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别墅的装修顺利结束了。
作为东藤的叔祖父大人,画家东藤龙生的原画室好的部分就那样,漆黑的部分被全部涂进了墙壁里。
不管什么样的房子,都有不能看到的部分。
之所以选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宽敞的庭院,也不想看到其他不雅的人造物体。
春天来了,雪融后的湿漉漉的庭院里,春天的叶子们悄悄地开花的时候,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福寿草、待雪草、延龄草、虾夷延胡索——在这个生命盛开的春天,我把这座别墅命名为“龙胆庵”。
龙胆虽然是秋天的花,但这里是龙生原来的工作室——而且龙胆是亡母喜欢的花。
龙胆的花语是“爱着悲伤的你”。
母亲的生活方式并不高明。
大概因为她是一个不幸的人。
我一直强烈地认为“我不会像母亲那样”,而且母亲似乎也不爱我。
母亲一直憎恨着自己的父亲,也憎恨着我的祖父。
她甚至厌恶外公疼爱的我,结果就像诅咒一样,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与其被人恨,不如被人爱,与其成为敌人,不如成为朋友,人生会过得更轻松。
我认为只知道反抗外公、胡乱反抗的母亲是愚蠢的。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母亲辛苦的理解和感激也越来越深。
我在这里取了龙胆的名字,虽然这并不是对自己无法去爱的母亲的一种赎罪,但也算是出于不想忘记她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龙胆很美。蓝色的,总是那么凛然。
不愧是土地宽裕的地区,龙胆庵周围有几户以庭院为傲的人家。有名的农场也离这不远,家家户户都在广阔的土地上整理着漂亮的庭院。春天已过,这一带将更加绚丽多彩。
龙胆庵也将在秋天之前整理好形状——为了迎接重要的人。
因为还在准备阶段,所以不能太焦虑,但是我很是期待。
因为今年整理这个庭院的不是我。
我只是个业主,在这里热爱庭院,负责出资。
加入酸甜香味的玫瑰果味,放在咖啡桌上。
“这里还是做个玫瑰方尖碑吧。拉提斯或特雷利斯都可以,你喜欢哪个?”
阿正的班主任矶崎斋一边用平板电脑上的园林软件制作配置图一边说道。
方尖碑是引导蔷薇呈圆锥状的铁架。这是为了让蔷薇不呈拱形而是纵向伸展。
“lattice”和“trelis”是指用木板围成格子状的栅栏和装饰用栅栏。虽然都很美……。
“是啊,你打算种什么?”
“小玫瑰也可以,不过……方尖碑的高度要控制一些,是超强香的玫瑰蓬巴杜玫瑰吗?深粉色的很可爱。”
“真可爱。”
“是吧,非常可爱。”
矶崎君开心地笑了,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有哪个男人能如此毫无厌恶和企图地使用“可爱”这个词。
即使一只手拿着平板电脑,一脸得意地仰躺在沙发上,矶崎斋的样子也很顺眼。
话虽如此,我并不是因为他长得漂亮才邀请他来这个家的。(说到底馋的还是对方的脸)
他既不是我的情人、恋人,也不是我的朋友——他现在在这里,是我专属的园丁。
“从杯花变成花饰花的话,业主也喜欢吧?”
“嗯,非常喜欢。”
“把亚伯拉罕德比用方尖碑养大也不错吧。考虑到它的耐暑性和耐寒性,很适合旭川……虽然已经废弃了,但确实在业主的院子里。”
“嗯,移栽到这里也不错。”
我很佩服他能记得这么清楚。
虽说如此,对樱子小姐来说,骨头就像呼吸一样,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矶崎君也是如此,他对花了如指掌,并沉溺其中。
我和矶崎君最爱的花都是玫瑰。
没有香气的玫瑰和不苟言笑的美人是一样的。达玛斯克、茶、麝香、阿鲁巴、末药——其中,我们最喜欢芳香的玫瑰。
虽然和他的关系不像异性朋友那么亲密,但也不需要格外在意,这让我很舒服,我很欣赏他的才华。
其实我很想支付正当的报酬给他,但听说他的学校不允许从事副业。
相反,我不在的时候,或者我不太方便的时候,他就会来光顾龙胆庵,在这里尽情享受摆弄庭院的乐趣。
如果要让庭院变美的话,我不会吝啬钱,而且矶崎君也很喜欢把庭院整理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所以我就答应了……可仅仅只是这样吗?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正当的代价,所以我一直在想,无论如何都要支付他相当的报酬。
我就是这么在意他。
美丽的花园不是谁都能建造的。
他虽然是高中教师,但我认为他身上的那种自恋和难相处正是艺术家的那种特质。
我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我的祖父在得知自己没有艺术才能后,选择了成为培养他们的赞助人。
以叔祖父为首,祖父送出的艺术家不在少数。
然后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然后就去世了。
我和祖父都是受到缪斯宠爱的人的奴隶。我无法抗拒他们的才能,能成为他们的力量什么的,我感到无比的喜悦。
矶崎君的身上,有一缕阳光。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感受到类似灵感的东西。
然而,比起建造美丽庭院的欲望,他更渴望收集美丽的、稀有的花,发自内心地爱着它们,这是一种压倒性的执着。
或许这也是他选择生物教师这一与花没有直接关系的工作的原因吧。
他不是花店的人,也不是园艺师,更不是花农,他纯粹是出于兴趣和对知识的好奇心,为花而倾倒。
二樱子——她是我最在意的孩子。
那孩子出的问题总是超出常规,充满独创性。
而我——最喜欢这种独一无二的东西。
给我带来惊喜的樱子,一直都是那么的可爱——但现在感觉她也快要离巢了,所以我便把注意力转向了矶崎君。
……不过,矶崎君自己好像没樱子那么糟糕。
一问才知道,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想必他已经习惯了被人疼爱。
而且我也习惯了被人仰慕。
祖父认可我独一无二的才能是“被爱”。(原来世上还有这种才能啊!)
那么难相处的樱子,还有和她性格相似的矶崎,之所以会和我交往,当然是因为我就是“我”。
……我和龙胆庵和矶崎君的关系非常好,我也很信任他。
这种平静的沉默直到春天才被打破。
那是白河府邸的老主人来我家拜访的时候。白河府邸离龙胆庵不远,门前有一棵漂亮的老樱花树,花蕾染得通红。
那时候我刚刚结束了玄关前的改造,还无法确认刚刚改建的‘龙胆庵’那的稍微大的门牌,究竟应该设置在哪里呢?正当我为此大伤脑筋之时,白河老人走了过来。
“你好,你家的樱花明天就要开了。”
我微笑着亲切地打招呼,白河先生嘴角微微上扬,勉强露出微笑。
“啊,我对此真的很期待……”
白河先生含糊地回答后,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吗?用眼神诉说似地回以笑容。
“那个……”
“什么?”
“很难说出口……”
“什么事?难道是房子的装修给您添麻烦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很抱歉,今后再也没有那么大的工程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白河先生慌忙否定地摇了摇头——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其实,是居委会。”
“居委会?”
“嗯,居委会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确实,还没能好好打招呼呢。这里原本是我的叔祖父的工作室,我打算将来把它变成画廊。不过,现在暂时——对了,从秋天开始,我打算让一个患有疑难杂症的朋友在家里疗养。”
我应该事先跟邻居们说过的——我这么补充道,等我正式在这里生活后,当然会和街坊邻居好好交往,说完后低下了头。
“…………”
但白河先生只是皱起眉头。
“那个……”
就算被告知不可以,但这里原本是叔祖父的工作室,出资的是我祖父。
叔祖父和养子清白死后,由同样爱好绘画的叔父继承,叔父死后则由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耕治来继承,作为家族管理艺术品方面有着出色的才干的我恰好想在旭川郊外找土地静静地过日子的时候,于是耕治就把房子转让给了我。
所以这里一直是东藤家的地盘。无论是宽敞的庭院,还是小小的田地。
“还有什么事吗?”
我歪着头,白河先生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记得那个腿脚不好的画家先生,你也确实长得有点像他,例如说眼睛什么的。所以说是你在这里……那倒还好,但被人用在奇怪的事情上就麻烦了。”
“奇怪……你是说用作疗养?还是用作画廊?”
“不是的,不过,现在不是被用在不正经的事情上了吗?”
“……是吗?”
“最近不是经常有年轻女人——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在这里徘徊吗?”
“什么?”
“这里是个安静的好地方,老实说,附近的人都不希望那样的人住在这里。”
“这……不会搞错什么了吧?”
当然,我也不想和周围的人发生争执,但我也没有理由屈服于在这里发生“不正常的事情”这种毫无事实根据的传言。
但他的眉间仍刻着深深的皱纹,一边叹息,一边将视线投向尚未完工的庭院。
“这里还有一个经常出入这里的年轻男人吧?他应该知道吧?”
难道是矶崎君?在这里?找女人?
“那个……这个也不太可能。”
如果是其他人还好说,但我不认为矶崎君会做出这种事。
这不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而是因为他没有这个必要,确实,跟不认识矶崎君的白河先生再多说这些,恐怕他也很难理解。
“我真的不记得了,所以我现在就给房子装上监控摄像头,调查一下……我想这应该和我们无关。”
“是啊。特别是最近市内频繁发生偷花的事情,还有陌生人在附近徘徊,大家都很不安,希望今后能多加注意。”
“嗯,我会‘像以前一样’注意的。”
我笑着强调自己是无辜的,回到家中。
我也想在这里安静地生活,如果被附近的人疏远的话就麻烦了。
话虽如此,但因为这种我一无所知的事情而受到责备,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矶崎?这怎么可能?”
是啊,不可能。
他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花,至于人,他不可能对人有兴趣。
“才不可能。”
矶崎君喝了一口玫瑰提臀,半笑着说道。
“是啊,我也这么想。”
“根本没理由特地叫来这里,况且这里没准备好可以用来幽会。”
“是啊。”
“况且我本来就不想做这么麻烦的事。”
“嗯,我知道。”
他的本职工作毕竟是教师,既然没有正当的报酬,为我建造庭院什么的终究是私人的事。
而且我不认为他会特意把私人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我才放心地把这里交给他。
“如果你相信我,那就不要问我了。”
矶崎君再次不快地哼了一声,坚定地说道。
是啊,是啊。
“话虽如此……我不认为白河先生在说谎,我觉得双方还是了解一下现状比较好。偷花贼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们会在门口安装监控摄像头的。就算你不知道这种事,也有可能是跟踪狂吧?”
“每次都找不同的女性来跟踪我?”
他讶异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搞不好是一个变装高手?有的人能在化妆之后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
矶崎君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然后问道:“你这是认真的吗?”,。
虽然我确实这么说过,但也感觉十分奇怪,这是我真实的感想。
会不会是警戒心强的老人在夸大其实,实际上只几个不认识的女性碰巧在附近走动?我这样想到。
因为出现了偷花贼的事件,周围的人比平时更在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先不说这个,夏天的庭院怎么办?就算你打算明年才建,也得好好修了。”
矶崎君说着把平板电脑递给我。
“是啊,是啊。”
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那天也就没有再讨论“那件可疑的事情”。
为了秋天在这里迎接设乐老师,让他从窗户可以欣赏到四季不同的美丽庭院,我们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
即使设乐老师欣赏夏天的庭院是明年夏天的事,美丽的庭院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
说实话,我们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为了防盗,还是赶紧更换有录像功能的对讲机吧。另外,到了秋天,房主不在的日子会变多,所以还是和防盗公司签个合同比较好。
凡事都要有准备,而且也不能否认清白他与犯罪有关的可能性。
如果他的相关人员来访的话,就有点可怕了。
但我的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语气也没有那么紧张。
从那以后,我在道内外都有工作,虽说我不再是三年级的班主任,但教师这个工作基本上也不是闲的。(蔷子夫人也是教师)
矶崎君偶尔也会过来帮忙,但也没时间整理,最后我们见面时,已经是季节开始交替的五月底了。
防盗设备虽然配备好了,但我完全忘记了那件“可疑的事”。
更重要的是,我的注意力完全朝向了竹叶秋天的庭院,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
“对了,已经装了录像对讲机吧?”
我一大早就和矶崎君一起在院子里干活,进到家里准备休息午饭时,矶崎君若无其事地对我说。
“是啊,算是吧。”
“有备无患嘛,这样就可以无视不想遇到的人。”
矶崎君这么说着,我苦笑着说:“确实。”同时,我打开了对讲机里的录像记录。
我的心情真的很轻松——可是。
“什么?”
按下按钮的手指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了?”
矶崎君抱着为明托蒂准备的新鲜薄荷碗,惊讶地看着站在客厅门口皱着眉头的我。
“这个……你还记得吗?以前住在附近的白河先生说我家有个女人出入。”
“啊,有啊,有什么问题吗?”
“…………”
我没有回答,而是催促他也去看录像。
“……这是什么?”
矶崎君看了一会儿视频,也惊讶地皱起眉头。
“你也不认识吧?总觉得……很恶心。”
那确实是奇妙的画面。
虽然不能说每天,但确实每隔几天就有女人来这里。
年龄从十多岁到三十多岁,范围比较广,服装也各不相同。
硬要说的话,二十多岁的女性比较多吧?不过也仅此而已,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点。
但她们总是讶异地按响门铃,然后在大门前徘徊,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不久就放弃似的回去了。
“不会是你的跟踪狂吧?”
“这么多人?”
“实际上在发布视频的时候,有很多不特定的女性粉丝……”
“你这么做,万一被学校发现了,会不会被开除?”
确实……这倒也是。
“那真是的,连你都不认识的女性?”
“嗯,有没有可能冲着你来的?”
“有这么多人?而且,如果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我就不会忘记。
但是来客都是我不记得的女性。
“找警察……和内海商量一下,他会不会有所行动?”
“嗯……说出来的话,应该可以帮我巡视一下。”
虽说确实很吓人,但并没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也没有人非法闯入。我觉得警察也没有具体的办法。
虽然有一些不光彩的传闻,但也不能说没有实际危害,所以也不是马上就能采取行动的……我们明白了这一点,开始准备新明托蒂。
在摩洛哥买的一千零一夜风格的茶壶里,有中国绿茶的碧螺春允和方糖,还有揉搓出香味的新鲜薄荷。
我往杯子里倒了热水,等茶倒进去的时候,我和矶崎挑选了一只色彩缤纷、图案精致的摩洛哥玻璃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矶崎君吓了一跳,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抓起杯子。
“…………”
首先,几乎没有人会来拜访这里。
我的行李还没有送到这里,说实话,我觉得这时候的来客八成是来找麻烦的。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了看对讲机的显示屏,站在家门口的果然是一位陌生的年轻女性。
年龄大概二十出头吧?她梳着波波头,穿着复古的波点图案的裙子和白色高领上衣,气质清纯。
我不禁看着矶崎君。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来接。”
“可是……”
确实,女来客乍一看并没有暴力倾向。
即便如此,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也很麻烦。
但我想要阻止他,他委婉地制止了我,换了一只蓝色的摩洛哥玻璃杯,走向玄关。
话虽如此,只让他一个人去又有点不好意思。
我在斜后方拿着手机,随时待命。
以便一有什么事就能马上报警。
矶崎君按了几下“110”,打开了门。
那里站着一位年轻女性,表情有些为难。
“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这里是(La Voisin)拉瓦赞夫人的店吗?”
“什么?”
“我还以为拉瓦赞夫人的沙龙在这里呢。”
矶崎君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我,女人不安地又说了一遍。
“……我不以为现在还是17世纪。”
“什么?”
面对矶崎君的回答,女人反而吃了一惊。
“这到底是什么玩笑?还是有什么意思?”
矶崎君皱着眉头,有些威严地抱着胳膊问道。
“啊……那个……对不起,我好像找错地方了!”
看到这一幕,女人慌忙想要逃跑似的离开。
“等等!”
但是如果就这样逃走的话,这个神秘来客的理由就会一直不知道了。
至少看不出她有恶意,我推开矶崎君,叫住她。
“啊……是拉瓦赞夫人吗? !”
她看到我,松了一口气似的停了下来。
“不……我想应该是认错人了……”
“是吗……”
女人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最近也有像你一样的年轻女性来访,我们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是我的别墅,平时没什么人会来。”
我这么一说,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是啊,房子漂亮得有点不可思议,大家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了?”
“是的,也没有名牌。”
“门牌……暂时在这里。”
我指了指门旁的“龙胆庵”招牌,确实是块木头招牌,几乎已经腐朽,而且被薰衣草所埋没,一下子看不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就是说,你们正在寻找拉瓦赞夫人的沙龙?”
矶崎君抱着胳膊问道,她缓缓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搞错了地方,但那个“拉瓦赞夫人”是谁呢?
(注:La Voisin一词来源于法王路易十四在位期间著名“毒药事件”的主谋女巫凯瑟琳·蒙瓦然,简称拉瓦赞(La Voisin),也有人直接翻译为拉瓦辛,此女被指控使用巫术、售卖毒药和举办黑弥撒后被处死,她的顾客中有路易十四的情妇——大名鼎鼎的蒙特斯班侯爵夫人,后者也因为此事而彻底失去了在宫中的地位,只得黯然离场。)
“对不起,能再详细地说一下吗?我刚泡好了明托蒂。”
我这样说着,邀请女人到了院子里来。
虽说庭院还在修整中,但空气本来就很好。而且今天天气也很好。
凉爽的风吹来,让人预感到初夏的来临。
虽然只是工作时用来休息的一套桌子,但只要准备好漂亮的玻璃杯、茶壶和冰块,就足够摆出一副像样的样子了。
经过一段时间变得浓稠、不温不火的明托蒂,如果配上柠檬做成冰饮,也能给人以充分的享受。
误认而来的女人自称是美浓边小姐。
好像不是住在市内的女性,是特意从札幌来的。
“那是一家没有挂门牌的秘密店。”
美浓边小姐说。
店主(Voisin)拉瓦赞夫人自称“魔女”,据说那位神秘的夫人出售一种特别的草药。
“这是社交网络上的热门话题,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来调配,而且……”
说到这里,美浓边小姐含糊其词。
“而且?”
我递出明托蒂,温柔地催促道。
美浓边小姐接过杯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矶崎,又看着我。
“……迷恋药……也就是说,可以制作让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的春药。”
“春药?”
“唔、抱歉!当然,我也不认为这样做真的有效……不过,如果能让他稍微喜欢上我,我会很高兴的……感觉就像求神保佑一样。”
美浓边小姐满脸通红,低着头。
她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但我和矶崎君不由得面面相觑。
“当中也会。有像我这样从札幌来的人。”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我卷入了一件麻烦的事情中。我咽下一口气,喝了一口明托蒂。
香甜清爽的明托蒂……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在SNS上宣传,连招牌都没有,魔女经营的神秘药草店……越听越可疑。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想依赖爱情药的心情。
矶崎君一脸惊讶,但其实我也一样想被最喜欢的人爱。
所以,我对这种利用女孩们的心情的买卖,更感到不快。
“那家店……真的就在这附近吗?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店……”
至少,如果是那种非特定多数的年轻女性光顾的店,白河老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感觉地点不一样,而且那种地方还是不去比较好。
美浓边小姐却不顾我的担心,点了点头。
“是的。听说以前在酒吧和咖啡馆等地有卖,但是从今年春天开始装修了自己的家,她还直接给我做心理咨询。但是,通过SNS预约的话,我们只会收到这一带的地图。”
如果有真正的缘分,就一定能在命运的指引下抵达店里——好像是这么写的。
“就像拉瓦赞夫人说的那样,我找不到店,一定是和她没有缘分。”
说着,美浓边小姐低下了头。
一阵沉默,只听见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地点的话我大概知道,但是去那种地方真的没问题吗?”
这时,矶崎君开口了,他问的不是美浓边小姐,而是我。
“嗯……是啊,怎么说呢?”
“那不是什么危险的店!实际上只是普通的花草店。只是因为效果会通过口碑传播,但如果客人增加太多也会很困扰,所以才会采用了比较特殊的销售方法而已。”
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稀缺性,才使得花草的价值更高。
“这样的话,沿着这条路走十分钟左右,就有一户人家,那里开着漂亮的鸢尾花和风信子,花蕾还很坚硬,那家店大概在那里,你可以用西洋街的树篱来当做标记。”
让人惊讶的是,矶崎君好像真的知道那个魔女的沙龙在哪里,对美浓边小姐这么说明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起附近确实有一处被西洋树篱包围的普罗旺斯风格住宅。
“虽然没有确认过,但如果真的是这一带的话,大概就是那里吧。既然你已经错了一次,那不妨就去那里问问,事到如今,如果我猜的是对的话,那么请你转告那位魔女‘因为搞错了地方,给别的人家添麻烦了’。”
美浓边小姐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是,是”地点了点头。
矶崎又说了一遍:“因为这样,让我被人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这真的很困扰。”
“因为有很多个年轻的女人来访,在这里转来转去,以至于有一次被人抱怨说,是不是他在这里做了什么不正常的事。”
我苦笑着解释道,不过她又不是那个魔女,她只好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低下了头。
虽说魔女的播报方式不好,但毕竟因为是她自己这样的女性所造成的,她多少也会有罪恶感吧。
“所以,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那位魔女,请告诉她我们遇到了麻烦。”
矶崎君这么说着,把美浓边小姐送走了。
她礼貌地向我们道谢,按照矶崎的说明走了过去。
“……真的吗?”
我目送着美浓边小姐的背影,询问矶崎君。
“店的位置吗?那个……大概是吧。”
“你怎么知道?”
魔女的故事,他应该也是第一次听说。
矶崎看着歪着头的我,用明托蒂慢慢润湿嘴唇,微微一笑。矶崎君本来就面容姣好,他的微笑让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很简单就能想到的事情,意味着诱惑的西洋树篱是凡尔赛的象征,大特里亚农是路易十四为了与爱妾蒙特斯潘侯爵夫人幽会而建造的宫殿。而鸢尾花和风信子是代表trianon的花。”
“凡尔赛?”
凡尔赛是路易十四建造的代表法国的宫殿之一。
如果说是最有名的城堡那也不为过,我也知道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但是,为什么是凡尔赛?
“凡尔赛宫和那位魔女的夫人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这个问题,矶崎君探出身子,仿佛在说“我一直在等你问我”。摆出了一副想说得不得了的表情,和被问到骨头的樱子一模一样。
“路易十四的爱妾蒙特斯潘侯爵夫人为了得到国王的爱,使用了春药和毒药,成功地迷惑住了国王后,就将对手一个个毒死。这场法国王宫史上最大丑闻的主角,就是拉瓦赞——绝代魔女。”
拉瓦赞夫人也就是凯瑟琳·拉瓦赞。
她原本是珠宝商的妻子,为那些跟她有联系的上流社会的夫人制造毒药、春药、堕胎药等,还与贵妇们反复夜会。
丈夫死后,她表面上是占卜师,背地里给贵妇人安排各种各样的药,反复做黑色弥撒等,以便让她随心所欲地获得财富。
而她的顾客中还有得到路易十四宠爱的蒙特斯潘侯爵夫人弗朗索瓦丝·雅典丝·杜·莫图玛。
蒙特斯潘侯爵夫人出生在法国贵族中最名门望族中的名门望族,由于容貌出众,她从侯爵夫人的位置登上了路易十四的妾室,也就是第二夫人的位置。
国王对夫人十分宠爱,夫人和国王生了七个孩子,但这段爱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感觉到国王对她的爱越来越淡薄,害怕的她选择去依靠黑魔术——拉瓦赞夫人的可疑药水和魔术。
然而,这份爱非但没有回来,反而成为蒙特斯潘侯爵夫人被赶出国王身边的决定性因素。
沃瓦赞夫人的顾客布兰维利埃侯爵夫人被捕后,许多贵妇与拉瓦赞夫人之间的关系浮出水面。
因为顾客大多是有权势的人,所以很多人都逃过了罪责,但是试图毒杀国王的新情人,使用春药,举行血腥仪式的蒙特斯潘侯爵夫人,虽然没有被下狱,但是国王被彻底抛弃,在修道院孤独地死去。
矶崎君说,如果是那位自称是动摇了凡尔赛的魔女的herberist,那么会用凡尔赛代表性的植物来装饰自己的家也不奇怪。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她是在筛选那些自己会调查推理的人吧。”
“可是……凡尔赛培育了什么,是怎样的由来,能简单地调查一下吗?”
我自认为对植物相当了解,也有实际访问凡尔赛的经验,但对庭园却不了解。
说到底就是这样的营销吧,如果在SNS上引起话题,已经到店的客人就会把店的位置告诉其他客人。
说实话,是为了制造话题吧……我想,如此保密,难道不是会像真正的拉瓦赞夫人一样使用会触犯法律的植物吗?我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
“……难道说这也是为了营造神秘的形象吗?”
我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道,矶崎君耸耸肩,只回答了一句:“谁知道呢?”。
看样子他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矶崎君虽然心情不太舒畅,但还是喝光了明托蒂,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结果……只有我在意吗?”
话又说回来,他居然连法国的历史和花坛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么说来,樱子好像曾经说过矶崎读过写在骨灰戒指上的法语。
生物老师和法语……难道说这有什么联系吗?
不管怎么说,明天我一定要去白河先生那里帮矶崎君洗清冤屈。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回到院子里干活。
天气这么晴朗,心情这么好,要烦恼的话,还不如做些开心的事呢。
结果过了不到两个小时,美浓边小姐又回到龙胆庵。
“谢谢你的提点,我找到了夫人的沙龙!”
虽然我很不放心,她还是跑到院子里笑着说了第一句话。
她一脸愉快的样子,看样子暂时不会被卷入犯罪,我松了一口气。
“哎呀……你没事吧?是特地来道谢的?”
“是啊!但不仅如此,我把龙胆庵的事告诉了夫人,她说给您添麻烦了很抱歉,就把这个交给我了。”
说着,美浓边小姐递过来一个用蜡纸包着的包裹。
“…………”
但不知为何,一起附在纸包身上的卡片却是一张白纸。
“……这是拉瓦赞夫人给的?”
“是的,拉瓦赞夫人说,只要我告诉你‘她来自费森’,你就会明白。还有,这是强力的春药,使用时要小心。”
我照她说的打开包装,里面装着一次装进过滤袋的草本植物,三次装在小瓶子里。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矶崎君,他明显地皱着眉头,一副厌恶的样子。
美浓边小姐似乎也察觉到了矶崎君的拒绝,她说:“那我就……”说完,便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但是……是强力的春药吗……。
“该不会……你是想让病人喝吗?”
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小瓶子看,矶崎君一脸沮丧地说道。
“怎么可能?”
“是啊,绝对不行。”
“我知道……比起这个,费森……是什么意思呢?”
“…………”
她一边道歉,一边附上白纸卡片,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不是道歉,而是煽动吗……。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卡片,皱起了眉头。
“费森吗?”
但是矶崎君拿起那张空白的卡,一言不发地消失在家里。
我慌忙追上去,发现他正在打开客厅沙发旁边的小柜上我爱用的蜡烛暖身器的电源。
这是一种不用火,用电灯泡的热量来熔化香薰蜡烛的器具……矶崎君没有拿蜡烛,而是拿起一张白色的卡片开始加热。
“啊?不会吧……”
“…………”
于是,白色的卡片上浮现出淡淡的蓝色文字。
“怎么可能……像间谍墨水一样?你是说要把它烤出来吗?”
“是啊……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情人费森,在和她交换书信的时候,使用了这样的油印。”
说着,矶崎君把一张蓝色字体的卡片递给我。
卡片好像是邀请函,说是想好好道歉,希望一周后一定要来她的店里。
一个星期后啊……反正那天我也打算来这里,没什么事……。
“话说回来……凡尔赛魔女也好,费森也好……你是历史老师吗?”
知道得真多,矶崎君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的……那只是一场梦。”
“梦想?成为历史老师?还是憧憬法国?”
“不,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小时候的?”
“是的。如果能重生,我从小就一直想成为玛丽·安托瓦内特。”
他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我差点儿笑出来,但矶崎君的表情非常认真。
啊,是吗……这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原来如此,玛丽·安托瓦内特……玛丽·安托瓦内特?????
为什么是玛丽·安托瓦内特?
为什么玛丽·安托瓦内特?
她是奥地利女皇玛丽亚·特蕾西亚的第十五子,后来成为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妻子,在法国革命中被断头台处决,是一位身世坎坷的公主。(断头皇后?)
你想成为被处刑的王妃?
“是……是吗?那是一场华丽的梦。”
各种疑问以惊人的速度在我脑海中盘旋,但我却没能说出任何一个,只好这样回答。
大概是因为矶崎君相信我,才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我露出笑容,而不是嘲笑,他也满意地笑了。
……每个人的梦想都不一样。
“可是你想让我一周后来,怎么办?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
你会怎么做?我看着矶崎君。
“就算没什么事,我也不想去。”
和我预料的一样,矶崎君还是很冷淡。
“嗯,是啊……话说回来,春药真的那么容易做出来吗?”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做呢?再说,你也不需要那种东西吧?”
“要是那样就好了……”
我的嘴角不由得一紧。
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的心是很难得到的。
“……这真的不能让设乐老师喝。”
“我知道……不过,如果只是普通的茶,应该没问题吧?”
成分也标明了……我看着贴在玻璃瓶背面的标签说。
“万一用的是中药什么的,至少要得到药剂师的许可才好,我不太喜欢民间疗法。”
由于老花眼的关系,我一会儿把玻璃瓶凑近,一会儿又拿开,正皱着眉的时候,矶崎君说了声“哪个”,拿起了玻璃瓶。(蔷子夫人年近五十,矶崎三十多岁,这也未免……)
矶崎君看到瓶子的说明后,“嗯”了一声。
“什么?”
“这个……好像真的是参考了以前魔女的春药配方,里面有斑蟊素(Cantharidin)。”
“斑蟊素(Cantharidin)?”
“还有晒干的豆斑猫。”
“豆斑猫……是虫子吧?不是植物吧?”
“嗯,好像还有烤黑的壁虎,这种生物自古以来就是春药的——”
说到这里,矶崎君突然沉默了。
“…………”
“……怎么了?”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什么?里面有危险的东西吗?”
“不……只是……”
“只是?”
“老板,这瓶饮料的成分里,有曼陀罗!”
“什么?”
矶崎君用我从没听过的低沉声音对我说道。
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我避开了这闪闪的眼睛。
“曼陀罗……那个,拔出来会发出惨叫的那个吗?”
我被他的气势所吸引,回想起记忆。确实,因为人一听到惨叫声就会死,所以就让狗来拉拔……那是多么可怜的故事啊。
“当然实际上没有那种效果,但它是真实存在的植物,也被称为恋爱之美。”
的确,曼陀罗、曼陀罗是在各种故事中都有出现的毒药和药物。虽说是人形,但一定是像人参那样的东西吧。
“……邀请是一周后吧?”
“啊?要去吗?啊……不用了,我一个人就……”
“不是很想看吗?”
“什么?”
“曼多莱克!?你不想看吗? !”
“嗯、嗯……这么说来……确实……”
“如果这真的是真正的曼陀罗,我一定要看一次实物,不,不能不看!!走吧!!”
矶崎君用力地说着,抓住了我的手。
“啊,是的……”
被美丽的矶崎君这样牵着手,我应该很高兴,但他那瞳孔大开的瞳孔注视着我,我却只能像一只害怕的小狗一样移开视线。
拉瓦赞夫人的沙龙,从名字上就能想象出华美、恐怖的东西,没想到我们找到的地方是一栋普通的住宅。
这是Um普罗旺斯风格的夏碧,保持着古典住宅的氛围,内外都很简单,没有过于华丽,而是用陶土和绿色装饰得很漂亮。
不过,一切都只是“风”,与真正厚重的古董一点也不像,点缀的绿色也有一半是假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会让人联想到里面是价格不高的个人美容沙龙。
明快干净,没有生活感,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只有庭院非常美丽。
而且有可以一览整个庭院的大型草地,也就是玻璃温室,这算不算是很有特色的地方呢?
夫人大概也知道这是这家店印象最让人深刻的地方,我们在年轻女子的带领下,被带到了Garden City入口的花园桌。
看着等待花开时节的玫瑰,看着春天的花朵摇曳,是一种快乐,确实,Garden City是一种憧憬。
真的非常漂亮,我也想做一个。……在旭川,冬天扫雪不是很辛苦?而且夏天不会太热吧……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坐在旁边的矶崎君。
平时总是很平静的他,很少见地不安到连这美丽的庭院都看不见了。
他似乎在无意识地用手指咚咚地敲打着桌子,我不禁为此拍了拍他的手。
“…………”
矶崎君好像稍微回过神来,双手放在膝盖上。
但马上又掩饰不住兴奋,嘴角松弛下来。
曼陀罗真可怕。
还没使用就已经让人如此着迷了。
就连我也心神不宁地等着拉拉瓦赞夫人,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色紧身连衣裙、充满肉感的女人出现了。
“欢迎二位。”
从丰润的嘴唇发出的声音略显沙哑,为她的妖艳锦上添花。
年龄大概和我差不多——或许还要大一点。从皮肤的感觉上,我可以隐约感觉到。
然而张开双臂欢迎她的她,却显得年轻而美丽,的确,洋溢着符合“魔女”之名的年龄不详的妖气。
“听美浓边小姐说,我的顾客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想向您道歉。我是拉瓦赞夫人——近成佑花。”
拉瓦赞夫人,也就是近成女士悠然地说着,递上了名片。
上面写着:
“哈巴尔·萨隆拉·拉瓦赞
“近成佑花”
原来如此,拉瓦赞是商号啊。
“不,谈不上麻烦。不过,住在这附近的人都不喜欢吵闹。不过,只要注意邻里之间的交往,就不会被邻居们讨厌了。”
我这么回答后,近成女士“呵呵”地笑了。
“魔女?和邻居交往?”
“啊,不过,在中世纪,魔女不是指接生婆、药师等不同地区的女性吗?”
“因为我用的是社交网络。”
近成女士冷冷地看着我说。
“我很感谢你的忠告,但我不想做这种麻烦的事,我不想把时间花在我人生中不需要的人身上,我也不觉得有必要。我的人生充满了误解,所以让别人随便说就好了。”
自信满满的话语,让我感到些许胆怯和刺痛——但我很讨厌一直被误解。
话虽如此,我还是很羡慕那些不受束缚的人。
这一瞬间,我似乎意识到,我和她彼此都是无法相容的
当然,我们都保持着嘴角的微笑。
“那只是让人放松身心的药物,不是春药。”
她准备好装有香草的茶壶说道,看上去,里面装的应该是甘菊、柠檬草和薄荷吧。
她泡了三杯香草茶分给我们,为了证明没有害处,自己先喝了。
我也模仿她,尝了一口。
我喜欢薄荷味稍微浓一点的——这是常见的香草味。好像既不是毒药也不是春药。
但是矶崎君没有开口。
“现在有些人觉得香草很可疑,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互相理解……但我还是希望我能和你们两位好好相处。”
也许是担心矶崎君不伸手拿杯子,近成女士看着矶崎君说。
“——可以问个不礼貌的问题吗?”
她然后转向我,问道。
“有问题吗?……嗯,请说吧。”
“你们俩的关系是什么?看上去似乎不怎么亲密,更像姐弟,不像夫妻。”
听她这么一问,我差点笑出声来。
“他,他只是普通的朋友。是啊……准确地说是我妹妹的朋友吧。我把院子交给他管理。”
严格说来并非如此,樱子不是我妹妹。不过这也不是不远不近的事,矶崎君也对我的解释没有异议。
总之——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男女之间的种种麻烦的事情,只要能理解就好。
尽管如此,近成女士还是用不太相信的眼神瞪着我。
“……‘朋友’这个词很合适吧?我也有几个‘朋友’要请我去寝室。”
“是吗?不过,我不愿意称呼这样的人为‘朋友’。”(蔷子夫人不愧是大小姐出身,守寡这么久还会顾及节操,尽管丈夫是同性恋而且已经去世)
听了她这么多管闲事的话,我有点不耐烦了。
“龙胆庵是她为正在养病的恋人准备的地方。为了安慰因不治之症行动不便她的恋人,才会请我急急忙忙地整理庭院,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我。比起那些无聊的事情,我更想看曼陀罗,今天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矶崎君突然插了进来。
“什么?”
“是曼陀罗。春药里面有斑蟊素(Cantharidin)和曼陀罗,对吧?”
“啊……嗯,是啊。对于魔女的春药来说,这两样是不可或缺的。话虽如此,实际上连一勺挖耳勺的分量都没放进去。”
主要是为了在成分表上写上名字,所以添加了极微量的成分。
“那么……难道你没有培养曼陀罗”
矶崎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失望。
“当然养着。现在花已经谢了……你要看吗?”
“如果真的是养的,那就一定要看看!我还从来没见过实物。不知道是公的还是母的,而且叶子有薯片的香味这是真的吗?”
难怪樱子说他是“顽木丸”,眼睛睁得圆圆的矶崎君逼问道。
这时近成女士也隐约发现了潜藏在他美丽之下的东西吧。
一瞬间,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看着我,我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这大概这是正常状态。”
“哇……我知道了,确实给你看看。”
带着莫名僵硬的表情,近成女士按响了桌上的电铃。
这时,带我到这里的年轻女性出现了。
“小菊,能帮我拿一盆曼陀罗来吗?”
被称为小菊的女人轻轻低下头,很快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盆陌生的花饰植物回来。
花已经谢了的花盆中央,长着三个散发着甜香的橘黄色圆形果实。
最让我在意的是那强烈的芳香。
虽然花儿早就谢了,但不贴鼻子也能闻到香味。
“好甜,像甜瓜……有一股酯味。”
矶崎君说道,我也感觉确实很像成熟的甜瓜的香味。
“春暖花开……这是公的吧?”
“嗯,被用作春药的也是雄性。”
对矶崎君的问题,近成女士点了点头。
“我从刚才就听说了,不是雌雄异花或雌雄异株,真的有雌雄的花吗?”
植物也有性别。很多花都是一朵花有雄蕊和雌蕊的“两性花”,但一朵花只有雌、雄两种功能的雌雄异花和雌雄异株的情况也不少。
但是,如果春天开花和秋天开花雌雄分开的话,花是不会结果的。
我疑惑地歪着头,矶崎君点了点头。
“准确地说不是雌雄,一般来说,春天开花的mandragona officinalm是雄的,秋天开花的mandragona ourtmenaris是雌的。功效是不一样的。”
“据说公的能变魔术,母的能入药。”
听矶崎君这么说,小菊又补充了一句——然后看着矶崎君。
“您对曼陀罗相当了解啊。”
“因为他把自己的心献给了花之女神弗洛拉。”
或者因为灵魂被夺走了。
小菊听了,瞬间放声大笑起来,近成女士责备道:“小菊!”
“你真的很了解。怎么样?你想带一颗这种果实离开吗?”
近成女士用修剪整齐的指甲、白皙的手,抚慰着散发着甜香的果实。
“这种果实,一颗能结出二三十颗种子。如果处理得好,我想你也能种出来。”
“哦……真的吗? !”
“嗯,当然可以,你尽管收下吧,这也算是我对你的道歉。”
近成女士嫣然说道,她的眼神和嘴唇都在强调她的妖艳,但矶崎完全没有看近成女士。
他的心思完全钉在了曼陀罗的花盆里。
“它喜欢地中海气候。它的生长周期和仙客来相似。因为是野生的花,种子不要干燥,直接采播更容易发芽。你可以试试。”
说着,小菊小心翼翼地摘出一个果实。
“虽然根比较有名,但果实也有毒,请慎重使用。”
“是生物碱类的吧,我知道——不过,您真的用这个来做花草吗?”
矶崎君前半段是向小菊确认,后半段向近成女士确认。
“为了摆脱它的毒性毒,有很多东西不能使用。”
近成女士苦笑着说。
最后,近成女士还向他介绍了这家沙龙里还在培育的一些稀有香草,矶崎君也分了一些种子和年轻植株。
“矶崎君,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
照这样下去,恐怕在把这里所有的植物都介绍完之前,我都会回不去,于是我斩钉截截地开口道。
不只是我,近成女士也很讨厌这个时间吧。她也觉得时机很好,总结道:“看样子我们是把你彻底留住了。”
但是矶崎君和小菊好像没听见,她在两人身后不停地咳嗽。
“话说回来,你们俩怎么会只通过花就知道这里是我的沙龙呢?”
看着矶崎君兴高采烈地跟小菊解释的背影,近成女士对我说。
“啊……也是因为矶崎君。”
“果然是博学多识。”
“是的,矶崎君对法国王宫的历史特别感兴趣。”
“所以呢?你家庭院的一角,洋槐旁边的花坛,草莓、薰衣草、罂粟,旁边是蜂蜜蝴蝶——安托瓦内特王妃的后院,这就是你那里的主题吧?”
呃?龙胆庵的?
“…………”
听到近成女士这么说,矶崎君回过头来。
“不是吗?”
矶崎君看着歪着头的近成女士,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明明想对业主保密的,结果还是被识破了。”
矶崎君毫不畏惧地说着,我轻轻抱住了头。
真是的……要是那样的话,一开始就告诉我就好了。
等会儿再轻轻收拾一下吧……虽然这么想,但那个点缀着初夏的庭院,今后一定会成为我的最爱吧。
“不过,这真是个好爱好啊!下次一定要好好谈谈安托瓦内特的庭院吧!”
说着,近成女士仿佛要把正在和小菊说话的矶崎君抢过去似的,站在他和她之间,摸了摸他的胳膊。
矶崎君顿时皱起眉头,他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抽身而退,轻轻握住她的右手,推了回去。
“嗯,不过我很忙,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这样的日子。”
“他有本职工作,每天真的很忙。”
矶崎君和樱子最大的不同是,他的生活状态还算正常。
我慌忙跟在矶崎君后面。不过近成女士似乎充分理解了他的本意。
矶崎君虽然有点奇怪,但看上去非常漂亮,她好像很喜欢他,但也明白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矶崎君的拒绝让近成女士的脸瞬间僵住了——但她没有露出明确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自制力,还是因为脸上的肉毒杆菌。
“是吗……那就有机会了。不过我们住得很近,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尽管如此,近成女士还是保持着温和的态度,说着把我们送出了店里。
在玄关漂亮的圆镜前,她连“返老还童的茶”这样的东西都要送给我,我觉得有点讨厌——是我的乖僻吗?(妒忌了)
不知放松的效果到哪里去了,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龙胆庵,与此相反,矶崎君的心情非常好。
我本想追问安托瓦内特的庭院——算了。因为本来就交给他了。
“话说回来,你恐怕是认识了一个今后在邻里交往上很困难的人。”
矶崎君反而耸了耸肩,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不觉得麻烦吗?”
“我又不是住在这里。”
“话是没错……不过我觉得矶崎不擅长对付那种人。”
“嗯,是个手很漂亮的人。”
“这个……是啊,确实。”
我没想到他会部分地赞美近成女士,于是噤口不言。
手吗——我看了看自己的手。
无论何时都想保持干净,保养也不敢怠慢。
即使尽量戴上手套,做庭院工作时手还是容易粗糙,而且我也有花卉协调员的资格证,在亲戚经营的宾馆里插花的机会也很多。
我虽然憧憬着自己那漂亮光滑的手,但看到自己那粗糙的手,不禁叹了口气,之后把收到的春药和返老还童茶全部塞进了橱柜深处。
从那以后,我就和“拉瓦赞”夫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感,一直若无其事地和邻居交往。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居委会那些不光彩的疑惑终于被洗清了,取而代之的是“拉瓦赞”,如今却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不知为何,这些民怨开始寄到我这里。
虽然情况不如以前,但还是有女人把龙胆庵当成沙龙来拜访我,老实说,也不能说麻烦完全消除了。
特别是在开店之前,近成家在这附近的评价就不太好。
不过,我和夫人的助手小菊,有时也会在采购途中见面,互相商量庭院里的工作。
小菊与艳丽的近成女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一头黑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和戴着厚重的眼镜。
庭院里的小菊不管各种各样的工作和天气都能忍受,防寒防护,即使脏了也无所谓的服装,让她看起来很是老气,不过,从皮肤和声音的弹性来看,她意外的年轻。
而且她比矶崎君还要更年轻。
她那沉稳的举止和对植物的知识量,连矶崎君都对她怀有敬意,不过她才二十五岁左右……或许日后还会继续成长。
正因为有她的存在,“拉瓦赞”才显得有些扑朔迷离,让人欲罢不能,关系如此暧昧。
她现在还不是主要生活在这里,所以还好,不过,如果从秋天开始她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不会变得麻烦就好了。
矶崎君并不在意我的担心,他似乎很喜欢小菊。
“我很喜欢你”这句话有语病吗?
他并不是出于对异性的好感和她交流。
矶崎君本来就很有女人味。
有时我们会一起去车站前买建造庭院所需的东西,也有一次两人一起去札幌,但我总觉得是和同性朋友一起去的。
但他并不是变性人,只是纳鲁奇索斯。
对倒映在泉水中的自己的身姿恋爱的美青年。
对一心一意爱着美丽的自己的矶崎君来说,小菊只是朋友——不,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只是园艺方面的咨询对象——因为他一直在寻求植物方面的知识。
那天,小菊正好从龙胆庵前经过,我逮住她,跟她商量了一下已经顺利发芽的曼陀罗。
虽然小菊性格内向,但和矶崎君一样,一提到花,她就会变得饶舌起来。
矶崎君……难得有机会,选择这样的女人做伴侣就好了——我这个老太婆的心就是这么想的吧。
结婚并不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途径,也不是人的成长。
话虽如此,两个年轻人热情地交谈,总让人觉得很欣慰……我带着这样的心情看着两人,突然发现小菊一边说着话,一边挠着右手手腕。
本人好像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
“小菊,你的手腕怎么了?”
虽然不想打断话题,但我还是有点担心,于是问道。
“啊……早上去院子里拔杂草的时候,可能碰了什么东西。”
虽然戴着手套,但皮筋有点松……说着,她掀开连帽衫的袖子给我看。
“哎呀……糟了。”
真可怜……。小菊的手腕内侧出现了一些红色的疹子。
“可能是荨麻,不过这个季节也有可能是毒刺,总之还是不要搔为好。”
矶崎君一脸担心地说着,然后用泡沫仔细温柔地洗了洗她的手,然后用纱布盖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再搔手,然后用冰箱里的小保鲜剂敷了敷患处。
“如果是毒药,就会越来越痒,我想还是尽早去医院比较好。”
“是……是……”
虽说是植物宅男纳鲁奇索斯,但被平常就像王子一样的矶崎君那样细心地照顾,温柔地为她担心,小菊也无法平静吧。
她红着脸点了点头,像机器人一样动作僵硬地离开了龙胆庵。
面对对自己有利的人,即使是矶崎也会撒娇,虽说他的优先顺序是自己和花,但矶崎还是个温柔的孩子。
“小菊,希望你不要太过辛苦自己。”
“是啊。”
说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哎呀!这么担心?”
“不……我只是想问一下追肥的时机……算了,下次再追肥吧。”
虽然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期待,但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她和矶崎君顺利的话,完全可以把她拉出来,把院子交给他们两个人……这都怪我太狡猾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担心她。
如果是被树木粘到的还好,如果是毒药的话,会痒上好几个星期。
虽然痛很痛苦,但痒也真的很痛苦。
虽然很在意小菊的手怎么样了,但那天晚上我还是回到了札幌的公寓,矶崎君平时也有课。
结果,我去龙胆庵是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在那期间,我忘记了她手上的事。
再次想起这件事,是大清早,我在龙胆庵邻居家的栗树上看到了一条小毛毛虫。不过那不是毒蛾的幼虫,而是毒蛾的幼龄幼虫,所以没有毒性。
不过,栗毛虫是个大胃王,如果放任不管,它会把栗树剃成光头,这样栗子就会长不出果实。
如果大量发生的话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而且还会附着在蔷薇树上。
如果不尽早驱除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一边担心着,一边抬头望着栗树,突然有人对我说:“你好。”
“谢谢,今天天气变好了。”
和蔼地回答我的是住在附近的白河先生。
他很会照顾人,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但被他搭话什么的,难道说又会是有什么事吗?我稍稍做好了防备。
不过不出所料,因为我们和镇上戒备森严的“拉瓦赞”有交情,所以很容易被盯上。
所以为了不让别人说什么,我平时就会最大限度地保持着小心……。
“怎么了?”
“不,我只是担心栗树上有蛾的幼虫。”
“是啊,栗毛虫喜欢吃栗子,所以栗子会定期增加,回头跟房主神田先生说。”
“是啊,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话说回来,你们家的院子一天比一天干净了。”
“嗯,托这的福,我虽然暂时只能在周末来这里,不过,先搬家的蔷薇们好像很喜欢这里。”
“是吗是吗,那太好了……那么,最近怎么样?”
“最近吗?啊……嗯,我玩得很开心。”
“是吗,是吗……”
说到这里,白河先生似乎欲言又止,不自然地移动视线。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个……”
“…………”
但是白河先生嘟囔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说庭院里收获太多了,把一袋小草莓递给我,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奇怪吗……我一边想着,一边回到龙胆庵,吃了一个草莓,虽然味道很好,但酸多于甜。
果酱也可以,但我稍微考虑了一下,给马上就要来的矶崎君发了条短信,让他给我买鲜奶油。
打了两个生鸡蛋,蛋黄部分留作午餐的烤牛肉盖饭用,蛋清部分打得蓬松,加入大量细砂糖做成了酥皮。
然后在天妇罗上一颗一颗地挤出来,放入设定为百度的烤箱,80分钟。余热也不需要了。
说到底,并不是在烤酥皮,而是在让水分流失。
烤好后也不用多管,就这么放入烤箱,等待自然冷却即可。
等到冷却后,将烤得酥脆的酥皮和酸草莓、鲜奶油一起交替倒入杯中,伊顿麦斯就完成了。
不要说什么不庄重,把这些全部搅拌在一起,享受松脆香甜的酥皮、草莓的酸味、鲜奶油的浓郁口感,这是初夏草莓的应时享受。
这种简单却好吃到幸福的点心,我从小就很喜欢吃,小时候妈妈经常做给我吃。
话虽如此,但它确实很简单,但却是需要时间慢慢沉淀的点心。
矶崎君和鲜奶油一起来到龙胆庵的时候,烤箱的火还没关,我们先做完上午的工作,吃了午饭。
玫瑰色的烤牛肉软软的,入口即化。
仅此一点就足够了,我决定把烤好的蛋白酥皮冷却一点后连同期待已久的伊顿麦斯,留作三点钟的小吃,。
我喝了一杯茶,打算下午继续努力!了,但在补防晒霜和化妆的时候,白河老人再次来到龙胆庵。
“我已经跟隔壁的神田先生说过了,不过去年好像刮掉了不少虫卵。应该还有残留的虫卵吧,听说他连叶子都驱除了,所以不用担心。”
“这样啊,我就放心了。”
真是个爱唠叨,有点麻烦的人……虽然我这么想,但他还是很关心小区里的事情,真的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吧。
我再次为栗树和那酸甜的草莓向他道谢。
但是,他似乎没有仔细听,心不在焉地低下了头。
“那个……白河先生?”
我很困惑。因为再次呼唤的瞬间,白河先生的表情变得相当僵硬。
“怎么了?”
“那个……前天,那家香草店的女老板死了,我想你们可能不知道。”
“什么?”
白河先生这句难以启齿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香草店的女主人——也就是拉瓦赞的近成女士吧。
骗人的吧?虽然这么想着,但我不认为白河先生会故意说谎,就算是开玩笑,也太恶劣了,让人笑不出来。
“为什么?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那么精神……”
话虽如此,我和她直接见面还是在两个多星期前。
“据说……她是自杀的。”
“嗯……那个人?”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我觉得还是先问问比较好。”
说到这里,白河先生嘱咐我们节哀顺变,就回去了。
“看样子他不只是为了毛毛虫而来啊……”
矶崎君已经开始在院子里干活了,当我提起白河先生时,他也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而且是自杀,发生什么事了吗?”
至少我们所知道的近成女士,应该说是自信家……明明不是会感到自杀危险的人。
“经营不善吗?老板,你有没有跟那个……那个弄错店的女人交换联系方式?”
“啊,美浓边小姐?对了,我打个电话吧。”
我给美浓边小姐发了封邮件,问她是否知道些什么,SNS上是否有人发布了什么消息。
她也知道近成女士的死,却不知道死因。
我知道的可能很少……美浓边小姐特意接通了电话,大概她也受了打击,想找个人谈谈吧。
“因为老板娘突然去世,心理咨询的预约全部取消了,虽然现在有库存的销售,但是今后的事情完全未定,SNS上也通报了这件事。”
“那……好像是突然死亡的感觉。”
“是的。所以,虽然没有写她是怎么死的,但我认为一定是事故或急病。”
美浓边小姐说道:“只是……”句尾含糊其辞。
“只是?”
“我总觉得,沙龙的经营可能不太顺利……”
这有可能是其他用户在SNS上发布的谣言……只不过,她这样说道:
“明明说好只有第一次做心理咨询,结果每次都被告知没有咨询就卖不出去,最近还收取了咨询费,连茶的分量也比以前减少了。”
搬到现在这个地方后,就开始胡乱地收取额外的费用,把店变成沙龙的形式是不是失败了?之类的,都是一些不怎么听好话……美浓边小姐痛苦地说道。
不过,这个效果本来就是有争议的……事实上,减肥也好或者催情也好,都不可能是这么立竿见影的东西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让我使用它,我个人感觉这对自己的努力的一种推动。”
美浓边小姐说道,客人中也有对效果有过高期待的人,也有批评没有效果的人,总之肯定会有惹来很多人的投诉。
当然,因为这是打着宣传效果的旗号销售的,所以使用后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难免会有抱怨。
“不过,毕竟是医药品外品,就算有效果,也只是一点点。”
“是吧?还有人看到她在车站前的山禄街喝得烂醉,还吹嘘说看到她和恋人争吵,拉瓦赞夫人是不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备受折磨呢?”
多亏了她,美浓边小姐才得以与多年来一直保持“朋友”关系的男性顺利交往,她对拉瓦赞夫人的死感到纯粹的悲伤和痛心。
与其说她是在相信流言蜚语,不如说她只是想跟我倾诉一下这些事,并谴责那些恶意的流言。
“即使是不负责任地说出的话,接收的人也会受到充分的伤害……”
而自己却不加以纠正,放任不管,或许也是同罪……美浓边小姐每次这么说,声音都带着泪水,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不过我们也听说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选择自杀,原因可能完全不同,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人绝望的理由本来就有很多。因为原因不一定只有一个。
我挂了电话,在网上搜索“拉瓦赞”,确实也随处可见不好的评论。
当然,我不知道近成女士自杀的原因是否真的在于此,但既然是以SNS为中心做生意的,通过SNS遇到这样的麻烦,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怎么办?”
矶崎君对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的我说道。
“是啊,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和近成女士的关系很微妙。
看了看报纸,唁电栏里并没有近成女士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小菊在哪里承担着什么,但我觉得她和小菊的关系并不亲密,不适合在她老板去世后那段手忙脚乱的时期去找小菊。
“我……本来就不被近成女士喜欢。”
“应该是吧。”
我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矶崎君爽快地表示同意。
“……你果然这么想?”
我……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让她讨厌的事。
“你们两个人就像水和油一样,没办法吧?”
矶崎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话虽如此,最大的原因或许是我自己不太喜欢她。
“人是一面镜子。”
但至少,听到近成女士去世的消息,虽然会感到震惊和困惑,但不会有失落感……对我来说,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话虽如此,人的死亡本来就令人悲伤,也让人担心周围的事情。
我尤其担心的是小菊的今后。
她,那个家,还有那些花会怎么样呢……。
“还是……下周去看看吧。”
“…………”
矶崎君他也默默点了点头,他一定也是在想同样的事情吧,。
然后我又想道。
即使房主死了,房子和院子还会保留——只要不拆的话。
“……矶崎君,如果我突然死了,我就把这个家的院子给你,所以你就把院子……”
“我不喜欢这么重的东西。”
“嗯……”
“不用了,请交给九条小姐。”
“像这样伤感的时候,陪我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不是我的工作。对了,突然乌云密布,我们在下雨之前把工作做完吧。”
“真是太刻薄了。”
“说起来,老板你不是有可能会比我活得久吗?”
“喂,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确实觉得自己也会长寿。
我还想看很多漂亮的东西。想在这个家里,和心爱的人一起去爱四季的庭院。
今后好几年也会是如此。
结果开工一个小时左右,哗哗下起雨来。
矶崎君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公寓,我本来打算再收拾一下房间,但心情还是有些低落,提不起劲来。
又甜又酸的伊顿麦斯也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安慰。
今天我也不勉强自己了,回去吧——我这么想着,不经意地看了看信箱。
因为我不是住在这里,所以邮筒里只有一些基本没必要看的传单。所以平时就没有检查的习惯。
这次披萨店的外卖传单什么的……。
“什么?”
宣传单中,混入了一张快递公司寄来的通知单。
到底是谁?慌忙确认发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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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货日是——前天。
那就是近成女士去世的日子。
我想,一开始可能不是近成女士寄来的,而是小菊……。
或许,这也是我的愿望。
重新派送的行李虽然不是很大,但也不是纸或柔软的东西,感觉有一定的重量。
我紧张得指尖微微颤抖,解开捆绑包时有些棘手。
包装纸里是用小盒子和包装纸包裹的玻璃瓶。
瓶子里又塞满了香草。
“…………”
我看了看标签,上面写着“给我爱的人”。
我把塞进柜子里的花草药翻了出来,好像和以前收到的春药是一样的。
“……就这些?”
我不由得歪了歪头。
里面也没有其他便条。
也不知道寄件人是谁……小菊的话,里面应该有信什么的吧。
在市内,如果没有指定的话,货物会在发送日的第二天到达。那么,就是说这是近成女士去世前一天寄给我的东西……应该是这样吧。
但为什么要特意买这个香草呢?
应该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
为了寻找我看不到的信息,我把标签翻了个底朝天。
上面好像写着什么信息。
我慌忙拿起阅读放大镜,摸索文字。
我会把 MANDRAKE (曼陀罗)换成 MEZIREON (紫花欧瑞香)送给你。”
“曼陀罗?”
我吃了一惊,再次对比两种草本植物的成分。
“果然……不是曼陀罗吗?”
我再用手指逐一确认两种草本植物的成分表。
送来的药丸里,不是曼陀罗,而是瑞香。
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先给矶崎君发了封邮件。
大概已经回家了吧,他罕见地没有回短信,而是直接打电话来了。
“绝对不能喝哦。”
矶崎君一接起电话,就用严厉的声音对我说。
“嗯,不会。我本来就有点害怕。”
我回答道,其实我也没泡过喝,他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瑞香——Mezereum来源于古波斯语中的‘死’这个词,含有达菲毒素。”
“死……”
听了这话,我毛骨悚然。
看来近成女士在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也给我送来了毒药。
“虽然不知道到底放了多少,但不说出来是明智之举。如果是故意找麻烦的话,那也太恶劣了,要报警吗?”
“不……说起来,她本就已经死了。和曼陀罗一样,即使有,也一定是非常少的。也就是说,我被她讨厌到想要特意寄毒给我,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为什么会招致那么多憎恶呢?
虽然没想过会成为朋友,也觉得不会喜欢上。
与其这样被讨厌,还不如对她好,让她喜欢自己。
在这种罪恶感和后悔感的折磨下,我挂断了电话,想着至少要和小菊联系一下,通过SNS发了邮件。
我在邮件里只写了对突如其来的讣告感到很吃惊,同时也很担心小菊,如果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请随时和我商量,至于寄来的包裹,以及近成女士的死因和理由等,都没有提及。
我还说不急着回信,还说如果可能的话,等那边安定下来再去吊唁一次。
回信很快就来了。
“郑重地深表歉意。
由于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也吓了一跳。
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太多,不知所措,我真想要三个左右的身体。
但是,如果是龙胆庵的两位来的话我随时都欢迎,请您方便的时候来,我也想见你。我等你。”
回信虽然简短,但很有礼貌。
虽然我觉得这可能是社交辞令,但总觉得她真的想见我。我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想再深入一点,跟她确定具体的日期,我要是真的问了她,那么不会给她添麻烦吗?于是,我告诉她,如果经营方面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商量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上忙,于是她指定了下个周末。
而且近成女士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准备,虽说在那里工作的只有小菊,但她也没有决定如果自己发生什么事,沙龙该怎么办。
虽然有她认识的税务师在,但好像没有可以咨询的律师顾问。
小菊说现在忙于应付葬礼和顾客,看样子近成女士应该没有其他的遗属吧。
于是我便约好了东藤的律师,下周末和矶崎君一起去拜访。
矶崎君看起来也很忙,但下周末总能抽出时间。
做完一遍后,我松了一口气。
我喝的不是香草茶,而是梅婆婆最喜欢的红茶店的大吉岭,其实我想喝威士忌或葡萄酒。
我今晚想就这样住在这里,但明天上午要在札幌和人见面。
现在先别喝酒了,回札幌再喝吧……。
虽然感觉肚子很饿,但总觉得没有吃的心情。
难得有给伊顿麦斯打泡沫的鲜奶油,看样子也只能带回去了……。
于是我突然想起来,我曾在500ml的玻璃保鲜盒里铺上鲜奶油、草莓和酥皮。
所以回去的时候,我顺便去了拉瓦赞一趟。
房间的灯还亮着,小菊应该在家吧。
按响门铃,过了一会儿,小菊出现了。
“这个,如果可以的话,你尝尝吧。”说着,我把伊顿麦斯递了进去。
她惊讶地看着那白色和红色的颜色,微笑着说:“好漂亮。”
“……你一个人没事吧?”
“是的,谢谢你的关心。”
小菊这么回答着,表情确实有些疲惫,但很平静,眼睛也没有哭哭的样子。
她们毕竟是住在一起工作,所以我担心会产生某种感情,没想到是只是商务关系……或许近城女士的逝去并没有让她感到悲伤,但她似乎每天都很辛苦。
我很想听她说些什么,但又不想给她添麻烦,所以只跟她联系了一下下周要来的事和律师的事,就离开了“拉瓦赞”。
我一直感觉有些不对劲,高速驶过深川时突然意识到。
拉瓦赞玄关处的那面仿古圆镜已经被整理好,取而代之的是插了百合。
白百合寂寞地垂着头。
开车回札幌的路上,小菊那忧郁的阴影清晰地留在心里,我每次眨眼,感觉都在黑暗中摇晃。
下个周末,从早上开始就下雨。
带着夏日香气的雨很温柔,植物都很高兴,街道两旁的树叶子似乎恢复了鲜绿色。
我突然想,如果自己要离开人世的话,最好是冬天。
花的季节太美了,离别绝对会让人舍不得。
我一到龙胆庵,门铃就响了。
矶崎君差不多该来了,我也没看屏幕,就轻率地走到玄关——我惊讶地发现是白河先生。
“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今天天气不好,我想你可能不来了,但正好看到有车。”
“嗯,我今天打算去吊唁已故的近成女士。”
“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
外面在下雨。
哗啦哗啦的雨声嘈杂地敲打着屋檐。
“那个……在里面喝杯茶怎么样?”
就这样在雨中站在门口也不方便,没办法,我只好这么说着,把他请了进去。
矶崎君应该很快就会来。
我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我已经到了,白河先生也来了,不用按门铃,直接进来就好,然后用胶囊咖啡机准备了混合咖啡。
其间,白河先生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准备了咖啡,还有矶崎君最喜欢的点心。
但白河先生对这两件事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真伤脑筋……正想着,矶崎来了。
“你找千代田有什么事吗?”
他第一句话就像批评白河先生一样问道。
“啊,没什么……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从年龄上看,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当然,只是和他的年龄相比——他应该不太习惯向女性低头,而且这样做也不会让人高兴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微微低下头,看着我和矶崎君。
“商量吗?”
“啊……怎么说呢,其他的我也不能说。”
“我们之后还有安排,请简短地说一下。”
屋内三人,困惑的我和欲言又止的白河先生,还有态度冷静的矶崎君。不过,如果我不听的话,恐怕白河先生是不会回去的。
白河先生来到这里,似乎觉得再犹豫也没用了,他下定决心,重新坐在沙发上。
话虽如此,这是很难说出口的事情吗?白河先生又露出烦恼的表情,终于开口。
“该从何说起呢……这个……起因是你们收到的一种花……国外的。”
“啊……你是说从‘拉瓦赞’那里得到种子的曼陀罗吗?”
白河先生对我这么问点了点头。
他点了点头,又稍微停止了说话,矶崎君在旁边短暂地叹了口气。
“……听说那是一种很难买到的花,所以我就产生了兴趣。那个……如果能看一次的话,我想看看。不,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哦,所以就在院子里……”
“院子里?”
“也就是说,你擅自溜进了院子吗?”
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我重复了一遍,矶崎君打断了我的话。
“咦?近成女士没有跟你们说过吗?”
“…………”
白河先生低着头,没有回答我惊讶的问题。也就是说,矶崎君说得没错。
“有一次,我和她(近城女士)谈过类似的话题时,那个死去的女人连一点微笑都没有!……所以,我只是在晚上偷偷地……当然去看了看而已!我并没有想要做什么别的事!”
“可是,这不是充分的犯罪吗?为什么不先和我们商量呢?”
我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强硬起来,白河先生在沙发上一下子缩了缩身子。
“……当然是这样……正好是晚上散步的时候。结果,为了换气,她们院子玻璃温室的门开着……我看到后就忍不住了。”
白河先生坦白说,老实说,他并没有什么企图。
那当然不是针对女性,而是针对花。
如果能顺利潜入,找到曼陀罗,或许还能偷偷得到一颗果实……抱着这样的想法,白河先生闯入了“拉瓦赞”的庭院,以及一直敞开的花园。
“其中确实有几盆吸引我的花盆……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允许的,但对方本来就是无视小区规定的人,而且现在也流行偷植物。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有可能就是植物小偷,所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只要一盆两盆就行了。”
“…………”
当然,我和矶崎君都不同意这种说法,矶崎君露骨地皱起了眉头。
“不,我平时当然不会做那种事!?我和偷花贼无缘!但对方就是对方,所以……”
“你不认为姑且不管对方是谁,偷什么都是不可以吗?”
矶崎君反问道。
“那是当然的……但是……这次的问题不是这个。”
老实说,我不同意闯入别人的地盘偷花,还说什么“不是那样的事”。
不过,他特意对我们说这些话,肯定还有别的理由吧。
我紧抿双唇,等待白河先生的下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白河先生眉头深蹙,说:“惨叫。”
“惨叫?”
“是悲鸣。我潜入温室的时候,从其他房间——大概是从上面传来的‘咣当’的声音和声音,还有‘啊!’的叫声……所以我才惊慌失措地逃走,声音很可怕。”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和矶崎君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河先生又沉默了一会儿。
“……第二天,我听说那个女人死了。”
“…………”
“听说她是服毒自杀的,我想应该不是……但这种事不可能对任何人说。”
“可是,不说的话,说不定……”
“那样做的话,我可能会因为那个女人而被怀疑是偷花贼!?所以……你们和那个女人有过来往吧?我想让你们告诉警察,帮我巧妙地蒙混过去,。”
“怎么会……”
这是在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啊……。
话虽如此,我明白白河先生的意思。
虽然不能拥护也不能容忍他的罪行,但他听到的事情确实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内容。而且,他完全也可以就这样,不告诉任何人,保持沉默。
“那时候……我半信半疑。我想她可能在看电视或电影,自己又不能赶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就逃走了……我想如果报警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
层层叠叠的罪恶感。
他承受不住,故而就像这样向我们低头。
我烦恼了一阵子,真的烦恼了一阵子——。
“……我知道了。”
这样回答后,矶崎君瞪着我,好像想说什么,但我装作不知道。
“啊,谢谢!真的……真的很抱歉……不过还请多多关照。”
白河先生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放下一个点心盒就回去了。
“你这还算是正常吗?”
玄关的门刚关上,矶崎君就惊讶地说道。
“是啊……怎么办?要不要跟内海君商量一下?”
“没什么,按照平常那样直接告诉警察不就行了吗?”
“别这么说。包庇他也没什么坏处吧?我的信条是,能卖多少人情就卖多少人情。”
确实是令人困扰的商谈,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在近成家偷过什么东西,罪状只是侵入住宅罪。虽然没有救助遭受犯罪侵害的近成女士这一点很让人在意……话虽如此,我想他烦恼的“可能是电影”这句话也并非空穴来风。
“我并不是想袒护他,不过,如果在这里袒护他,今后我在这里生活,他一定会提供方便吧?”
如果万一发现了侵入住宅罪以上的罪行,那就把真相公诸于世。
“你还是反对?”
“……嗯,老板喜欢什么就好了吧?说实话,怎么做都跟我没关系。”
对矶崎君来说,白河先生和近成女士都是别人的事。
毕竟在这里生活的不是他,而是我。
他的漠不关心也未免太过分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他改口说:“可是……”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他们院子里的事。你先去问问小菊怎么样?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我想警察应该不会放过事件的严重性。”
他说得没错。
我点了点头,急忙去里面的房间换衣服。
隔了一周再去的“拉瓦赞”,感觉入口比上周清爽多了。
沙龙的室内也一样,假花和装饰品都整理得整整齐齐。
“店还是要关门啊。”
“是的……我没有香草药师的资格。”
小菊也完全平静下来,非常平静地给我们喝了普通的红茶,而不是香草茶。
从花园里看到的花坛,在雨中显得更加美丽、梦幻。
我们只是看着,怎么也聊不起来。
小菊似乎不太想把去世的近成女士当作回忆来谈论。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对现在的状况有些生气。
确实,考虑到她的辛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我……有件事想问小菊。”
“什么事?”
“关于近成女士去世时的情况……”
但是,小菊的表情看起来很强硬。
“……你应该知道,拉瓦赞夫人的死因是自杀。那天我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开车,第二天早上回家,发现了已经去世的夫人。”
小菊冷冷地说道…….结果你也是来说那件事的吗?,感觉她对我很失望。
“是吗……其实,近成女士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经过附近的时候,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声音吗?”
“嗯,声音……我的还以为里面是在看电影呢,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声音……可能是近成女士去世前的声音……所以,我很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件。”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件,住在这里工作的小菊也有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我又问道:“有没有遇到可疑的人?”。
但小菊为难地摇了摇头。
“有客人之类的安排吗?”
“……我听说她的恋人本来要来的,但是取消了。”
“那个人在那一天那有可能在这里吗?”
“不知道。她的恋人来的时候,我总是离开座位,所以那天也是从下午就有安排的。但是我觉得好像没有那个痕迹。警察当然也认真调查过。”
“是……是啊。”
“而且……她还留下了遗书,遗书里全是对周围人的怨恨。”
不过小菊断言,至少那封遗书不像是伪造的。
“所以……确实可能有客人来访,但我认为老板娘一定是在那之后自杀的。”
“可以问死因吗?”
一直沉默的矶崎君问道。
“……服毒自杀,自己调的毒,然后喝下致死量的毒药。”
“…………”
我和矶崎君都无话可说。
这样的话……白河先生听到的声音,至少不是她去世时的声音。
但是,话虽如此……我这么想着,看到了被雨迷住的玫瑰。
那大概是夏尔·杜·米尔——一季盛开,香气扑鼻的美丽玫瑰。不过还是花蕾,但马上就要开花了。
之后也没怎么聊得起劲,最后我们离开了沙龙。
“……为什么呢?”
我望着矶崎君穿着丧服的美丽背影,走到龙胆庵的路上,不禁冒出一个疑问。
“怎么了?”
矶崎君回过头来。
“不,没什么……”
但我不禁想到,如果培育出如此优秀的夏尔·杜·米尔,以及热爱香草的魔女,会不等开花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那天晚上……近成女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怀着无法接受的心情,呆呆地倾听着落在伞上的雨声。
“嗯……打电话吵架,或者她一个人弄出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矶崎君肯定也想到了近成女士,他回头对我说道。
“一个人会这么吵吗?”
“她好像是个感情用事的女人,还有可能是被毒药弄得精神错乱。”
“啊……是啊。”
听她这么说,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说不定她真的是感情用事才发狂的。——即便如此。
“为什么近成女士恨我就要送那种东西给我呢?”
说不定,她的遗书也在不知不觉间写满了怨恨……我的心情像阴天一样忧郁。
“唉,老板本来就是别人羡慕的人吧?你既漂亮,又拥有财富和爱情。虽然我也经常被人埋怨,但嫉妒不就是‘有钱人’的麻烦、不可避免的附属品吗?”
“那是因为……是因为以你的角度而言,除了美丽以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老板你也一样,大家都想要自己没有的花,越漂亮越好。”
“是啊……”
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有。
“我不知道设乐老师是怎么看我的。”
“以后不是要一起生活吗?他不是前未婚夫吗?”
“确实是一起生活,但不是未婚夫,只是相亲对象。”
而且,虽然相亲失败看似是我拒绝的,但实际上是他拒绝的——他并没有在自己的人生中寻找另一半的打算。(看样子樱子小姐没有把沙月的事情告诉蔷子夫人)
但我——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他,和丈夫结婚后也是如此。
我第一次和设乐老师相亲时,就爱上了他。
甚至在他为了维护我的名誉,故意刁难我,让我拒绝这门亲事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出色。
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是一段永远永远无法忘记的恋爱。
“我之所以这么疼爱小沙,是因为我觉得他就在那一边。我不是说过吗?能卖多少人情就卖多少人情。”
当然,撇开这些不谈,樱子也是我可爱的“妹妹”、“挚友”、“女儿”,即使没有血缘关系。
“结果他决定和我在这里生活,也是因为我对他有很多恩情,他无法拒绝,而且他一直想从医院出来。所以……不是爱,他只是无法拒绝而已。”
樱子也离开了北海道,他没有了其他亲密的家人,这时候,我带着亲切的表情走近他。我太狡猾了,我趁虚而入,偷走了设乐老师的余生。
说不定温柔的他只是不这么说,就会被怨恨,被疏远。
但是,即使这么想,我也不想让他一个人在那家医院去世。
即使作为朋友,我也想和他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
但是却遭到了嫉妒,这是多么讽刺啊……。
“即便如此,最后能和你一起生活不是很幸福吗?”
“什么?”
“如果我是他的话,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像老板那样的美丽玫瑰。”
矶崎君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只有你是这样吧?”
“是吗?”矶崎歪着头。
虽然是很漂亮的说服语,但他一定是真心这么想的,但如果走错一步的话——太好了,看样子我还在美丽地绽放呢。
“话虽如此,嫉妒这种感情是毫无意义的,很无聊。没什么好在意的。”
“无聊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羡慕她。”
“对那种假花一样的人?说到底,她是‘假魔女’。”
矶崎君的话太辛辣了,我不禁苦笑起来。
“即便如此,她也不应该送我带有诅咒意味的礼物吧?嫉妒也好,什么也好,希望她不要把别人卷进来。”
“是啊……不过仔细想想,那真的是诅咒的礼物吗?如果白河先生说的是真的,说不定那天她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我觉得。
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在自己死后给讨厌的人送去诅咒,因为那样做自己也看不见。
“虽然不是“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但也许正因为我很讨厌,所以才想拜托你。所以,请再一起看一遍“玛丽安托瓦内特(断头皇后)”。”(大概是指要矶崎看近成女士送来的便签)
“……如果再也不用这个称呼了。”
说完,矶崎就像闹别扭似的噘起嘴,把我抛在一边,快步走了。
看来今天雨不会就这样停了。
庭院里的工作似乎做不下去,我们一手端着红茶,再次打开近成女士的礼物。
“你看,送来的就是这个。”
我犹豫着要不要扔掉,就那样收起来了。
“这次真的没有卡吗?”
“嗯,只有这个标签。”
“把MANDRAKE换成MEZIREON送给你”
矶崎君解开标签上的麻绳,从玻璃瓶中取下,打开装着红茶的茶壶。
“……怎么了?”
“不,只是她上次用粗鲁的方式传达了信息……但是这次却什么也没有。”
“嗯,我也试过,加热后什么都没有。”
“…………”
矶崎君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玻璃瓶的盖子。
“等、等一下,没事吧?小心点?”
“大概……”
他看着玻璃瓶里的花草,似乎在寻找其他的线索。
我一起看着他的手——突然,我注意到了。
“矶崎君,等一下……”
那是玻璃瓶的盖子,那是一顶普通的白色拧盖,上面贴着装饰文字“HerbalSalonLaVoisin”的贴纸。
矶崎君把盖子放在茶壶的侧面。
然后,热水壶的热度传到瓶盖上了吗?
HerbalSalonLaVoisin的logo下隐约浮现出蓝色的文字。
原来是这里啊,我慌忙把热气从下面喷到瓶盖上,直接加热。
“HEZZDZ HE ESTNR”
浮现出来的文字是这个。
“ESTNR……爱沙尼亚语吗?我不懂爱沙尼亚语。”
“我也只会法语。”
我先求助于网络上的翻译软件,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什么意思。
“……要不要问问樱子?”
“什么?”
“因为那孩子好像什么都知道。”
说完,矶崎君稍稍皱起了眉头——别这样。
要是不是在她正忙的时候就好了……这么想着,我发了邮件,回信很快就来了,快得令人吃惊。
那孩子,有在好好学习吗?
话虽如此,那孩子的知识和灵光一闪,不知帮了我多少次。
“硬要翻译的话,赫奇斯,这有点像爱沙尼亚语……吧?但如果是硬要翻译的话,那就说明文章本来就不成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传达给你们的肯定不是‘文章’,而是单词里有别的意思——对啊,单纯的暗号吧。”
樱子在回信中这样写道。
“暗号?”
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矶崎从我手里夺过手机,看着樱子的回信。
“暗号……”
“……矶崎君?”
他也这么嘟囔着,然后又把抄在便条上的暗号、标签和香草瓶放在一起,表情严肃地俯视着。
“你在干什么?”
“不……只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费森用暗号交换了情书。”
“暗号?”
“是的,费森是军人,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皇也很喜欢密码。因此,玛丽安托瓦内特要自己喜欢的技术部军官弗朗索瓦·戈古拉发明了多表换字法,并将其用于与恋人的交流。”
“多表换字法……”
这到底是……?
“最有名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德国使用的恩尼格码。虽然是把字母换成其他字母的更复杂的密码,但这是一篇短文,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吧。我想可能是像福尔摩斯的《跳舞的人偶》一样的换字密码。”
“嗯。”
《跳舞的人偶》就知道了。每一个可爱的棒棒人,都是用字母和数字对应的暗号。
话虽如此,在这里摆放的物品中,似乎没有表示数字或字母的东西……。
“……咦?”
这时,矶崎突然讶异地说。
“明白什么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标签上的拼写不一样。西文不是MEZIREON,而是MEZEREON。”
“……写错了吗?”
“也许是故意的。”
他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把标签上的句子抄在便条上。
“改变MANDRAKE和MEZIREON……”
mandrake
和
mezireon
“M是M……A是E……”
说着,矶崎写下字母。
M是M
A是E
N是Z
D是I
R是R
A是E
K是O
E是N
“请给我看看瓶盖上的字。”
“啊,是的,这个。”
我照他说的,把从笔帽上抄下来的那篇看不太懂的文章交给了他。
矶崎对照着写出来的字母,变换笔帽上的文字。
HEZZDZ HE ESTNR
完整
HANNIN HA ASTER
——凶手是Asuta(はんにん は あすた)
“凶手是Asuta?Asuta,是指虾夷菊(紫苏菊)?”
紫苏菊是一种很可爱的观赏用栽培种菊花。因为能开很多小巧的花,所以体积大,带花也很好,从以前开始作为佛花被喜爱。
“那小小的、开得砰砰响的可爱的花就是凶手?”
说着,我看着矶崎,他的脸上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动摇神色。
“怎么会……怎么会?”
“什么?”
听着他那嘶哑的声音,我终于明白了。
“难道……是指小菊?”
这时,雷声轰鸣,仿佛在肯定我的话。
“…………”
“……怎么会,为什么?”
“嗯……想杀人的理由,不是有很多吗?”
矶崎君稍稍放轻松地说。
“但实际上真想杀了她的人很少。你说她作为雇主,却让员工内心对她充满了憎恶——是这么回事吗?憎恶到无法单纯地选择辞职的程度?”
我这么一说,矶崎君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改变了主意,摇了摇头。
“可是……她真的?如果要使用毒药的话,我想应该是有预谋的。毕竟使用毒药的话,那可不只是那么简单的杀人方法,效果和使用的时机都应该不是马上就能决定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可能编造不在场证明。
但小菊所说的‘一个人开车兜风’,把这作为不在场证明却让人感觉很是脆弱,虽然确实可以在导航仪上留下GPS记录。
“如果是这样的话,比方说去买东西,或是去餐饮店,一般都要让别人亲眼目睹,或是录下监控录像,准备好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或者需要同乘的人。
“而且,近成女士本来就认为她想要他的性命,却在不经意间被人下了毒,本应该更警惕吧?”
矶崎君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么说的我。
“什么?”
“不,我只是觉得你考虑得很仔细。”
“什么?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瞪了矶崎一眼。不过,樱子的坏习惯确实影响到了我。
“……不过,出于个人的感觉,我不觉得是她杀的。”
“你也是?”
“是的。如果万一自己被发现是凶手的话,我养的花就会被警察没收,或者因为自己无法照顾而枯萎。如果是我的话,我可无法忍受这种事!”
我觉得这很符合矶崎君的想法。不过,这或许确实是有道理的,如果是他和小菊的话。
“……是啊,不过,我也不相信近成女士会自杀。在那个conservatory的特等席上种着的夏尔·杜·米尔。那是一季开花的玫瑰,花期一年只有一次。花蕾长得那么茂盛,却不等开花就去世了。”
一年只有一次的大朵老玫瑰。如果曾经品尝过那种甜香,就不会在花蕾中死去。
“确实。”
矶崎似乎也同意,他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认为还有别的凶手吗?小菊充其量只是共犯而已?……或者拉瓦赞夫人的遗言,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别的?”
“对……比如偷花贼。”
“啊……”
“我不想认为她是那样的人,但谁都有认知上的扭曲。就像白河先生把拉瓦赞夫人的花解释成可以偷。如果允许自己例外的话,小菊成为大盗的可能性不就不为零了吗?”
“……说不定,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杀的。”
虽然很难想象,但确实,就连看起来很负责任的白河先生也想偷花。
然后被近成女士发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动机或许是成立的。
“……看来还是跟警察、内海商量一下比较好。”
但是,我已经束手无策了,如果把我可爱的公主矶崎君也卷进来,那就太迟了。
但是矶崎君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矶崎君?”
“要不要再去问一遍?”
“问小菊?”
“嗯……不然的话,如果她真的是凶手,至少……我想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决定如何处理那些花。”
虽然我不知道这在法律或善恶上是否正确,但我还是理解矶崎君的心情。
“是啊……如果她是凶手,最好去自首,毕竟她还年轻。”
花的生命是短暂的。如果她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最好是在年轻的时候。
幸好矶崎明天下午也能抽出时间,总之,我们再一次拜访小菊。
昨晚打雷打了一整夜,早上却完全是一片蓝天。
今天可真热啊,我从早上就闻到了初夏的气息,简单地做完院子里的工作后,我一边等矶崎君来,一边烤了好几个小杯子蛋糕。
待冷却后,切去顶部,裹上一圈鲜奶油。然后在正中央抹上浓稠的玫瑰臀果酱,把头发剪成两半,装饰成一只翅膀张开的蝴蝶。
这就是我最喜欢的蝴蝶蛋糕。
蛋糕的三分之一是蝴蝶蛋糕,剩下的是玫瑰蜜饯和紫罗兰蜜饯,简单漂亮的仙女蛋糕。
我在院子里放了几颗成熟的草莓,就等矶崎来了。
下午三点刚过,他就来了,我们这就去找小菊。
由于我们突然来访,小菊当然很吃惊。“天气这么好,我们喝杯茶吧。”我把蛋糕给她看,她笑着说:“是啊。”
就这样,我们在被带到这里的咨询会上,我不由得发出了少女般的“啊”的一声惊呼。
“果然就是为了这个啊。”
“呵呵呵。”小菊恶作剧般地笑了。
昨天还是花蕾的蔷薇一齐开放了。
“夏尔·杜·米尔(シャルル・ドゥ・ミル),开得真漂亮。”
矶崎君也眯起了眼睛。
“嗯,虽然这孩子一向喜欢睡懒觉,但我最喜欢加利卡罗兹(ガリカローズ)。”
小菊高兴得面红耳赤。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不知不觉就增加了。”
“我也是!”
说着,我和小菊不由得拉起了手。
不过,夏尔·杜·米尔的美貌的确是无法抗拒的。
“那么,这玫瑰也是你们的爱好吗?”
矶崎君问道,小菊垂下了眼睛。
“其实我一直不认为近成女士会不等夏尔·杜·米尔开花就这么离开。”
“你说的也在理……不过她对这朵玫瑰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小菊突然提高了嗓门。坐在旁边的矶崎君立刻拉住我的手臂,想要保护我,但是小菊并没有因为情绪激动而对我施暴。
“对那个人而言,拉瓦赞夫人才是最重要的,她的所有的角色都是‘拉瓦赞夫人’。花的表情每天都在变化,她根本不用为它们操碎心——她肯定连我的花蕾都没有注意到,所以打理花的一切就都是我的工作。”
小菊的反而很冷淡,平静的愤怒比火焰更像冰。
“而且,我还要照顾什么都不会做的她——那个人一直以为我是方便的女佣……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如此。”
不过,这种愤怒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调整了呼吸,“咚”的一声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玫瑰也好、我做的蛋糕也好、深颜色的花蒂也好。
这里现在只有漂亮的东西——她也是这样,或者说应该也是这样。
“……是你杀了拉瓦赞夫人?”
我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矶崎君用:“为什么说了呢?”的眼神盯了我一下——但是,我已经说了出来,没办法再收回去了……。
但小菊对我的问题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只是静静地拿起蛋糕,像慢慢品尝甜玫瑰蜜饯一样咀嚼着。
“……你不觉得很安静吗?”
“嗯?嗯,嗯……”
的确,失去拉瓦赞夫人的宅邸安静得令人吃惊。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老板娘还活着的时候,墙壁和家具好像都有呼吸,现在它们就像都死了一样安静。”
说到这里,小菊直直地看着我们。
“不过,我最喜欢这个安静的家了。现在……老板娘已经不在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虽然可能会被你们两人瞧不起。”
小菊呵呵地笑了。但那是一种略带自嘲的形式。
“老板娘喝了远远超过致死量的曼陀罗茶,这是她自己的意愿。连日常生活的小事都不能让我自由的她,怎么能强迫她喝这些呢?”
小菊平静而凛然地回答道。
她的话太有道理了,我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
所以我把拉瓦赞夫人的礼物交给她。
“……这是我在近成女士去世那天收到的。”
我把解开的暗号告诉她——但得到的却是轻快的笑声。
“凶手是asuta?所以我就是凶手?”
“嗯,嗯……”
“特意用暗号留下遗言什么的,你不觉得很傻吗?——”说到这里,小菊改口说了句“不过”。
“不过……是啊。这一点很像沃瓦赞夫人的故作姿态,她很擅长用这种方式玩弄人心,让自己得逞。”
小菊不屑地说道。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而且既然如此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工作?凭你的技术,应该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雇你做园艺吧?为什么?”
“这是……”
小菊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
“因为有不能轻易离开的理由。”
矶崎君平静地问小菊。
“理由?”
“嗯。”
矶崎君看着我惊讶的样子,慢慢眨了眨眼。
“那是因为小菊是拉瓦赞夫人的女儿。”
“什么?”
我不由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矶崎君却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和小菊。
“可是、可是,两个人长得不像啊……”
不是吧?我像是确认似的窥视着小菊。
“……为什么?”
小菊低语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回答不是否定。
“是‘手’。”
“手?我的?”
“是的,右手边。”
听她这么说,小菊悄悄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是的,手相,拉瓦赞夫人和你的右手掌上都有一条睫毛线,感情线和智慧线连成一条线,横穿手掌,这样的特征常常会遗传的。”
(注:
一、手相分析感情线和智慧线中间有一条线
手相中,若是感情线和智慧线中间出现一条线,则为横亘反抗线。这种线一般只有感情线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长度左右,而之所以叫做反抗线是因为预示其人渴望找到更大的机会和平台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和改变现状,容易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厌倦,人不喜欢安于现状,喜欢寻求新的变化和刺激。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反抗线也称为不屈不挠线。 智慧线很短的女孩子性格命运如何
二、智慧线和感情线中间有一条线
1、事业运势起起伏伏
手相中,智慧线和感情线中间有一条线,表示其人的事业运势起起伏伏,精彩,早年事业有成,亦不满足,偶遇良机,便果敢出击,行事鲁莽,思虑过少,常因此致自身运势下滑,事业破败,然不甘如此,东山再起,事业更攀新高峰。手相感情线如何看有几段婚恋姻缘
2、一生姻缘相对不如意
手相中,智慧线和感情线中间有一条线, 多余女孩子来说,并非好事,因为这表示其人姻缘低迷,婚姻难平,生活之中,争执不断,婚后难与丈夫、公婆和谐相处。对于男人来说,表示男人一生追求完美,但恃才傲物,眼光极高,终至自己姻缘迟来。)
“遗传……”
小菊嘟囔着,握紧右手拳头,按在自己胸前。这么说来,矶崎君称赞过近成女士的手,也给小菊的手做了护理。
“没错。我和母亲……听说祖母也是这样。”
那么,真的……原来她们是母女啊——我猛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从小开始,我就没有停止过被母亲斥责,这都已经成了习惯了。
我不喜欢母亲,母亲也不喜欢我——但我们是母女。
我至今仍能感觉到母亲的碎片,就像余香一样留在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以前讨厌的龙胆花,现在变得如此可爱。
——我也无法抗拒自己血脉里的东西。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雇主,那么辞职就好,离开就好,不必憎恨她的死——但事实并非如此……所以你很难从她身边逃走。我很清楚,不管花多少时间,让精心培育的花按照自己的意愿枯萎是很痛苦的。”
矶崎说道,小菊听了,噗地笑了。
“花费心血栽培的花朵?……真的是这样吗?我从小开始,母亲就不像一个母亲的样子,她是个邋遢的人,她一个人时总是什么事也做不了。作为她的女儿,为了活下去,我就必须对很多事情都很擅长……结果,母亲对我的依赖和束缚越来越大,那个人只把我当成了方便的工具。”
明明自己有离开的方法,可是如果自己不在了,母亲要怎么活下去呢?小菊小声说道,一想到这些,她就迟迟不敢迈出步子。
“那么……所以你杀了她?”
“不!话虽如此,有必要杀了她吗?只要抛弃一切逃走就行了,亲子之间的纠葛很难消除,但总有比杀了她更好的方法吧?”
“那么,她真的是自杀的吗?如果真是注意,那么她给我的那封信到底是…?”
听了这话,小菊微微一笑。
“……被害者会变成圣人。无论多么丑陋的存在,死后都会被美化。那个人想要像‘拉瓦赞夫人’那样死去……….可她已经是枯萎的花了。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她,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冲着她的身体去的,但现在谁都不愿意搭理她。”
“现在大家都是冲着她的钱来的,其实她哪有那么多钱。”小菊淡淡地笑着说。
“可是,她却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迷上年轻男性,结果不断地被抛弃,每次都嫉妒得发疯……简直像个傻瓜!她明明已经枯萎腐烂了!可就是无法认同已经退化的自己!”
哈哈哈,嗤笑变成了声音,小菊扭曲着脸,可笑得无法忍受地扭动全身。
我第一次在小菊身上看到了近成女士的身影。
“……不过,总有什么契机吧?她杀害自己的契机,以及送礼物给老板的理由,恐怕就是你了。”
矶崎君像水边一样平静地问小菊。
“实际上,魔女拉瓦赞被处刑的原因也是她女儿的招供,女儿把不认罪的母亲逼上了绝路。魔女的女儿也不一定就是魔女……夫人长期以来是你的统治者。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力量关系逐渐发生了逆转,就像枝繁叶茂的新枝一样。聪明的你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利用她的感情吧?”
“所以,你觉得我是怎么让那个人下毒的?”
“是啊,你确实没有自己动手——但是你利用了她的性格,因为她的周围充满了毒素,所以你就轻轻地推了一下窥视内心黑暗的夫人的后背——不是吗?”
小菊在喉咙里咕嘟一声,我隐约听到她因紧张而吞咽唾液的声音。
“你没有让拉瓦赞夫人服毒,是她自己服毒——不过,是你引导她服毒的吧?”
近成小菊很讨厌,
很讨厌无休止地去照顾枯萎的花这种事。
她不喜欢枯萎后刺还很尖锐的花。
所以,一开始谁都可以。
只要那是对母亲来说重要的人就好了,其他无所谓。
“对方是我母亲很喜欢的花店男店员。他是个很认真的人,没有被母亲的诱惑迷住……但她有一个坏习惯,一想到得不到,就会更加想要,所以我夺走了他——我计划年内结婚。”
一开始是临时起意。
或者是一种消遣。
偷偷摸摸地和母亲爱却不被爱的人幽会,然后在背后嘲笑她,这让小菊心情很好。
(以下是以小菊为第一人称的自白)
不过不久我发现了。
自己心中对那个人的恋慕之心。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没有必要为了报复母亲而去爱他。
为了自己也好,为了爱那个男人也好,都必须舍弃那已经枯萎的花。
“那天早上……我把那件事告诉了母亲。她听说我要和他结婚,母亲勃然大怒,对我破口大骂,让我滚出去。所以我告诉了她。‘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吧,你已经完蛋了’。”
反正我已经打算离家了。
我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了,心情好得不得了。
一切都到此结束——从现在开始,我要过我的人生。
就这样,在天亮之前,我做好了又要被骂的心理准备回到了家。
被骂也无所谓,我已经不再害怕了——可是,家里安静得让人吃惊,迎接自己的不是谩骂,而是沉默。
“就像矶崎先生说的,我知道母亲的情绪很激动,她可能会自杀——但我不认为她会有那种勇气。”
所以那天晚上我很烦恼,开着车在昏暗的旭川街道上,在安静的森林里绕来绕去。
也许是不安,也许是期待——说实话,我自己到现在也不太清楚。
回到家,才发现母亲已经断气了,是她自己服的毒。
我没有流泪。
但浑身无力,从那以后直到朝阳升起,她一直抚摸着母亲的头发。
妈妈很严厉,也不温柔,她很讨厌这样的母亲。
小时候,我因为睡不着而乱糟糟的,妈妈总是这样用手指梳着我的头发哄我睡觉。
以前母亲那么浓密乌黑的头发,现在已经变得细而柔软,染过的白发缠绕在我的手指上。
啊……结束了。
在阳光下,母亲已经是个老女人了。
“她是一个把一切不合适的事情都推给别人,只疼爱自己的人。就像矶崎先生说的那样,按照她的说法,我也应该去死——但实际上是她自作自受,我没有什么错……不是吗?”
小菊颤动着喉咙说完这一切,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哭,只是睁大着眼睛,直直地瞪着我们。
“……母亲是打碎了家里的镜子而死的。尽管如此,遗书里还是充满了对周围人的怨恨。她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却对我既没有感谢,也没有道歉——不过,也多亏了她是这样的人,要不然我也会伤心的。”
说到这里,小菊低头看着近成女士送给我的花束,说道:“这是假的,这里从来没有栽培过瑞香。”
“母亲一定不甘心就这样结束生命,所以给你们留下了信息,采取这样故意的方法,就像鼓动你们来找我一样,就像在责备我一样——但是,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不会再向她妥协了。”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矶崎面前,像挑战一样。
“你觉得呢?我这样也会被控杀人罪吗?我杀了我母亲,你会报警吗?”
小菊瞪了我们一眼。
“没关系的。让我母亲死掉的人肯定是我。”
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睛因愤怒和兴奋而睁大,脸也染成了红色。
“不是——不是你杀死了你的母亲,那是‘吵架’,你和你母亲吵架了,那不是……你的罪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和母亲也发生过很大的冲突。虽然那不是超越母亲的必经之路,但我想也是‘长大’所必须的一部分。”
母亲和女儿,看似不同却很相似的两个存在,产生摩擦也是没办法的事,重叠的部分越多,就越容易相互干扰。
“可是母亲已经死了!是吧?所以随你们的便,如果你们认为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是我杀了母亲!!”
她“咚”的一声,把自己的手机往桌子上一拍——但我深深地按住她的小手,用双手温柔地抓住她那只因做家务和打理庭院而变得粗糙的手。
“不——你现在应该打电话的,是你需要的……是好好珍惜你、爱你的人,以及你爱的人。”
或者是心理咨询师也可以。
总之,能解开她心结的人。
只是温柔的人。
能分担悲伤的人。
“‘情’这东西比你想象的复杂,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开的。憎恨妈妈、讨厌妈妈的心情和喜欢妈妈的心情是并存的。所以……憎恨也好,悲伤也好。”
我这么说的瞬间,大颗的泪水从小菊的两眼滚落下来。
我轻轻伸出手,抱紧她颤抖的身体,她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抱住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拉瓦赞”关店后,小菊最终决定卖掉这栋房子。
虽然还没还清贷款,但因为是翻新的二手房,所以价格很便宜,再加上漂亮的庭院,估计也能卖个好价钱。
说实话,失去这个可爱的朋友,我和矶崎君都很遗憾,但我觉得这对她更好。
比起继续住在这个家里,住在母亲去世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她要结婚,要在新的地方,和她所爱的人一起生活。
小菊说,即便如此,有时还是会因为后悔和失落感而哭出来。她经常自责,问自己当初是不是还有其他选择呢?
如果可以重来,我也想对母亲好一点,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
但是我,还有小菊,因为母亲而受到伤害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可能感觉不到痛苦,但那是必须的。
无论爱她还是恨她,总有一天必须和母亲分手。
现在小菊只需要抱紧那些爱过的记忆和被爱过的记忆,用和母亲一样的右手,和重要的人牵着手活下去——这样不是很好吗?
“矶崎君!把绣球花(アナベル)也带走!”
夏日的一个大清早,天气晴朗,我们聚在拉瓦赞的院子里。
“嗯,不过绣球花(アナベル)我们已经有了吧……”
“这是称作绣球花(アジサイ 紫阳花,彼岸花)吧?还是说是美国的桧木(アメリカノリノキ)!日本名并不一样!”
“不,这些都是绣球花(アジサイ)。”(アナベル是アジサイ的一个种类)
“好了,你就带走吧!带着这孩子走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带它们走,但是新房子的院子不太大!”
小菊培育的美丽花朵大部分只能留在这里。
所以今天早上,她决定把她特别喜欢的花移栽到龙胆庵那边。
“蔷子小姐,不行吗?不行吗?是粉红色的哦?非常非常可爱哦。”
“嗯,不是挺好的吗?我也很喜欢安娜贝尔(アナベル)。”
正如小菊所说,西洋种的绣球花(アジサイ)安娜贝尔(アナベル)和很可爱。
特别是这种粉红色的花,初开时是粉红色的,然后随着开花逐渐变成淡绿色,是一种能让人愉快地欣赏颜色变化的花。
“不是吧?老板!已经没有地方种植了!”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不会的!完全不会有那种办法!”
“行了行了,想想办法就是,反正土地有的是。”
我很清楚矶崎君有他想要打造的庭院的样子。也想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种花整理庭院。
可是这么漂亮的花,我看了就想要了,对不起,安托万(法国作家安东尼笔下的《小王子》,话说矶崎是王子还是公主?)。
“可恶(くそ),我那完美的造园图纸!”
“哎呀,说什么‘屎(くそ)’,都是污言秽语。公主,不许用。”(‘くそ’在日语里表示骂人的意思,也表示粪便)
矶崎君笑着责备我,小菊则不知所措地瞪着我。
“……千代田,为什么矶崎先生是公主?”
“嗯……是因为他是公主吧?”
“老板!”
矶崎君被美丽的花朵包围着,发出了悲鸣般的声音。
在他的身边,夏尔·杜·米尔(玫瑰花)绽放着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