，我国不到几个月就会毁灭。要是对方把我们之前在晚会上支持普罗奇夏帝国一事散布出去，周遭诸国恐怕也会孤立我国。倘若我们是秘密救出雅丝特就算了，但现在这个状况……）

或许是西尔薇想太多了，但她怀疑会不会是列斯设的陷阱。她一心只想要与雅丝特重逢，但回想一下，莲司听了两人的交谈后，确实极有可能会追踪而来。

既然如此，列斯今天会布下这个局，可能是为了确认西尔薇等人真实的想法。她心中自然会浮现这个念头。

面对眼前的状况，尽管西尔薇心慌意乱，她依然拼命思考。

「怎么了？西尔薇，你说话啊。」

莲司有些焦躁地呼喊。

「呵呵，就算你夺回人质，也无法轻易动摇我们稳固的关系。」

列斯代替西尔薇回答。

「什么……？」

莲司沉下脸。「这是因为你们使用其他理由威胁她吧。」他的心中浮现这种妄想后──

「莲司先生。你为了我做出这种举动，让我感动不已。但这是我国的问题。就算我现在回国，也解决不了。」

在莲司身旁保持沉默的雅丝特下定决心似地开口。她的表情和语气洋溢着温柔，同时也带着一抹哀伤的达观。

「我刚刚说过吧。你莽撞武断又傲慢。你把自己的力量运用在无法解决的事情上了。」

列斯嘲笑道。

「我刚刚也说过了。你只是个单纯的蠢蛋。」

路西乌斯也愉快地煽动莲司。

「……………………」

莲司呆愣在原地，全身因愤怒而颤抖。他为了救出对方，华丽登场后，破口大骂敌人，但雅丝特竟然婉拒他的帮助。他看起来该有多滑稽啊。

过了一会儿──

「……不要侮辱我。」

莲司冷不防地开口。

「啊？」

路西乌斯不感兴致似地回答。

「你们真的认为我的能力无法解决这件事吗？」

莲司询问列斯和路西乌斯，眼眸中摇曳着无以宣泄的怒火。

「呵呵，你果然还是小鬼。你别做冒险者了，改行去当小丑实习生吧。」

路西乌斯忍耐着笑说。

「我再说一次，不要侮辱我。」

「侮辱你会怎样？」

「我给你们两个选项。第一，当场跟我磕头道歉，直到额头渗血的地步，并发誓不会报复西尔薇和雅丝特。第二，我会杀了你们。怎么样？你们自己决定。」

莲司单方面提出选项。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很多选择吧？」

「是吗？」

路西乌斯和莲司之间窜过如履薄冰般的紧张感。

「喂、喂，莲司，住手！不要做蠢事。」

西尔薇慌忙喊停──

「抱歉，我已经与这件事扯上关系，不只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了。我不会放过侮辱我的人。我会按照冒险者的作风解决你们。尤其是戴眼罩的男人和骨瘦如柴的男人，最好做出觉悟。」

冒险者认为受到他人污辱就是认输。莲司已经学习到这一点，所以对他人的劝告充耳不闻，脑中充满了对路西乌斯和列斯的愤怒。

「算了，既然你撞见了，我们也不打算乖乖让你离开。这么一来……」

列斯望向以护卫身分同行的路西乌斯。路西乌斯轻轻耸了耸肩，手握住腰际刀鞘的刀柄。

「等一下，列斯！由我来劝莲司。」

西尔薇试着息事宁人。

「……西尔薇，你认为我会输给这些家伙吗？」

莲司不悦地询问。

「我清楚你在露比雅王国时是位所向无敌的冒险者。不过，若你现在杀害这些家伙，我们将受到波及。你要知道这一点。」

西尔薇倾诉。

「这家伙真厉害，他在家乡所向无敌啊。」

「不要煽动他！」

路西乌斯挖苦后，西尔薇立刻开口责备。

「但这家伙似乎很想跟我们一较高下喔？」

「是啊，我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挥。」

莲司气势汹汹地说。

「唔……」

西尔薇焦急不已──

「嗯，西尔薇殿下，看来你对以孤高闻名的他实力赞誉有加。这么一来，你可以把握这个机会，让协定国家见识一下你手下的实力。那么，我有一个提议。你要不要跟我做个赌注？」

列斯一副灵机一动的模样，开启话题。

「赌注吗？」

对方怎么会在如此危急的状况下，做出这种提议？西尔薇沉下脸。

「西尔薇殿下，这件事对你们并无不利。我们让这位孤高的冒险者，和我的护卫路西乌斯单独对决，输家必须接受赢家提出的条件。那么，如果孤高的他夺得胜利，我答应你会无条件让雅丝特殿下返回王都，我也不会对来这里搅局的他兴师问罪。」

「……你突然这么提议，究竟有什么目的？」

西尔薇警戒地望着列斯。

「你误会了。当孤高的他出面干涉时，你没有轻易背叛我们，提高了我对你的评价。你在构筑双方的信赖关系方面献出莫大贡献，我认为也必须有所回报。」

「那么，让我来战斗──」

「不，由我来。」

看西尔薇听到决斗一事后，面有难色，莲司打断对方的发言。

「莲司……」

「我说过了吧。这已经是我的战役了。他们这样嘲笑我，我无法抽身而退。」

「就这么决定了。」

列斯愉快地微微一笑。

「我不介意你提出的赌注，但我想追加一个条件。」

「随你喜欢。」

莲司提出追加条件的要求后，列斯一口答应。西尔薇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哼，在我提出条件前，你先把眼罩男万一打败我时的条件说出来。」

莲司率先确认对方的条件。

「假使路西乌斯获胜，我只有一个要求。孤高的你必须成为我的部下，听从我的指令行事。譬如说，你必须去跟我指定的对象作战。」

列斯立刻表明条件。

「………………好吧。但那个眼罩男败给我时，我要没收你们的所有财产，你们要成为我的奴隶。」

「呵呵，可以啊。就这么决定了。假如各位在决斗前有什么话想说，请便。雅丝特公主，你可以暂时移动过去。」

就内容来说，莲司提出的条件比列斯还要过分，列斯却面露无畏的笑容一口答应。为了避免听到西尔薇等人的对话，他和路西乌斯迈开步伐后─

「…………喂，列斯。」

路西乌斯从后方呼唤列斯，声音充满不悦。

「哎呀，难道你担心自己会输吗？」

「不是这样。」

「……请放心。就算你获得胜利，我也绝不会利用孤高的少年去干涉你复仇。你要是输给那个人，我会很头痛。我打算让孤高全面支援你。」

列斯敏锐地察觉到路西乌斯不服气的原因，耸了耸肩，补充说明。

「我不需要任何人支援。」

或许是因为两人提起利欧，路西乌斯的氛围与刚刚截然不同。他威吓列斯，声音冷若冰霜，让人感受不到温度。

「哎呀，但你的左眼和左手臂不是我给你的支援吗？你展开复仇时，不打算使用它们吗？」

「…………闭嘴。」

看到列斯依然维持着难以捉摸的态度，路西乌斯更加怒火中烧。

「哎呀，你真的很容易动怒。但你必须找出那位重要的人吧？我希望你能更信赖我。」

「我很清楚你的性格。你会泰然自若地说谎，获取他人的信赖后，若无其事地背叛他人。」

「你真无情。」

「要是不牵扯那家伙，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你必须快点把那家伙的所在位置告诉我。」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还在调查。他护送贝尔托姆第一公主抵达雷斯托拉希翁并离开后，我就追查不到他的去向。他似乎喜欢四处流浪。」

列斯无奈地说。

「既然如此，我没必要跟你一起行动。」

路西乌斯暗示要单独行动。

「我拟定了计划。包含了你会喜欢的手法。我认为这比你独力搜寻他的行踪更有效率。你要是愿意与我同行，那就不要紧。要是你不愿意，我就会排除你，自行对他出手。」

「你在对我下战帖吗？」

「你误会了。在你与心爱的那个人作战前，我特地安排了这场战役当作前哨战。你最近一直在疗养，作战时的反应能力也变得迟钝了吧？」

「………………我失去作战的兴致了。」

经历长期疗养后，路西乌斯的作战能力确实变得迟钝。只要击败莲司这种对手，多少能让他解闷。但一想到事情的发展全在列斯掌控之中，他瞬间失去兴致。

「别说这种话。请务必利用这场战役，实际确认眼睛和手臂的机能。要是你战败，我们必须成为他的奴隶喔。」

列斯噗哧一笑。

「你认为我会输吗？」

「不，他身为勇者的能力尚未觉醒，你绝对不可能吃败仗。」

「哼，我会尽快解决他。他似乎也准备好了。」

路西乌斯停下脚步，转过身说。莲司也跟西尔薇等人谈妥必要事宜，他正用锐利的眼神瞪着路西乌斯和列斯。

「那么，我们走吧。」

列斯和路西乌斯再次走向莲司一行人。

◇　◇　◇

荒凉的草原上散布着零星的岩石。莲司和路西乌斯瞪视着彼此。列斯和西尔薇站在一旁。雅丝特、爱莲娜和三位戴兜帽的男人，与四人相隔约数十公尺。

「那么，规则很简单。只要让其中一方投降或陷入晕厥等无法战斗的状态，就获得胜利。姑且不能杀害对手，不过，就算真的杀害，也不会遭受处分。各位有任何意见吗？」

列斯大略设下规矩，跟两人确认。

「这样啊。我的能力太强大，可能没办法只让对手昏厥……如果我不小心让他丧命，各位也没有意见吧？」

或许是因为莲司终于可以靠实力让男人刮目相看，也或许是因为他坚信自己能获胜，他愉快地冷笑，心中的怒火莫名镇定下来，状态极佳。

「你可以怀着杀意展开攻势，尽情使用那把斧枪的力量，不用手下留情。」

路西乌斯无畏地回答。

「我正有此意。我刚刚已经清楚表明了，希望你至少能撑过我的第一次攻击。我几乎一击就能击败所有对手，这让我厌烦至极。」

莲司夸张地叹了口气，哀叹地说。

「好，你就期待我的表现吧。」

路西乌斯这么开口，左手从腰际的剑鞘抽出漆黑的剑，并取下左眼的眼带。

他的左眼球呈现漆黑色泽，仿佛能吞没所有颜色。让人识别不出瞳孔、虹膜或结膜。宛如暗黑覆盖住他的左眼。

（他是左撇子……他覆满绷带的左手臂也莫名……他是异世界的中二病患吗？还有那把漆黑的剑……不说这个了，他阴森的漆黑眼珠是怎么回事？他看得见吗？）

莲司望着路西乌斯，感到毛骨悚然。

「喂，你怎么呆站着不动？害怕了吗？」

路西乌斯勾起嘴角，贼贼一笑。

「不，你的左眼、左手臂和那把剑莫名煞有其事，假使只是虚有其表，就太滑稽了。」

莲司嘲笑他。

「时间宝贵，话说到这里为止吧。我会把这颗石头抛在地上，石头落地代表决斗开始。那么，双方拉开距离。我们也离开吧。」

列斯带着西尔薇走向雅丝特等人。拉开约二十公尺远的距离，他呼喊「要开始了」后，抛出一颗手掌大小的石头。石头描绘出放射线状的轨迹，落在莲司和路西乌斯之间──

一眨眼，莲司就拉近约十公尺的距离，用力挥下手中的斧枪。

路西乌斯立刻做出反应，最小限度地后退。枪前端的斧头擦过路西乌斯的脸。

「我速度这么快，没想到你竟然反应得过来。去死吧。」

莲司钦佩地开口后──他的前方将近十公尺、高约数公尺的空间瞬间结冻，巨大冰块吞噬了路西乌斯。

「哼，只有嘴巴厉害的小喽啰……喝啊啊啊啊啊啊！」

莲司喃喃自语，吐露心中的愤慨。他将魔力注入神装中，强化肉体后，使尽全力朝冰块挥下斧枪。

剑光一闪，冲击的瞬间响起惊人的破碎声。斧枪撞上冰块后，非但没有停下，还削下冰块，粉碎飞散。

莲司闭上眼睛，扬起嘴角，重新举起挥下的斧枪，扛在右肩。

「结束了。他说了那么多大话，没想到实力却跟冒险者公会常见的典型小角色相差无几。太扫兴了。我应该留他当作奴隶，让他道歉，这样说不定会很有趣。」

莲司骄傲地自言自语。但是──

「就是说啊，没想到你会这么迟钝。」

莲司竟然听到不该在场的人的声音。

是他刚刚才杀害的男人的声音。

「什么！？……」

莲司慌忙回头。

接着──

他听到某个东西掉落的声音。

下一瞬间，莲司觉得左半身变得轻盈，莫名感到不太对劲。转过身后，路西乌斯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的剑──

「你太让我意外，我现在非常扫兴。这哪能算是我跟那家伙的前哨战啊。」

路西乌斯一脸无趣地宣告。

莲司难以置信似地凝望着路西乌斯的脸庞。接着，他望向发出声音的地面。他看到一只手臂掉落在地，手臂上包裹着熟悉颜色的衣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手臂？我的、左、手臂？」

莲司混乱不已，望向手臂本该存在的位置，却遍寻不着，只看见大量喷出的鲜血流淌一地。

「莲司！」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熟悉的少女的嗓音。莲司望过去后，西尔薇神色一变，想拔腿冲向自己。但列斯和戴着兜帽的三位男人挡在她面前，妨碍她这么做。下一瞬间──

「喂。」

路西乌斯用右手抓住莲司的脖子，轻轻提起他娇小的身体。

「啊……」

莲司发出痛苦的哀号。他呼吸困难，终于认知到眼前的景象是事实。

「我只是砍断你一只手臂罢了，你怎么就发愣了？为什么？」

「咳、呃……」

路西乌斯的右手更加用力后，莲司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他的身体失去力气，右手中的斧枪掉落地面，发出沉沉的声音。

「你很懊悔吗？一定很懊悔。我很清楚你的心情。每当我看到自己的左手臂时，那家伙的脸就会闪过脑海。所以，不管是夺走那家伙的左手臂，或挖出他的左眼，都无法令我满足。我不会让他轻易死去。要在那家伙面前夺走他的一切，将他杀个半死、让他不得动弹后拖行，给他珍惜的人目睹这样的场景。」

路西乌斯似乎亢奋不已，他的眼睛充血，不断吐露出恨意。

「唔、啊、唔啊……」

莲司眼眸中的光辉变得黯淡，意识似乎逐渐远去。

「看着你现在的脸，那家伙的面容就会闪过我的脑海。我先为了那场战役进行预习吧。你认为我会让你轻易晕过去吗？你有在听吗？喂！？你怎么可以晕倒！」

路西乌斯放声大吼，单方面对莲司交谈。他将莲司的身体大力抛向刚刚削下来的冰块上。或许是因为冰块被挖下后变得脆弱，上方的冰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掉在莲司身上。

「………………」

维持了数秒的沉默。

某一瞬间，莲司掉落在地上的斧枪消失无踪。下一刹那──

「开、开什么玩笑！」

莲司从冰块中冲出来，右手紧握斧枪，眼眸因愤怒而失去理智，袭向路西乌斯。

「哼。」

此时，明明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路西乌斯却挥下手中的剑。下一瞬间，莲司失去平衡，向前一摔。

「唔！？」

他慌忙想起身，却再次因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但他仍迅速站起，却再次跌倒。

他无法站稳在地。因为路西乌斯斩断他膝盖以下的小腿……

「看看你的腿。」

路西乌斯愉快地宣告。

「什么、时候！？啊！」

莲司趴在地上，讶异地望着下半身。

下一瞬间，路西乌斯站在他面前，从下方大力踹向莲司的脸。莲司的身体飞至数公尺高的空中。

「这样还不够，喂！」

路西乌斯绕到莲司正下方，当莲司坠落时，他用力使出锐利的纵向踹击。

「唔喔……」

莲司的身体再次飞到空中，下方的路西乌斯看起来愈来愈遥远。回过神来，路西乌斯已经消失。下一瞬间──

「你在看哪里啊？」

路西乌斯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接着，他的背部感受到剧烈撞击。路西乌斯用力使出一记下压踢。

「啊……！？」

莲司急速坠落，撞击地面，甚至来不及防护。斧枪再次从他的右手掉落而下。当莲司因冲击而弹起时，路西乌斯站在他面前。

「哟。」

路西乌斯笑容满面地开口后，抓着莲司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接着，右手更加使劲。

「咿……」

这一瞬间，莲司的眼眸首次充满畏惧。本来掉落在地面的神装悲叹河突然消失无踪，仿佛印证了这一点。

路西乌斯当然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

「你搞错找碴的对象了吧？」

他将莲司的身体抛在地上。

「唔、呃……投、投、唔啊……」

莲司趴在地上，使用右手拼命匍匐前进，他与路西乌斯拉开距离，企图投降。

但路西乌斯抢先大力踩住他的背。

005

「嗯？你想说什么？」

「我、我要投降啊啊……！」

路西乌斯踩得更用力后，莲司发出哀号。此时，几道光线正对着路西乌斯飞来。

每道都精准射向路西乌斯的身体。

西尔薇出现在光线来源，手中握着一把护手呈刺状的魔剑，维持戳刺的姿势。

「啊？」

路西乌斯挥舞左手中的剑。下一瞬间，暗黑膨胀，吞噬所有光线。

西尔薇见状冲向路西乌斯，她从数十公尺远外，使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向虚空。

下一瞬间，护手刺剑的刀锋释放出几道锐利光芒，全都精准射向路西乌斯的身体。

「哈。」

路西乌斯冷冷一笑，与西尔薇射出的光线正面交锋。他轻轻挥舞剑，释放黑暗，吞没光线。

西尔薇不以为意，继续用魔剑射出光线。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到只剩十公尺左右时──

「哟，奉还给你。」

路西乌斯抛出这句话，将剑对准西尔薇。下一瞬间──

「嗯！？」

与西尔薇刚刚发射的光线相同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迎面而来。本来正在向前冲的西尔薇速度慢了下来，她迅速转换方向，试图躲避，但光线却继续从躲避后的方向展开攻势。她试图逃向他处，这才发现光线正从各种角度袭击而来。因此她的反应慢了下来。

「唔……」

为了让伤害降到最低，她试图躲过光线。当她察觉时，已经脱离光线的包围网。

「什…………」

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移动了？她目瞪口呆后，列斯出现在她身旁。

「你的玩笑开过头了。你打算杀害西尔薇殿下吗？」

列斯凝望着路西乌斯，错愕地询问。

「你这家伙竟然来搅局。你故意不阻止那女人的吧？」

路西乌斯哼了一声指责道。

「你不该太过折磨他。但西尔薇公主介入决斗，孤高的莲司犯规输掉比赛。」

列斯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莲司。

「啊、唔啊……」

莲司勉强残存着意识，他微微睁开眼睛，发出呻吟。

「莲、莲司！唔……」

西尔薇回过神，冲向莲司。他在战斗时曾强化肉体强度，但他现在即将失去意识，已经无法继续这么做。

他的身躯严重受损、大量失血，势必已经无力回天。看到莲司过度凄惨的模样，西尔薇全身颤抖，瞪着路西乌斯。

「喂，我们决斗之前有达成共识，你不该这样瞪我吧？这家伙又没有表示要认输。」

其实是路西乌斯不给对方认输的机会。他俯视着莲司，发出嘲笑声。

「当你砍断他的手脚时，这场对决就分出胜负了！你打算杀害莲司吗？」

「这是彼此彼此吧。这家伙使出第一发攻击时，也毫不犹豫地打算杀害我。」

「……」

莲司在使出第一击时，确实打算杀害路西乌斯，结束对决。因此西尔薇无话可说。

「两位先别吵了。这点程度的小伤不会让他没命。不，他想死也死不了。」

不知不觉间，列斯捡起莲司被砍下的手脚，安抚气氛险恶的两人。

「这种小伤？」

望着莲司手脚被砍断的模样，西尔薇变得激动。然而──

「是啊。因为他是勇者。」

「什…………」

听到列斯接着说的话，西尔薇忍不住语塞。另一方面──

（他怎么知道、我是勇者……）

莲司朦胧地思索，感到疑惑。

然而，他脑中浮现这个疑问后，随即失去意识。

「受到这点小伤就失去意识，证明他勇者的能力尚未觉醒。看来他尚未成熟。」

列斯将莲司遭砍下的手脚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手脚仿佛遭到身体吸附住似地，慢慢恢复原状。

「……！？」

西尔薇讶异地屏息。

「看吧，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伤而丧命。」

列斯窃笑，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但他仍是未觉醒的勇者，康复速度异常缓慢……看来他仍遭到人类思绪的束缚。）

列斯这么思索后──

「这、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列斯！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勇者吗！？」

西尔薇错乱地大喊。

「你在卡尔亚克王国的晚会上见过其他勇者后，也隐约察觉孤高的真实身分了吧？」

列斯仿佛看穿了西尔薇的心思。

「……你打算让莲司做什么？」

看着列斯冷静的模样，西尔薇也多少镇定下来，表情沉痛地询问。

「按照约定，他将成为我的部下。」

「你要把勇者当作部下？」

「这样会对他不逊吗？顺带一提，比起他在政治上的利用价值，我更赞赏他潜在的战斗能力。优秀的战斗员怎么都不嫌多。」

西尔薇沉下脸后，列斯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回应。

「………………」

西尔薇没有回答。

「不用这么警戒，我不会拿他的力量来对付你。前提是你要站在我这一边。」

也就是说，如果西尔薇与他为敌，状况就不一样了。接着──

「那么，我们走吧。雅丝特殿下暂时待在我们这里。为了证明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你的朋友孤高就暂且交给你处理吧。请好好对他解释他的立场。」

列斯留下这句话，迅速迈开步伐。路西乌斯也立即离去，对吃败仗的莲司丝毫不感兴趣。

莲司遭斩断的手脚已经接合，出血也停止──

（莲司……）

西尔薇抱起晕厥的莲司，一脸伤心欲绝地追在列斯等人身后。

◇　◇　◇

莲司输给路西乌斯那一晚。路西乌斯和列斯带着露比雅王国的第二公主雅丝特，返回普罗奇夏帝国城。西尔薇公主带着尚未清醒的莲司返回王城。

路西乌斯待在王城的寝室内，坐在窗边，一脸不悦地阅读资料。

那是记载着利欧情报的报告。列斯与尼多尔交谈时，要求他先阅读报告。路西乌斯反复确认，找寻可以利用的资料后──

「久等了。」

列斯与尼多尔谈妥后，造访路西乌斯的房间。他进入房内，停下脚步，发现路西乌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有人在城里使用转移结晶。」

路西乌斯望着报告，马上开口询问。他刚刚感受到使用空间魔术时，命力和玛那飞散之际出现的摇晃。

「你真有一套。我刚刚让雅雷恩、路奇和韦恩去出任务。我派他们去贝尔托姆王国的罗达尼亚。」

「你有什么企图？」

路西乌斯首次抬起头，锐利的眼神瞪视着列斯。

「你还是这么不信任我。我没有其他企图。我让他们去寻找你命运的对手黑骑士了。我已经给了你记载对方情报的报告，还把现在难以大量生产的转移结晶给你的心腹，派他们去搜集情报。你可以更信赖我一点。」

「这就看你要怎么跟我解释了。你对我说过吧？只要我来露比雅王国协助你，你就会安排我和那家伙对决，不会让人干扰。」

「是的。我不打算违反约定。」

列斯干脆地点了点头。

「我今天跟那个小鬼作战时，你却出手干涉。」

路西乌斯回想起西尔薇公主介入一事，指责列斯。

「干涉的人是西尔薇公主，不是我。」

「你不要装了，你当时绝对有办法阻挡那个女人插手。」

「我不否认。但我们造访这个国家前，我曾告诉过你，若认为你做得过头，我会出面介入。我当初会允许西尔薇公主插手，是因为你逼迫莲司过头，他勇者的能力会觉醒。」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和利欧的战役？就算你真的照约定帮我和那家伙准备好对决地点，当我们作战时，你会出手干涉吗？」

就算列斯不插手两人的战役，他仍可能若无其事地让他人介入对决中。就像他今天放任西尔薇进行突袭一样。这是路西乌斯的想法。

「我告诉过你了。我已经准备好让你们能单独作战，不受他人干涉。」

「假使我跟那家伙再次交手，你认为我会输吧。」

路西乌斯为此感到不是滋味。这同时也是他怀疑列斯会插手的原因。

「……情势确实对你不利。但他是人，一定存在着破绽。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若你协助我处理露比雅王国的事，我会跟你解释计划。你跟勇者莲司作战前，我也说过，我拟定了你会喜欢的策略。」

「说来听听。」

「好的。」

「在这之前，我必须跟你确认一件事。」

「请便。」

列斯耸了耸肩，点头答应后──

「你其实已经掌握了利欧的所在地吧？」

路西乌斯开门见山地询问，试探列斯的表情变化。

「不，我尚未找到他具体的所在位置……毕竟他能自由地在空中翻翔。移动速度飞快。」

列斯面不改色，给出与过去相差无几的说明。

「你明明还没掌握他的所在位置，却声称准备好了。要是你后来推测错误，我会一个人行动喔？我不想继续陪你争取时间。」

路西乌斯逼迫对方承诺。

「我知道了。但你仍必须等待适当的时机来临，你一旦听了我的说明，就会知道我们不是在白费时间。若你只想急着寻死，就当作我没提过计划一事吧。」

列斯难得严肃回答。

两人暂时面对面凝望着彼此。

「……好吧。」

路西乌斯点了点头，眼睛没有从列斯身上离开。

「那么，容我跟你说明。为了以防万一，我打算绑架黑骑士身边的人。达成这一点后，我就不会插手你们的对决。」

列斯迅速说出计划。

「原来如此。那些家伙可能知道利欧的所在地，这确实是不错的计划。」

路西乌斯当然认为绑架人质是个不错的手段。

「说来简单，但这个计划施行起来有个问题。」

「我想也是。」

路西乌斯立刻回答。列斯不是个明知计划可以实施，却不去实施的蠢蛋。就这一点来说，路西乌斯很信赖他。

「我已经找出部分人质候选人的所在位置了。既然你阅读了有关黑骑士的资料，应该知道候选人实力坚强，对方身边也有许多身手高强的人物……很难找到方便下手的重要棋子。倘若失败，他将来恐怕会彻底与我方为敌。若展开行动，便必须成功达成计划。我希望能跟你携手合作，绑架人质。」

列斯夸张地叹了口气。

「……你的目标是谁？」

「第一候选人是瑟莉亚•库列尔。你知道吧？她是利欧就读王立学院时的恩师，现在隶属于雷斯托拉希翁，待在罗达尼亚。但我认为黑骑士一定会彻底保护那位女性，他极有可能派契约精灵成为护卫……但我们最好把她当作目标。」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那家伙的契约精灵应该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吧？」

「理由非常单纯。弱女子比较适合当人质吧？就算人形精灵力量强大，靠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解决我们。既然瑟莉亚会在旁边绊手绊脚，我们总会有胜算。」

「……原来如此。」

路西乌斯的嘴角首次愉快地微微勾起。

「虽然他的契约精灵是个威胁，只要没有其他人干扰，我和你携手作战后，一定有胜算，足以绑架人质。有瑟莉亚•库列尔在手，日后也方便我们在政治方面进行交涉，可以说是一石两鸟。」

说到这里，列斯的嘴角微微扭曲。

「哈，你这家伙真是大胆又贪婪。」

路西乌斯嘲笑，仿佛看穿了对方的想法。

「要是这件事对我们没有利益，你也不会点头答应吧？」

列斯一副很了解路西乌斯的模样。

「说得也是……」

「怎么样？抱歉，一开始讲得煞有其事，但这其实只是个常见的作战方式。你也常使用绑架人质这种手法吧。只要能抓到人质，你就不用担心我会插手。这个提议不坏，最为合理……」

你愿意帮我绑架人质吗？列斯提出如此充满魅力的条件，开口询问后──

「……好吧。我去绑架人质。」

尽管路西乌斯的表情有些不满，仍点头答应。

「非常好。」

列斯欣喜地勾起嘴角。

「哼，你打算什么时候绑架？」

路西乌斯轻轻哼了一声。

「我预计两天后展开行动。所以我才让雅雷恩等人先过去。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明天会花一天的时间搜集瑟莉亚•库列尔的情报。假使状况不错，就会施行计划。」

「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内。你早就预料到我会同意了吧？」

路西乌斯沉下脸，透露出自己的不悦。

「你太抬举我了。可惜黑骑士的行动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当我们离开这座城时，也发生了一件我没预料到的事……」

列斯悲叹似地说──

「据说昨晚有人偷偷潜入。尼多尔跟对方交手后，却让他跑了。」

路西乌斯突然抛出这个话题。

「……哎呀，你知道啊。我听说尼多尔陛下下了封口令。我本来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当作我们合作的证明。」

列斯讶异地瞪大眼睛。

「你这家伙太容易看穿了。你早就料到利欧会造访这座城吧？你刚刚还说不知道那家伙在哪……」

路西乌斯用强硬的语气追究。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听到我是普罗奇夏帝国大使，他怀疑我们有关联才闯进来吧。」

列斯若无其事地装傻。路西乌斯知道列斯频繁地跟帝都连络。他大概早已接获利欧闯入帝国城的情报，才会在这个时间点返回城里。但是──

「……那么，利欧的所在位置呢？」

路西乌斯或许知道对方会装傻，没有深究利欧入侵王城一事。尽管他感到不满，但他认为最好保持沉默。

「我没说谎。我仍不知道他具体的所在位置。但尼多尔大人立刻机灵地查出他的去向。」

「他在哪里？」

路西乌斯的眼眸闪烁着憎恶，立刻询问利欧的去向。

「你不需要用这么骇人的眼神瞪我。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会隐瞒你任何事了。他去找巴拉迪雅王国的都兰王子了。尼多尔知道你最近在跟他一起工作。」

「巴拉迪雅啊……不错，我似乎时来运转了。」

或许是因为路西乌斯终于获得利欧的行踪，他微微勾起嘴角。

「他可能会接触到都兰王子，我先去巴拉迪雅王国做准备。为了诱导他到特定地点，我会先跟王子告知这件事。请你待在城里养精蓄锐。我马上就会来。要是你敢消失不见，我会取消合作关系，请别轻举妄动。」

列斯这么叮咛。为以防万一，他不打算把两人在巴拉迪雅王国的具体决斗地点告诉对方。

「哼。」

听到对方要求看家，路西乌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欲速则不达。听到他要前往巴拉迪雅王国，你一定很心急。但我们必须先逮到人质。需要确认瑟莉亚•库列尔在罗达尼亚的生活状况，以及除了人形精灵之外，她身边是否有任何护卫。请你忍耐一天。我其实想在巴拉迪雅王国多待几天看看状况，但却为了你而提前回国。」

列斯似乎感受到路西乌斯的不满，无奈地说。

「……你走吧。快点出发。」

路西乌斯杀气腾腾地抛出这些话，挥了挥手，仿佛在赶走碍眼的飞虫。

「我知道了。」

列斯困扰似地耸了耸肩，转身开门。他就这么离开房间。

「竟敢得意忘形……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路西乌斯在只剩自己的室内自言自语后，站起身迈开步伐，打开寝室房门──

「喂，雅雷恩、路奇和韦恩。」

他呼唤等在寝室内的三个男人。列斯送去罗达尼亚的三人待在房内。三人皆隶属于飞天狮子团，是路西乌斯的直属部下，但列斯借三人来当普罗奇夏帝国的工作人员。

「我刚刚一直提心吊胆，深怕会被列斯大人发现。这对心脏很不好。」

雅雷恩冷汗直冒，苦笑地说。

「就连列斯也没察觉你们把转移结晶的座标设定为我的房间。看来我平常偷窃结晶的库存数量是正确的决定。」

路西乌斯面露窃笑。使用转移结晶时，必须有设定转移位置座标的魔术道具，转移结晶和座标设定魔术道具是成对的。

除此之外，使用结晶时，还得同时具备结界用魔术道具，避免转移位置附近的人感受到命力和玛那发出的摇曳。路西乌斯使用了这些道具，瞒着列斯让雅雷恩等人转移至自己房间。

「但转移结晶的库存不多了。列斯大人现已妥善保管转移结晶和设定座标的魔术道具。」

韦恩这么说。

「把你们手边转移结晶的数量告诉我，包括偷窃来的量。」

路西乌斯命令后，拿起摆在架子上的修托莱地区的地图，瘫在床上。

「列斯大人刚刚交给我们一颗前往罗达尼亚。还有一颗前往卡尔亚克王都的转移结晶。为了潜入贝尔托姆王国搜集情报，有一颗是通往贝尔托姆王国东边森林的。以及我们在过去的任务中偷来的七组无目的地的转移结晶。」

韦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袋子。袋子中装有记载着目的地的转移结晶。他按照位置分别把结晶放在地图座标上。另外七个小袋子装有未设定座标的转移结晶，他放在普罗奇夏帝都的座标上。

「……这里有两颗，可通往我在巴拉迪雅王国的藏身处，还有一颗是通往巴拉迪雅王都。」

路西乌斯从怀中取出两个装有转移结晶的小袋子，放在地图上。

「团长，我们有办法骗过列斯大人吗？」

身材壮硕的路奇窥探路西乌斯的脸色。

「有可能。我们只要在这两天内绑架另一个人质就好。问题在于除了那家伙的目标之外，还有别人能成为人质吗？」

路西乌斯俯视着关于利欧的报告。报告里记载着利欧的过去和人际关系。他小时候曾失去一切、住在贫民窟，现在身边重新围绕着重要的人，过着幸福的日子。这份报告让人愈读愈火大，但他仍仔细阅读了内容。

报告上记载了与利欧较常来往的姓名和存在，但关于住处的资讯却只有瑟莉亚。他接着浏览似乎与利欧有来往的名单，但大家都待在转移结晶无法前往之处，就算有办法使用结晶，这些人也都住在警备森严的王城中。

（我要朝住在卡尔亚克王城的勇者下手吗？在列斯的监控下，我没办法离开这座城。）

雅雷恩等人负责潜入目的地并绑架人质。他们都是路西乌斯锻炼的手下。然而，若他们在城内跟实力至少与莲司相当的勇者交手，路西乌斯没办法保证三人能成功绑架人质。要是一个不小心，计划可能会失败，三人会遭到逮捕。

「……干脆挑贝尔托姆王国的公主姐妹下手吧。」

路西乌斯浏览资料，抛出这句话。报告上也记载了利欧与公主姐妹的关系。关于进入贝尔托姆王立学院就读的原因，以及他在学院遭受的对待……

（在阿曼多的战役中，已经证明了绑架妹妹为人质的价值。姐姐我就不知道了。）

路西乌斯望着记载了利欧与公主姐妹关系的文章，回想起在阿曼多与利欧作战一事，面露嘲笑。

利欧当时为了守护芙萝菈而展开行动。也就是说，就算利欧和芙萝菈等人过去有嫌隙，他依然可以把两人当作人质。

（多亏了左眼，我现在能更轻易进行短距离移动，但那家伙能用超快速度缩短距离，我不能小看他的机动性。我必须用人质困住，夺走那家伙的机动性。简单来说，需要绊脚石。就算他有能力守护人质，我也要让他在作战时没办法这么做，心浮气躁。）

他明明打算报仇，身边却环绕着珍惜的人，还企图守护毫无关系的人。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企图报仇雪恨的人也具有高度伦理观吗？要是有人夹带着这种不纯粹情感来杀人，那真是太可笑了。这也让路西乌斯火冒三丈。

这是欺骗，是伪善。是愚蠢的举动。怎么可能会守护弱者，轻贱自己，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就算这样佯装高尚，也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只会失去珍惜的事物。在贫民窟长大、选择踏上复仇之路的人一定清楚。但利欧却试图打造这样的假象。这莫名让路西乌斯感到不快，想要作呕……

他现在仍忘不了出现在阿曼多，企图复仇的利欧。他忘不了利欧的表情和眼睛，以及压抑着憎恶，佯装冷静的态度……

（你跟我是一丘之貉。）

所以他想揭露利欧肮脏的本性，让他陷入绝望。接着，他想在利欧珍惜的人面前，拖行半死不活的利欧，夺走他的性命。

这就是路西乌斯要进行的报复。为了轻蔑利欧，他决定掳走人质，但不要让任何人搅局。

（列斯，我要劫持人质，但可没答应跟你合作。说过了吧，那家伙是我的猎物。我想靠自己的意思去绑架人质。更重要的是，谁要利用你给我的人质啊。）

没有野兽愿意猎捕坐享其成的猎物。至少路西乌斯不能容许。如果是他操控他人就算了，但他绝对无法忍受遭利用，让他人打理好一切。他之前会假装被列斯利用，只是为了找出利欧的所在地。

路西乌斯严肃地望着资料半晌。雅雷恩等人没有多说话，注视着他──

「……列斯应该会去巴拉迪雅王国找都兰。我无法离开这座城。为了骗过他，你们代替我展开行动吧。」

路西乌斯整顿好思绪，开口道。

「遵命。」

三人贼贼一笑，点头答应。

「首先，人质候选人是贝尔托姆公主姐妹。把她们送去我在巴拉迪雅森林的藏身处。我本来就没把藏身处的具体位置告诉列斯，若要蒙骗他，那是最理想的地点。」

路西乌斯发出冷笑声。

「韦恩，你之后马上飞去罗达尼亚。你必须在明天傍晚前查出贝尔托姆王国公主的所在地。还有，你拿我们偷来的结晶组过去设定座标后再回来。」

他先指示韦恩。

「了解。」

韦恩拿起两个小袋子。一个袋子里装有能转移至罗达尼亚的转移结晶，另一个袋子装有未设定座标的结晶。

「那我和雅雷恩该做什么？」

路奇勾起嘴角。

「你确认列斯回来后，去一趟巴拉迪雅王都。为了不让公主们死在路边，你买些物资后，移动去森林的小屋。明天傍晚再独自返回这里。」

「知道啦。」

「雅雷恩，你跟路奇一起前往巴拉迪雅王都。但你必须与他分头行动，以我使者的身分去找第一王子都兰。你假装自己是遵照列斯的指示行动，但只听从我的指示行事。你让都兰担任使者，引诱那家伙去森林。你也得在明天傍晚回来。」

「了解。」

路西乌斯迅速给出指示。路奇和雅雷恩分别拿起装有自己所需的转移结晶的袋子。

「等你们解决任务回来后，必须前往罗达尼亚一趟。这是为了表现给列斯看，表示你们有照着他的话做。接下来的行程，你们就临机应变行事。两天后，我会在重要关头抛弃列斯，飞往巴拉迪雅。在那之前，你们必须瞒着他绑架公主姐妹，若无其事地返回罗达尼亚。」

「我们绑架公主姐妹后，直接把她们丢在森林里就好吗？」

路奇询问。

「不要紧。要是我派你们监视，列斯发现你们有人不在后，可能会察觉到我的计划。既然人手不足，我会等骗了列斯后再去接公主们。要是列斯试探，你们就装傻，做出对我有利的举动。我们说不定能看到列斯惊慌失措的表情。」

路西乌斯无法见识到对方慌张的神色，但他愉快地扬起嘴角，仿佛想像到那样的场面。

第十四卷 复仇的抒情诗 【第三章】复仇者之牙

第十四卷复仇的抒情诗【第三章】复仇者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