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白银的新娘【第五章】白银新娘

隔日上午，查理和瑟莉亚来到王都郊外，两人在延伸至南方的大街旁的平原扎营，准备婚礼并进行换装。

他们预计正午从此处出发，前往王都。两人在城里游行后，将会前往王城附近祭祀六贤神的大神殿，在室外祭坛举办婚礼。

现在，预计参与游行的上千名乐队和护卫正聚集在此处，亲戚和贵族朋友也前来祝福这对新人。

举例来说，在新郎查理身处的帐蓬之中──

「查理大人，我带列斯大人来了。」

骑士领着一位穿着黑色正式服装的纤瘦男子──列斯走进帐篷。

「哎呀，列斯阁下，没想到你真的会大驾光临。」

查理穿着华丽的新郎礼服，扬起欣喜笑容，迎接列斯。

「查理大人，毕竟我们交情匪浅嘛。我当然会欣然出席。恭喜你结婚。」

列斯笑容可掬地祝贺，但他的笑容中充满空虚。

「谢谢你。对了，你什么时候进城的？」

「今天，我才刚到没多久。」

「这样啊，要是你能够提前造访，我就能好好款待你了……」

「不必不必，请你别费心。尽管我们正式达成和解，我终究还是普罗奇夏帝国的大使。倘若我们太过亲近，有些人会眼红。我这次算是私下造访，请让我悄悄参加你的婚礼吧。」

「谢谢你的好意，令我不胜惶恐。不过，既然你风尘仆仆造访王都，我理应将你当成正式贵宾看待。我会在王城内的迎宾馆为你准备房间。你不需要介意少数人的眼光。等仪式结束后，请务必光临寒舍一趟。」

查理内疚地沉下脸，风度翩翩地说道。

「呵呵，今晚是新婚夜，我可以过几天再叨扰府上吗？我也想以个人的身分祝贺两位结婚。」

「哈哈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享受今晚。」

「请务必这么做……嗯？」

列斯挂着笑容点点头后，彷佛察觉到了什么，转了转头。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感受到实体化的精灵的气场。位置大概在王都中心吧？现在人潮汹涌，我不容易找出他。但只要我不靠近他，他也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

他迅速眯起眼睛，望向王城中心。

「列斯阁下，怎么了吗？」

查理疑惑地询问。

「不，没事。我不想耽误其他前来祝贺的访客。我先前往大神殿。」

列斯依然挂着微笑。

「那么，我派几位部下陪你过去。有事尽量吩咐他们。」

查理用眼神指示带领列斯的骑士。

「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

列斯最后行了一礼，与带领他的骑士一同离去。

（看来我没办法独自搜索了。先按兵不动吧。）

当他埋头思索之际──

「我差不多该去见瑟莉亚了。喂，把我的老婆们叫过来。我要带她们去找瑟莉亚。」

查理命令待在附近的执事。

「是，我知道了。」

听到查理的指示后，貌似执事的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敏捷地走出帐篷。查理雀跃地用鼻孔喷气。

「这一天终于来了。真等不及夜晚的到来。」

他暗自窃笑。

◇　◇　◇

另一方面，瑟莉亚穿着可爱的公主款式新娘礼服，一脸茫然地在另一个帐篷中等候。此时──

「瑟莉亚，你在吗？」

查理用带有鼻音的撒娇声音呼唤。由于负责护卫的骑士们待在帐篷前，所以他明知瑟莉亚待在帐篷内，依然开口询问。

「是的，我在。」

瑟莉亚轻轻叹了口气，摆出笑脸答覆。下个瞬间，查理马上走入帐篷。他的身后跟着六位穿着礼服的女性，以及六位穿着仪式用豪华骑士服的骑士。

「……哎、哎呀。真了不起。瑟莉亚，太棒了！你真美丽！」

当查理看到穿着新娘礼服的瑟莉亚时，欢欣鼓舞地赞美。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和骑士们看到瑟莉亚纯洁的美，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礼服上半身的材质贴合着瑟莉亚的身材，搭配轻飘飘延展开来的裙子，这样的反差使瑟莉亚本来就纤细的腰身描绘出优美的身形。瑟莉亚银白色的头发和纯白洋装搭配起来美丽又庄严，散发出宛如冬之妖精般的氛围，难怪他们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查理大人，谢谢你。」

瑟莉亚端庄地点头道谢。

「……很好，太好了。真是棒极了。」

查理点头如捣蒜后，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触瑟莉亚的脸颊。

瑟莉亚拼命按捺想要后退的冲动，身体一抖，她佯装出娇羞的模样，别过脸。

「你在紧张吗？不要紧，我陪着你。」

「……好的。」

瑟莉亚俯着脸，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哈哈哈，你看起来相当紧张呢。为了让你放松心情，我把我的妻子们带来了……介绍你们认识之前，我想让你认识一下担任游行护卫的菁英。」

查理开朗地说道。他望向站在身后的骑士们，手从瑟莉亚的脸颊上离开。瑟莉亚穿着礼服的模样似乎让骑士们看呆了，听到查理提到自己，他们才猛然调整站姿。接着──

「这几位骑士们……也在迎宾馆担任我的护卫吧？我见过他们几次。」

瑟莉亚似乎认得这几位骑士们，望着他们提问。他们皆比瑟莉亚年长，但年纪很轻，大约二十五岁至三十岁左右。

「啊，你记得他们几个啊。你们该为此感到庆幸吧？」

「我们深感光荣。」

查理微微一笑，对骑士们开口后，他们也欣喜地答覆。

「在由我担任团长的新骑士团中，这几个人是最优秀的菁英。他们本来隶属于近卫骑士团，被我直接挖角过来。不论是从家世或实力来看，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骑士。」

查理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们就是精锐军呀。我相当放心呢。今天就拜托各位了。」

瑟莉亚对骑士们露出沉稳的微笑。

「是！瑟莉亚大人，我们会守护您的安全，请您放心。」

骑士们的代表用手按着胸口，自豪地答覆。其他骑士也用力点了点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榜。

「喂喂，我也是你们的保护对象之一喔？」

「我们当然清楚。可是，您是一位高明的骑士，就算有个万一，您也不会疏忽大意。我们说不定还会扯您的后腿。」

「哈哈哈，这还用你说吗？你的嘴巴真甜。」

查理开怀大笑。

「老公，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查理身后的一位女性说道。

「嗯，说得也是。瑟莉亚，我带泰纳西娜她们来了。你可以趁机与她们促进感情。我必须去指挥监督游行。」

「我知道了。」

瑟莉亚恭敬地点了点头。

「好，我走啰。泰纳西娜，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要好好照顾瑟莉亚。」

查理抛下这句话后，带着骑士走出帐篷。

「老公，万事小心。我会仔细跟她谈谈的。」

名为泰纳西娜的女人和其他女性静静地低下头，目送查理离去。现在帐篷中只剩下她们几人。

当瑟莉亚与泰纳西娜视线交错后，她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泰纳西娜大人，各位大人，请来这里坐下吧。你可以帮每个人准备茶和点心吗？」

瑟莉亚先请女人们在椅子上坐下，接着，她拜托站在一旁的女仆奉茶。

「说得也是。我不打算待太久，但暂且先坐下吧。」

泰纳西娜用冷淡的语气开口后，坐在上位。其他妻子也默默地按照顺序坐在上位。瑟莉亚确认大家都坐下后，打算坐在下位时──

「你站好。负责打点的女仆，当你准备好茶水后，暂时告知守卫不要让其他访客进来，你也在室外等候。」

泰纳西娜下令。

「……咦？」

瑟莉亚和女仆忍不住大惊失色。

「动作快。」

「好、好的。」

泰纳西娜嗓音带着些许不悦。她一声令下后，女仆迅速着手准备茶水。瑟莉亚懂得察言观色，她没有在椅子上坐下，站在一旁。

「我们曾经见过几次面，我是大房泰纳西娜。这是我们七人首次聚首。」

泰纳西娜主动强调自己大房的身分，其他女人则畏缩地坐在一旁，陷入沉默。

「我记得我们之中有瑟莉亚的同学和学生……」

泰纳西娜望向与瑟莉亚年纪相仿的女性。在场者皆是查理的妻子，年龄层却不尽相同。

查理年约三十五岁，大房泰纳西娜刚好三十岁。妻子的年龄随着顺位逐渐降低，瑟莉亚的同学和学生是第五和第六夫人。

「她当初跳级毕业，我们当同学的期间短暂……」

「我、我曾经上过老师的课。」

两位女性戒慎恐惧地回答。

「这样啊。」

泰纳西娜简单地点了点头，女仆前来将茶水和点心放在桌上后，迅速走出帐篷外。

泰纳西娜确认女仆离开后，望向瑟莉亚。

「当你待在学院时，地位确实比较高，你的家世也胜过这几位女孩，但你嫁给查理之后，将成为第七夫人，在我们之间的顺位最低。一般来说，伯爵家长女不可能成为第七夫人，所以不会产生这种问题，但你的状况特别，因此我必须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对方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

瑟莉亚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的心态很正确。尽管你的身分特殊，但我希望你不要误以为自己可以捣乱传统家庭秩序。娶你是查理的意思，他相当中意你，这阵子会特别偏袒你。但你千万不能摆架子，不要引发家庭内乱。」

泰纳西娜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她身旁的女人也用力点头。

简单来说，泰纳西娜和其他位阶较高的妻子在担心继承问题。按照顺序来看，前三位夫人至少都能分到一杯羹，但瑟莉亚的身分足以颠覆既存的顺序。这让她们内心焦急不已。瑟莉亚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到顺序较低的夫人，但前三位夫人为了不让其他夫人与瑟莉亚勾结，故意让她居于末位，使地位较低的夫人获得优越感。

瑟莉亚贵为高阶贵族家的大小姐，她的自尊心不会让她同意这种对待。

「泰纳西娜大人，我知道了。小女子不才，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居于末位的我。」

瑟莉亚压低姿态，向在场全员低头行礼。她必须一辈子住在这个家，希望能尽量过着安稳的日子。

看到瑟莉亚的反应，查理的妻子们似乎深感意外。泰纳西娜等居于高位的夫人狐疑地望着瑟莉亚，彷佛认为她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看来我暂时会受到她们的欺负。）

瑟莉亚想像着自己未来的人生，心中充满绝望。由于她习惯独处，就算在家中遭到排挤，也有办法忍耐。但没有人能听她诉苦，她的忍耐度也有限。

再说，只要查理要求，她就必须献身给自己不爱的丈夫。这样的生活将会不断继续下去，她真的有办法忍耐吗？她的心灵会不会就此崩溃？她未来会不会开始依存查理？等回过神来时，自已说不定已经变了个人。瑟莉亚找不到任何救赎，心中充满恐惧。

「哼，你的脸色真差。不可以用这种表情参加婚礼喔？毕竟你是要嫁进奥波家的人，你要笑得更开心一点。」

泰纳西娜不悦地哼了一声，粗鲁地说。

「是的。」

瑟莉亚强迫自己挤出假笑。她似乎已经忘记该怎么笑了，但她仍然硬挤出笑容。

「瑟、瑟莉亚大人，第一公主克莉丝汀娜殿下前来拜访，该怎么办呢？」

女仆不知所措地走了进来，焦急地询问。

「你怎么突然跑进来啊！真是失礼。有人准许你进来吗？」

看到女仆没有知会一声，迳自走进帐篷，泰纳西娜激动地破口大骂。女仆陷入慌乱，露出「完蛋了」的表情。不过──

「克莉丝汀娜大人啊……你马上带她进来。」

瑟莉亚丝毫不以为意，命令女仆带克莉丝汀娜进入帐篷。

「好，好的！」

女仆匆忙走出帐篷。

「你好大的胆……」

看到瑟莉亚的行为，泰纳西娜眉头紧蹙。

「……非常抱歉。但我们不能因为自家人在说话，就把身为王族的克莉丝汀娜大人晾在一旁。这种举动才会让奥波公爵家蒙羞吧？」

瑟莉亚讲起道理。

「唔……」

泰纳西娜一脸愤怒，想要说些什么，但她察觉克莉丝汀娜已经走进帐篷后，堆起笑容。在刚刚那位女仆的带领下，克莉丝汀娜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克莉丝汀娜大人，欢迎您大驾光临。我没有想到公主殿下会亲自造访，不知道该如何款待您……」

瑟莉亚先无视泰纳西娜等人，先行迎接克莉丝汀娜。她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引来泰纳西娜的反感，但现在状况紧急，不是介意这种事情的时候。

「不，你不用在意。是我没有告知在先。我代替父母前来祝贺你。你现在方便吗？」

克莉丝汀娜望着室内的女人们，询问瑟莉亚。

「当然没有问……」「克莉丝汀娜大人，这边请。你们别发呆了，快点站到角落。瑟莉亚，你过来坐下。」

泰纳西娜刻意盖住瑟莉亚的话，率先发号司令。她指示其他毕恭毕敬的女性站起身，要瑟莉亚坐下。自己则机灵地站在瑟莉亚身旁。

「……谢谢，失礼了。」

克莉丝汀娜冷冷地望向泰纳西娜，坐了下来。

「不，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小的惶恐喜悦之至。」

泰纳西娜堆起笑容，阿谀奉承。

「我的时间不多，我想跟恩师瑟莉亚老师单独交谈，你们可以先离开吗？」

『我没时间搭理你们』──这是克莉丝汀娜的言外之意。

「……小的知道了。两位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吧，请慢慢谈，先告辞了。」

泰纳西娜扬起僵硬的笑容，点头同意。接着，她直接领着其他女人离开帐篷。

「你也可以先出去。帮我守在外面，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

当女仆烦恼着该如何款待克莉丝汀娜时，对方主动说道。

「好、好的！」

女仆匆忙走出室外。

「真无聊。」

克莉丝汀娜叹了口气，轻声抛出这句话。

「老师，好久不见了。我们终于能慢慢聊一会儿了。你要不要先坐？」

她的嗓音变得柔和，催促瑟莉亚坐下。

「谢谢您。我先坐下了。这里恰巧有刚泡好的茶。请用。」

瑟莉亚道谢后，将刚泡好的茶倒入未使用的茶杯中，递给克莉丝汀娜后，坐了下来。

「瑟莉亚老师，谢谢你的好意。新娘礼服很适合你呢。你最漂亮了，刚刚那些女人完全无法与你相比。」

克莉丝汀娜微微一笑，称赞瑟莉亚。

「一、一点也不。我缺乏成熟的女人味，不对，应该说是女性魅力才对。」

瑟莉亚不敢当地摇了摇头。

「没有这回事。只有有眼无珠的男人才会看上那些女人，而不是你。」

「哈哈，太不好意思了。我就欣然收下您的赞美了。」

克莉丝汀娜笑着说道，瑟莉亚欣然微笑。

「……比起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现在的脸色好多了。那些女人该不会说了让你不舒服的话吧？」

克莉丝汀娜观察着瑟莉亚的神色。

「不，没这回事……我昨晚太紧张了，没有睡好。由于您大驾光临，让我变得精神百倍。毕竟我好久没有见到您了。」

瑟莉亚没有吐苦水，只是笑着回答。

「……攸格诺公爵带走芙萝菈后，奥波公爵也开始严加监视我。他假借护卫之名软禁我。我最近几乎无法离开王城。多亏了你，我才有借口出来一趟。不过外面充满了不解风情的护卫在监视。」

克莉丝汀娜厌烦地闷着脸，低声说道。

「……克莉丝汀娜大人，您辛苦了。」

瑟莉亚也一脸阴郁。

「不，我现在会陷入这种状况，都是因为王室的疏忽而招来的因果报应……王室的无能还波及到库列尔伯爵家和你，我深感内疚。我必须代表王室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克莉丝汀娜歉疚地朝瑟莉亚深深行了一礼。

「克、克莉丝汀娜大人，不可以这么做！您身为第一公主，怎么可以轻易向人低头道歉！再说，现在的状况不是任何人的错……同意结婚的人是我。您根本不需要谢罪。」

瑟莉亚不禁惊慌失措地说，她慌忙制止克莉丝汀娜后，急忙道出心声。

「我并没有胡乱道歉。王室造成了你和库列尔伯爵家莫大困扰。尽管现在不是正式场合，我仍必须谢罪。」

克莉丝汀娜依然对瑟莉亚低头道歉。

「别再这样了。再说……我不懂为什么您必须这么做。」

瑟莉亚懊恼地说。当然，她很清楚克莉丝汀娜在说什么，但她不能够将整件事说得太过具体。要是有人目睹克莉丝汀娜低头的一幕，以及听到她们模糊不清的对话，都会引发问题。

克莉丝汀娜似乎也清楚这一点。

「……我无法明说，但硬要解释的话，我是为了夺走你的笑容而道歉。」

她只提及了最低限度的内容。

「……真是的，我很幸福喔。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瑟莉亚笑着这么说的同时，忍不住将手伸向脸颊。她心中惶惶不安，深怕自己没有好好露出笑容。

「当我在学院上课时，很期待你开的选修课。由于芙萝菈跟我分属于不同年级，那是我们少数能够一起听课的课程，不仅如此，我还相当憧憬你。所以，我总是在观察你。要是我没有看走眼，现在的你宛如一只笼中鸟。你在学院时看起来幸福多了。老师，你应该最清楚理由吧……」

克莉丝汀娜观察着瑟莉亚的神色，内疚地说道。

「这样啊。原来我看起来像一只笼中鸟啊。哈哈……」

瑟莉亚勾起寂寞的微笑，含糊其词。克莉丝汀娜紧盯着她，真挚地开口：

「虽然我说这些话可能帮不上忙，倘若未来我有机会帮你取回昔日的笑容，我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我现在派不上任何用场，只能开这种空头支票。但只要我有能力伸出援手的一天，一定会鼎力相助，届时请你尽管吩咐。」

「……谢谢您。虽然我也帮不上忙，但我会暗自祈祷您早日与芙萝菈大人重逢。」

瑟莉亚微微绽开欣喜的笑容。

「………………好的。」

克莉丝汀娜的表情因愧疚而扭曲，点了点头。

◇　◇　◇

正午到来，婚礼游行正式开始。

游行队伍从南方大道进入王都，热热闹闹地前往婚礼会场──大神殿。瑟莉亚和查理坐在豪华马车的台车上，六位骑士骑在马上包围两人，外围还有士兵和乐队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围绕两位新人。

查理•奥波挂着领袖般的笑容，对路旁的民众们挥手。瑟莉亚与人们眼神交错后，也面露微笑，跟着挥手。

「喔喔喔，她跟我挥手了！」「新娘真美，彷佛闪烁着银色光辉。就像一位女神！」「成为大贵族之后，就可以娶到这种貌美如花的女孩啊。」

民众的眼光大半都聚集在瑟莉亚身上。她梦幻的美丽让每个人看得入迷。此时，有人称她为「白银新娘」。

「是白银新娘！」「白银新娘万岁！」「我会一辈子支持你！」

「白银新娘」这个称号在民众间开始流传。

查理听到人们的呼唤，欣喜地扬起嘴角。

「喔，白银新娘啊？不错嘛，愚蠢的人民竟然能即兴想到这个称号。这代表你美丽到犯罪的程度。你看，现在的你夺走了大家的心，让我欣羡不已。其他女人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查理对瑟莉亚说道，一副沉浸在优越感中的模样。

「没有这回事……」

瑟莉亚困扰地回答。

「不，你确实美若天仙。你现在甚至夺走了我的心。我过去不曾对一个女人如此死心榻地。你可以为自己感到骄傲。」

查理用炽热的眼神上下打量瑟莉亚。

「……谢谢你。」

瑟莉亚打了一个寒颤，但她没有闪避对方，呆愣在原地。

「你的一举一动都强烈地挑动我的男人心，你跟其他充满心机又强悍的女人南辕北辙。一想到你马上就会成为我的人，我就难以压抑自己。我们先期待等会儿在祭坛的誓约之吻吧。」

查理似乎无法压抑心中高涨的情绪，扬起做作的笑容。

「……是。」

瑟莉亚点了点头，心跳不悦地加速。她的心中并没有感到紧张和不安，而是涌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厌恶心情。她无法想像和身旁的男人接吻、结为连理的模样，她也不想要这么做。但这样的瞬间马上就要到来。

「差不多该出动那些训练过的人了。」

查理望着欢腾鼓舞的民众，满足地低语后，用眼神示意马车旁的护卫骑士。下个瞬间，那位骑士拔刀出鞘，高举手中的刀。

「奥波公爵家万岁！查理•奥波大人万岁！」

骑士大声呐喊后，下一秒──

「奥波公爵家万岁！」

「查理•奥波大人万岁！」

其他参与游行的人员也高声呼喊。再加上──

「奥波公爵家万岁！」

「查理•奥波大人万岁！」

民众之中也传来赞扬奥波公爵家和查理的呐喊。这些呼喊声在群众中加速扩散，游行队伍与民众融为一体，异口同声地赞扬奥波公爵家和查理。查理暗自窃笑。

「你吓到了吗？民众需要一位指示清晰易懂的领袖，才会让他们感到幸福。总有一天我会延续父亲的脚步，成为领导人。你则是领导人之妻。」

他面露得意洋洋的笑容。

瑟莉亚无言以对。

「…………」

她只能用笑容朦混过去。

◇　◇　◇

另一方面，我们稍微快转时间。大批参加者聚集至婚宴地点──大神殿的腹地，他们待在室外的广大庭院，迫不及待地等候瑟莉亚一行人的到来。

一条通道延伸至大神殿腹地入口，这条路将会通往举行誓约仪式的户外祭坛。大神殿就耸立在不远处，誓约仪式结束后，大神殿和室外庭园将会举办派对。

灵体化的艾西雅待在利欧体内，两人混在参加者中。只有接获正式邀请的人可以进入大神殿腹地，但奥波家招待的宾客人数破千，使利欧得以轻易混入会场。他伫立在人群中，静静等候瑟莉亚出现。

（春人，瑟莉亚接近了。）

艾西雅的声音在利欧脑中响起。

（看来是这样没错。我听到了吵闹的声音。）

利欧静静地答覆。远方传来乐队的奏乐声和民众的喧哗声，利欧的心却静如止水。过了一会儿──

（春人，你真冷静。）

艾西雅淡淡地说道。

（我已经确切知道老师身处的状况，时间也让我的头脑冷静下来，我清楚自己想要怎么做了。这都多亏了你。）

利欧勾起柔和的笑，向艾西雅道谢。

（我只是协助你调查罢了，没有帮上太多忙。）

（没这回事。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不知所措，无法确实得知老师同意结婚的原委。）

（春人，就算不知所措，你一定还是有办法往前进。）

艾西雅毫不犹疑地开口后──

（……谁知道呢。我很胆小，说不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利欧微微瞪大眼后，犹豫地苦笑。

（你只是感到迷惘罢了。就算迷惘，就算犯错，你依然足够强悍，有办法继续前进。）

（…………谢谢。我对于自己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有自信了。我们先等吧。老师马上就过来了。）

（嗯，等吧。）

艾西雅点头后，没有继续与利欧交谈，默默等候游行队伍接近而来。

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游行队伍热闹地抵达大神殿的腹地。等候在该处的来宾发出欢呼。

「有奥波公爵家支持，贝尔托姆王国也会更加繁荣！」「奥波公爵家万岁！」「查理•奥波大人万岁！」

聚集在腹地的宾客，对着查理和瑟莉亚搭乘的马车放声呐喊。

大半来宾都是国内的贵族，而且隶属于奥波公爵派系。婚宴会场势必充满欢迎的气氛。

查理站在马车台车上，俯视入场者，面露满意的笑容。由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他对着每个欢呼的人逐一挥手。

另一方面，他身旁的瑟莉亚扬起脆弱的笑容，表现出纯真文静妻子的模样，脸上挂着微笑。

（老师……）

利欧痛苦地凝望瑟莉亚。由于他彻底混入群众中，瑟莉亚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利欧也没有办法开口呼唤对方，瑟莉亚搭乘的马车就这么前进至道路中央──

（春人，我该出发了吧？）

艾西雅使用感应询问利欧。

（……嗯，艾西雅，拜托你了。）

利欧轻轻吸了口气，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

艾西雅答覆的同时，以灵体化的姿态离开利欧的身体。

利欧无法用肉眼看见艾西雅，但他清楚知道对方的去向，毫不犹豫地望了过去。他的眼神凝望着站在马车台车上的瑟莉亚。

瑟莉亚绽开微笑，对着宾客们挥手。

「嗯！？」

某个瞬间，瑟莉亚的身体突然一震。她有些鬼祟地环顾四周后，全身僵住不动，表情一变，慌张地左顾右盼。接着，她彷佛知道利欧的所在位置，望向利欧身处的人墙。

瑟莉亚眼神不安地游移后，终于找出混在人群中的利欧。利欧紧盯着瑟莉亚，两人视线交错后，他对瑟莉亚扬起温柔的笑容。

「为、什么……？」

瑟莉亚微微低喃。她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眼泪滚落而下。

当利欧看到瑟莉亚的泪水后，转过身走出人潮。

◇　◇　◇

稍微回溯时间，倒转回瑟莉亚在人海中发现利欧的前夕。

参与游行时，瑟莉亚把自己当作毫无感情的娃娃，『不能因失态为老家造成困扰』──她的脑中充斥着这个想法，表现出亲切文静的态度。

每位祝福瑟莉亚的人看起来都欢欣鼓舞，脸上挂着灿烂笑容。当瑟莉亚回应这些人时，她觉得自己彷佛被世界抛弃了。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抵达大神殿的腹地。一条道路从入口笔直地延伸出去，连接着通往户外祭坛的楼梯。

国内外贵宾的座位就位于楼梯附近。包括克莉丝汀娜等王族、近卫骑士团团长──同时也是贝尔托姆王国赫赫有名的最强骑士──『王之剑』艾佛列德•埃麦尔、以及与查理有私交的普罗奇夏帝国大使列斯，都坐在这块区域。

一位少年站在祭坛下方楼梯前的通道上。他穿着宛如英雄般的服饰，飘逸的金发随风飘扬，脸上挂着爽朗笑容，年约十五岁至二十岁左右。

尽管瑟莉亚不曾与少年交谈，但她知道少年的身分。当王城召唤出勇者，引发骚动时，瑟莉亚曾站在远方看过少年。

是的，少年就是贝尔托姆王国保管的圣石召唤出的勇者，琉伊•重仓。他的外貌和发色与同时召唤来的其他朋友不同，根据本人所述，他是一位「欧美混血」。

勇者又被称为六贤神的使徒，琉伊•重仓将会直接为查理和瑟莉亚证婚，所以他目前正在祭坛下的楼梯等候。查理会这么安排，是为了巩固这场婚礼的正当性。

一旦勇者证婚完毕，瑟莉亚就无法取消婚约。尽管她挤出笑容，朝民众挥手，一想到逼近自己的现实，就感到心惊胆颤。

（瑟莉亚。）

瑟莉亚的脑中突然回荡起一位陌生少女的嗓音。

「！？」

她吓得身体一震。下一瞬间──

（我现在直接接触你的意识，与你交谈。我没有时间了，你不要太过讶异。）

来历不明的少女突然开口。

（你、你是谁？）

瑟莉亚鬼祟地环顾四下。

（我是艾西雅。春人……不对，利欧拜托我跟你交谈。）

（利欧……拜托你？）

少女──艾西雅提及利欧这个名字后，瑟莉亚僵住不动。

（你看向左后方。）

（难道……！？）

瑟莉亚错愕地脸色一变，眼神望向少女告诉自己的方向。

（更前面一点……对，就在那附近。）

她遵从艾西雅的指示移动视线，逐一确认人潮中每一位来宾的脸庞。

（……利欧。）

瑟莉亚找到混在人海中的利欧。利欧对瑟莉亚扬起温柔的笑容。

「为、什么……？」

自己明明告诉他不要出席，他为什么还是来了？她唯独不想让利欧看见自己与查理成婚的模样。

瑟莉亚无法直视利欧的脸庞，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明知道不该哭泣，依然止不住泪水。

「……喂喂，瑟莉亚，你怎么了？你该不会喜极而泣吧？」

看到瑟莉亚突然泪流不止，查理大吃一惊，好奇地笑着问。

（你随便敷衍过去。）

艾西雅说道。

「……啊，我也不清楚。快乐的情绪与许多感情交错在一起。」

尽管瑟莉亚心中充满疑惑，她依然拼命拭泪，回答查理。

由于瑟莉亚的心中一片混乱，所以她只是把自己脑中的想法直接说出口，并不是在听从艾西雅的指示。

是的，这是瑟莉亚的真心话。再次见到利欧后，她欣喜若狂。看到利欧不听规劝，擅自出现在婚礼上，她火冒三丈。让利欧看到自己穿着华服，站在不喜欢的男人身旁的模样，她抗拒不已。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

然而，欣喜的情绪在瑟莉亚心中占了最大的份量，看到利欧后，瑟莉亚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她拒绝了利欧，以为再也无法与他见面，现在看到对方再次出现，她喜出望外。

「呵呵，这样啊。你这么想要跟我……」

查理照着自己的想法解释瑟莉亚的心情，这样的念头强烈地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使他感动地勾起笑容。

「瑟莉亚，大家都在看我们，你要抬头挺胸喔。」

他装出一副好丈夫的模样，鼓励瑟莉亚。新娘在婚礼中感动哭泣的模样很常见，来宾也温馨地注视瑟莉亚。

（瑟莉亚的表现太棒了，代表她很高兴能嫁给我。）

查理站在台车上，环顾周遭的嘉宾，开心窃笑。此时，他们搭乘的马车已经接近延伸至祭坛的楼梯。

瑟莉亚哭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她拭去泪水，再次望向利欧刚刚所在的地点。

（……咦？利欧呢？）

利欧已经从人群中消失无踪。瑟莉亚慌忙移动视线。

（那个，艾西雅，你听得见吗？）

她在心中询问，却没有接获艾西雅的答覆。

（你听不见吗？利欧去哪里了？）

瑟莉亚苍白着脸询问，但艾西雅依然没有回答。

（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吗？怎么可能！？）

瑟莉亚突然感到惶惶不安，发现利欧不见踪影后，她的心中充满畏惧，视线不停在后方来宾身上游移，试着找出利欧的身影。

「瑟莉亚，我们差不多要抵达勇者大人身边了。」

不知不觉间，瑟莉亚搭乘的马车来到勇者琉伊等候的楼梯附近。当他们彼此间隔了一段距离，停下马车后，担任护卫的骑士将楼梯安装在马车后方，他们现在开始要徒步移动。

「好，下车吧。」

查理说完，装模作样地对瑟莉亚伸出手。

「你是谁！？快停下来！」

游行时站在瑟莉亚等人搭乘的马车后方的士兵高声呐喊，游行队伍瞬间出现骚动。参加婚礼的来宾也开始鼓噪，疑惑地望向游行队伍后方。

「怎么回事！？」

骑士队长待在游行队伍前方保护瑟莉亚等人搭乘的马车，他从马背上朝后方呼喊。瑟莉亚也从马车台车上失措地望向后方。

「一、一位可疑人士突然混入队伍之中！」

马车后方的士兵匆匆答覆。下一瞬间──

「咦？」

瑟莉亚看见一道黑色人影钻过游行的人墙，迅速接近马车。一旁骑在马背上的骑士队长也察觉到那道人影的存在。

「大家朝侧边散开，组成人墙！不要让他靠近！」

队长慌忙下指示后，附近的士兵迅速展开行动，他们组成一排人墙，高举手中的枪，守护马车。

另一方面，黑色人影踏着不规则的路线，冲向士兵组成的围墙，当他靠近马车到一定的程度后，纵身跳向士兵退开后的空白地带。

「魔道士队，快牵制他！」

护卫的骑士队长对游行队伍中的魔道士们发号施令。魔道士们立刻开始行动，在士兵组成的人墙间举出魔杖。

「《光弹魔法》。」

他们一同咏唱镇压敌人用的攻击魔法的咒文。下个瞬间，魔杖尖端出现描绘出术式的光之魔法阵，无数光弹射向黑色人影。

站在道路旁的宾客发出惨叫声。有些人想像到下一刻的残忍景象，别过脸庞。有些人很高兴能目睹突发状况，眼神充满热情。下一瞬间──

「什么？」

每位在场者皆吓得魂飞魄散。黑色人影灵巧地左右跳跃，轻盈钻过大量光弹。当他与士兵组成的人墙只隔了数公尺时，他纵身一跃。

「飞、飞起来了！？」

黑色人影轻盈地跳过士兵头顶。由于士兵临时组成防卫队形，游行队伍变得凌乱不堪，保护瑟莉亚搭乘的马车和阻挡黑色人影的士兵数量锐减。

为了降低冲击力，黑色人影屈着身体着陆后，在距离马车只有十几公尺的位置重新站起身。从他伫立的身影明显可以看出是人族，但他穿着一件黑色外套，仔细抓着兜帽，遮住脸庞。

「他、他的体能真吓人……」

周遭的士兵，不对，在场的全员都心惊胆跳地屏住呼吸。

黑色人影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神紧盯着瑟莉亚。瑟莉亚杏眼圆睁，意识彷佛要被对方的眼眸吸进去。

下一刻，黑色人影重新戴好兜帽，冲了出去。

「大、大家要保护好两位大人！快下马！《体能强化魔法》。」

护卫马车的骑士队长率先回过神来，对担任护卫的骑士下令。

「《体能强化魔法》。」

其他骑士们也回过神，同时咏唱咒文，跳下马背。

「你们快拦住他！」

负责护卫的骑士队长严厉地命令少数挡住道路的士兵。他大概认为士兵们不是对方的对手，只把目标放在拖延时间上，指令才会如此模棱两可。

附近的士兵们慌忙袭向黑色人影，想当然地，他们只被对方当成障碍物。

「拔剑！采取包围队形逮住那家伙！就算砍下他的手臂也在所不惜。这名暴徒胆敢袭击这场婚礼，我们要让他体会到王国的威信！上吧！」

护卫的骑士们争取到足以进入战斗态势的时间。骑士队长朝黑色人影举起剑，高声宣告后，骑士们用整齐划一的动作展开迎击。

骑士队长与一名骑士待在后方，戒备对方纵身跳跃后，剩下四人包围着目标展开攻击。瑟莉亚目睹这样的场面，胆怯地浑身颤抖。

「瑟莉亚，不要担心。我在婚礼前告诉过你吧？他们是我国的最精锐人员。我严格审核过每个人的出身和实力。」

查理自信满满地向瑟莉亚说道。他的眼神中明显散发出对黑色人影的轻蔑，话语中透露出对部下的自豪。然而──

「不过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贼人……什么！？」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查理哑口无言。瑟莉亚也讶异地瞪大双眼。出现在眼前的场面是──

◇　◇　◇

黑色人影毫不畏惧，徒手对付六位骑士。

「不要小看我们！」

看到黑色人影没有打算拿出武器，担任前锋的四位骑士愤怒呐喊，用力握住手中的剑，他们算准攻击距离，打算从正面和左右发动攻势时──

「什么……啊！？」

当两位骑士从正面进攻时，其中一位站在左边的骑士不知不觉间受到攻击。黑色人影调整速度，欺进他的怀里，重击他的腹部。

骑士受到攻击后，穿在身上的金属护身铠甲部分凹陷，整个人飞出数公尺外。看到黑色人影用惊人的速度展开奇袭，构成包围网的剩下三位骑士瞬间僵硬不动。

黑色人影没有错失良机。他夺下站在左侧的骑士挥舞下的白刃后，用力扭转刀身，抑制动能带来的冲击。下一秒，骑士忍不住松手后，黑色人影向前跨出步伐，膝盖撞向对方的腹部。

「唔！？」

还不及惊讶，第二位骑士便被抛至空中。下个瞬间，黑色人影一转身，冲向剩下的两位骑士。

「我、我们来支援！」

两位负责后援的骑士赶来支援前锋。然而黑色人影已经接近两位担任前锋的骑士。

看到黑色人影自然地侵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两位前锋骑士毫不留情地挥剑。但是──

「唔……」

黑色人影看穿了两位骑士的斩击轨道，他大胆一跃，躲过其攻势后，逼向其中一位骑士，他在空中踹向对手，让其失去意识。

「唔、啊……」

当黑色人影落地并转向另一位骑士时，对方试着将剑垂直一挥，进行追击。但黑色人影闪避至右前方，躲开攻击后，使出一记正拳。拳头击中骑士的腹部，使他整个人飞了出去，跟其他前锋骑士一样无法继续战斗。

现在只剩下两位后援骑士。看到自己还来不及上场支援，四位前锋就全军覆没，他们大幅减速。

黑色人影重新戴好兜帽，猛然冲了出去。他的目标是两位后卫骑士身后的马车。

「他来了！」

担任护卫的骑士队长站在后方，摆好架势，企图阻止黑色人影前进。过了半晌──

「啊啊啊啊！」

其中一位后卫骑士发出呐喊，冲了出去。他跑过骑士队长身旁，奔向黑色人影。

「蠢货，等一下！」

看到部下突然展开袭击，骑士队长慌乱地破口大骂。但已经太迟了。

看到骑士毫无准备地冲向自己，黑色人影跳了起来，在空中一转身，躲过攻击后，双脚缠绕住对方的脖子。

「唔！？」

骑士的脖子惨遭缠住，在黑色人影猛烈动作和重量压制下，他的身体失去平衡。

黑色人影利用跳跃的劲势夺取骑士身体的控制权，用力一转身，将骑士朝队长的方向抛了出去。

「什么！？」

骑士队长赶忙跳向一旁闪躲。黑色人影趁机降落地面，调整姿势后，迅速接近队长，手肘重击对方的心窝。队长飞了出去，滚落地面昏倒了。

纵使黑色人影与护卫的骑士们交手时间不长，现在却已经没有人挡在他和马车之间了。

他未放过这个好机会，再次冲向马车，在前方纵身一跃，轻巧地在台车上的瑟莉亚和查理眼前降落。

「你、你这个、啊！？」

查理一拳挥向黑色人影，却被对方轻易抛了出去，撞向台车的地板。现在只有黑色人影和瑟莉亚站立在台车上。

「啊、呃……咦？」

瑟莉亚缩成一团，站在原地。黑色人影从怀中取出刀，钳住瑟莉亚的双臂，拿刀抵住她的脖子。

目睹这一幕的人纷纷惊愕地屏息。瑟莉亚一头雾水，只能缩着身子。

「你、你这家伙！放开瑟莉亚！你打算、嘎啊！」

查理发现对方把瑟莉亚当成人质后，趴在地上惊慌地大喊。但黑色人影一把抱过瑟莉亚，脚踩着查理的背。由于查理刚刚被抛出去时撞击胸口，他话没说完便咳个不停。此时──

008

「瑟莉亚！喂，谁来救救瑟莉亚！」

通往祭坛的楼梯附近设有亲友座位。瑟莉亚的父亲罗兰•库列尔从中冲了出来，神色大变。然后──

「可恶，那个蠢货，竟然让家丑外扬……」

奥波公爵也走了出来，看到儿子凄惨的模样，他的表情因气愤而扭曲。

「两、两位请等一下。现在状况危急，不要刺激贼人！」

士兵们慌忙制止库列尔伯爵和奥波公爵。不过──

「喂！放开她！你们的警备不是很周全吗！？」

罗兰气急败坏地大喊。

黑色人影隔着兜帽确认周遭的状况后──

（瑟莉亚老师，我是利欧。不好意思引发这场骚动。我想趁周遭陷入混乱时，把整件事跟你解释清楚，希望你暂时保持沉默。）

利欧使用精灵术的感应术对瑟莉亚说道。

「嗯！？」

瑟莉亚讶异地屏息，表情扭曲。由于她刚刚曾和艾西雅使用感应术交谈，多少已经习惯了，所以没有惊呼出声，马上进入状况。她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等待利欧继续说下去。

（老师，我现在使用感应术与你的意识交谈。我需要碰触到你才能这么做。为了顺便牵制周遭的人，我必须暂时限制你的行动。顺带一提，只要你专心思索想说的话，我也能听到你的声音。倘若你有任何问题……）

利欧戒备四周，开始对瑟莉亚解释。下一瞬间──

（果然是你搞的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瑟莉亚迅速询问利欧。抢在利欧回答之前──

「你、你这家伙要整我到什么时候！？你隶属于哪个组织？目的何在！？」

利欧脚下的查理按捺不住似地呐喊。

利欧轻轻叹了口气。

「闭嘴，我对你怀恨在心。我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倒是不介意踩碎你的背骨。」

利欧更用力地踩踏查理。

（利、利欧，等一下！？）

（请放心，我不打算杀任何人。我是为了引发骚动而在演戏罢了。他太吵了。）

（嗯、我知道了……）

瑟莉亚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唔……」

背脊上的重量让查理感受到生命危险，他马上陷入沉默。

另一方面，四周的人们慌乱不已，士兵们协助诱导来宾避难的同时，不忘包围三人所在的马车。由于利欧挟持了查理和瑟莉亚，士兵们不敢轻易刺激他。

利欧趁机继续与瑟莉亚交谈。

（我没有时间了，我们赶快找出共识吧。老师，我会出现在这里，是想趁你结婚前确认你的心意。）

（你、你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事而演出这场闹剧！？你会被逮捕喔！？）

利欧静静地阐述自己的用意后，瑟莉亚在心中焦急大喊。不过──

（老师，我想要确认你的心意。）

利欧的态度不疾不徐，用毅然决然的口吻说道。

（怎、怎么可以这样，我不是说过……）

利欧的气势震摄住瑟莉亚，她懊恼地闷着脸后──

（你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心情。我来到这里之前就掌握了政治联姻的背景因素。由于库列尔家族遭到质疑，所以你是在奥波公爵家半胁迫下同意这门婚事。我很清楚你身处的状况。）

利欧一口气释出所有情报，证明他很了解瑟莉亚的烦恼。

（你、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

瑟莉亚脸色一变。

（我们冒了一番风险。但这问题现在并不重要。）

利欧冷漠地无视对方的质问。

（怎、怎么会不重要……）

尽管他们只交谈了一会儿，瑟莉亚心中却充满疑问。听到利欧强硬的口吻，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老师，你能告诉我吗？假如你不需要牺牲自己，你还是愿意跟这个男人结婚吗？我只想问你这个问题。）

利欧彷佛看穿了瑟莉亚的内心，他俯视脚下的查理，滔滔不绝地询问。

（就算我回答你……又能怎样呢？）

瑟莉亚用胆怯又微弱的口吻反问。

（老师，如果你不想结婚，我可以阻止这场婚礼。你一定是做了相当大的觉悟才同意这门婚事吧。我也是做了很大的觉悟才来到这里。）

利欧果断地说。

（……你的态度真强硬。）

（我清楚自己的举动强硬又傲慢。再说，我本来就不应该干涉你结婚一事。）

（既然你清楚这一点，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瑟莉亚忐忑不安地询问。

（我没有办法认同这门婚事。老师，你是我的重要恩人。要是现在没有出现在这里，我绝对会后悔一辈子。我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东西消失无踪。我已经后悔过好多次……消失的东西不会再回来，但消失之前还有办法挽救。）

利欧的发言极度自我中心。可是──

（唔……！）

瑟莉亚莫名地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重量。

利欧说的话震撼了她的心。

（老师，对方一辈子都会践踏你的尊严，我无法视若无睹。这门婚事会让你获得幸福吗？假如你能感到幸福，我会就此罢休，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利欧淡淡地说。假如瑟莉亚能自信满满地做出觉悟，断定自己能获得幸福，利欧也会下定决心抽身。但是，如果瑟莉亚犹豫不定，他不会就此收手。不管这举动有多么强硬又傲慢，他依然会坚持己见。

（这、这是……！）

利欧一眼就看出瑟莉亚正陷入迷惘。

（老师，我觉得你看起来很犹豫不决。）

利欧笃定地直言。

（可、可是，我的想法说不定是错误的。要是我优先重视自己的感觉，或许会造成他人的困扰。这样不正确吧！？）

瑟莉亚迟疑不决，拼命阐述心情。其实这番话已经透露出她的真心，证明她根本不想结婚。

利欧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你认为自己该结婚，就不会流露出这种表情。）

利欧笃定地说，摇了摇头。

（……）

瑟莉亚的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她泫然欲泣，表情扭曲。

（老师，请你据实以告。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尽管我的所作所为倨傲无礼，但我现在确实有能力达成你的心愿。请你不要放弃。）

利欧奋力诉说。

（什么嘛……）

听到这番话，瑟莉亚不免扬起错愕的苦笑。

（要是我不愿意结婚，你打算怎么做？）

她无力地询问。

（……我会绑架你，从这里逃走。我不知道库列尔伯爵家的地位将来是否仍能攀升，但至少不会有人追究他们的责任。）

倘若有人公然掳走新娘，导致婚礼被迫无法进行，库列尔伯爵家并不需要负责。由于奥波公爵家负责提供婚礼的警力，大家应该会将炮火集中在他们身上。

（你已经闯了这么多祸……看来你真的有自信在这种状况下达成目的。）

瑟莉亚紧咬下唇。尽管她不怀疑利欧说的话，但她的表情仍隐约透露出仿徨。抛弃家人和身为贵族的责任让她感到良心不安。

利欧看穿了瑟莉亚的担忧。

（老师，你已经达成结这场婚最低限度的目标了吧？当然，离开这个国家后，你必须远离家人和贵族社会。倘若你希望的话，我将来会协助你再次与家人见面，重新以贵族身分过活。）

就算利欧现在绑架瑟莉亚，奥波公爵家和库列尔伯爵家也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以上的社会接触关系，两个家族从此难以断绝往来。尽管如此──

（……啊哈哈，我逃出这里之后，如果还妄想重回原来的生活，未免太过奢求……不对、太过自私了。）

瑟莉亚软弱一笑，看起来自信缺缺。

（不，老师，你一定办得到。你一定能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利欧果断地说。他的语气直率地让人难以招架，瑟莉亚感受到对方纯粹的期待与信赖。

（…………）

瑟莉亚差点喜极而泣。她混乱的心豁然开朗。她觉得自己如今确实什么都做得到──

（我要说的只有这件事。不管我多么苦口婆心，这终究是你的人生。就算我插手，我仍然不打算强迫你。老师，最后依旧要由你做出决定。虽然我现在用刀抵着你，不适合说出这种台词就是了。）

利欧微微苦笑，交由瑟莉亚进行最终判断。

（呐，利欧。）

瑟莉亚开口呼唤，她的心意已决。

（是的。）

利欧等待瑟莉亚的回答。她的决定究竟是──

（掳走我吧。带我离开王都。）

笼中鸟终于能获得自由。这确实是瑟莉亚真正的心意。

（交给我吧。）

利欧似乎由衷地感到喜悦，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第五卷 白银的新娘 【第五章】白银新娘

第五卷白银的新娘【第五章】白银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