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终章

皇家剧场的屋顶上，建了一个小小的庭园。

因为是从下面看不见的秘密地方，所以好像只有贵族和皇族才能进入。星空下，在满月前夕的月光中，即使没有油灯也够亮了。坐在木椅上的莉榭，一个人在那里休息。

夏日的夜风，吹拂着莉榭珊瑚色的秀发。

因为今天动了不少，吹来的风更见舒畅。稍不留神的话，可能会就这样子迷迷糊糊地熟睡了。

「……」

之所以没有睡着，是因为有人来了。

「阿诺特殿下。」

「……办完了。」

阿诺特一个人打开屋顶的门走了过来。莉榭没有站起来，而是等候阿诺特走到她身边。

阿诺特看到莉榭睡眼惺忪的样子，摸着她的脸颊问道。

「真的没有受伤吗？」

「……没啦，殿下。」

莉榭用有点别扭的声音说。

「在收拾的时候，你每次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都会跟我确认对吧？」

脸颊和手都被阿诺特摸着，好好检查过。这么说完，阿诺特轻轻叹了口气。

「要不要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嗯……」

剧场内的善后工作，跟想像中一样吃力。

无论是让观众乖乖回家，还是逮捕谍报部队，抑或是准备移送，都费了不少时间。莉榭也到处帮忙，结果连坐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等到莉榭没事可以帮忙，被叫到在甚么地方等着阿诺特时，却发现连更换借来的礼服的地方也没有。

结果，她穿着从希尔维亚那里借来的歌姬礼服，一个人眺望星空。

「殿下也请坐在旁边。」

这样央求下，阿诺特在莉榭身边坐了下来。莉榭高兴地咧嘴一笑后，阿诺特轻轻叹了口气。

「我听说那个男人跟你喧嚷了些甚么。」

「你是说迪特里克殿下吗？」

莉榭歪着头，回想起了刚才的对答。

在善后之际，莉榭走向了特别席皇家包厢，向迪特里克道谢。

想尽快就协助完成了这次的计划，以及冒着危险通知弓兵的箭数，向他表示谢意。

『真是的，我的英勇很值得表彰吧！？要是没有我，不用说你，就连阿诺特大人肯定也会有危险！挺身而出保护别人的勇敢的王太子，正是本王子我！！哈哈哈！！』

一开始，迪特里克还是老样子，但过了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地说。

『关于「作为丈夫有多么的出色」那个。我多少明白到阿诺特大人非常尊重你、重视你。多少啦。』

『迪特里克殿下……』

『可是！！如果真的珍惜你，那不让你遇到危险才是道理不是吗！？莉榭，你果然还是重新考虑一下这桩婚事吧……』

『不，迪特里克殿下。』

听了迪特里克的话，莉榭微笑着回道。

『阿诺特殿下尊重我的想法，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我可以从心底感觉到，他会保护我免受危险。……真的，甚至都让我想要变得更强了。』

这么一说后，迪特里克的嘴巴动了动，好不容易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我就承认吧。』

『诶……』

『阿诺特・海因大人的确有在努力当你的好丈夫吧。虽然看起来舍弃了作为人的幸福，却有着让你幸福的志向啦！！嗯，这是本王子我如此判断的哦，莉榭你就感到高兴吧！！』

（……迪特里克殿下居然不但收回自己的前言，还认同了其他人……）

如果是在和莉榭解除婚约之前，这可是无法想像的事情。

是来到这个国家，看到同样是太子身份的阿诺特，心境产生了甚么变化吗。又或者，可能是把迪特里克托付的玛丽，她拼命努力的结果也不一定。

（……照这样下去，这次人生的迪特里克殿下，应该不会想着发动政变吧。）

想到这里，莉榭登时扑哧一笑。

既然怂恿迪特里克发动政变这事被人发现了，那个觊觎卡尔海因，盯上阿诺特的人物，今后也不会打算利用艾美迪国吧。

这是她至今人生中，迪特里克第一次没有发动革命。

一直以来，在莉榭的心中，确实有一种『抛弃了故国』的罪恶感。可是现在，那份惦念之情已经完全消失了。

『……谢谢你，迪特里克殿下。』

迪特里克不可能知道莉榭为何要道谢吧。不过，这样就好了。

『不过说到底，我本来就丁点儿也没必要向已形同陌路人的迪特里克殿下取得结婚许可就是了。』

『呜呜！！你的嘴巴果然比以前更毒了吧！？』

莉榭本来没有那样的打算。然而，当她窃笑时，迪特里克一脸复杂地开口了。

『向你宣布废弃婚约的那天，你说过你的人生不需要我对吧。』

『……嗯，我是有这么说过。』

明确地点了点头后，莉榭补充道。

『同样地，我觉得迪特里克殿下的人生，也不需要我的存在。』

『你说甚么？』

『从小我们周围的大人就经常对我说，我要振作起来，支持迪特里克殿下才成。』

也许是想起了这件事，迪特里克微微低下了头。

『可是，不是这样的吧？』

『……莉榭。』

『我知道，迪特里克殿下是个只要肯干就办得来的人。……即使我不在也不要紧。』

这么说后，迪特里克睁大了眼睛。

现在的心境，感觉好像终于可以雪除迄今为止的六次人生时，对一切都置之不理的内疚。

（不只是商人、药师、炼金术师。侍女和猎人、以及骑士的人生……作为『公爵千金』，在故国度过的日子，也是我无可替代的人生。）

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终于从『公爵千金人生』的遗憾中解脱出来了。

看到如此清爽的莉榭，迪特里克的脸都歪七扭八了。

『我……我想问的不是这些啊！！』

『迪特里克殿下？难不成，你在哭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王太子啊！？呜，我才不可能轻易在人前哭！！比起这个！』

然后他指着莉榭问。

『阿诺特・海因大人，是你人生中必要的存在吗？！』

『————……』

莉榭眨了眨眼。

然后，这么告诉迪特里克。

『迪特里克殿下，不要用手指人。』

『啊啊，不是这个！！』

想起刚才的对话，莉榭忍不住笑了。坐在旁边的阿诺特，诧异地看着莉榭。

「没甚么，阿诺特殿下……我和迪特里克殿下，只是互相勉励今后的人生而已。」

莉榭微微一笑，抬头看着阿诺特。刚好就在这时。

「啊……」

远处的教堂响起了一声钟声。

那座教堂同时也兼具钟塔的功能。在规定的时间响钟，告知人们时间。

而此刻在城里上响起的，是午夜零点的钟声。

「……生日呢。」

听阿诺特这么说，莉榭点了点头。

晚上十二点换日了，变成了七之月三十日。十六年前的今天，就是莉榭出生的日子。

十六岁的生日。

对莉榭来说，这是她第七次经验了。坐在旁边的阿诺特，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从来没有祝福过别人出生的日子。」

「……殿下。」

「所以，你就说你想要甚么。」

阿诺特像在嬉戏一样，用手指摸了摸莉榭戴着的耳饰。

「想要的东西，决定好了吗？」

「……」

莉榭再次点头后，阿诺特眯起眼睛。

「……我。」

看着他清澈的蓝色眼睛，莉榭开口道。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有一样想要的东西。」

阿诺特等着用比平时为慢的速度说话的莉榭。

莉榭承他好意的同时，把心里的想法，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我一直都向往着既不是作为公爵千金的我，也不是作为未来的王妃或太子妃的我。而是重视我自身、我的本质，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然后，阿诺特殿下，你比起甚么都要最尊重这点。」

这一点，莉榭从心底地感受到了。

「不是守护我、控制我、关起我。虽然非常担心我，也非常顾虑到我，但最后依然相信我。……给予我实现自己愿望的自由，而有不足之处则会亲自借出自己的手……」

阿诺特答应过她『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那不光是忠实地遵守求婚时的誓言。而且，为了实现那誓约，也不仅仅是单方面施予莉榭。

阿诺特发自内心地体贴莉榭，为了莉榭实现了她的愿望。

「能成为你的妃子，对现在的我来说非常高兴。」

「…………」

阿诺特微微睁大了眼睛。

「作为阿诺特殿下的妃子，我希望能圆满地完成婚礼。为了不给你丢脸，可以挺起胸脯自称是皇太子妃。」

「……不管谁说甚么，你都是我的妻子，这件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讨厌那样子。」

说出接下来的恳求，对莉榭来说需要很大勇气。

「所以，阿诺特殿下。」

握住阿诺特触碰着莉榭耳饰的手，从上面紧紧地包住。

「……请让我练习一下誓约之吻。」

「……甚么？」

因为紧张，声音都快要颤抖了。

「作为生日的祝福礼物。」

害羞和企求的心情重叠在一起。

莉榭抬头看着阿诺特，恳求道。

「……能亲吻我吗？」

「────……」

阿诺特如此坦率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莉榭或许还是第一次看到。

之后，阿诺特微微地皱起眉头。

「……莉榭。」

「……」

在阿诺特要说甚么之前，先慌忙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请求太不成体统，非常抱歉……！」

她抓住阿诺特的衣袖，紧紧地握实。

「我实在没有自信能做好。我也知道，会给你添麻烦……」

「…………不是这个意思。」

略带沙哑的声音。

阿诺特的表情越发苦涩起来，像是在安慰莉榭似的，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你都抖成这样了，还说甚么了。」

莉榭也晓得自己很紧张，身体都很僵硬了。然而，阿诺特担忧的不是这个理由。

「既不是讨厌，也不是害怕……」

这么说道后，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刚被求婚的时候，明明都在提防阿诺特，甚至要他答允一根手指都不能碰。

但没多久，却又告诉他只要隔着手套就没问题，然后不知不觉间，直接触摸也不会讨厌了。

每当被阿诺特温柔地触碰时，会紧张得脸颊发烫。

但是，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讨厌。在礼拜堂第一次被吻时，也丝毫没有厌恶和恐惧。

只是左胸一阵苦闷而已。

「……对不起。」

莉榭反省了一下，轻轻垂下了头。

「再怎么说，你一定很讨厌吧？我、我这么任性……！」

即使是那个时候，阿诺特一定也是出于甚么考量才采取那行动。

明明这样，现在却要求接吻，当然不会容许了。当莉榭想要冷静一下站起来时，手被阿诺特抓住了。

阿诺特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

「……我是说，这当然不会添麻烦。」

「……诶……」

抬头一看，阿诺特果然皱着眉头。

那张苦涩的脸，想必很不愿意吧。只是阿诺特死了心似的闭上眼睛，然后抬起头，摸了摸莉榭的头发。

阿诺特的手指梳理着莉榭的侧发，温柔地挂到她耳上。

（啊……）

看他的摸法，马上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甚么，心脏怦怦直跳。

「……」

被他看到满脸通红很不好意思。尽管如此，阿诺特还是挑起了莉榭的下巴，让她抬起头。

（像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一样漂亮的脸……）

蔚蓝的眼瞳和长长的睫毛，夺去了见者的目光不放。明明有着这样的魔力，却直视着莉榭，这让人很是困扰。

最后，阿诺特用他的大拇指在莉榭的嘴唇上划了一下。

那犹如是在练习如何练习亲吻的抚摸方式。

痒得受不了，轻轻地吐了口气。

「……闭上眼睛。」

「可，可是……」

单是想说点甚么，心跳便怦然加速。

「我想看着，不行吗……？」

「……」

阿诺特蓝色的眼睛，在满月前夜的月光下显得亮丽清澈。像大海一样美丽的双眸，倒映着莉榭的身影。

阿诺特缓缓地眯起那对眼睛，哄着莉榭。

「你想做的，是练习婚礼的仪式对吧？」

「嗯……」

彷如面对拿他没办法的孩子一样，温柔地劝导的说法。

的确，在婚礼上是会闭上眼睛。仪式上的亲吻，这些规矩都会钜细无遗写得一清二楚。

话虽如此，既然机会难逢，莉榭的内心也存在着想要知道一切的好奇心。阿诺特大概已看透了这一点。

「来，快闭上眼。」

「唔……」

说着，温柔的吻落在莉榭的眼睑上。嘴唇碰到睫毛边，反射性地紧紧闭上了眼。

「……这样就行了。」

单是闭上眼睛便夸奖她，阿诺特是世界上最宠莉榭的人。

虽然这样，对于是不是所有任性话阿诺特都会听，莉榭还是有些不安。

（要是只亲眼皮就说结束了，那该怎么办……）

她在心里这样想着，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

投来的，是非常真挚的视线。

（阿诺特殿下总是会实现我的愿望。……绝对……）

切身地感觉到，甚至都要头晕目眩了。

莉榭紧紧地握住了阿诺特的衬衫。自己主动要求亲吻，连她自己都觉得太糟糕了。

「没必要勉强自己啊。」

她摇了摇头。

「……不要停下来。」

莉榭无论如何，都希望阿诺特能吻她。

她抬头看着阿诺特，小声央求道。

「求求你了，殿下……」

「…………」

于是，她再稍稍抬起头。

（……啊）

这次则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阿诺特慢慢靠近。

「────……」

然后，彼此的嘴唇确切地叠在一起。

阿诺特的碰法很温柔，仿佛要把莉榭宠到底。

当切身体会到这一点的瞬间，左胸果然难受起来。然而绝不只是这样，有一种让人想哭的温暖，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触碰了几秒钟后分开，视线交错在一起。

莉榭在近处仰望着阿诺特，他的表情也暗带着痛苦。

「……满意了吗？」

「……还没……」

脑袋有点迷糊。一不留神的话，就连嘴唇重叠时的感觉都会变得模糊。

「只是一次，没法全记住。」

「……」

不想忘记。

如果只有这一次机会，希望他能多告诉自己。

轻轻扯了扯阿诺特的衬衫时，他猛地皱起眉头。

「如果不讨厌的话，再一次…………唔……！」

这次则被有点用强的吻吓了一跳。隐约还记得这种犹如噬咬的亲吻。这想必是以前莉榭脖子中毒时，阿诺特把毒吸出来的记忆。

「嗯、嗯。」

只是嘴唇相抵的吻而已。

尽管如此，阿诺特抱着莉榭的腰的手还是有些用力。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大，比战斗的时候还要吵。不好意思被阿诺特听见，想要扭动身体。

可是，腰却被他拉了过去，就像在说不允许逃跑。

「……啊、唔。」

明明只是轻触的接吻，就连怎么呼吸都不懂了。

当莉榭皱起眉头，阿诺特终于放开了嘴唇。

然后和莉榭的额头抵在一起，用沙哑的声音说。

「……对不起。」

「…………」

好不容易才吸了一口气的莉榭，微微摇了摇头。尽管彼此的前发缠绕在一起，但她还是就那样拉扯阿诺特的衬衫。

「还要……」

「……」

待她如此央求着，阿诺特短促地呼出一口气。之后，像是为刚才的性急而道歉似的，又柔柔地吻了她一下。

这次的亲吻，真的就像只是碰了一瞬间的轻吻。

「……」

只听见「啾」的一声就放开了。

虽然声音很可爱，但同时也因为难为情而冷静不下来。明明很想要好好记住，却马上就结束了，唇上总有些寂寥的感觉。

原来接吻有这么多种方式吗？

因为每一个吻都不一样，感觉『练习』好像不太顺利。所以，莉榭带着恍惚的心情，泪眼婆娑地央求道。

「……再来一次……」

「…………」

阿诺特眉间的皱纹变得更深，然后把莉榭抱到怀里。

接着，咚咚地轻抚她的背。

「──待会儿吻多少次都行，现在先呼吸一会儿吧。」

「……啊，是的……」

把脸埋在阿诺特的胸膛，遮住发烫的脸颊，一边按他吩咐喘着气。尽管重复着轻浅的呼吸，却丝毫没有平静下来的迹象。

先来练习果然没做错。要是在婚礼仪式上露出这副样子，作为皇太子妃无疑是失态。即使在莉榭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阿诺特依然像是安慰一样拥抱着她。

然后，隔着刘海吻了莉榭的额头。

心跳得快哭出来了。与此同时，被这样半带温柔地触碰，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安心感。

（我的脑子变得迷糊了……）

真想就这样一直被阿诺特抱在怀里。但是，这样就不能继续『练习』了。

然后，莉榭想起了刚才迪特里克问她的事情。

『阿诺特・海因大人，是你人生中必要的存在吗？！』

对此，莉榭在指责了迪特里克没礼貌后，微笑着这么回答道。

『……嗯，有必要。』

『你说甚么？』

看着一脸惊讶的迪特里克，她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情。

『因为我希望今后的人生，能在那个人身边度过。』

『……！』

莉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中原来抱有着这样的愿望。

而现在，即使被阿诺特抱在怀里，这种想法也越来越强烈。

「莉榭。」

「！」

阿诺特那似是安抚的声音中暗带着些许沙哑。因为莉榭的肩膀猛地一缩，于是他如此担心地问道。

「……害怕吗？」

前几天，莉榭见到他父亲时，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可是，莉榭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的，声音。」

「……声音？」

「声音……很喜欢。」

紧紧地握住阿诺特的衬衫，把额头贴在上面，把脸藏起来拼命祈愿。

「……光是这样叫我的名字，我就变得很痛苦，现在十分困扰……」

「……」

莉榭是认真这么说的。

尽管如此，阿诺特还是轻轻地梳理莉榭的侧发。

嘴唇触碰露出的耳廓，编织出宛若吐气的声音。

「……莉榭。」

「……哇……！？」

这分明是在使坏。

证据就是，当莉榭的身体一缩时，阿诺特轻轻地吐了口气。

「呼。」

（笑了……！）

知道自己被温柔地戏弄了，想要发出抗议的声音。

但是，之后他又非常珍视地、殷勤地重复了一遍。

「……莉榭……」

「──……」

果然单是这样，莉榭就快要哭了。

「呀……」

然后，又一次被吻了耳朵。说着「快呼吸吧」之类的话后，莉榭到处都被阿诺特吻了。刘海被他吻了一下后，这次左手又被他抓住了。

大概是被发现自己紧握着阿诺特的衬衫，用力太大了吧。像是在责备她一样，阿诺特把手指缠在一起。

还甜蜜地轻吻了莉榭的无名指，戴着戒指的根部。

（被这里那里地吻着，自己简直要变成了糖果一样……）

即使他的摸法很温和，像是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在这种状况下也不可能顺畅地呼吸。

头再一次被托起来。待莉榭注意到自己的睫毛湿了，便慌忙想要擦拭。

「对、对不起。明明是我主动央求的，却让你看到这么丢人的样子……」

「……」

想擦眼睛的手被抓住了。双手都被囚禁着，在近处被如此低语。

「因为很可爱，不用藏起来。」

「……」

被这番话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莉榭的脸颊发烫，连耳朵都热了起来，但阿诺特的表情却一如往常。

「……说到底。」

然而眼神和那声线，却比平时稍微温和一些。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可爱过。」

「～～～～……唔！？」

被投来这样的话语，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真心想把脸遮起来，可是因为双手仍然被堵住，莉榭只好这样子把脸埋在阿诺特的脖子里。阿诺特松开了莉榭的右手，用空出来的手抚摸她的头发。

「莉榭。」

「……真是的，又这么坏心眼……！」

「……这没办法吧。」

明明都说了现在被叫名字会很困扰，可阿诺特一点歉疚也没有。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如此追击。

「我想看你的脸。」

「噫呜……」

被他在耳边这么说也只能投降了。既然阿诺特少有地请求甚么，那就不可能不听了。

在全身无力的时候，被稍稍放离身体的阿诺特托起了脸。小心翼翼的指背，轻轻地抚摸着莉榭发烫的脸颊。

「……痛苦吗？」

（虽然是痛苦，但那不是因为接吻……）

想要这么说出来却做不到，莉榭轻轻地吐了口气。

（……被阿诺特殿下叫到名字时，不知为何就想哭。）

双眸的边缘，带着一点一点的热度。

（明明是这样，却还是希望这人不断叫我……）

这样子动摇的心，莉榭有从希尔维亚那里听说过。

遇到古泰尔的希尔维亚，一边吐露这矛盾的心情，一边说这是她有生以来的感情。

「……」

莉榭不断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

一直抚摸她后背的阿诺特，温柔地眯起眼睛俯视莉榭。他用手指扫过莉榭还湿润的睫毛，看起来就像是在擦眼泪那样。

「……我都总是惹你哭呢。」

被这么一说，心脏附近就紧紧作痛了。

然而对于莉榭来说，若要提到与之相应的场景，能想起来的仅有一次而已。

「现在，没有哭……」

莉榭撒娇似地否定后，阿诺特投来没好气似的目光。

「……说谎。」

「唔嗯……」

像是在责备她的逞强，阿诺特的拇指触到莉榭的嘴唇。

唇中央的位置被按了一下。这也是一种有点使坏的摸法。

「莉榭。」

「……！」

当温柔地被他叫到名字，胸口果然好痛。

「如果对你来说是件可怕的事，那不在婚礼上亲吻也成。……不管怎么用强，我也会为你做到。」

被说到这份上，连她都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幼子。正因为如此，莉榭才告诉阿诺特。

「……我不想让成为你妻子的誓言，缺少了任何一环。」

然后再恳求。

「请你再亲我……夫君……」

「────……」

阿诺特微微皱起眉头，手贴在莉榭的脸颊上。

「知道了。」

「……」

左胸仍旧隐隐作痛。明明如此，却还是涌起了想要更靠近阿诺特的冲动。

（明明被叫到名字就想哭，还希望殿下多叫我。……明明待在身边感到很痛苦，却又不愿离开……）

所谓庆祝生日，就是祝福出生。

经历过多次死亡，几度殒命的莉榭，感觉心脏彷佛有了新的脉动。

（……我，对于这个人。）

现在确切地意识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情，莉榭闭上了睫毛湿润的双眸。

（……我爱上了阿诺特殿下…………）

就在莉榭明白这一点的瞬间，两人又开始了温柔的互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