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番外篇 惩罚不得不怕

「──那么，你有甚么想要先辩解的吗？」

「我没有任何藉口，阿诺特殿下……」

面对阿诺特的提问，莉榭含糊其辞地低下了头。

坐在对面长椅上的阿诺特盘著腿，右肘撑在扶手上。与此相反，莉榭的双手紧紧握住放在膝盖上。

起因是今天晚饭后，打扮成卡迪斯模样的鲁尔说的一句话。

『你的太太，在护卫哈丽特的时候，和我在巷子里交战了喔？』

『呃，等等，鲁尔……！』

『……』

来不及制止。鲁尔笑了一声，跟哈丽特一同离开食堂。

莉榭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看，只见阿诺特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说道。

『待会儿，到房间里详细告诉我。』

『…………是…………』

而莉榭则在和阿诺特两人一起用过的卧室里，与他相对。

莉榭他们在傍晚时分，才刚刚从夫妻吵架和好了。但是现在的阿诺特，表情比吵架时要严肃得多。

「坦白倒是很好，但这次有必要严厉点教训你。……话虽如此，对你来说，单纯的斥责是没有效果的呢。」

手撑在扶手托著腮的阿诺特，用平静的眼神问道。

「──你想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诶……」

不明白所问的意思，莉榭眨了眨眼睛。

「我、我来选吗？」

「对。告诉我，对你来说，被我怎么做才最有用。」

阿诺特似乎让她选择惩罚的方法。虽然怀疑这么做真的好吗，但既然都被指派了，就该认真而诚实地回答。

她拼命思考，将想到的宣之于口。

「殿下……」

「我？」

稍微垂下头的莉榭，战战兢兢地只转动眼珠仰视阿诺特。

「……殿下在我身边碰我的时候，我会害羞得要死……」

「……」

从前几天开始，莉榭的心脏便怪怪的了。要是待在阿诺特身边太久，会痛苦得想哭出来。

可是，糟糕──注意到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阿诺特微微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在莉榭的旁边坐下。

他用微微不快的眼望向她。

单是这样，莉榭却感觉脸颊一下子热了起来。

「对……对不起，当我没说！！我会想其他的惩罚方法，我会想……！！」

「不行。现在的你，就证明了这个方法好像会立即见效。」

「呜呜……」

莉榭试著坐开一点，但阿诺特发出的氛围却不允许如此。不仅如此，下巴还被阿诺特的手指抓住，温柔但强硬地向上捧。

当他摆出冰冷的表情时，美得就像雕刻一般，好像有点非现实的感觉。

「你是怎么邀斗那家伙的？」

这道问题，说明已经知道不是鲁尔袭击她，而是莉榭主动引诱出来。

「因为，感觉到，他的气息……」

莉榭知道自己无法蒙混过去，便向阿诺特坦白了。

「我一直盯著弓兵可能躲藏的地方。然后就那样子一个人进了后巷……。」

「哦。」

低沉沙哑的声音，让心脏跳得更加急促。

不由得想移开视线，却被彷佛在说不允许地扭向他。跟蔚蓝的眼睛近距离相对，让莉榭不知所措。

「……殿、殿下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护卫过程中遭到袭击，这关系到国宾的安全。明明可能会发展成外交问题，但由于我的独断而没有报告，很对……」

「莉榭。」

「！」

她的肩膀会惊得缩起，是因为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

阿诺特的拇指，轻轻推开莉榭的嘴唇。

「殿下……」

突然回想到某天夜晚双唇相叠的情景，脑子登时变得一塌糊涂。

（已经不会再被吻了。明明知道绝对不会……！！）

乾燥的手指，在嘴唇的表面轻轻扫过。

「这，很害羞吗？」

「────！」

被这么一问，她拼命地点头。尽管如此，阿诺特还是满意地笑了。

「这么说，惩罚很有效呢。」

「坏、坏心眼…………！」

纵使已经满目疮痍，但阿诺特还是摸向莉榭的左手，手指互相缠绕。

「都是你不好。……我应该说过，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庇护对象吧。」

用微弱的力量缠著她的手指，莫名地痒。可是，这种摸法也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吧。

「──明知对方是老手，为甚么会邀约跟他战斗了？」

「诶……」

被这么一问，莉榭瞪大了眼睛。

（被骂的内容，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也许想法被看穿了吧。阿诺特嘟囔了一句「果然」，叹了口气说。

「看来你怎么也没考虑自己的安全。」

（因为，都知道对方是鲁尔！）

不过，这种理由不可能说出口。

「即使我命令你『不要做危险的事』，你也不听。最后不但想瞒著我平息事态，还说万一的时候，只要舍弃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么说来，他之前宣布过要对那件事说教。

之前的想必只是前哨战。接下来一定会像新兵一样被阿诺特训斥。从近卫骑士那里已听说过，阿诺特斥责人时有多可怕了。

（不过，这是自作自受。差点给卡尔海因和阿诺特殿下添了麻烦，所以得好好挨骂……）

莉榭终于做好了觉悟。

但是，阿诺特接下来的发言，却与想像的截然不同。

「如果命令和斥责都没有意义的话，那我就得下点工夫了。」

「……诶」

阿诺特眯起蓝色的眼睛。

然后，带著挑衅的笑容，低声对莉榭说。

「──我的愿望，你会帮我实现对吗？」

「！？」

果不其然地出乎意料的话，让莉榭吃了一惊。

阿诺特的手指再次挑起莉榭的下巴。在这种状态下被窥视，就像真的要被吻上了一样。

「既然如此，事情就很简单了。不是命令你『不要胡来』，而是央求『请不要这么做』不就好了。」

阿诺特用微微垂下的眼睛盯著莉榭，编织著言词。

「不管多少恳求，我都会献给你。」

「……！！」

那语气中带著一股莫名的色气，让她背后一凉。

「好、好狡猾……！！」

「才不狡猾。」

不，这种说法已经很狡猾了。在散发出不可思议的色气后，却回以暗带稚嫩的回覆，不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嘛。

（心脏再乱跳的话，会让殿下都听见了……）

那太丢人了。莉榭心底一急，想要推开阿诺特的肩膀。可是，反因而被逼得走投无路。

「殿下！一般来说，央求这种事，是不会和惩罚同时进行的喔……！？」

「……我会记住的。」

（才不是我会记住啊！）

但已经没有余力抗议出口了。

他摸了摸莉榭的无名指，再扫了扫戴在上面的戒指。

「唔……！」

戴著戒指的地方，皮肤表面彷佛被挠了一下，那种感觉让人几乎要哭出来了。

「不……等一下，殿下。」

「不等。你这阵子给我乖乖的吧。」

「我会老老实实的！我会的！求你饶了我……噫呀！」

努力想要往后退，结果差点失去平衡掉下去。然而，事态却发展到还不如直接掉到地板上。

阿诺特为了支撑她，从上紧紧抱住了她。

然后维持著这个姿势，在耳边低声说道。

「真不听话呢。」

「噫……」

感到鼓膜都要摇晃的麻痹感，不禁猛地抱住了阿诺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行动，然后被紧紧地抱住了。

「……我绝对不会做出拋弃你的选择。」

他的嘴唇，现在也快要触到莉榭的耳朵。

阿诺特知道这样对心脏有多不好吗？他让莉榭躺在长椅上，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我说过不管你多么讨厌，『我都不会放你走』。」

「……」

脑袋深处，有甚么东西摇摇晃晃地歪曲转动。

「莉榭。」

为免一个回答得不好，莉榭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你愿意听我的请求吗？」

「嗯嗯……」

这真是太狡猾了。

当然，莉榭有著明确的目的。即使危险降临到自己身上，即使被阿诺特拋弃，也得阻止他发动的战争。

（因为都答应过要做这人的妻子……）

正因为要让阿诺特幸福，才不能和阿诺特约好。

也许是因为莉榭的固执而焦躁，离开她身体的阿诺特，抓住了莉榭的手腕。

双手移离嘴角，紧贴在两颊上，让莉榭越来越动弹不得。

由于左胸太痛苦，莉榭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一定是缺氧。用湿润的眼睛仰望阿诺特，他微微皱起眉头，然后再次弯下腰。

真的，几乎要被吻了。

「……」

马上想要紧紧地闭上眼睛，但莉榭忍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抬头直视眼前的蓝色眼睛。不知是因为其中包含著坚强的意志，还是因为痛苦而快哭出来，阿诺特似乎有些吃惊。

「──……」

然后，彼此的额头叠在一起。

莉榭眨巴眨巴地眨著眼，睫毛碰在一起痒痒的。阿诺特闭著眼睛，莉榭歪著头问道。

「……殿下？」

「……这次，就到此为止吧。」

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正当她心感莫名的时候，他开口了。

「──要是让自己的妻子因为羞愧而死掉，那可就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一瞬间缓和了的动摇又再度复燃。

「呜，真是岌岌可危啊……！」

「是吗？」

放开手腕，不情不愿的阿诺特坐起身，莉榭这才终于得到释放。然而，心脏急促的跳动，看著没能马上止息。

（果然对我来说，最危险的还是殿下啊……）

只是，阿诺特并不知道。莉榭好不容易坐起来，抬头看著他。

（……即使干下危险的事，我也会努力不死掉。）

──下次一定。

只是那个誓言，阿诺特却不知道。莉榭虽然鼓足了干劲，但随即和阿诺特四目相对，心里果然还是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