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四章 乌尔•修卡璐

──黎明前的时分。

装甲战斗车掀起滚滚沙尘，奔驰于被虚无瘴气污染的荒野上。

虽然车壳在经历昨天的鏖战之后有多处剥落，但动力炉本身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样子。

自那场战斗结束以来，一行人便再也没有遭遇过〈虚兽〉。

因为雷欧尼斯根据〈骸骨猎犬〉昨晚带回的侦察结果，巧妙地引导着蕾吉娜驶上能够避开〈虚兽〉的特定路线。

「……少年，你真的不要紧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蕾吉娜，忍不住转过头来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啦，就只是稍微有点贫血的感觉而已……」

横躺在后座上的雷欧尼斯，则是有气无力地这么回答道。

「……雷欧，对不起。」

「没、没关系啦，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看着黎榭莉亚小声道歉的可怜模样，雷欧尼斯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在意。

……自己纯粹是自作自受，一个不注意就被这丫头给吸过头了。

「嗯～我看我们还是来点能让人打起精神的音乐吧。少年，这台战斗装甲车没有卡拉OK功能吗？」

「……我猜应该是没有。这好歹也是军用武器耶。」

虽然夏莉也有可能擅自把这种东西安装上去就是了。

「嗯～这样啊。那么，大小姐，就请您为了少年献唱一曲，让这可怜的孩子打起精神吧。」

「咦、唉……我、我来唱吗？为什么啊！？」

黎榭莉亚错愕不已地叫出声来，彷佛是觉得这位贴身女仆又在乱出馊主意了。

「窗外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这样开起车来太无聊了嘛。我会用我的个人装置播放伴奏音乐，您只要配合着曲调放开唱就好了。」

「唉……」

「我也想听听看榭莉亚小姐唱的歌呢。」

「雷、雷欧，怎么连你也跟着起哄！？」

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请求，黎榭莉亚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因为雷欧尼斯没怎么听过黎榭莉亚唱歌，所以他是真的挺有兴趣的。

（……如果这丫头在〈咒歌〉方面有天赋，或许可以试着让她往这个方向发展。）

〈咒歌〉系统的魔术尽管缺乏直接的破坏力，却能为己方部队附加上各式各样的强化效果。

等到黎榭莉亚也能够率领〈不死者〉作战的那一天，这样的群体强化技能将会成为不可多得的重宝。

不过，由于雷欧尼斯本人并不会使用〈咒歌〉，因此到时候也只能由〈报丧女妖〉之类的高阶〈不死者〉来负责授课了──

「真、真是拗不过你们。那么，我就唱一首就好了……」

或许是昨晚吸了太多雷欧尼斯的血，黎榭莉亚在罪恶感的驱使下也只能答应下来。

只听她先是清了清嗓子──

「──吾之长剑，为守祖国安宁～英勇而无畏～♪」

随即用嘹亮通透的美声唱了起来。

「前进、前进，克里斯塔利亚的勇士们啊～♪」

「……」

虽说歌声的确是非常地优美──

「这、这是什么歌啊？」

「呃，这是克里斯塔利亚骑士团的歌喔。」

……但没想到居然会是一首军歌。

「大小姐，您难道是在等我们吐槽吗？」

「……～唔，还、还不是因为蕾吉娜说只要是能提振精神的歌都好……」

「没、没问题，大小姐您尽管唱您喜欢的歌就好了。」

眼看黎榭莉亚马上就要闹起别扭，蕾吉娜连忙好言安抚着这位性格耿直的大小姐。

◆

──与此同一时间，〈帝都〉的宫殿正被接踵而来的情报给炸得鸡飞狗跳。

「还没能查明失踪者的下落吗！？」

「目前正在加紧确认中，阁下。但恕属下直言，莎托蕾诗殿下恐怕是──」

「……总而言之，赶紧给我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在结束和部下的通讯之后，皇弟阿历克塞忍不住在办公桌上抱头呻吟。

〈埃琉席翁学院〉发生了〈圣剑士〉的集体失踪事件。

虽然具体失踪原因仍在调查当中，但很有可能是特异型的〈虚兽〉所发动的一次袭击，又或者是不幸被卷入了新生成的虚无裂隙之中。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这群失踪的〈圣剑士〉里，甚至还包括了〈帝国〉的第三王女──莎托蕾诗•雷•奥提利杰的样子。

（……该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历克塞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从容，重重地捶打了一下桌面以宣泄心中的焦急情绪。

如今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了二十小时以上。

目前〈埃琉席翁学院〉已被封锁起来，前去调查的部队也被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但如此骇人听闻的失踪事件不可能瞒得了多久，一般市民迟早会听到一些风吹草动的消息。

（──其他怎么样都好，唯独莎托蕾诗也是失踪者一事绝对不能被人知道。）

莎托蕾诗•雷•奥提利杰既是〈帝国〉的第三王女，同时也是〈圣剑剑舞祭〉上万众瞩目的最强〈圣剑士〉。

对于深陷恐惧不安的一般市民来说，莎托蕾诗就等于是绝望中的希望之光。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了她──

（……不安的情绪会招来混乱，最后甚至有可能演变为暴动。）

阿历克塞表情沉痛地叹了口气。

身为莎托蕾诗叔父的阿历克塞，固然也非常担心自己侄女的安危，但他考量更多的其实是政治面上的影响。对于如此冷血的自己，他不禁升起一股自我厌恶的情绪。

可是，这就是出生于王家之人的责任和义务。

（要是阿尔缇莉雅能想起些什么就好了……）

唯一有可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的人，就是阿尔缇莉雅第四王女。

在事件发生的当下，阿尔缇莉雅理应也在〈埃琉席翁学院〉的女生宿舍区里，可不知为何唯独她没有离奇失踪，而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王宫之中。

等到阿尔缇莉雅恢复意识之后，阿历克塞也亲自去探望询问她当时的情形，但她完全不记得〈埃琉席翁学院〉里发生的事情，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宫来的都说不清楚。

大概是惊吓过度所导致的记忆混乱吧。

（……唉，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也不能怪她。）

只是整件事情最匪夷所思的地方在于：阿尔缇莉雅的移动轨迹完全无从追溯。

……她就像是烟雾一样消失不见，然后便突然出现在了王宫的中庭里。

（……怎么全是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啊。）

──无论如何，人类一方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

倘若失踪者是被虚无裂隙给吞了进去，那就应该要向那道〈大裂缝〉的另一头派出调查部队，但这件事情可没有嘴巴说得那么容易。

毕竟裂缝的另一头是个完全未知的世界，更别说那里肯定栖息着非常强大的〈虚兽〉。

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派出调查部队，很可能只会增加更多无谓的伤亡而已。

（……完全是无计可施了呢，我能打出去的牌都已经打出去了。）

──不对，自己真的无牌可打了吗？

阿历克塞只是刻意不去考虑那个手段而已。

（若是借用那家伙的力量……可这会不会是饮鸩止渴……？）

光是考虑一下这个选项，阿历克塞的额头就冒出涔涔的冷汗。

他的身体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恐惧感。

〈魔王〉──佐尔•瓦迪斯。

倘若是那个远超人智的怪物，或许真有办法解决这起事件──

（……不、不行，绝对不行！拜托那家伙出手真的是万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阿历克塞抱着脑袋猛烈地摇头。

那个城府深沉的可怕〈魔王〉，可不是什么能够随便欠下人情的人物。

可是──

「……！」

阿历克塞满脸苦涩地一把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放在抽屉里的那样东西，是一个不知道用什么骨头制成的阴森怪物雕像。

在结束那场和佐尔•瓦迪斯的可怕会面之后，阿历克塞心有余悸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自己桌上多了这么一个鬼玩意儿，当时差点没有把他吓得当场晕倒在地。

根据一并附上的便笺所言，只要拿着这具雕像诚心默祷，就能直接和〈魔王〉进行联络的样子。

「……我很清楚自己是在请鬼拿药单。」

阿历克塞语带自嘲地咕哝着说道：

「可如今也只能指望那家伙的力量了……」

拿着骨头雕像的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

阿历克塞从办公椅上缓缓起身，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起来。

（伟大的古老〈魔王〉啊，还请您回应汝之下仆的呼唤吧……）

……──

……五分钟过去了，然后十分钟也过去了。

阿历克塞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破玩意儿根本就不管用嘛！那个混帐家伙！」

他气得将骨头雕像扔到地上，忿忿地一脚把它踢到了一边去。

「哈啊、哈啊……该死，那个可恨的〈魔王〉。」

──就在这个时候。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说魔王大人的坏话──」

阿历克塞的背后传来了声音。

那是一道他依稀有印象的娇怜嗓音。

「……！？」

──阿历克塞立刻转头看去。

只见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嘴里咬着甜甜圈的女仆。

「咿！」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痉挛似的哀号声。

来者正是侍奉佐尔•瓦迪斯的那名女仆。

尽管外表是个楚楚可怜的少女，却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可怕实力。当时负责护卫阿历克塞的两名〈圣剑士〉，在转眼间就被这名女仆给解除了战斗能力。

「呃、哎……」

「那个是怎么回事？」

女仆少女用眼神比了比掉落在地的骨头雕像。

「这、这个啊，在下不小心把它弄掉到地上了……哈、哈哈哈……」

「……是吗？那麻烦你今后务必妥善保管。」

女仆少女冷冷地睨视着阿历克塞说道：

「轻慢对待魔王大人恩赐的东西，等同于对魔王大人的一种背叛──还请你把这一点牢牢记在心上。」

「是、是，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阿历克塞下意识地双膝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好歹也是皇帝的直系血亲，实在不该做出下跪这样的举动来。

然而，面对眼前的压倒性强者，阿历克塞的本能警告他必须这么做。

（……如、如果我刚才踢飞雕像的那一幕被她瞧见了，现在肯定已经死无全尸了。）

「──魔王大人有传话要给你，你仔细听好了。」

女仆少女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甜甜圈。

「是──」

「〈帝国〉第三王女，莎托……那个叫莎托什么来着的王女，正率领着那些被〈虚兽〉掳走的学生踏上归途。」

「……！？」

阿历克塞闻言，不由得抬起了头来。

「此、此话当真？」

「所以你的意思是魔王大人在说假话骗你啰？」

「不、不是的，在下当然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女仆少女冷冷地睥睨了阿历克塞一眼，这才把一台通讯装置扔给了他。

「第三王女的返回路线已经输入到这台装置里了。你只要派出部队去和他们一行人会合就可以了。」

「……」

阿历克塞的脑袋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魔王〉究竟有何目的？

那家伙绝不可能出于善意伸出援助之手。

难道说，这次的失踪事件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不对，以那家伙的绝对实力，他完全没理由采取如此拐弯抹角的做法。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女仆少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感、感谢魔王陛下提供的情报。在下这就派遣部队过去接应。」

阿历克塞连忙开口说道：

「另、另外……」

「还有什么事？」

「魔王陛下需要什么东西作为提供情报的回报呢？」

「这个嘛……」

女仆少女闻言，歪起脑袋思索了一会儿。

「魔王大人并没有特别交代要索取什么东西。」

（……什、什么？）

上次谒见〈魔王〉的时候，那家伙可是跟自己讨了一艘军舰，这次却不要求任何回报？

〈魔王〉这是打算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还是说这点程度的事情对他而言，根本就只是不需要索取回报的芝麻小事？

（……〈魔王〉佐尔•瓦迪斯，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阿历克塞完全猜不透〈魔王〉的意图，只能惊惧交加地握紧了颤抖的拳头。

◆

「──……所以说，〈圣剑〉啊～望你回应～我的真心呼唤～～～～♪」

姑且不论选曲品味，黎榭莉亚的歌唱能力着实相当了得。

虽说魔导机器的蓬勃发展，让全体人类的歌唱技术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清唱能唱成这样实在是太厉害了。）

但黎榭莉亚如果生在一千年前的那个年代，她的歌喉毫无疑问是会被人誉为「歌姬」的水准。

雷欧尼斯不由得都听得有些入迷了。

「怎么样啊？少年。你觉得榭莉亚大小姐的歌声如何？」

「……说实话我真的吓到了。简直就像是专业级的歌手一样。」

「咦、唉……谢谢夸奖。」

雷欧尼斯说出自己的由衷感想，黎榭莉亚听了顿时不好意思地红起了脸。

「大小姐以前在克里斯塔利亚官邸的时候，可是接受过系统化的正式歌唱训练喔。」

「原来是这样啊。」

「……那、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啦。」

「对了，接下来就来唱那一首吧？就是去年在〈圣灯祭〉上表演的那一首……」

「咦！？我、我一个人唱多难为情啊。」

「那么，我也和大小姐您一起唱吧。」

「……去年的〈圣灯祭〉？」

雷欧尼斯下意识地问道。

一提起〈圣灯祭〉三个字，当时被强迫换上女装的不堪回忆，立刻就自动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对啊，由我们第十八小队所自组的乐团，在舞台上引吭高歌了好几首歌曲。光顾咖啡厅的客人也非常捧场我们的演出，大家都玩得超级开心的呢～」

「……自组乐团啊。」

雷欧尼斯唯一知道的乐团，就只有骸骨兵所组成的军乐队而已。

「榭莉亚大小姐担任主唱，我则是伴唱兼吉他手，然后咲耶和菲涅学姊分别负责贝斯手和键盘手。我们只能利用平日训练的空档来练习，那一阵子真的是超级爆肝的呢。」

「而且歌词全是我一个人写的喔。」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载货平台上的咲耶透过内线通讯插嘴道。

「歌词全是咲耶小姐写的？还真是令人意外的才能呢……」

「说意外也太失礼了吧？少年。我刚才也趁着闲来无事写了首歌喔。」

「……是什么样的歌啊？」

「哎呀呀，毛毛丸～♪你为什么会如此地毛茸茸呢～♪」

「……」

听着咲耶随口哼唱的莫名小曲，雷欧尼斯突然灵机一动地有了个想法。

（……如果我们〈魔王军〉也有专属的战歌，搞不好有助于提升全军的士气也说不定。）

在那些陆续从〈帝都〉吸收来的成员里，或许就有具备作曲才能的音乐人才。

（那个皇弟看起来也挺熟悉艺术领域的，下次找机会和他商量一下好了……）

──正当雷欧尼斯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咦？那个是什么东西啊？」

蕾吉娜突然看着前方大叫了起来。

「怎么了吗？」

「你们看，就在那里。有个不太像是岩石的奇怪东西──」

雷欧尼斯探身向前，定睛看向了前方的车窗。

「那个是……」

──正如蕾吉娜所言，远处有一道明显异于周遭奇岩怪石的高耸城墙。

他立刻在个人装置上唤出地图进行确认。

「雷欧？那个该不会就是……」

「……嗯，错不了的。」

面对黎榭莉亚的低声询问，雷欧尼斯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地图上显示出来的座标，正是〈罗格纳斯王国〉的首都──乌尔•修卡璐的遗迹所在之处。

◆

──在发现遗迹之后过了一个小时。帝国标准时间一○三○。

（这可真是太教人惊讶了……）

从战斗装甲车下来的雷欧尼斯，忍不住抬手仰望着眼前的这座宏伟遗迹。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道高耸的巨大城门，以及一座被石砌城墙给包围起来的都市。

……不会有错。这正是雷欧尼斯所熟悉的乌尔•修卡璐的城墙。

乌尔•修卡璐的城墙曾经多次遭到〈魔王军〉的铁蹄摧毁，但在每一次的修复过程中都会被改建得更加固若金汤。

城墙的各处不仅设置了大量的瞭望塔，每座瞭望塔上还有〈六英雄〉中的大魔导师──迪路达•雅卢士•玛格纳召唤出来的石像鬼严加镇守。

除此之外，所有的外墙都有得到〈圣女〉媞雅蕾斯•里萨列库提亚所施加的祝福。甚至还安装了大贤者亚拉奇尔•德古拉迪欧斯所发明的魔力炮，能够应对那些从空中来袭的敌人。

这座人类的最后据点，就是这样挺过了〈魔王军〉的一次又一次猛攻。

在正面的城门上，依旧可以看到象征着〈罗格纳斯王国〉的狮子纹章就刻在那里。

（……不管怎么样，这下子我的推测就得到印证了呢。）

──果然这个虚无的世界和原本的世界互相重合。

「这、这座城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整体规模比森林里的遗迹还要来得夸张呢。」

就在蕾吉娜和咲耶都忍不住咋舌称奇的时候──

「榭莉亚小姐……」

雷欧尼斯拉了拉黎榭莉亚的袖子小声说道：

「原本世界里的遗迹，应该不是这种保存完好的状态吧？」

「……是啊。调查队在那里应该只看到了一片断垣残壁的废墟。」

黎榭莉亚轻轻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铁血城〉还是〈精灵之森〉的神殿，在这都保持着完好无缺的样貌──）

──如此巨大的差别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非得调查清楚不可。）

「总而言之，我们先进去瞧瞧再说吧──」

蕾吉娜说着就率先走到了巨大城门的前面。

「……唔～唔嗯唔嗯～」

只见她双手并施，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想要推开城门──

「……呼，不行啊。这道门看起来是锁住了。」

但她很快就宣布放弃，气喘吁吁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呃，这么巨大的城门，怎么可能被你一个人推开啊？」

「喂，少年，你这是在笑我是个傻瓜吗？」

听到雷欧尼斯的傻眼吐槽，蕾吉娜立刻毫不客气地用指节招呼他的脑袋。

「……很痛耶。」

实际上蕾吉娜并没有真的出力，纯粹只是跟雷欧尼斯闹着玩而已。

「那这下怎么办？直接用我的〈猛龙炮火〉破门而入吗？」

「你别冲动。别忘了这里可是〈虚兽〉的势力范围哟，我们最好还是步步为营。」

黎榭莉亚摇了摇头说道：

「总之我们先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入口吧……咦？」

就在她不经意地碰触城门的那个瞬间──

镌刻在城门上的狮子纹章，忽然间绽放出了魔力之光。

「怎、怎么了！？」

黎榭莉亚连忙和城门拉开了一段距离。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轰……──！

原本紧紧封闭的城门，缓缓地从内侧自动打了开来。

「大小姐，您刚才做了什么吗？」

「不、不知道，我只是稍微碰了一下而已……」

（噢……？）

雷欧尼斯诧异地凝视着城门。

（难道是感应到了〈吸血鬼〉魔力而自行开启吗？可是──）

在雷欧尼斯所知的范围内，乌尔•修卡璐的城门应该没有这样的开门机关──

「也罢，这不是挺走运的吗？我们赶紧进去吧！」

咲耶泰然自若地朝城门里走去。

「等、等一下啊，咲耶──」

「你这样很危险耶。」

黎榭莉亚和蕾吉娜连忙跟在咲耶身后追了上去。

「……」

雷欧尼斯有些裹足不前地站在敞开的城门前。

在他仍被奉为〈六英雄〉的勇者时期，这里是他无数次凯旋归来的地方。

夹道欢迎勇者归来的热情民众。

和师父席达尔克并辔而行的胜利游行。

人们为自己打倒〈魔王〉佐尔•瓦迪斯而发出的由衷欢呼。

（……真是毫无意义的触景伤情。）

彷佛是要一脚踢开过去的记忆──

〈不死者魔王〉朝着城门里迈开了脚步。

◆

──这座一千年前的王都，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和荒野一样，周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在宛如鲜血一般赤红的天空下，雷欧尼斯一行人并肩走在石板道路上。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城门会自己打开来啊？」

黎榭莉亚还在为此感到纳闷不已。

「雷欧，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太清楚……」

走在一旁的雷欧尼斯先是摇了摇头，随即联想到了之前的另一件怪事。

（……我所沉睡的〈死都〉地下大灵庙，明明也被施加了好几重的封印。）

而且还是以人类之力绝对无法解开的封印。

难道是在历经千年的岁月之后，封印的效果也自动跟着减弱了吗？

「这里简直就像是人类的都市呢。」

咲耶环顾着周围的建筑物，不由自主地喃喃了这么一句。

「该不会在〈虚兽〉的世界里，也存在着和我们人类一样的种族？」

蕾吉娜有些纳闷地说道。

「不好说呢。毕竟总不可能是〈虚兽〉建造出这座都市的吧？」

「看起来也不像是古老的遗迹。简直像是──」

就在这个时候，黎榭莉亚突然语气不安地说道：

「有什么人在负责维护这座都市似的。」

「……」

事实上，雷欧尼斯也和黎榭莉亚抱着一样的想法。

就算整座都市的遗迹被保留了下来，照理说也应该发生了一定程度的风化现象才对。

然而，无论是石板道路还是建筑物，几乎都保持着雷欧尼斯记忆中的模样。

──唯一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少了生命的气息。

（……这座都市没有遭到〈虚兽〉的蹂躏破坏吗？）

看着保留了完好样貌的城墙，雷欧尼斯不由得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即便有高耸的石砌城墙作为护卫，在〈虚兽〉这样的敌人面前也是形同虚设。

面对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乌尔•修卡璐，雷欧尼斯只觉得眼前的景色愈看愈不对劲。

「那栋巨大的建筑物是什么啊？」

黎榭莉亚指着道路的前方说道。

在位于都市中心的小山丘上，矗立着一座雷欧尼斯很熟悉的建筑物。

「……看起来很像是君王的居所。」

咲耶回答着黎榭莉亚的问题。

「我们〈樱兰〉的天鬼城，也是座落在那样的小山丘上。」

正如咲耶所言，那栋建筑物正是一座王宫。

（……王宫似乎完全保留了原本的样貌呐。）

──乌尔•罗格纳西亚大王宫。

相较于〈第零七战术都市〉的巨大积层构造建筑物，这栋王宫的规模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但它在一千年前的世界里可是人类文明的最大建筑物。

雷欧尼斯对于这座王宫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相比于充满了虚伪、欺瞒，以及背叛的王侯将相的世界，在〈戴斯•霍德〉里被无数〈不死者〉簇拥包围的日子，反倒让雷欧尼斯感到更加舒适自在。

（──话虽如此，既然王宫还屹立在原处，那就有前去一探的价值。）

雷欧尼斯的目的并不在王宫本身，而是位于王宫腹地内的〈亚拉奇尔大图书馆〉。

〈六英雄〉的大贤者搜罗来的无限知识，全都汇集在了这座睿智的宝库之中。

随着藏书空间不断地向地底扩建延伸，整座书库最后变成了犹如地下迷宫一般的存在。

倘若这座体现了大贤者的欲望和执念的图书馆有被保留下来，或许可以查明这个世界在自己沉眠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

「大家快看那边……！」

黎榭莉亚突然惊声大叫了起来。

只见前方有一座汇集了多条道路的圆形广场。

广场的石板地面被炸得四处飞散，周遭的建筑物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借。

「……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这里被破坏成这样子？」

一行人来到广场之后，发现四周到处都是大块的建筑物瓦砾。

地上甚至可以看到小规模的陨石坑。

「……看来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激战。」

蕾吉娜说道。

「是啊，而且应该不是很久以前，而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咲耶目光凌厉地环顾着周围。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瓦砾上面并没有堆积什么尘土……」

「──会是〈虚兽〉干的吗？」

「不晓得。再稍微调查一下附近或许能──」

咲耶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下脚步蹲了下去。

只见她倏地眯起眼睛，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一块白布。

「那个是……？」

「这条发带是雅璐莱的东西。」

「……你是说她来过这里！？」

黎榭莉亚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样啊。仔细一想，那女人会来这里也不意外呐。）

雅璐莱•基尔列希欧在看到〈精灵之森〉的金字塔的当下，便马上察觉到了那其实是供奉〈精灵王〉的神殿。

因此她在推测这个世界的真相的时候，自然也会得出和雷欧尼斯一模一样的结论。

毕竟〈罗格纳斯王国〉就是雅璐莱的剑术师父所效力的国家，她本人作为勇者更是必定多次造访过乌尔•修卡璐的王宫。

（和笨重的战斗装甲车相比，能使用妖精魔术的她在森林里几乎是行走如飞吧。）

雷欧尼斯不由得对周遭提高了警戒。

虽然周围还是一样感知不到任何气息，但肯定有什么东西就潜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

「那女孩是和〈虚兽〉爆发了战斗吗？」

「可是这样就奇怪了耶。如果说这里会有〈虚兽〉出没，遗迹的其他地方为什么还能保持完好无缺的状态？」

就在蕾吉娜纳闷不解地提出疑问的时候──

「……嗯……唔……！」

黎榭莉亚突然抱着脑袋当场蹲了下去。

「您、您怎么了吗！？大小姐！？」

「榭莉亚小姐？」

「……有什么人……在呼唤……我──？」

「唉？」

一道散发着光芒的魔法阵，冷不防地从她脚下冒了出来。

「这……这个是──！？」

只听黎榭莉亚困惑不已地叫了一声。

魔法阵陡然光芒大作，眩目的强光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榭莉亚小姐！」

雷欧尼斯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那是一道〈转移〉的魔法阵。

「雷欧，不可以──！」

「榭莉亚小姐──！」

只见黎榭莉亚的身体化为无数光之粒子，就这么逐渐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雷欧尼斯举起〈封罪魔杖〉，打算强行解除这道魔法阵的效果──

「──少年，上面！」

可咲耶立即厉声向他示警。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光吞噬了雷欧尼斯一行人。

◆

滋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了整座乌尔•修卡璐的遗迹。

在铺天盖地的爆炸气浪席卷下，附近的建筑物全都化作了四散纷飞的齑粉。

周围的一切全都笼罩在了烟尘之中。

而在这场爆炸的中心点──

「……怎么回事？」

雷欧尼斯握着手中的〈封罪魔杖〉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一道蓝白色的魔力障壁，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咳咳、咳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蕾吉娜不住咳嗽地说道。

因为她人也在魔力障壁的里面，所以身上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也不晓得……榭莉亚小姐！？」

雷欧尼斯一回过神来，立刻搜寻起了黎榭莉亚的身影。

──然而，她的那抹倩影已然完全消失无踪。

「──大小姐，您在哪里！榭莉亚大小姐！！」

蕾吉娜也拼命地呼喊起来，但烟尘之中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声。

（……该死，我怎么会大意成这样。）

雷欧尼斯不禁在心里痛骂自己的糊涂。

出现在黎榭莉亚脚下的那道光芒，明显是〈转移〉的魔法阵。

她现在肯定被强行掳去别的地方了。

（……冷静下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雷欧尼斯握紧了手中的〈封罪魔杖〉，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住冷静的头脑。

据他刚才所见，那道魔法阵的构造并不算太过复杂。

──既然如此，黎榭莉亚就应该没有被传送到太远的地方。

尽管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身为魔导师的理性还是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更何况──

雷欧尼斯将视线落到了浮现于自己左手的刻印上。

他们两人的灵魂，可是透过眷属的契约刻印连结在了一起。

……自己应该能够追踪到黎榭莉亚的下落。

「大小姐！榭莉亚大小姐──────！」

「蕾吉娜小姐！」

雷欧尼斯一把抓住了寻找着主人，喊得六神无主的蕾吉娜手臂。

「……！？」

「没事的。我一定会把榭莉亚小姐带回来的。」

「少年……」

「敌人现身了。现在还是先专心对付敌人吧。」

「……」

在雷欧尼斯的冷静劝慰下，蕾吉娜这才缓过劲来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我们究竟是遭到什么敌人的攻击？）

雷欧尼斯凝神看向漫天沙尘的另一头。

──是〈虚兽〉吗？可是周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波动。

「──太奇怪了。如果是虚无的气息，我应该马上就会闻到。」

伴随着瓦砾的踩踏声，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雷欧尼斯转头一看，发现是咲耶握着〈雷切丸〉走了过来。

而她脸上的那颗左眼，正在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芒。

──〈时之魔神〉的〈魔眼〉。

她多半是凭借着〈魔眼〉之力加速了体感时间，从而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波攻击。

（……居然已经能够随心驾驭〈魔眼〉之力，咲耶小姐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雷欧尼斯轻轻地挥动了一下〈封罪魔杖〉。

一阵狂风猛然刮起，将周围一带的沙尘一口气吹散了开来。

等到尘埃落定之后──

「……什么！？」

眼前的景象让雷欧尼斯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只见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将整座广场都给包围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鬼啊！？」

咲耶不禁蹙起眉头，蕾吉娜更是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

──粗略一数，这些不明敌人的数量至少在几十以上。

除了广场周围以外，较远的建筑物上也看得到它们的踪影，形成了一个天罗地网的包围之势。

这些敌人的体长大约在两米特左右，身上包覆着闪耀着七彩光芒的金属甲壳。

它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有着类似于蜘蛛的外型，全身上下还埋藏着无数像是眼睛的器官，而且全都散发出森冷无机质的蓝色光芒。

「……〈虚兽模拟器〉？」

蕾吉娜不由得喃喃地说道。

这是一种模仿〈虚兽〉的魔导兵器，〈圣剑学院〉的学院生经常将其作为训练对手。

面对眼前的蜘蛛型敌人，这个时代的人类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就是〈虚兽模拟器〉。

然而，雷欧尼斯很清楚这些奇妙敌人的真面目。

（……居然是〈机骸兵〉！？）

──机骸兵。它们是超古代文明的遗物，据说早在〈光辉诸神〉降世之前便已存在于这个世界。

这群既无生命亦无意志的冰冷存在，是靠着吸取星球的魔力来活动的杀戮兵器。

（……难怪我们刚才完全感知不到任何气息。）

──只是话说回来，为何乌尔•修卡璐这里会出现如此大量的〈机骸兵〉？

〈机骸兵〉是〈八魔王〉的其中一人──〈机神〉麾下的直属军团。

而在〈机神〉遭到消灭之后，理论上所有的〈机骸兵〉应该都已经停止了机能运作。

叽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哩──

集结起来的〈机骸兵〉军团，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刺耳的鸣响。

只见它们的金属甲壳陡然光彩大作，并且不约而同地扬起了身后像是尾巴的器官。

「──要来了！」

咲耶立刻一个飞身跳了起来，显然是透过〈时之魔眼〉预见了几秒后的未来。

「──〈力场障壁〉！」

雷欧尼斯也马上展开了半圆球状的障壁。

下一秒钟。魔力炮的炮击宛如倾盆大雨般倾泻而下。

滋轰、滋轰、滋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蕾吉娜小姐，请你压低身子躲在我的旁边。」

「少年？我、我知道了……咿呀！」

听到轰鸣的炮击声，蕾吉娜当场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数量多成这样确实有点棘手呐。）

由于〈机骸兵〉没有灵魂，因此雷欧尼斯拿手的〈死之领域〉魔术对它们根本不管用。

再加上〈机骸兵〉的魔术抗性仅次于龙种，威力不够大的魔术甚至会被它们给直接弹开。

（……虽然我想尽可能保留魔力，但看这情形是没办法了呢。）

雷欧尼斯一边展开防御障壁，一边用〈封罪魔杖〉的杖尾敲了一下地面。

「黑色的毁灭风暴啊，呼号狂啸吧──！」

他所咏唱出来的咒文，是第八阶梯的广范围歼灭魔术。

在他头顶上的遥远虚空中，涌现出了无数的黑色水晶碎片。

等到在空中完成集结之后，这些水晶利刃便像是鱼群一样向〈机骸兵〉发动了突击。

──〈饿喰黑剑群〉。

这原本是旧〈魔王〉佐尔•瓦迪斯所开发的魔术，后来雷欧尼斯又对其做了更进一步的改良。

铮鏦铮鏦铮鏦铮鏦铮鏦──周围接连不断地响起金属被切削开来的声音。

只见水晶利刃狼吞虎咽地啃食着〈机骸兵〉，彷佛是要将后者的存在本身从世上彻底抹去似的。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绝伦的雷光，挟着摧枯拉朽之势杀进了镇守正面的大军之中。

──那人正是咲耶。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切丸〉的剑光快如电闪，将〈机骸兵〉的蜘蛛脚一一斩落下来。

咲耶那迅如鬼魅的身影，简直像是卡顿的影像一般模糊不清。

〈时之魔眼〉的预测未来和〈雷切丸〉〈加速〉权能的结合，使得她总能在最后关头躲过铺天盖地的敌人炮击。

然而──

「……！？」

一道全新的魔法阵，冷不防地出现在了杀入敌阵的咲耶周围。

从那道〈转移〉魔法阵中，冒出了源源不绝的〈机骸兵〉军团。

「──啧，增援部队！」

咲耶转过身去就是一剑，却被敌人用刀刃格挡了开来。

新来的这批援军不具备远程炮击能力，取而代之的是大幅提升的近身格斗性能。

（……看来是有什么人把〈机骸兵〉送来这里的样子呐。）

雷欧尼斯暗自在心里思忖道。

最初发动攻势的第一波军团，应该也是经由〈转移〉魔法阵一口气投放到战场上的。

〈机骸兵〉本身并不具备自我意志。

但在这群冰冷机械的背后，可以感知到主使者的意志。

而这个主使者恐怕就是掳走黎榭莉亚的幕后黑手。

「──咲耶小姐，请你马上离开那里！」

雷欧尼斯向咲耶大声地发出了警告。

咲耶闻言，立即挟着雷电窜上了附近建筑物的墙壁。

「──〈极大重波〉！」

雷欧尼斯咏唱出了第八阶梯的重力系统魔法。

四周的空间顿时一阵扭曲，新加入战局的〈机骸兵〉大军也随之被挤压得溃不成形。

（敌人的援军看起来会没完没了。是不是该暂时撤退到都市外面再说──）

不久前才动用过〈魔剑〉的雷欧尼斯，还处于消耗了大量魔力的疲惫状态。

眼下的头等大事是救回黎榭莉亚，自己可不能在这种地方无谓地浪费魔力。

──就在他犹豫着是否撤退的时候。

「少年，那是什么！？」

蕾吉娜突然指着前方大叫了起来。

只见从〈转移〉魔法阵中涌现的〈机骸兵〉，居然一个接一个地玩起了叠罗汉来。

包覆在它们外壳的七彩金属融化开来，将原本独立的个体全数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无数的〈机骸兵〉就这么形成了一颗巨大的球体。

（该不会──！）

紧接着，那颗球体便爆发出无比刺眼的光芒──

下一瞬间，周围一带全都被蒸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