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别碰她比较好。」
虽然我有女友就是了。
因为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听霞说话,所以他提到云母的名字时,我不禁诚实地说出了意见。可以明显看出霞大吃一惊。
「啊,不,你想想嘛。百目鬼同学好像很受欢迎。我实在高攀不起,对吧?再说要是遭到其他想追百目鬼同学的男生嫉妒,也很麻烦嘛。」
说出那些话的我本身也大吃一惊。
我表现出显而易见的演技,无法澈底隐藏那种态度。我知道只要像这样讲些笨拙的借口来掩饰,霞也不会深入追究。我可不是白白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
「哈,你居然会在意那种事情啊。你那样一辈子都交不到女友喔。」
看吧,这种时候霞会一笑置之。
「是那样吗~」
「就是那样。」
这下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啊啊,但我真的慌了一下。要是霞胡思乱想,打算把云母塞给我的话,好不容易做好的准备就泡汤了。霞会在奇怪的地方多管闲事啊。
百目鬼云母。
我认为她是个漂亮的女生,但同时也不想靠近她。
硬要形容的话,她就像蜘蛛。会准备周全地布下陷阱,绝对不会让捕捉到的猎物逃掉。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感受到她散发出这种气质。
话虽如此,但我绝非讨厌她。只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与她相处,也不认为她有什么害处。
所以纵然有许多男生私下暗恋云母,我也只觉得他们真是傻瓜。只要跟我无关的话题,我就能事不关己地看待。
因为云母单恋着霞。
跟云母爱慕霞的热情程度相比,那些路人甲男生的淡淡思慕根本不可能传递给她。只会像把火柴丢进岩浆一般,燃烧殆尽而已。
尽管关于她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多,即便如此,也不是一无所知。
云母没什么朋友。她基本上是那种无论对谁都会以礼相待的人,同时也是那种会明确划分出界线的人。就我所见的范围,她似乎没有能够敞开心房的对象。某种意义来说跟我很相似,让我有种亲近感。
所以她经常表现出一视同仁的态度。照理说是这样。明明如此,却只有看向霞的视线明确地不同。
看吧,她现在也是装作在看书的样子,但注意力都集中在霞身上。证据就是她有时会从书本中抬起视线,偷看这边。
我们有一瞬间对上视线,但她立刻移开了。
甚至能感觉到那视线在眨眼时蕴含着敌意,让我觉得有些舒适。不,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是被虐狂。
云母大概没有自觉到那就是被称为嫉妒的感情吧,这令人感觉非常温馨。最重要的是,那证明了她对霞抱持着类似独占欲的执着心,同时也证明我做的准备至今仍然发挥著作用。
准备。没错,就是准备。
初次看到她并感受到她那种特质的时候,我忽然浮现了一个想法。
把云母跟霞凑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变成很有意思的状况吧?
霞跟云母的恋爱观绝对合不来。霞只把恋爱当成是打发时间的游戏,云母则是会强烈地执着于一个对象。他们不可能合得来,彼此没有交集的认知一定会变成有趣的剧目。我如此确信。
那会是多么有趣的喜剧呢?无论是霞的自私胜出,或是云母的执着获胜,不管演变成什么情况,都很有意思。
我想观赏看看。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我就没办法阻止自己。无法反抗自己的本性,屈服于灵魂的欲望。
从以前就是这样。一发现火种就想用它来引起骚动,然后坐在特等席看戏。
这种本性一定一辈子都改不了吧,毕竟我本身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对云母感兴趣并试着观察她后,我立刻明白了。
纵然拥有的力量不同,云母也跟我的女友一样,是非人类的存在。
好几次目击到云母一边在意他人的眼光,一边偷偷地对蜘蛛说话的模样。如果只是这样,就类似跟花草说话一样。只会觉得她是有一点奇特的女生。
但如果被搭话的蜘蛛会服从云母的指示,就另当别论。
正好知道我女友这样的例子,所以即使拥有的力量不同,我也能够确信云母是非人类的存在。
这下很值得期待,就连我也没观赏过人类与非人类的恋爱。啊,当然我跟女友的关系是例外,毕竟只有这段关系我也没办法只当个观众嘛。
所以我很期待这样说不定会变得更有趣。
明明如此,霞却总是不照着剧本走,虽然他这样才够格当我挑选出来的主角。
在楼顶与独自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女相遇,陪她商量烦恼。明明演出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段故事即将展开的相遇,没想到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他太过习惯这种事了,而且留下的还是觉得云母很阴沉的印象,实在非常棘手。
为了不被云母发现,我每天小心翼翼观察她,然后察觉到她样子不太对劲,预测她会去的地方,假装要跟霞约在楼顶碰面,把他叫了出来。
一想到之前耗费的工夫,就忍不住想叹口气。哎,但也只能看开,把这些事情当作是投资的一环,是为了享受更加有趣的戏剧。
再说也并非都是些坏事。
虽然没办法让霞对云母感兴趣,但如同我的计画,云母对霞产生兴趣了。而且是以更加自然的形式。
在对方心灵脆弱时趁虚而入,让她坠入情网的做法就短期来说大概比较精彩有趣,但现在可以清楚知道像云母这样的类型,让她多花上一些时间成本会更有效果。
我本来就是比较有耐心的人,最重要的是我无论何时都同时准备了好几个感觉能让事情变得更有趣的火种。只要一边享受这些乐趣,一边等待机会到来就行了。也多了一些缓冲时间可以仔细调查关于云母的事情。以结果来看,甚至可以说幸好是这么发展。
一般来说,人很容易去依存自己扮演的角色。例如监狱实验就是很好的例子。
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人,为了填补空缺的位置,很容易要求自己扮演某个角色。当然也有例外吧,但以云母的情况来说并不符合。
所以云母一定打算扛下父亲本来希望母亲扮演的角色。
如果身边有像霞这样无论好坏都脱离常轨的人,就很容易忘记,但一般来说,人很难逃离渴望别人关注自己的欲望。如果对象是家人就更不用说了。有些人会学坏走偏,就是因为即使是以挨骂这种形式,也希望别人关注自己。
尽管如此,云母还是没有选择那样的道路。她选了提升自己的评价这条路,应该是因为她本性善良吧。
但就算那样,还是没有得到关照。她的家庭环境实在不能说是美满。
所以她才会陷入绝望。执着于父亲,渴求爱情,却得不到关爱。没有被消除的欲望膨胀得愈来愈大。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在这时垂下蜘蛛丝给她的人是霞。即使那对霞而言只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但会从中感受到什么,经常都是看接收的那方怎么想。
不出所料,云母将丧失的执着矛头转向霞。
真是个笨女人,完全中了我的圈套。
之后就简单了。只要不断散布关于霞的传闻,让那些消息可以自然地传入云母耳中就行。
一般来说,比起直接从当事者口中听到的情报,人们更容易把听来的间接情报照单全收。其实没有比有第三者介入的情报更难判定真伪了,但无论是谁都想相信自己辛苦打听、付出劳力获得的情报才是事实吧,所以这也无可奈何。大家都不喜欢徒劳无功。
云母名为恋慕的执着心,像这样变成更深、更浓的感情。
只要有一个契机,故事就会揭开序幕了吧。
不过时机实在很不凑巧。
除了那次相遇的安排以外,我也尝试过各种手段,但大多以失败告终。几乎都要怪霞,我也因此被吊了胃口两年。
云母的执着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岁月就丧失。这是她本身的特质,同时也是我用了一些手段让她继续执着于霞。
但结束的时间因为其他理由逼近了。
很遗憾的,我并没有像霞那样超凡脱俗的强大能力。
虽然女友对我的评论是「明明是人类却比怪物更像怪物」,但我认为真正的怪物是指像霞这样的家伙。
所以我不努力准备考试的话,就理所当然地无法考上大学。
而且这点也可以套用在除了我之外的同学们身上。
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上帝视角这种方便的东西,只能透过听别人发牢骚或放闪来看戏。不只是直接听本人说,也经常听到从当事者的朋友那边流传过来的八卦。
但大家现在没那个余力。热烈地讨论恋爱话题的氛围变淡许多,大家都变得比较自重。当然还是有人在谈恋爱吧,不过他们也都避免露骨地放闪,偷偷摸摸地隐藏起来。
所以就算他们现在演出有意思的戏剧,我能充分享受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样太浪费了,我办不到。我可是已经投资了两年。所以只有现在,我会阻扰霞对云母产生兴趣。
而且因为这种状况,也存在有趣的副产物。
──就是云母夸张地有异性缘。
「请跟我交往。」
某天放学后,为了避免穿帮,我小心地观察被找出去告白的云母。
好啦,会有什么结果呢?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欢迎演员即兴表演。如果他们要扯断我的操纵线,我认为那样也不错。
所以云母要接受告白的话,我也无所谓。
把她跟霞凑在一起一定比较有趣吧,所以会觉得有些遗憾,但我打算尊重她的意思。再说那样也是有其他方式可以享受乐趣。
「对不起,我没办法跟你交往。」
「为什么?」
「因为我不认识你,就算你要求我跟你交往,我也很难答应。」
「不能等交往之后再慢慢认识彼此吗?」
「对我而言,所谓的交往是基于彼此的信赖关系。我认为试用期什么的对彼此来说都很失礼。」
她很果断地拒绝。
嗯,哎,虽然早就知道了,但她似乎完全没有要接受的意思。尽管她表情扭曲像是过意不去的样子,但大概只是装出来的。感觉她只是认为这样比较能和平收场。我反倒觉得告白的男生实在可怜又悲惨,有点好笑。
话说回来,该怎么说呢?应该说她想得太美好吗?要用比例来说的话,这世上从两情相悦开始发展的恋爱明明是少数派吧。
如果她只是当成单纯的婉拒台词而使用倒还好,但感觉她是认真这么想,这彷佛会变成以后产生误会的原因,真令人期待啊。
「等一下!」
「呀啊!」
喔,状况急转直下。失恋的男生抓住了背对自己准备离开的云母手腕。
「那个……」
「抱歉,但我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死心。」
云母垂下眉尾,露骨地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失恋的男生还不肯罢休。
纵使云母一脸困扰的模样,她也没有粗暴地甩开对方的手,男生的行动感觉会愈来愈夸张。仔细一看,云母看起来也像是感到害怕的样子。
差不多是时候了吗?
「好啦,到此为止~」
啪──我拍响一下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并登场。两人猛然转过头来。
「总之,你先放开手吧。」
好啦,虽然实在非我本意,但我常跟霞一起行动,所以无论好坏,我的长相与名字都在校内众所皆知。他似乎也认得我,表情紧绷起来。
哎呀,我又不是霞,不会突然动手揍人啦。
他握住云母的手松开了。云母趁机跟他拉开距离,也跟我保持距离。
嗯~我们姑且算是同班同学,真希望她别这么提防我啊。不过这也没办法,我尽量避免过于露骨,若无其事地确保能够掩护云母站的位置。
「先说声抱歉。我本来不打算偷听的,但正好在路过时听见了。」
「啊,不会……」
失恋男生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如果要描述他的内心,大概就是「搞砸了……」吧。既然如此,只要给他一个逃避的借口,他应该会顺着台阶下。
「还有,你今天就先撤退吧。虽然我只有听见片段,但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冷静。你该不会打算霸王硬上弓,对她怎么样吧?」
「我、我知道了……百目鬼同学,抱歉。」
如果他打算继续纠缠下去,我也会采取相对的措施──我透露出这样的言外之意,于是失恋男生低头道歉后,逃离了现场。
对不起喔。就算我再怎么欢迎演员即兴表演,但临时演员的失控还是NG。如果他出了这么大的包,还有那个活力追求云母的话,让他升格成配角也不无可能……哎,但我想不会发生那种状况吧。
「抱歉。多亏有你,得救了。」
「不会不会,为什么百目鬼同学要道歉呢?不管怎么想,都是那个男的不好吧?」
「……谢谢你帮了我。」
她很讨厌我呢,就连只是口头道谢都有点纠葛耶。
「不客气。哎呀~话说回来,百目鬼同学真受欢迎呢~」
「哎,说得也是呢……」
「你不是很高兴?」
「虽然不是想被人讨厌,但这么频繁的话,有点……」
云母有些疲惫似的含糊其辞。
反正她根本不打算接受,明明无视就好了。或许之后会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但跟被人用蛮力危害的风险相比之下,哪边算好一点呢?反正肯定有人会因为被甩的反作用变成黑粉吧。
「这种事常发生吗?」
「怎么可能。一般人只要被拒绝,就会很干脆地离开。」
「这样啊。哎,一般是这样呢。」
会这么诚恳地一一聆听告白再拒绝,是因为云母在本质上是善良的吗?
霞也是有人找他就一定会赴约。
如果是我……啊,嗯。会去呢。这好像跟善不善良没有关系。
「唉……我看起来很好拐的样子吗?」
云母掺杂着叹息这么低喃。竟然会对我这样示弱,看来她真的有些受不了啊。
「我想应该没那回事。」
「但我看起来像是个被不是很熟的对象告白,也会点头答应的轻浮女生对吧?」
「不,我想不是那样的喔。」
「那么原因是?」
我稍微思考起来。
好啦,该怎么办?
要回答云母的疑问并没有多困难。我可以想到好几种模式,甚至还能说明刚才那个男生属于这些模式中的哪一种。
问题在于就算回答了,也没办法解决任何事情。
陪人商量烦恼未必一定要解决对方的问题才行,偶尔光是聆听对方吐露烦恼就足够了,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时候那么做才是正确答案,但无论如何,我提升太多自己的好感度并非好事。万一不小心让云母执着的对象变成了我,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预估那种事情首先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既然已经出乎意料地登上了舞台,我希望能尽速消失至左右侧台。
我不想当演员,而是想看戏。
「嗯~这个嘛……果然是因为百目鬼同学很可爱吧?你想想,就跟明知道不会中奖,还是会买乐透一样啊。」
很好,就跟我计划的一样,我们沟通不良。她翻白眼瞪着我看,甚至还叹了口气。要是云母对我的好感度再提高一点,这就会变成完美沟通了,所以说人类真的是很有意思。
「那样一点帮助都没有呢。」
「也是呢~你准备要回家了?」
「是没错。」
「毕竟刚刚才发生那种事,路上小心喔。」
我一边对露骨地提防着我的云母挥了挥手,同时背对她迈出步伐。
不过,还真是好笑啊。
今后一定也会不断出现有勇无谋地向云母告白的男生。
恐怕是那种孤独感与毫无意义的挣扎,导致她的心理状态扭曲成长,让她的表情和言行举止蒙上相对于年龄来说非常不自然的阴影吧。听见同学在聊幼稚的咸湿话题时,她并非无视,也没有表现出厌恶感,只是妖艳地露出微笑,让对方闭上嘴巴。她那种模样会勾起观看者的性欲。
仅仅如此,一定就足够让她有异性缘了吧,更何况还加上了单恋这种要素,自然更诱人了。
据说恋爱中的女性会变漂亮,这两年来一直观察着云母的我,可以断言那是一个真理吧。
云母变得非常漂亮动人。
因为她还散发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相对于暗恋云母的男生总数,她被告白的次数好像很少,尽管如此,应该也有不少男生哭湿了枕头吧。
这实在非常滑稽,让我笑到停不下来。
轻易地让人迷恋上她,再果断地甩掉。虽然是廉价的三流喜剧,但以副产物来说还不坏。
哎,毕竟比较对象是那个霞,这也没办法。你们就换个目标吧,诸位残兵败将。没什么,反正就凭你们是无法应付云母的。有更适合的对象。哎,我说真的。
然后,对不起喔,百目鬼同学。现在还要请你继续这种徒劳无功的单恋一阵子喔。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咦?你该不会是百目鬼同学?原来我们同一间大学啊。」
我装作只是偶然巧遇的样子,向云母搭话。
云母考上了同一间大学这件事,我也立刻就发现了,反倒该说我有寻找她的身影。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我一直在煽动云母的执着心,确信她无论如何都会选择跟霞一样的大学。
虽然不晓得她能否考上就是了。
哎,不过就算她没考上,应该也能透过跨校社团散布霞放荡的生活并从中作乐,所以不管她有没有考上都没差。
「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说是这么说,但直到去年都还是同班同学,感觉也没隔多久就是了。」
「的确,毕竟才一个多月嘛。」
无关紧要的客套对话与陪笑。也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既然都看到了,视若无睹好像也不太好──我提醒自己保持这样的态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她发现我一直在找她。
「幸会,我是经营系的阿久户智也。」
「我是心理学系的高松葵。」
我观察待在云母身旁,疑似她朋友的女性。
那么,她们是哪种程度的关系呢?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可能,但万一这个人物能成为云母的依存对象,就大事不妙了。依存对象分散成好几个的话,对个别对象的依存深度无论如何都会变淡。
「百目鬼同学也是心理系?」
「是的。」
「心理系啊~嗯,不错呢。你们两人都给人那种感觉。」
「是这样吗?」
「因为你看,对其他人没有兴趣的话,是不会想念心理学的吧?想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才会仔细观察别人,这种人也经常注意到细节,所以很擅长替别人设想。」
嗯~我自己都觉得这台词真肉麻。哎,但我想观察的是反应,内容本身怎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实际上百目鬼同学经常站在跟大家有点距离的位置观察周围,很多人表示就是欣赏你这种沉稳且成熟的地方喔。」
这是事实。对云母有意思的男生,很多人都会说出像这样的话,最好笑的就是实际上的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每个人都只是把自己的理想反映在她身上,根本没有注视她本人。
「高松同学感觉也很成熟又漂亮,心理学系是不是很多这样的人啊?」
顺带一提,这句则是玩笑兼应酬话。要说成熟,她还无法摆脱在装大人的感觉,而且不管怎么想都是我女友比较漂亮。
好啦,最关键的反应是……唔喔。嗯,她在伤脑筋呢。好像很尴尬。
看来她不是那种习惯被称赞的人啊。大概是上大学才开始打扮,而且也不是那种有远大目标的人。只是碰巧考上这里的那种状况还满常见的。
「智也同学为什么会选择经营系呢?」
「说来难为情,但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我会选择经营系,是因为这样最安全。其实选经济系也没差,但因为朋友也选了经营系,就决定来这边。只是这样。」
到目前为止的反应来看,大概这样的回答才是正确答案。哎,反正也不是谎言嘛。
话说回来,智也同学吗?
哎,算啦。比起这个,云母对「朋友」一词产生反应这点比较重要。就她的视角来看,会让她感到挂心的我的朋友,只有一个人而已。
「喔,对了对了,霞也在经营系喔。」
「……是吗?」
哈哈。啊,太好了。云母还没有丧失对霞的执着。即使知道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但人类最教人猜不透的就是最后那百分之一,所以我其实有点不安呢。
「霞是我的……该怎么说呢?朋友?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是很久啦……」
要说是挚友让我有些顾忌。不晓得实际上究竟该归类成什么呢?
「喔,不妙。再不移动的话,会赶不上时间呢。」
我瞄了一下手表确认时间,结束话题。我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知道了。现在暂时没有其他事要问了。
「下次再一起喝杯茶,慢慢聊吧。也邀霞一起去,当然还有葵同学。」
我们迅速地只交换了联络方式后,我说了声「拜拜」,便离开现场。
总之,葵同学看来不会成为云母的依存对象,我放心了。她好像也对我有意思,要不要先当成备胎呢?毕竟上大学后也得重新建立人脉关系,再说为了更棒的看戏体验,也需要有人把云母的消息告诉我嘛。
啊啊,要是我有千里眼就好了。正因为知道那种东西实际存在,才让人更想要呢。
「智也,你记得百目鬼云母吗?跟我们同一所高中的女生。」
升上大学后过了一年以上时。霞突然提起关于云母的话题。
「当然记得啊,三年级的时候跟我们同班对吧。」
「那家伙也上了我们这间大学耶,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应该说霞你果然没有注意到啊?」
「没注意到不感兴趣的对象很正常吧,反倒该说是智也你在意太多小事了啦。」
「或许是那样也说不定,但我觉得是霞太漠不关心了。但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昨天遇见她,让我回想起来,然后我们去喝了点酒。」
「咦?」
我大吃一惊。压根没想到霞居然会在我没有帮忙牵线的状况下跟云母发生关系。不,虽然也有亿万分之一的机率,他可能没对云母下手,但就算那样,这也是很大的进展。
毕竟从我开始做准备后,已经过了四年。老实说,我甚至已经放弃,认为自己失败了。一直在关注其他火种,这边只有进行最起码的确认而已。
想不到居然会到了现在才开花结果,这是我压根没想到的发展。
换言之,这是不存在操纵线,由霞与云母本身纯粹的意志展开的剧目。
哈哈。不错呢不错呢!就是要这样才对嘛!
虽然也还不晓得这会变成喜剧或悲剧,但果然戏剧就是因为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结局才有趣。
「啊,啊……嗯。」
不过这样啊。这么一来,就表示我错过开场吗?这让我有些……不,是非常遗憾。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可能一直拿霞和云母当玩具,他们也有可能在我没注意时进一步发展。唯独这点是无可奈何的。
这种时候,要是有像我女友那样方便的能力就好了,但遗憾的是我不管怎么挣扎都只是个普通人类。
哎呀~话说回来,真亏霞竟然敢对那种感觉风险很高的女生下手啊。
反正既然是霞,肯定能得心应手与云母交往吧,不过可能的话,希望他别把我卷进去。既然戏剧已经开幕,我就比之前更加不想干涉舞台上的事,想要保持观众的立场。
「喔,说曹操,曹操就到。」
云母在无懈可击的时间点登场。
恭喜你们!尽管很想这样欢呼,那么做就太过火了,我提醒自己谨言慎行。
「午安,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坐吗?」
「当然可以。」
「好啊。」
霞,你会不会太冷淡啦?嗯,哎,虽然我知道他就是这种个性啦……但这种倾向有点不妙。不稍微冷静一点的话,感觉会出纰漏。
「我平常会自己准备便当,但今天早上,那个……」
云母有些难为情似的不时偷瞄着霞。
哎呀~还真是纯情呢,真的是大学生吗?还是说只是我的心灵太肮脏而已?
感觉今后好像会很有意思,又觉得感慨良深。对未来的期待与对过去的成就感掺杂在一起,心情十分愉快。感觉大概就像考上第一志愿时的入学典礼。
我现在的角色是两人共通的熟人朋友。我勤奋地把霞的情报传达给云母,这大概是我在这出戏剧里担任的第一幕兼最后一幕的场景。这之后我想当个观众,尽量不加以干涉,所以就趁现在先公开所有感觉有必要的情报吧。
「唔喔,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霞大概打算去抽根菸吧。距离下一堂课还有些时间,不过霞稍微提早起身准备离开,于是云母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那个……呃,你今天……」
「啊~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
「这样啊。」
云母松开了依依不舍似的,握住霞衣服袖子的手指。霞明明可以再稍微理会她一下嘛。
啊,嗯。不过这样一来,我就能确信了。
对霞而言,云母是个一文不值的工具人。
我暗自窃笑。不错呢,就是要这样才对。这样才能观赏到云母执着的尽头。
倘若霞会回应云母那过于沉重的感情,那种已经超越砂糖,彷佛糖精块般甜死人的恋爱剧一定也不坏吧,但要问我这次想观赏哪一边,我会果断地选择这边。
啊啊,真期待今后的发展啊。
***
霞说不定在劈腿。
舞台开幕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大约十二月上旬左右。云母来找我商量这件事情时,我也只觉得「啊,果然还是被卷进去了」。
既然无法获得上帝视角,不在某种程度的距离进行观察的话,就无法享受这出戏。
所以没办法置身事外也是无可奈何。老是听传闻也没有意思嘛,就这层意义来说,我非常喜欢陪人商量恋爱烦恼。
问题在于会找异性商量恋爱烦恼的人,大多是在找下一个对象。
从以前开始就有两只手数不完的女生,对霞抱持着类似憧憬的爱慕之情,因此包括高中……不,包括国中时代到现在为止,我已经被迫习惯陪人商量这方面的烦恼了。
客观来看,我在其他人眼中应该像是霞的挚友,如果是认识的人,不敢问霞本人的话,最终就会跑来我这边,这也难怪吧。
也因此我感到十分心凉。
别开玩笑了。明明接下来才要开始变得有趣吧,居然要在这种半吊子的地方划上句点,我绝不承认,至少希望可以再掀起一场风波。不,我会让他们掀起来。
「霞劈腿啊……」
话虽如此,就算她这么跟我说,我也只能回:「我想也是。」
霞可是名副其实的花心大少。只要稍微了解霞这个人,应该马上就知道不能期望他会诚实地跟女生交往吧,不过该说恋爱是盲目的吗?虽然利用那种盲目的我好像没资格说这些就是了。
「虽然我相信他,但是……」
我一边眺望着低下头这么喃喃自语的云母,同时伸手拿饮料。
她有没有发现在明明没人问她,她却特地主张「我相信他」的时候,就表示「我无法相信他」了呢?我想大概是没发现吧。
如果真的相信霞,那就会以无意识为前提,所以脑海中不会浮现这种想法,也不会特地化为言语啦,百目鬼同学。哈哈哈。
「稍微整理一下状况吧。你最先产生怀疑,是在夜晚的闹区里看到霞跟你不认识的女性一起进入旅馆的时候,没错吧?」
无论怎么想,都出局了吧。是裁判会举起红牌,直接判退场的程度。你在搞什么啊,霞。失误也该有个限度吧,夸张到有点好笑了。
「但霞同学说他只是在照顾喝醉的人。」
云母立刻这么否认,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她拼命的模样很有趣。她不惜欺骗自己也要包庇霞的样子实在太滑稽了。
「说得也是呢。就算是那样,明明有百目鬼同学在,却跟其他女性进入旅馆,我觉得是霞太轻率了。」
「但要是烂醉到连计程车都拒载,也只能去旅馆了吧?」
这大概是霞的借口吧。
嗯~真麻烦。
隐约可以理解云母会包庇霞是出自怎样的心理,但云母的感情跟霞的借口混杂在一起的话,身为聆听者的我不一一分割出主观,就搞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再加上要是随便否定,云母有可能会失控,所以也必须考虑到这方面才行。
「就算是那样,他也太轻率了喔。他应该也不是跟那个女生两人单独喝酒吧?既然这样,霞已经有百目鬼同学,应该把上旅馆照顾人的事情交给别人。」
霞跟陌生女性上旅馆了。这对云母而言是无法原谅的事。所以也是她希望有人同意的部分。
「那个……其实他只说是饮酒会,我也不晓得他们是两人单独喝酒,还是有很多人在场……」
「既然霞说是饮酒会,我想大概不是两人独处吧。」
但她希望别人可以否定霞有劈腿这一点。正确来说,是她想坚信霞没有劈腿。所以不能说:「霞在劈腿!」遑论提出证据给她看。
「话说回来,你知道霞在旅馆待了多久吗?」
「抱歉。因为我脑袋一片空白,回过神时,我已经回到家了……」
「这样啊,你应该打击很大吧,这也没办法。」
呜哇~没有任何可以袒护霞的线索。
这样是要我怎么办啊~但不想个办法处理的话,感觉无法再掀起一场风波,只能努力加油这点是我最难受的地方。
「霞同学曾说在衣服洗好前都没办法回家,所以我想应该待了满长一段时间。」
霞~你为什么要自掘坟墓啊~
哎,但就霞的角度来看,他也不知道云母是从何时开始监视了多久,就算云母老实告诉他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地回家了,所以不晓得霞几时离开旅馆,不过考虑到云母可能在说谎,为了回避风险,霞八成不会相信,所以这也没办法吗?
然而不说些多余的话应该是铁则吧?拜霞所赐,我现在才会搞得这么辛苦耶。
「原来如此啊~所以那时你决定相信霞吗?」
「…………是的。」
她是笨蛋吗?
哎,但这也没办法吧。这就是百目鬼云母啊。
乞求、执着、盲目相信、依赖爱情。
不健全到了极点的精神构造,所以观赏起来才有趣就是了。
「但结果你还是无法相信他?」
「不,我相信他。虽然相信他,不过……」
「不过?」
「霞同学完全不肯遵守约定。」
嘴巴说着相信霞的云母,表情因为不信任与不满而扭曲变形。
「你们做了什么约定?」
「大概就我希望他跟女生去喝酒时可以告诉我,还有可以的话,希望他不要跟女生两人独处。这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不,我不那么认为。简单来说,就是希望他不要让你感到不安对吧?与其说约定,不如说这在理所当然的范围里面吧。」
虽然我说的理所当然,不是道德层面的意思就是了。
女性跟男性不同,对伴侣抱持不安的话,常变得容易劈腿。「因为觉得寂寞」这种常听到的劈腿借口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不想被戴绿帽的话,就不该让女性感到不安。
相反地,男性对女性伴侣感到安心的话,就会变得更容易劈腿。简单来说,就是男人会在这种时候劈腿──小看伴侣,认为「反正这家伙没其他男人,也离不开我吧」。
换言之,也就是说霞不仅小看云母,认为她反正不会离开自己,而且还觉得就算离开也无所谓。实在太无药可救,太好笑了。
「这么说来,你会跟霞约会吗?」
「咦?会啊。那当然。」
「例如怎样的约会?」
「呃,虽然大多是一起去喝酒或他来我家玩,但他也有带我去过像是观景台这样的约会景点。」
云母有些害羞地述说。看来非常幸福的样子。有时夹杂一丝苦涩,不过真亏她能在这种状况下这么陶醉地沉浸在回忆当中啊。
「有照片吗?」
「有是有啦,你想看吗?」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啦。」
「不会,请便。」
我借用她的手机,两人探头一起确认。云母会一张一张地进行解说,但这部分根本不重要。
重点在于照片有没有拍到霞的脸。
有不少男性不喜欢拍照。所以只是躲避上镜头的话,无法明确判别他是否做了亏心事。
然而,若是拍不到完整的身影,会遮住脸、戴墨镜的话,就要小心留意了。还有绝对不让女友用手机拍照的人也很不妙。
那么,要说霞的话,他很普通地出现在照片上。而且是用会留下确切证据的云母的手机拍照。
既然如此,至少霞不打算向周遭人隐瞒他有云母这个对象吧。
哎,也可能只是因为在大学里发生过他收下爱妻便当的爆笑事件,所以他认为这件事瞒不住,决定像是当成真命天女一样地对待云母而已。
哎呀~那个事件真的笑死我了。霞紧绷的表情实在有趣得不得了。
「嗯……」
我的直觉告诉我霞并没有劈腿。
因为追根究底来说,云母本来就不是霞的女友。
如果终归是炮友的话,就算霞跟其他女性有一腿,云母也没道理责怪他劈腿。
虽然我本来是这么推测,但霞对待云母的方式跟恋人一样。
「怎么了吗?」
「喔,没什么。这些都是你们交往后的照片对吧?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怎么熟识的而已,是谁先告白的啊?」
「这是那个……他约我去喝酒,结果就顺势开始交往了?」
看到脸颊稍微泛红,回答得有些暧昧的云母,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然后我确信了。
霞并没有打算把云母当成女友。
我可以断言,霞绝对没有说要交往。
几乎算是女友,但不当成女友看待也无妨的工具人。
这就是云母的定位,两人在交往是云母一厢情愿。
哎呀,不错呢。这是最容易陷入泥沼的关系。
能够做像是情侣会做的事情,而且也被当成女友对待,所以很容易感到开心或满足,但其实男方绝对不会让步,也不会诚恳地跟女方交往。
因为对那种讨厌束缚的男性来说,没有比这更方便的关系了。
我说得没错吧?明明可以做所有想跟女友做的事情,却也能做有了女友就办不到的事情。
再加上也不需要付出太多劳力。对女友需要频繁地联系和送礼,这种情况却不用做到这两项。
特地正式交往没有任何好处。
要改善这种关系,必须由女性主动确认两人是否在交往,对于设法蒙混过去的男性断言︰「如果不肯明确地定义两人的关系就分手。」
但女方大多会担心被讨厌而畏缩不前,就这样说不出决定性的那一句话,一直拖拖拉拉地持续这种没有结果的关系。
然后累积起来的不满与压力迟早会到达极限并爆炸,我现在就非常期待那个瞬间。
不过,真伤脑筋啊。「霞是否有劈腿?」对于她这个烦恼,我已经准备好答案了。
但我也不能把答案原封不动地告诉她。
因为她肯定会反弹,霞也会认为我说了多余的话,变成我们起争执的原因吧。
那样就不符合我的目的了,在我这边爆炸也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我必须诱导云母再继续维持现在这种肯定会破裂的关系一阵子,但这是相当棘手的难题。
呵呵,不过算啦。没什么,如果是我一定行,一定行。
不过,这样一看,还真是令人意外呢。云母的眼中似乎还是只有霞,我以为她已经在找备胎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她甚至不惜像这样欺骗自己,也想要相信霞没有劈腿。
哎呀,真的很稀奇。要说哪里稀奇,就是霞居然会在我没有牵线的状况下,对这种感觉会纠缠不清的女生下手。
真危险,而且好像还能继续让我看好戏啊。这就是我简单扼要的感想。
***
「霞你最近过得怎样?跟百目鬼同学相处得还好吗?」
我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像是在闲聊一般淡定地提出这个话题。
若是先从结论说起,霞似乎巧妙地把劈腿那件事敷衍过去了。我向不少人探听消息,但看来两人并没有迎向决定性的破灭并分手的样子。
所以这个话题除了让我引以为乐以外没有更深的意义,但这正是最重要的事情。
「……哎,还过得去吧。」
霞一脸麻烦似的回答。在他这么回答的时候,他们相处得并不好这点便显而易见。
追根究底来说,他特地避开学校里的餐厅,来到位于校外附近的荞麦面店时,大概就能察觉到他在回避可能会碰到云母的地方。
他的掩饰笨拙到就算在这里的人不是我也能察觉。霞自己也不认为这种说法管用吧,看来他十分心力交瘁啊。哎呀,真有趣呢。
「我是不打算过问细节啦,但拜托你尽可能地不要把周遭人卷进去喔?」
才怪。要是他能盛大地把周遭人都卷进去大爆炸,感觉那场景会非常有趣,所以我反倒想推荐他那么做。
但无论是以我的角色或立场来看,都不能说这种话,因此我只有给他无可非议的忠告而已。
虽然是为了尽可能容易观赏到各种剧目才打造这样的立场,这种时候却很不方便。
但不管是怎样的角色,像我这种家伙要是说出真心话,肯定会让其他人不敢领教就是了。
不过大家应该都这么想才对。
无论是谁都很喜欢拿着正义的棒子单方面教训别人,劝善惩恶对吧?人渣身败名裂这种事不是最棒的表演吗?这就是所谓的「幸灾乐祸」,别人的不幸甜如蜜。
……咦?我吗?我没关系的啦。姑且不论别人看不到的内心,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我的言行是典型的好人嘛。怀疑的话,大可试着回想一下。再说就算看到好人身败名裂,也没什么有趣的吧?
「我才不会出那种差错咧。」
「……这可难说。」
唔喔,我这样可不行啊。因为在想些多余的事情,反应慢了半拍。我利用多出来的空档演出不信任感。
「啧,我最近可没把你卷进来吧?」
好,命中了。因为霞以前曾把我卷进麻烦事里嘛,我会怀疑也很自然。
「但最近才有人来找我商量恋爱烦恼耶。」
我在这边投下燃料,让局面朝高潮加速发展。
「啥?啧!那家伙──」
可以明显看出霞感到十分烦躁。
嗯嗯,不错呢。这样他对云母的态度应该会变得更随便才对,然后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云母会累积更多压力。
「……她说了什么啊?」
「她说你可能在劈腿。」
「说到底,我们本来就没在交往,哪有什么劈不劈腿啊……」
霞感到疲惫似的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
「你明知道百目鬼同学会误解,还是放着不管对吧?」
「我本来以为她迟早会发现啦。」
天真,太天真了。
如果是霞平常会发生关系的那种对象,根本就不会误解,纵然不是如此,在怀疑霞劈腿的时候也会发现吧。那并没有错。
但对象是那个云母。即使要欺骗自己,她也会认定霞没有劈腿。
「然后咧?智也你说了什么?」
「我当然是随便搪塞过去了啊。毕竟我根本不知道任何详情,还能怎么回答啊。」
「那样就行了。唉……」
就在这时,霞的手机响了。我稍微瞄到的画面上显示出云母的名字。就某种意义来说,真是最佳时机。云母大概是在校园内找不到霞的踪影,才打电话过来的吧。
「霞,你的手机在响喔。」
「我知道啦。」
霞只是一脸嫌麻烦似的把手机扔到座垫上。
「没关系吗?」
「没关系啦。」
霞咂嘴一声。他都这样试图跟云母保持距离了,感觉他可能在心想要是云母可以赶紧离开他就好了。我知道云母的执着心有多强烈,很清楚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所以霞这么天真的预测让我觉得很好笑。
「怎样啦?」
「没事。」
唔喔,我好像在不知不觉间笑了出来,霞用低沉的声音责备我。
但霞似乎也察觉到那是在迁怒,他大口深呼吸后,彷佛要转换心情般露出笑容。
「智也,你圣诞节要怎么过?」
「你这么问我也很难回答耶,姑且是有计划啦。」
「你会去参加什么圣诞派对吗?」
「可以这么说吧。啊,姑且先说一声,那是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聚会喔。」
反正他打算说先跟别人有约了,以此来躲避云母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才想问霞你要怎么过咧。」
我这么追击露出苦瓜脸的霞。
「你是觉得事不关己吧。」
「实际上是不关我的事啊。」
霞很擅长转换心情,但我不会让他那么做。要是他们的关系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可就伤脑筋了,那样的剧码太无聊了。
「真麻烦耶……」
「对那个麻烦的女生出手的人是你吧?」
而且那是霞的意志,并不是我拉了操纵线。所以在霞凭自己的意志与行动拉下帷幕前,我不允许他走下舞台。
「干脆地甩掉她不就好了吗?」
「要是那么做,她会爆炸吧。」
我想也是,但我就是想看那种场面嘛。
「她能不能赶紧对我幻灭还什么的,然后离开我啊。」
「嗯~你这番发言实在差劲透顶喔。」
我明白即便事情发展至此,云母仍然没有采取行动的理由。
呵呵,她八成是不想被霞讨厌吧。但她好像没发现那种胆小的态度只会让霞更快丧失对她的兴趣。
然后霞会对其他女性出手,云母只能重复着虽然感到怀疑,又装作没看见来蒙混过去的行为。
多么糟糕的恶性循环。
可是这种循环也接近极限了。云母本身也装作没看见的疑惑,确实地堆积在内心的角落,证据就是她的束缚明显地变强了。
破灭将近。就快到高潮了,真令人期待啊。
***
「我的确是很期待啦。」
但不是这个意思呢。
夜晚。在十二月已经过了一半,圣诞节即将到来时,出现了异质空间。
倘若不知情,会本能地回避,排除在意识之外。就是那样的空间。
我踏进了那个空间,滑过背后的冷汗感觉有些恶心。
──有怪物。
「是叫阿拉克妮(Arachne)吗?」
正确来说应该不同吧,不过细节不重要了。简单来说,就是有个把人类和蜘蛛加起来除以二,再让它背上菇类的怪物。因为外表实在太好懂,一看就知道是怪物,反倒让人没什么真实感。
「嗨,你好──百目鬼同学。」
我试着像平常一样向她打招呼。
没错,这个怪物是云母。虽然没看过这副模样,但只有脸是我很面熟的长相。
「那是小美佳吗?居然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前女友都扯进来,你也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呢~」
从洋装底下长出的与其说是脚,更像是根的无数触手将疑似女性的身影捆绑起来。女性没有意识。说到底,甚至也不晓得女性是否还活着。
「最近霞的女人接二连三地失联,那也是百目鬼同学你搞的鬼吗?」
很难看出那无法聚焦的眼眸究竟在看哪里。
追根究底,眼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她彷佛菌伞那般背着许多类似石榴和瓜拿纳果实的东西,并让其中几个轻飘飘地浮在空中,那大概是眼球吧。
「…………」
好啦,照理来说她不可能对霞的女人这个词没反应──但跟我预测的一样,她没有反应。
「啊……她果然没有意识吗?」
尽管早就知道了,但重新面对这个事实,让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比起直接责怪自己的男人,会选择先排除在男人周围的女人──就算云母是这种类型的人,要说她能否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这样的暴行,有点微妙就是了。
一般会先对自己的变化感到害怕与困惑。
但这些女生并没有变成那样。
因为她们无法正确地认知到变化的过程。
直到产生自觉为止,她们似乎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简直就像为了避免坏掉在进行自我防卫一般。
所以现在也用类似梦游症的状态做出粗糙的犯罪行为。
「不知为何,这种粗糙的犯罪不仅可以成立,还没人发现,这世界真的充满不可思议啊。」
就算被发现了,大概也不会被判刑吧。根据日本刑法第三十九条,听说不会惩罚心神丧失者的行为。不过在讨论这个问题前,现在的云母会不会被当成人类看待都很可疑。虽然法律之前似乎人人平等,但云母不是人类嘛。
说不定有什么秘密组织会巧妙地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但我不是传奇世界的居民,所以不会知道。
说到底,我本身只是个普通人类,只是恋人碰巧跟别人不太一样而已。关于怪物的事情也几乎都是传闻与推测,根本不晓得真相为何。
「──唔!」
云母的眼睛突然看向了我。不是长在脸上的人类眼睛,人类的眼睛现在依旧茫然地不知在观看何处。将大量视线同时聚集在我身上的是无数颗红色眼球。
这种有些缺乏真实感的状况,让我原本轻飘飘地在冷静与混乱之间徘徊的脑袋,猛然被拉回现实,产生紧张感。怦咚怦咚地剧烈跳动的心脏十分吵闹。尽管如此,为了保持冷静,我还是持续说话,要是现在因为恐惧和紧张变得动弹不得会很不妙。一旦变成那样,我就完蛋了,为此要我一直讲个不停也没问题。
「啊……哎,看来下个目标当然是我呢。」
只要解析云母的心理状态与行动原理,就能轻易得知。
总之她就是想从霞的周围排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事物。
执着、独占、支配──这就是云母的行动原理。
她的嫉妒心非比寻常。
「但连我这个男人都要嫉妒也太扯了吧~虽然可以理解啦。」
希望霞看着自己。
云母的愿望非常单纯,用这一句话就能描述。
可是这个愿望无法实现,所以她决定诉诸武力。
只要把霞周遭的人全部排除,他应该就会只看着自己了。
哎,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她在排除的过程中不会区分男女。
「好啦,嘿!」
在云母动起来时,我配合她的动作一鼓作气地飞奔起来。既然云母已经采取行动,为了避免刺激她而呆站在原地也没有意义,而且一直站着不动会没命的。
逃跑,只能这么做了。
我可以理解云母的心情。就算这样,我也不能乖乖地被她杀掉。毕竟我还想观赏这出戏剧,而且我死掉的话,我的女友也会伤心。
「……她应该会感到伤心吧?」
我稍微感到不安,同时大动作地避开了伸过来的触手。
感到困惑,陷入混乱,无法冷静。我有自觉。我可不是军人之类的,不可能习惯这种攸关生死的战斗。
但双脚可以行动,也能张嘴说话,脑袋应该也多少有在运作才对。
「就算这样,也不代表我能怎么样啊!」
我要再次重申,我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人类,至少在肉体上是如此。就算陪霞经历了不少次战场,那终究也是面对人类的情况,我可没有能够对抗怪物的力量。
「唔~~~~~~!」
通过耳边的触手让我的心脏差点畏缩起来。要是被抓到就完蛋了,小美佳可贵的牺牲让我得知这点。所幸云母本体的速度似乎没有多快,这场赌上性命的捉鬼游戏暂且可以成立。
「说是这么说,但我的体力也不是无限的啊。」
总之只能争取时间,为此也有必要暂且躲到某处调整呼吸。
「呼……呼……呼!」
我跟其他众多被害人不同之处,在于遭到袭击前就知道有非人类的存在,这不可靠的知识成了我的救生索。
我不会做什么向警察求助这种无谓的事情,反正电话一定打不通。
她们显露出身为怪物的本性时,其周遭的物理法则会扭曲。否则不可能发生那种不合常理的现象,其中之一就是支开没有关系的人类。
那么,要说我为什么能够踏进这种空间,就是因为我也是云母的目标,还有无论好坏,都跟非人类的存在有关联吧。
因为这似乎不是阻断电波,如果打给我女友,大概能接通吧,不过……
「虽然也是可以求助啦──」
但不管怎么想,女友都来不及救我,本身也不想把她卷进这种危险的事情里。
我好几次弯过转角,不断逃跑。她明明有蜘蛛脚还触手什么的,却只会沿着道路来追我,实在帮了大忙。这是她还无法熟练运用力量的证据。
「哎……哎,但要是她能熟练地运用力量,大概也能沟通吧,很难说到底哪边比较好呢!」
如果能靠一张嘴哄骗她,那样应该还比较好吧?这样的杂音闪过我的脑海。
「糟──嘎!」
是因为在想些多余的事情吗?我没能完全避开触手,被横扫倒地。
「唔~~~~~~!」
因为跌在柏油路上,四处疼痛不已,但好像没有骨折的样子,那就好。只不过跌倒造成的伤停时间非常致命。
「…………」
云母一言不发地爬行过来。触手蠢动着,大概在她的射程范围内。
「呼……呼……呼……」
是疲劳、恐惧或紧张?抑或以上皆是呢?我喘不过气。
「冷静下来……触手的动作本身并没有多快,也不复杂。」
如果只是避开,还办得到……应该、大概、一定、恐怕。
「嗯……?」
明明还有一段距离,云母却高高举起拿着铁锤的双手,铁锤是从哪里拿来的啊?
「唉,慢点,等──!」
我顾不得形象,往旁边一跳。铁锤发出声响通过我刚才所在的地方,柏油路碎裂了开来。
「好、好险……那样太犯规了吧?」
不知为何,铁锤回到云母的手边。骗人的吧。意思是我必须拼命逃离铁锤与触手的攻击吗?……哎,但我还不能死,会努力奋战就是了。
「啊。」
在我做好觉悟的瞬间,云母倒下了。怪物的身影消失无踪,变回人类的模样。
「终于吗……」
我放松肩膀的力量,大大吐了口气。
时间到了。没有自觉的怪物无法长时间维持那种模样与力量,如果她还先袭击了小美佳,剩余的时间应该就更短。
这就是我具备的知识之一,也是我找出来的唯一一条活路。
「呼……累死我了。真是够了,居然会被怪物袭击,饶了我吧。我可不是战斗漫画的登场人物耶?」
是时候了。
既然连我都会遭到袭击,就有必要尽快让舞台落幕。毕竟我可不想屡次遭到攻击。
「暂时跟霞保持距离……不,大概没用吧。说到底,如果她能做出那种正常的判断,就不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吧。说真的,该怎么办啊……」
话虽如此,这些事情就等之后再思考。
总之现在得先把昏过去的云母送回家。
***
平安夜当天。
我茫然地呆站在车站前。
理由?因为女友突然放我鸽子啊?
这比一个人孤伶伶地度过圣诞节还悲惨吧。
当然今天安排的约会也没了。不但会给已经预约好的店家添麻烦,耗费在约会计画上的心力也泡汤啦。还有准备好的礼物该怎么办啊。
一般来说,这变成两人分手的契机也不奇怪喔?虽然我顶多说声「真没办法啊」,就会原谅她啦!
哎,实际上我不否认感到遗憾,不过这件事本身倒还无所谓。要说我完全没在逞强是谎言,但我也没有非常在意这件事。
因为这并不代表爱情已经消逝。
跟我在真正意义上聊得来的人很少见,更何况我女友甚至不是人。所以对我来说,我只有女友,我也确信女友只有我。
然而,正因如此,我们很容易以自己的兴趣为优先。
女友现在一定沉迷于说不定比跟我约会更有趣的故事里吧,下次见面时她应该会说给我听。希望到时我也能准备一个很棒的故事给她。
所以我不该一直待在这种地方,不如赶紧回家或是找个圣诞派对参加还比较有建设性。这点我明白。
尽管明白,我却依然动不了,是因为发现了云母的身影。
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小时呢?由于她从我接到突然取消约会的电话前就在了,所以肯定不只一小时。
从云母的盛装打扮也能轻易看出她卯足了干劲,她约好碰面的对象肯定是霞吧。感到寒冷的她好几次确认手机的坚强模样,看起来只像是迫不及待地等着开始约会。
只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霞今天应该是去参加名为圣诞派对的联谊了。因为我也有收到邀请,所以不会错。
换言之,云母似乎也是被爽约了,而且还没有接到联络。实在是很差劲的男人啊,虽然我早就知道了。
加上这种内幕来看,就觉得反倒有些滑稽。等不到人。云母本身似乎察觉到这点,她的脸色也很糟糕。
他们的关系会就这样破灭吗?这样有一点无聊。
一个专情的女生被人渣耍着玩而受伤的故事,我已经看过太多了。而且若是这样的结局,特地选上云母就没有意义了。我想看她那种脱离常轨的执着心会走向什么末路,才一直投资到现在。
其实我希望把自己的直接介入控制在最小限度内,但看来也不是能这么说的时候了。还有怪物化的问题。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嗨,午安。该说晚安吗?」
「…………」
没有反应。我应该没有被讨厌到会惨遭无视的地步吧。
「咦?百目鬼同学?喂~」
我遮住她的手机画面,她才总算抬起原本低下的头。
喔喔……这看来好像没救了呢。她露出了彷佛把所有绝望都浓缩在一起的表情。要是走错一步,她会不会去自杀啊?没事吗?
「不可能没事吧……」
虽然是我让事情如此发展的,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变成怪物也是当然的吧。
「……阿久户同学?」
「啊,太好了。你好像回神了呢。」
「你在平安夜找人搭讪吗?还真有精神呢。」
「不不,这不是搭讪啦。」
「不巧的是我正在等男友,所以我拒绝。」
「我知道喔……霞不会来对吧?」
「他只是稍微迟到而已。」
她还在包庇霞啊,哈哈。云母真的不会背叛我的期待呢。
「我稍早之前就一直在观察了……别那样瞪我嘛。」
「嘲笑悲惨的女人这么有趣吗?」
嗯!超级愉快的!
我也不敢这么说出口就是了。
老实说,看到云母用犀利的视线对我抛出带刺的话语,让我稍微放下心了。不,我可不是被虐狂喔?即使那是类似迁怒的表现,也表示她的心灵恢复到能够与人沟通的程度了。
「对不起喔。虽然我来道歉可能也没有意义啦。」
毕竟就某种意义来说,罪魁祸首是我嘛。倘若没有让霞与云母相遇,或许云母就不会像这样单方面受伤了,而且我还不打算让她变轻松嘛。把这种由衷的感情放进去后,动作也自然地变得彷佛很诚恳。
「那你为什么要道歉?」
「嗯~哎,因为我跟他算是有一种孽缘吧。」
当然我也不可能说出实话,所以就掰个煞有其事的理由。
「…………你用不着道歉。所以请你别管我了。」
「哎呀,那样有点说不过去吧。」
对不起喔。我知道你希望我别管你,但如果能在这边点头答应然后就丢下你不管,我一开始就不会向你搭话。
我轻轻触摸云母的脸颊。虽然立刻被挥开了,但她那种让人联想到死亡的冰冷还残留在指尖,我强硬地拉起云母的手。
「你都冻成这样了,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
「这跟阿久户同学你没有关──啊,慢点!」
我说不定是失败了。
想说总之先到能取暖的地方,带云母来到为了跟女友共度圣诞节而事先预约好的餐酒馆。毕竟这种日子也没有其他店还有空位,所以我根本没得选择。
话虽如此,在圣诞氛围中带着散发出阴沉的失恋氛围的女性,实在非常突兀。而且那个女性还毫不掩饰她充满警戒心的模样,情况简直是糟透了。所幸我订的是包厢,不至于太引人注目,但店员说不定觉得很不自然。
「真希望你别那么提防我呢。这表示我也跟百目鬼同学你是类似的状况喔。」
「……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被恋人突然爽约了。哈,哈哈哈……」
啊,怎么办。自己讲着讲着都难过起来了,而且还是这种状况。我到底在做什么呢?而且想到霞是原因之一,就忍不住想叹气。
「而且你想想,难得都预约了,要取消实在很可惜吧?」
「你的意思是我们同为丧家犬,干脆一起互舔伤口吗?」
「你说得真难听啊……哎,算啦。」
就算是自嘲,光是笑得出来,就比刚才那种像是死人一般的脸色要好太多了。
疑惑地微微歪头的云母大概没注意到吧,但那样就行了。总之只有现在应该以照顾情绪为优先。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个令人烦闷的圣诞节啊,我忍不住想叹气。话虽如此,还是得好好完成该做的事情。
只差一步了。只要再稍微推一把,这出戏剧一定就会迈向高潮。
只不过云母无法承受住那一推。
所以先让她的心灵稍微恢复吧。然后再动摇她那颗勉强保持着完整形状,但已经产生裂痕的心灵。
其实她应该会跟霞在一起。只要不直接说出口,但让云母意识到这点,她的执着心就会擅自把她的视野变狭隘起来。
云母扭曲的表情一定很值得一看吧,但为了享受更大的乐趣,唯有现在必须严肃地推动事情。
我将小小的嗜虐心掩盖起来,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照理说我是那么做了。
啊啊,我搞砸了……
我在旅馆的一个房间里抱头苦恼。
可以看到云母躺在床上睡觉的身影。
本来不打算做到这种地步。原本不会上旅馆,只是吃顿饭就解散。
明明是这么打算的。
但没想到云母居然会主动约我。
喝醉了肯定是原因之一吧。不仅如此,不知为何,那时的云母让我感受到一种毛骨悚然的魅力,所以最后还是随波逐流地与她共度了一晚。
这是我的坏习惯,我觉得这么做好像比较有趣。
嗯,这是借口呢,我知道的。
很想瞒着女友这件事,不过还是应该先以被看穿为前提,准备好辩解的台词吗?
啊,这么说来,云母虽然不是人类,但人类模样时似乎跟人类没两样。这是很宝贵的资料。尽管我早就因为我女友得知这件事,也没什么资料可以确认其他怪物是什么情况嘛。不知提出这份宝贵的资料,能让女友原谅我吗?那是不可能的吧。感觉反倒会被非人类的力量攻击……哎,不过那样感觉很像特殊玩法,也不错?
话说回来,没想到云母会因为自暴自弃搞一夜情啊。明明不适合,真亏她敢这么做呢。
我也不认为自己能百分之百看穿别人的思考和心理。顶多就是考虑到有几种模式,然后猜测大概是其中之一吧。所以我认为有猜错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要确实且完美地让人落入圈套,终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就算这样,在酒醒的现在,我想我应该能大致掌握到云母的心理状况。
云母并非对我有好感,也不打算换男友。
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吧。与其说是好奇心,更像是故意要刺激霞。
但其实她内心也知道就算做这种事,霞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她也明白这连测试都算不上。
所以本质一定是自我伤害。
我不会说其中不存在感到寂寞或想追求肌肤之亲的想法,她也讨厌孤单一人的孤独感吧。但云母应该也知道就凭我是无法填补那种空虚的。
因为我距离霞太近了,她无论如何都会想起来。
所以云母不会选上我,然而正因为我跟霞很亲近,作为迁怒的对象是最适合的。即使被讨厌也无妨这点,一定也推了她一把。
因此接下来我们不会有任何发展。就算霞跟云母决定分手,也会连我一起割舍掉吧。最重要的是我本身并没有那个意思。
所以我会以最大限度利用这种状况。
等云母醒来后,我就假装真命天女的女友联络我,像要逃跑似的离开旅馆吧。只要像这样伤害云母的心灵,她就会对霞更加执着。
因为云母没有其他对象可以依靠了。
然后霞会推她最后一把,将她粉碎吧。
呵呵呵。哈哈哈──啊啊,我从现在就期待得不得了呢。
***
除夕将近时,霞失联了。啊啊,看来他终于失算了。
我无法克制上扬的嘴角。这是我期盼已久的高潮时间。
我立刻试着打电话给云母,出乎意料地联络上她了。
我试着询问她知不知道霞在做什么,但她只回了一句:「不晓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晓得?哈哈!那怎么可能嘛。
我确信了,犯人就是云母。
云母很明显地对霞过度执着。明明如此,她却没有因为霞失联而惊慌失措,冷静地回答「不晓得」?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嘛!
老实说,我感受到自己内心十分雀跃,不像平常的自己。就是这个。这种非日常感,我就是为了追求这个才待在霞的身旁。
最近霞也比较懂得处世之道,不太会引起麻烦,也很少把我卷进去了。再说一直发生类似的争执,我也觉得有些厌倦。
但这次不一样,这种状况至今一次也没发生过,我久违地有活着的感觉。
好啦,故事终于要迎向高潮了。
主角与女主角,哪边可以坚持自我到最后呢?不问手段。说服、洗脑、威胁、拷问,百无禁忌。想要演出爱的奇迹也请随意。
唔喔,在看戏途中要保持安静,鼓掌就等舞台落幕之后吧。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