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的战斗划下了句点。对手是有「活生生的天灾」之称的天龙。
魔物成群结队大举进逼,引发了大规模狂奔。我在响遍防卫都市巴比伦的警报声催促下,率王都军前往王国与迦利亚的国境线。为的是不让狂奔的魔物入侵王国。
在那之前,我跟人进行了比试。是一位戴着骷髅面具隐藏容貌,名叫穆库罗的武人。我坚信他正是在豪森听亚隆大人提及的那位佩带黑剑的武人。因为观察了穆库罗一阵子后,发现他的确表现得如亚隆大人担心的那样,无法控制过度强大的力量,且反而快被力量吞噬。
那是在前往大溪谷调查异状之际,偶然和他共同行动时所感受的。在与强硬拼凑出,被称为机天使的异形魔物交手时的穆库罗无疑就是如此。
平时温柔老实的他非常像某个人,让我一不留神就会喊出那个名字。
斐特……
「他没有那样的力量」、「现在正在哈特领的家里当佣人才对」这个一厢情愿的念头,令我抗拒将武人穆库罗和斐特•古勒法托连结在一起。
因为只是我自私地把愿望投射到他身上。
假如能更早发现,或许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我们正在抵御大规模狂奔时,天龙忽然出现在眼前。面对那压倒性的力量,我原本做好即将追随父亲的脚步离世的觉悟。天龙发射出的咆哮烧尽狂奔的魔物群,逐渐逼近王都军。当我心想大势已去时,他闯进我们和天龙之间。
接着用手中的巨大黑盾挡下了天龙那道足以焚烧万物的咆哮。包含我在内,王都军的所有人都对他这个举动看得入迷,毕竟没人想得到凭人类之力,甚至没借助其他人的帮助竟挡得住活天灾的攻击。
我如同被吸引过去般赶往他身边。然后看到在交战途中失去骷髅面具的他,终于得知……不,是确信了一件事。
──武人穆库罗正是斐特•古勒法托。
他的血红双眼中流露无比恐惧。看了斐特的表情,我总算明白他为何会戴骷髅面具隐藏真面目。肯定是害怕这样的自己无法被人接受。
我好想告诉他才没有这回事。明明想亲口向他说的。
结果一被那双血红眼眸注视,我竟变得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什么都办不到的自己实在窝囊……感觉斐特会就这样离我远去,只能悔恨流下泪水。
即便等他转过身,我不再被那双眼束缚,也没能追上他朝天龙走去的背影。但我仍然伸出手……想叫他别走。我看见了在他前方的天龙。就算面对那种敌人,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战斗。相对地,裹足不前,只能逃跑的我当然无法抗衡天龙。
那个当下,我再次体悟自己的无力。
斐特正在我遥不可及的地方奋斗着。
所以我心想,只能先去完成如今的我办得到的事。于是照着斐特说的,优先带领王都军撤退。
我一边搜寻在战场上分散的部队长,一边下达指令,要大家至少别妨碍到斐特,迅速退回巴比伦。
当所有士兵都通过巴比伦的正门,被认为无人能敌的天龙竟即将坠落大地。包括我在内,巴比伦内的居民们同时目睹了活天灾的结局。
感受了短暂的喜悦,心中突然窜上不祥的预感,连忙赶回他身边。
当时发生的事,至今回想起来仍令我悲伤。不过斐特拥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
我想知道他经历什么遭遇,又怀着什么苦闷。
在与天龙的战斗后,为了治疗伤势,斐特被搬运进军事区的医疗室。然后至今仍昏睡在床,过了一星期仍没有苏醒。
我每次看到他因为那场战斗失去的左臂,都不禁哀伤。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例行走向他的病房探望时,发现擦身而过的士兵们跟平时不同。怎么说呢,每个人都一脸魂不守舍,愣愣望着天花板。
即便我开口呼喊,也只得到呆滞的回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担心斐特安危的我打开他沉睡的房间的门。
「骗人……怎么会……」
他的床铺上空无一人。我连忙冲过去,到处都找不到他。
剩下的只有一封给我的信,静静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拿起信的我手在颤抖,因为害怕得知信中的内容。假如写了离别的话语该怎么办……
这样下去不行。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
打开摺叠的信纸细读内容。里面提到他来到迦利亚途中的经历,以及来到迦利亚后发生的事。
他宣称正是自己大闹一场,歼灭了从哈特领地北方溪谷来袭的狗头人大军。当时是对我撒了谎。
他还写到自己杀害了一直在暗地里向人口贩子买来年幼孤儿再虐杀的圣骑士赫德•布雷立克。另外提到布雷立克家的犯行恐怕不只于此,应该也包含我被送到迦利亚的事在内。
我读着读着,感觉斐特每撒一次谎都变得越来越痛苦。抵达迦利亚后,他说自己拿向我隐瞒真面目当借口,但其实是为了自我逃避,才会戴上那副骷髅面具。
然后,他还提到自己是一项名为「暴食」的大罪技能持有者,且详细记载了那是与一般的技能不同,而蕴含着强烈危险的事。起因是从他杀死了潜入王城的盗贼开始。也就表示,当时我其实目睹了他的暴食技能觉醒的瞬间。我根本没注意到啊……
据说那个技能会渴求生物的灵魂,不定期剥夺其他生物的生命便活不下去。一旦失控,就会发生打到天龙后我所看到的那种情况。他也说暴食技能目前太不稳定,所以还不能见我。
我不禁担心斐特日后会不会因为这项技能无处可去,被迫到处流浪?
最后,他写到有朝一日自己不再需要那副骷髅面具时,会再次回来找我,并向我为了之前发生的种种道歉。
「阿斐……不用害怕……你不能一个人承受这么多难受的遭遇啊。我只是想跟你说谢谢……可是你为何离我这么遥远?」
(插图016)
拿着信的手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力道。
即使如此,既然斐特说会回来见我,我就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吧。
我认识的斐特•古勒法托不是那种不守信的人,所以我相信他,小心翼翼将宝贵的信收进胸口的隐藏口袋。
当下专心去完成我能做的工作吧。当务之急是得让因为天龙消失,而陷入混乱的防卫都市巴比伦的民众冷静下来。
「我们能够再见对吧,阿斐。」
一定能的──我打开了空荡荡的病房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