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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剑宫影
我在住院的床上第一次体会到,人类要是没有窗户绝对活不下去。
不管是有智能手机,有电视,还是有手机游戏机,如果没有窗户对面广阔的景色,以及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的天空的颜色,一定无法忍受吧。
即使那是隔着玻璃,也会有一种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孤立的世界的安心感。
“出院……下周?”来探望我的鸿上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晃晃荡荡地说。妈妈慌忙跑到小卖部去买饮料,所以现在只有两个人在病房里。
“星期二啊。在那之前周末可以临时出院回趟家。”
我一边回答,一边觉得要是自己在白天洗了澡就好了。虽然说住院没办法,但我还是不太喜欢汗流浃背地和女孩子见面,鸿上身上总是有种洗发水的香味。
“那么,那我们家就久候了。”
“嗯。这样就能吃饱饭了。医院的饭量又少又乏味。”
我这么回答道,她笑着说:“太好了。”
虽说她穿着短裤,但对于坐在她那被黑色紧身裤覆盖的两脚之间的我来说,依然让人的目光很是为难。我移开视线不由得往外看。
今天气温好像很高,可以看到松软的大颗雪在星星点点地飞舞。不管怎么说,这是旭川罕见的雪。因为寒冷,平时经常会下清爽干燥的冷雪。
所以好不容易雪国来到了,却也不怎么能玩雪人和打雪仗。因为即使紧紧地握住,雪团也会直接松散而崩溃。
我想起了函馆那柔软的雪。那个现在和过去交叉的街道,现在也在下雪吗……。
“气温,明天开始好像又要变冷了……已经是真正的冬天了”
“是吗……好担心啊”
我无意中作了漫不经心的回答。天气变冷了,这是真正的冬天,我有点担心九条府邸。旧房子无论如何冬天都会变冷。
现在,我很在意九条邸现在怎么了。铲雪没问题吗?奶奶的膝盖一定很痛。赫克塔还会散步吗?樱子小姐没有感冒吗?
在遇见我之前,九条邸一直是两个人一起度过季节的。虽然觉得不必担心,但我认为即使这样,能帮忙的人还是多一个人比较好。
我的脸色上仿佛也透露着这样的想法。鸿上苦笑着说:“如果担心的话,联系一下不就好了吗?”。
“就算你这么说……”
如果能这么做的话,我就不会纠结了。
“……但是,我觉得早点联系比较好。馆胁君”
“我来吗?”
“嗯。”
鸿上点了点头。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樱子小姐就不会再和馆胁君见面了。”
和从札幌回来的樱子小姐见面的地点是我家附近的双人竖琴桥旁边的快餐店。她来得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晚。
今天本来不打算来这里。在接到樱子小姐的电话之前我在学校和同学们进行了“大炒面便当”的快食对决。
比通常的炒面便当大两倍的“大炒面便当”,如果不吃得很快的话,就会因为面条很长而吃得很辛苦。
除了附带的汤以外不得摄取其他水分是规则之一,我现在是一胜四负的战绩。打网球的今居,虽然看起来很瘦,但比我吃得还要多,而且吃得很快。我这个人的性格是不好好咀嚼食物的话就会感到不舒服。
从中途开始,也许是鸿上也加入了应援的缘故吧,今居以猛烈的速度推进了食面的进程,结果是我又输了。现在的他正在和鸿上喝茶作为奖励。
今居对鸿上赞不绝口。
说起来,我现在胃里堆积的食物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膨胀,我正被饱腹感和倦怠感折磨着,迷迷糊糊的。
我把点的饮料连同融化了的冰也一块很快地喝完的时候,她来了。
化着薄妆的她穿着洁白的西装,比平时稍微成熟一点。不,说不定和年龄相称。虽然我并不知道她正确的年龄,但她确实应该是20岁后半。
“欢迎回来。札幌怎么样?”
“怎么样?”
樱子小姐有点歪着头。
“不,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像是一个毫无妨碍的问候。”
我苦笑着回答,她把手靠在鼻头上。她也许会说不想说无意义的话,因为她看来心情不太好。
“如果想知道札幌的天气,用你擅长的手机查一下就可以了。道路状况是往返高速的泷川和砂川之间有点吹雪,但那里总是这样。除此之外,水流基本上都很好。札幌市内由于前几天的大雪,道路变得相当狭窄。大街在雪祭前的雪像已经开始制作了哦。就是车站前的大街——”
“已经好了!问了无意义的问题的我是笨蛋。”
“的确如此。”
我叹了口气,为了道歉给她买了冰激凌,同时也为了自己买了S尺寸的炸薯条。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
我一边啃着刚炸好的热乎乎的炸薯条,一边问。
樱子小姐轻轻地捞起一只杯子里的冰激凌,回答道。
“昨天去探望叔叔了。”
“是吗……你的叔叔,还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但是,本来我就觉得就活不了几年的。因为如果引起肺炎的话,搞不好马上就会死掉。”
樱子小姐那无起伏的声音传过来,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低垂的视线却说明了她的担心。
“是吗……”
我尝试着找些话来安慰她。
“——但是,现在想说的不是那件事,而是文件的事”
但是在对她的安慰之词成形之前,樱子小姐给我拿出了黑色的事务用文件。
“文件……这么说来,上次也说过了。”
我想起了大约一个月前,和矶崎老师三个人,做着为了寻找失踪的前辈而在街上跑来跑去的事情。虽然被找到的前辈平安无事,但是从前辈隐藏的废屋的树下,解开了曾经发生在那里的悲伤事件。
与事件的真相一起被挖掘出来的,还有她们失踪的好友,还有一具与事件无关的陌生人的白骨遗体——而且,无论哪个遗体,头部都没有了某根骨头。是有人故意夺走的。
“叔父从以前开始就有什么都记笔记的习惯。另外,他经常都能正确地记住对话,并写下来作为每天的功课。他大概比我更喜欢和人打交道吧。他当时也许是这么认为的,是想确认”活着的人”的存在……因为死者不会直接开口说话“。
这么说着,樱子小姐“沙沙”地打开了文件。最上面夹着一张印有大学及其联系方式的纸。
“也许是有一天想写自传。他经常把自己的痕迹整理成文件。他的书房里充满了这样的文件,对我来说,他这个黑色的A4文件简直就是跟叔叔自身一样的存在。”樱子小姐一边抚摸着文件一边说道,她的手势温柔而可爱,
“他在辞职进入医院之前,一直在调查‘被夺走蝶形骨的遗体’的事件。
“蝶形骨……确实是头盖骨中的骨头吧?是蝴蝶的形状。”
樱子小姐点了点头。
“关于搜查的进展状况,让直江调查了一下,废屋的学生事件……但警察还是没有重视花房这个画家。”
“为什么会这样?”
“警察认为他的存在都是一重和三奈美的幻想。在那个废屋里,没有发现花房任何的痕迹。指纹,头发……都是她们自己的。”
“但是实际上,明明除了二叶以外的遗体也被发现了!?”
因为我的声音变得粗暴了,所以樱子把食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催促我安静下来。
“从废屋也发现了旧的血迹。在那周围,好像也发现了很多被认为是二叶的指纹。遗体的身份也还没有判明。搜查很困难。”
“那么,警察在想到底是谁杀的呢?从遗体上夺走骨头并不寻常!”
“少女们好像也被列为嫌疑人之一,但这对普通人来说却是难以做到的。蝶形骨是非常薄的,脆弱的骨头。不是外行人能简单取出的东西。如果做得不好的话,在接触之前就会坏掉的。”
像樱子这样的行家里手就另当别论了,但像二叶他们那样的,不过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不太可能做到那样的事。更何况,对方不是动物而是人,光是想象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叔父以前遇到过几具没有蝶形骨的尸体,这个文件是那个事件之一,但是叔父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事件和“夺走蝶形骨的犯人”没有关系。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被涂成樱花色的,形状整齐的樱子小姐那漂亮的指甲,正描绘着文件的封面。这是十年前的发生的“函馆事件”。
在大沼一侧的萠菜沼发现了头部掉落的遗体。警察得出了自杀的结论,但现场有一名刑警感到不协调,看了叔叔个人调查的文件后,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这个事件。”
“那就是那个……是那个画家干的?”
“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调查。”
她的话,让我不由得吃惊。
“想调查吗……樱子小姐?”
“是啊……我都觉得这有点不像我了。”
确实樱子小姐对于真相的欲望比别人多一倍,但她也不是那种喜欢积极行动,到处寻找什么的人。
所以模仿侦探游戏这种事并不符合她的性格。不管怎么说,她更适合当那种坐在安乐椅上的侦探…自己调查这种想法,不是在她本人有着相当的觉悟的情况下是不会产生的。
“正好下周末打算和蔷子夫人一起去函馆旅行。直江本来也打算同行,但是昨天却接到他因为工作不能去的电话……我觉得这正好是个机会。”
“机会什么的……难道你打算一个人调查吗?”
“不能把蔷子夫人也卷进来吧?”
“是啊……但是不管怎么说,只有樱子小姐一个人……”
“没办法。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是吗,也许是这样……”
我吞吞吐吐地说。
“今天想拜托你的是,我不在的时候带着赫克塔去散步。奶奶要是膝盖不舒服的话,就不能让她长时间走冬天的路了……这是代替那个工作的报酬。”
这样说着,她递给我的是上次派对上我没能吃到的札幌店里的蛋糕,她好像是为了把这个交给我。
但是,特意为了那个理由,她会叫我出来吗?电话和邮件不就可以了吗?我感到奇怪的不协调感。
虽然这么说,但是对于没有接受蛋糕的我,樱子小姐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但是那个表情看起来有点做作,是我的误解吗?。
“难道……其实樱子小姐你自己也不放心一个人去吗?”
“没什么,我没有不安什么的——”
她立刻惊慌失措起来。
“……我要走了。”
“什么?”
“如果樱子小姐你不讨厌的话,我也跟着去帮你。”
“…….”
她好像也迷惘了。
“——不,果然,还是那样的话,希望你也一起来。”
“……诶?”
“我觉得把你卷入这样的事情很抱歉,我也知道和我在一起可能会危及到你。我绝对不是不担心你。我是个惹祸的女人。而且这是我和叔父之间的问题。所以拜托你可能是错误的……但是,拜托你了。“
樱子寂寞地小声嘟囔着。她那不像话的懦弱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种焦躁。
“所以,相信这种无聊的迷信,真不像樱子小姐!而且,我也很尊敬你的叔叔。虽然没见过,但总有一天会想见他的。”
我斩钉截铁地说。
“请让我成为你的力量吧。”
樱子慢慢地惊讶地眨了眨眼,然后腼腆地微笑着,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她的笑容。
“其实我以为你一定会这么说的。”她害羞地说道。
“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坦率地这么说不就好了吗?不过如果这次又是寻找动物和人类的尸体的话,那我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而且,函馆对我来说也是特别的街道。
因为母亲的祖父是函馆人,所以祖父和祖母原本住在那边。父亲死后,为了照顾我和哥哥,结果搬到旭川来了,虽然在函馆的回忆很少,但是小时候和祖母一起看了河流灯,总觉得那时候的情景奇怪地清晰地留在了记忆中。
如果上高速的话,虽然说比去道东更近,但是从旭川到函馆有着相当的距离。所以是不能频繁去的地方。近年来也只在中学的修学旅行的时候去过。
虽然不是乌贼旺盛的季节有些可惜,但是因为是海边所以应该有很多好吃的食物,我也很憧憬那些很有情趣的街道。
而且到了明年的寒假,也差不多该考虑将来的事情了,也不可能总是那么悠闲地到处去。
“那么……就这样,我也可以帮忙吧?啊,但是和两位女性一起旅行……到底不怎么好吧!在道德和伦理上。”
“什么意思?而且以前不是也一起去过札幌吗?”
“那不是一回事……”
这个人没有自己是女性的自觉吗?我不由得抱起了头。
“如果和你一起去的话,蔷子夫人也应该会很高兴的。我会告诉她的。但是,我希望一切都对她保密。直江也好,奶奶也好。即使是叔父,只要说出我要去调查的事情,就会说停止吧,我不想被任何人干扰。”
“我可以吗?”
“这是当然的。这种事,除了你还能拜托谁呢?”
樱子看着我的眼睛,断然地对我说。
“……嘿嘿”
听到被她肯定的话,有种害羞的、痒痒的喜悦感,突然从我的内心深处沸腾起来,感觉还不错。
“什么呀,你笑什么?”
“什么?”
“没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个不肖的家伙就陪你去了。”
我双手撑在腿上,用做作的语气向樱子小姐低头行礼。
“……谢谢。我真的很感谢你。”
面对这样的我,樱子也低下了头。我刚想要抬起头,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对我道谢。”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话,我掩饰不住惊讶,抬起头来盯着樱子小姐,樱子突然不满地皱起了鼻子。
“没什么……这不是真的吗?奶奶也已经老了,带着赫克特散步、除雪等,我也不是不会觉得感激。”
当我的嘴角展开笑声时,樱子更是执拗地转过脸来。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吃了一口软糕,一边咳嗽一边说:“首先,我想去拜访死者家属。”然后把文件推给我。
“在这个事件上,警察几乎没有行动。更何况也不能依赖叔父。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是从这个文件中解开谜团,但仅凭这一点还是不知道真相。而且文件并不完整。恐怕最后几页已经消失了,或者被修改了。”
我把有点旧味道的文件翻得七零八落,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
樱子去了札幌探病之后调查了叔叔的家。尽管如此,文件的剩余几页好像还是找不到。她的叔叔明明说过一定要结束“蝴蝶骨收藏者事件”的,但这个案件好像有点不一样。
“所以,我想我们再去拜访一下叔叔调查过的人们。因为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所以信息可能不够细致,但是既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会有新的东西出来。”
“总觉得……真有种侦探的感觉啊。”
“你喜欢这样吧?”
“樱子小姐不喜欢这样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喜欢和别人说话呢?我喜欢的是骨头,和不说话的人对话更符合我的性格。”
她哼了一声。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才是她,尽管如此,居然说想调查事件什么的,而且还向我低头——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高兴呢?”
“那么,我会尽我所能努力成为你的力量。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樱子微微一笑。她看起来很高兴。灿烂的,满分一百分的笑容。
——啊,不行!
我果然还是无法抗拒这个人的笑容。
如果是为了守护樱子小姐的笑容的话,即使去地狱也不会害怕吧——我想我会为之努力的。
札幌医疗大学新开设法医学讲座的契机是因为当地电视台制作的电视剧,这部电视剧除了文化厅的艺术节奖以外,还获得了好几个奖。
根植于神道教文化的日本人,有意无意地回避“死”的倾向。
直到看到以北海道为舞台,切入法医学领域的这部作品,很多市民甚至都不知道北海道的死因查明制度有多大问题。
与北海道人口相近的芬兰,异状尸体即在床上被医生看护的病死以外的所有遗体的解剖率实际上接近90%,而北海道则为5~6%。
但是,这并不是说北海道明显偏低,从全国平均来看,日本的解剖率原本就在10%以下。
但是,当北海道的住民们注意到自己死后的尊严可能无法被保护的现实后,北海道到处都发出了质疑这个问题的声音。继电视剧之后,各电视台和报社都提出了这个问题,让提升解剖率的进程也不得不沉滞起来。
因此,至今为止只有北大、医科大学、旭大三所学校的法医学讲座将重新设置一个讲座。作为那个新讲座而被选中的教授,就是我。
理由很单纯,因为做电视剧医疗监修的是我。也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形式,做了什么样的密谈。反正对于纠正北海道的死因查明率来说,这是必要的演示吧。
但是,原本就很少的法医工作人员,并不会因为新讲座的设立而戏剧性地增加,到头来如果日本的法律不改变的话,解剖率就不会上升。
尽管如此,我还是受到了很大的优待,在新的研究室里……而且还是在配备了专用CT的最新式解剖室里,我被允许可以随意地使用手术刀,恐怕暂时也不会因为预算问题被大学要求控制解剖吧。
“设乐教授,您女儿来了。”
我正在兼备讲座办公室接待室功能的图书室里放松的时候,身为解剖技术官的青叶君跟我打招呼。从以前的大学和我一起被选拔出来的青叶君,是我所知道的最擅长取出内脏器官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推着一个少女的背。少女修长的身体上,耀眼地映出了雪白的连衣裙。
即使是这个夏天的炎热的阳光也无法侵犯的,微微的白的皮肤对比鲜明的黑的瞳孔,悄悄地闪耀着期待。这孩子喜欢我的工作,我可爱的女儿——准确地说不是女儿,是侄女樱子。
那天我的讲座也很平和地结束了,当然,如果发生了事件,那就另当别论了,即使是半夜警察也会联系我。被送到北海道警察的遗体的数量,每年大概是7000具左右。其中四个讲座全体召开的遗体数量还不到500具,所以即使单纯计算为500÷4,这样的讲座也不能每天都举行。
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事务处理,但幸运的是讲座中也有能干的秘书们。所以在和平的日子里,没有会议的时候,晚上7点过后就可以离开大学。
幸运的是,今天是这样的一天。所以我在这之后和侄女一起吃饭了。沉默寡言,感情表达不太丰富的侄女,不知为什么从很久以前就很仰慕我。
樱子的住处是旭川,现在二哥和大嫂正在为离婚的话题而争执。在担心让樱子看到这一点的机灵的佣人泽先生的推荐下,樱子在暑假期间可以停留在我的身边。
说起高三的暑假,大多是不能悠闲度过的时期,可惜哥哥不允许她升学。我觉得这在当今时代真是荒谬的故事。
真的很可惜。因为樱子真的很聪明。更何况她对法医学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同时她的性格也很冷静。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一定会成长为好的法医学者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要她我的讲座的学生。
但是,虽说我是她的叔父,但这并不是我能插嘴的问题。与世世代代作为医生世家的设乐家不同,二哥入赘女婿的九条家,是从事城市开发的所谓大地主家。
如果是古老的家系的话,也许会有家族计划等等各种各样的理由吧——但是,这是完全是不合理的。想到樱子一直被这样的东西束缚着,我真的感到很遗憾。
话虽如此,那所房子的继承人,现在也已经只有樱子了。比起这件事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理解了这种情况,也已经放弃了升学。
虽然不能看到实际的遗体,但我每天都会在约定的时间里,在研究室向樱子说明了我对昨天解剖的遗体的个人见解,秘书惊讶地咬紧牙关地对我说。
“老师……我看到警察了……”
“警察?”
我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预定?注意到我的疑问,秘书摇了摇头。也就是说,这是一次意外的访问。樱子她似乎闻到了麻烦事的味道,一脸苦涩。
没办法,我只好把樱子留在了杀风景的研究室里,自己去图书室露面了。
“谢谢……”
那里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穿着西装的年轻青年。
“嗯,你是…?”
“山路,山路阳一。”
“啊,是你啊。”
确实管辖的应该是函馆。还是个当了几年刑警的热心刑警,我也和他见过几次面。
我个人并不讨厌警察。作为北海道警察的他们,在解剖结束后会清洗器材,然后收拾一切,即使那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工作。
对年轻的山路更是印象深刻,是因为解剖的时候他很热心,一点信息都不放过,拼命的看得很清楚,而且收拾的时候也会非常仔细认真地做。
经常都会有那种不习惯解剖的刑警,那样的人反而会出人头地。因为只要出人头地,就不用管遗体了。从这一点来说,他大概是不会出人头地的。他是那种比起耗费脑子,更习惯于磨损鞋底的类型。
“我有件事想来请教老师。”
我并没有坐在劝导的椅子上,在我问事情之前,山路君就用强硬的语调说道。从他那热情的语调中,我领悟到这个访问恐怕不是正式的。
“对不起……今天我有个约会。”
“我不会占用你的时间。”
他紧闭的嘴角和浓眉大眼表明了坚决不让步的意志。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时候养的秋田犬虎之助也带着这个眼神,这种眼神带着即使是杠杆也翘不动的意志力,十分难缠。而且我对这种眼神很没有抵抗力。
“樱子,今天先去蔷子小姐哪里吧?你先坐出租车去店里吧。知道下面的出租车乘车点吧?”
没办法,我回到隔壁自己的研究室,热情地向他打招呼,看解剖记录的样子。幸好今天不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我一个人稍微晚一点也没有问题吧——但是,樱子露骨地皱起脸,摇着头:我不喜欢坐出租车!!!——自那天以来,这孩子就既厌恶又害怕白色的汽车。
遗憾的是,札幌的出租车为什么有很多白色车体的车。
“只有不使用大学的出租车乘车点不就可以了吗?”
当我注意到这点的时候,青叶君已经站在门口。
“我会跟你去到下面,让你坐到白色以外的车。”
如果不能马上找到车的话,请把车开到出租车公司……我正这样说着,青叶君已经带着樱子要走了。樱子怕生得很厉害,但幸运的是她对青叶君倒是挺喜欢。
我为表道谢拍了拍青叶君的肩膀,他苦笑地回应了我,他的内心大概是把山路君当成了碍事者,并对之持否定态度的吧。话虽如此,对于特意来到我这里的山路君,我也不好刻薄对待。
“……那么,要请教的事是什么?”
回到图书室,我一边重新向站姿很好的山路君推荐了椅子,一边拜托秘书煮了咖啡,马上就切入了正题。
“照片想让老师看看。”
“照片?”
“是的。这是前几天发现的遗体的照片。”
山路君从卡其色的鞋子里拿出了几张照片。我没有拿在手里,只是俯视着桌子上展开的照片。那好像是对被发现的遗体,和遗体现场拍摄的照片。
“死者的遗书被找到了,经过验尸后也断定是自杀……但是我总觉得这似乎是他杀。”
“你的根据是?”
“……我感觉到了既视感。看了现场,我觉得直观地似曾相识。”
“仅此而已……”
我对我自己的眉间有皱纹这件事有一定的自觉,日本和芬兰压倒性的解剖率之差就在这里:
因为对于住在芬兰的人来说,解剖遗体就像是遵循道路信号灯一样,就是这样的规定。但是在日本,对被发现的异常尸体,只需要经过有着3个月左右的法医学学习经验的警官或医生确认外表,判断事件性即可。
对一个一年解剖几百具尸体的芬兰医生来说,即便如此,5%的遗体如果不解剖就不知道是不是他杀。即使是资深的法医学者,单凭外表也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但是在日本,判断是不是犯罪事件的,甚至都不需要法医学者的人,而且还是单只从外表来判断。
而且,如果验尸中说没有事件性的话,那就不是事件了。遗体不会被运到我们身边。这就是日本死因查明的现状。
但是这并不是警察的错。不,即使是那样,身处这个现状的人们并没有罪过,我想他们也或多或少地感到不合理和愤怒,这个国家的法律才是错误的根源所在。
然后,在眼前用极其认真的表情盯着我的年轻刑警,对那个结果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我知道。当然不能凭直觉断定是事件。但是,我马上就注意到了。是既视感的理由。我……和这个完全一样的现场,几年前就看到过了。”
他那热情的声音让我感到更加的热血沸腾。
“这不是什么神秘的故事。管辖范围并不是现在的函馆,而是千禧年的时候,我几年前确实在奥科坦佩湖看到了与此完全相同的遗体。”
“奥科坦佩湖?”
“发现这具尸体的是沼泽……奥科坦佩湖和恶叶沼附近都有大湖。我觉得环境很相似。”
“支笏湖和大沼吗?”
“是的。”
支笏湖离札幌很近,是日本最北的不冻湖。这是日本第二深的破火山口湖,周边被安静的森林包围着,而且大沼是位于距函馆不到一小时车程的湖泊,周边环境可能确实相似。
“但这也有可能是单纯地选择了在避人耳目的地方死亡而已,仅凭这一点,就笼统地概括为有着关联性还为时过早吧?”
“因为是炎热的时期,所以菜沼的遗体腐败严重,到处都被吃掉了。但是掉下来的头部的位置和现场的情况真的很相似。遗体的头部都在水里。就像是有人故意这么放置的一样——仿佛是某种仪式。”
“在水中?”
“是的。奥科坦佩湖的遗体已经完全白骨化,头盖骨裂开,里面的骨头缺损了,虽然有几个不同的地方,但是真的很像。”
山路君坚定地说。
“看着现场的我可以断言。两具遗体的现场风景就像是放回去了一样。我不认为这是偶然的!”
仿佛为了表示自己的热诚似的,山路君把双手放在桌子上探出了身子。
“啊……”
正好准备了咖啡的秘书拿着托盘发出了小小的悲鸣。
“啊……对不起”
“……我马上给你重新泡一杯。”
秘书来回看着滚落在托盘上的咖啡杯和山路君,语气中透着不高兴,山路君略微有些尴尬。至于我,则暗自庆幸没有人被烫伤,同时,比起咖啡,我更想马上结束话题,喝一杯冰冻的津特尼克。
没办法,秘书只好先把茶点——千秋庵“山爷爷”放在盘子里,然后又迅速地回到了简易厨房。山路君默默地俯视着黄油煎饼,过了一会儿又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头掉下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部分残缺,也有被野生动物袭击的可能性,我知道这是常有的事。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无视自己的直觉。我觉得这绝对有某种关联性。”
但是,向我诉说这些,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老师您以前不也是很重视直觉吗?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就要彻底调查。”
确实,我认为应该更加重视人类的直觉,因为这是在无意识中产生的,从过去的经验中产生的东西。”
“如果是老师的话——”
山路君恳求地看着我。
“话虽如此,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难道你要我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调查遗体?这不是电视剧。我可没有听说过一个法医学教授能直接介入警方认为没有案件性质的案件进行调查。”
“我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你检查一下!即使是老师也知道验尸官的判断并不总是完美的!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如果不是自杀,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能追查到这个案子呢?
山路先生那满腔的热情让他的声音都沙哑了, 回荡在室内的声音让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例如,您知道丢失的头骨部分的具体位置吗? ”
“嗯,肯定蝴蝶型状…”
“蝴蝶骨? ”
“哦,是的,就是这样。”
“…”
我低声嘀咕了一下。
“那个,你弄明白了吗? ”
“不,不! 如果这样我就弄明白的话,那我就是个魔术师了——我只是在乎蝴蝶骨。 因为它是一块特殊的骨头。”
“特殊的骨头…是什么意思?”
“这是眼睛后面的骨头,但它的形状真的很漂亮。 有趣的是,从前面和上面看,它都是蝴蝶的形状。 非常美丽,但同时非常轻薄和脆弱 - 那么,函馆的遗体呢? ”
“已经火化了。 ”
“这样啊,那么函馆里的… 你的头骨没有缺损?”
“是的,只是腐烂了。”
山路君说函馆这边尸体火化得很快。 这是北海道独一无二的习俗,在守夜前举行火葬。 原因似乎有很多种,但北海道是一个相对温暖的地区,由于北海道特有的自由思想,据说,当灾难导致许多人死亡时,为了避免腐败,会把遗体提前火化。
“那你要我怎么做?”
既然没有尸体可供解剖,他问我这些有何意义?
“从这张照片中,你可以看出些什么吗?,怎么样都可以,只要是能让你怀疑到是他杀的可能!”
“你在开玩笑吧是吧?别说傻话,”
我哑然失笑,这些照片大概是验尸官拍的。验尸官里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人,即使判断没有事件性,也会像这样把现场拍下来,的确会有这样认真工作的人存在。不过,虽说拍得很仔细,但是单凭几张照片恐怕很难对遗体做出判断。
“拜托了……”
但也许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我别无选择,只得低下头把一张张在桌子上铺成的照片一个接一个地拿在手里。
你的尸体看起来像个女性,今年夏天很热。 札幌也是刚刚经历了持续了好几天的酷暑日。 腐败的程度已经相当厉害了。
验尸官似乎已经确定死因是窒息死亡。 从我眼中看来,我找不到任何足以证明犯罪的痕迹。
“其实这很简单,我希望我能检查一下,看看尸体手掌上是否留有绳子的纤维。”
“绳子…?”
“选择用绳子自杀的人通常会在自杀之前拉紧一下绳子。这样做也许是为了确认强度,也许是出于恐惧感,总之你会无意识地这样做。 ”
“因此,即使是很少的分量,绳子有时会有皮肤组织附着在表面。”
“没有确认,绳子可能… 作为遗物,我想我已经把它还给死者家属了,“
听到山路这样说,我不由得皱起了鼻头。 当然,绳子也会成为遗体的遗物,但是,世界上哪里有亲人愿意接受亲人用来自杀的凶器呢?
我经常听到的说法往往就是,它是人们最不想留在手边的东西,所以,它几乎总是在火葬时一起被放在棺材里。
然而,安抚死者家属情绪什么的既不是我的工作,更不是他的工作,为此指责他是错误的。 日本没有专门支援这些死者家属的机构,日本的制度可能存在问题,这个国家对死者家属很是冷淡。
遗体以非典型性自缢死亡的,也就是身体某处紧贴地面而死,是用绳子吊在树的低位置的树枝上上吊的。树枝已经断掉了,只能跪在地上。身体的一部分…左半身沉浸在沼泽中。脑袋落在左大腿附近,耷拉着的胳膊之间,掉在水里。
“…死去的女人是护士… 自杀前不久,负责的病人突然死亡。”
“作为护士的话,即使是科系的,有时也有这样的事情。”
我本来就是以处理死亡为业,但不会把感情代入遗体,因为当它不能切断时,这样的做法,在大多数情况下,会导致工作量无法削减。
“嗯,这并不罕见,但我不认为现今发生这种事会需要自杀。然而,在遗嘱中暗示了这似乎就是原因,但或许这只是假装出来的……或许是因为这当中存在着一些人为过失的地方——比方说医疗失误什么的。”
山路苦涩地说。 他似乎想相信这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那么… 你是想说她被谋杀是为了掩盖一个邪恶的事件吗? ”
“也许有这个可能。”
“医务人员为了掩盖医疗事故而杀人?”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但笑声仍然不由自主地从我的嘴里流了出来。
“老师!”
“对不起。不过我只是想,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还想隐瞒的错误,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医院方面的过失是明确的,就和解好了。就算做不到,在医疗过失诉讼中,患者一方的胜率也只有两成。特意杀了医院的职员来灭口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是为了医院的声誉。”
“人和人的传言最多也就能维持75天,如果过了热度后,大家都会忘记的。”
我不禁感到乏味。然而,他的话听起来就是那么滑稽。我知道山路愤怒地咬紧了嘴唇。在他那耿直的正义感面前,我为自己的坏心眼儿感到羞耻,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你之前说有遗嘱?”
我深呼吸了一下,问他道。
“是的!”
山路先生用类似被老师训斥的顽皮少年的口吻回答了我,这种像孩子一样大开大合的感情,有点奇怪但也有点可取,总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与此同时,这种率真也让人感到了危险和不安。所谓伸张正义,并不总是等于做正确的事情。
“既然有遗嘱,那么就应该是自杀没错,当时是这么判断的。”
山路用苦涩的语气说道。
日本的确非常重视遗书,但也有那些更重视遗体的国家。
“难道说这不是亲笔写的,而是用电脑打印的吗?”
他想说的大概是,遗书这种东西是想伪造多少就伪造多少的东西,就是这个道理。 此外,非典型的缢死经常被用来掩盖谋杀。
我忍不住生气了,我重新审视了照片,看看是否有能作为事件判定的可能。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不会满意地回去,麻烦的确是麻烦,但毕竟我并不讨厌他。
我从胸袋里拿出一个流贝(放大镜),看着尸体的照片,寻找其他可以发现为事件的东西——我突然感到头骨脱落的脖子上有些不寻常的东西。
“是啊……硬要说有什么异样的话,应该是这个颈骨。”
“你是说脖子?脖子怎么了?”
“嗯,看起来好像是在第一颈椎和第二颈椎之间断裂的,当然也不能说是偶然,但这很可能是有解剖学知识的人故意地切断的。”
“故意地?”
山路先生俯起了身,正好拿着托盘回来的秘书后退了几步,咂了咂嘴。
“等等,我不能说得很清楚。最多只能作为参考……大概就是这样。当然,也不能否认有可能是自然脱落的。”
山路先生沮丧地坐在椅子上,用双手遮住了脸,叹息从嘴里漏了出来,他真的是一个富于表达感情的人。
我为了更好地说明,站了起来,假装面向旁边电脑,并把椅子推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青叶君。
“你知道吗?一般来说,被肢解尸体的头部大多是在第五颈椎和第六颈椎——喉结附近被切断的。断头台等也是如此,这需要相当大的力气。另外,据说江户时代斩首的时候,会切断第一颈椎和头骨之间的软骨,这是因为如果刀锋得当,就可以不受骨头的阻碍,一击即下。”
青叶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松了松衬衫的喉头,为了方便跟山路解释,老实地晒了晒脑袋。我指了指青叶的喉结,还有后脑勺稍微往下的地方给山路君看。
“至于说到这次,要像照片上那样切断,其实没那么简单。”
我紧紧地把青叶君的头露出在皮肤的那一部分的下面,也就是青叶君的枕髁边展示在山路君面前。
“我说过,这颗脖子是在第一颈椎和第二颈椎之间断裂的,连接两根骨头的部分……柏椎的齿突,如果用一般的方法切断,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这块骨头有缺损。验尸官一定会确认那个部分,如果这个部分有缺损,就不能判断为没有事件性…所以,应该从骨头上没有齿突缺损来推测。”
山路君慌忙地认真开始记笔记,我像教学生一样仔细地指教他。
“不损伤这个轴椎的齿突而让头部掉下的方法,就是让遗体腐烂,然后像这样把头低着,用从背部到尖端并不太尖的金属刮刀…·总之是那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把两根骨头取下来就行了——所以,如果这真的是有人故意断头的话,毫无疑问是对人体了如指掌的人所为。但是要把腐烂的头部切断,气味也相当难闻,大脑腐烂的气味令人尤其难以忍受。所以我认为还是重视偶然掉落的可能性比较好。”
我向青叶道了道谢,转身面向山路。
“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吧……好像没能帮上忙,真对不起。”
我的话音刚落,山路君就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大概是因为兴奋而瞳孔散大吧。
“………老师,那么,能否再拜托你多一件事?”
我立刻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这句话的后续。
“山路君,我只是个大学教授,我真的没有比这更能协助你的事了。”
“不,还有。 如果能请老师你能直接确认遗体的话,可能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不要说粗话。
这一次,是我的声音变大了。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相当不合理!但是只有借助老师的力量才能做得到!求你了!”
我们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秘书似乎已经没有把咖啡给山路先生了,快点让我回家吧,就像在暗示着我一样,她带着一个托盘,只瞥了我一眼,又退了下来。 青叶也默默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也在示意着我。
“山路先生… 我理解你的激情,我想表扬你。 作为一个公民,像你这样的年轻侦探能以这样极大的热情参与调查是非常令人鼓舞的。 但是……也许我们应该多了解一下我们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
“…… 这一层我明白。”
然而,我不想浇灭他的激情,也不想贬低他。不,也许有一种感觉,我不想违背他对我的期望和信任。 无论如何,我不想无所事事地否认他。
我本来打算尽量选择些好话来婉拒他,但相反,这变成了一种与学生交谈的语气。我的话对他来说可能已经够了。 山路脸上浮现出一种失望的色彩,我心中充满了内疚。
“真的很抱歉我没能帮上忙……只是如果知道了什么的话,到时候再商量吧。”
山路先生没有理会我的歉意,只是很失望地鞠了个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图书馆。
“下次他来的时候,你不想接待他吗?”
秘书喝起了原先给山路君的那杯咖啡,不太高兴地问道。
“不…”
我暧昧地这样回答,因为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不管的心情和不想参与的心情正好各占一半。但是至少这不是我的工作,也超过了他的职权。
“但是,他似乎不是坏人,当教授你有空闲的时候,再一起商量不就可以了吗?”
青叶君苦笑着说道。我在门口看着远去的山路君的背影,不久,他朝着电梯大厅的方向拐过走廊,那沉思的表情只在一瞬间显现了吗出来,我终于不能冷静了。
从图书室跑下不远的楼梯。一边痛感呼吸上升运动不足,一边跑到一楼的电梯大厅,正好看到了走向玄关的山路君的身影。我赶紧跑过去,抓住那只胳膊。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等一下!刚才有件事忘了说。”
“……是什么?”
“是蝶形骨…没有蝶形骨的遗体。”
山路君的眼神,忽然变得险峻起来。
“蝶形骨……”
“其实我以前也调查过同样的遗体。当时的遗体已经全身白骨化了,劣化也很严重,结果到底是事件还是自杀,到现在还不清楚。只是从山中发现的头盖骨被粉碎了,蝶形骨缺损了,住在那些人头骨里面的美丽的白蝶没有了。”
我一边气喘呼呼,把这些陆陆续续地告诉了山路君,他似乎还难以估计我要说些什么。
“结果到了最后,遗体的身份还是没有查明,时间就么过去了。恐怕就这样不管,连同遗体的存在也会一并被风化吧。所以——只有一天。”
“老师?”
“我只协助你一天,但只有这一次。希望我不会再以这种形式协助你了。这只是一次例外。”
山路君的眼睛闪耀着光芒,一脸期待的表情,说起来我也在担心自己是否明白自己刚刚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我让他就这样回去是错误的。
蔷子夫人很高兴与我同行。
说实话即使是蔷子夫人,和樱子小姐两个人一起的旅行好像也很会乏味,她苦笑着说:“那个孩子不怎么会和我说话。”
幸运的是,据说房间是网络型的,有两个卧室,即使我在一起也不会为住宿而困扰,如果在意的话,还会再准备一个房间。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我在妈妈买东西的时候,顺便两个人去了绿町的大型购物中心。对于蔷子夫人的邀请,妈妈并没有说不行。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再好好打扮一下吧”,新买了衣服和内衣。”
衣服姑且不论,“去温泉的话,如果不是新的内衣的话会很不好意思吧”,我不太明白妈妈的想法。
老实说,我想自己选择自己穿的衣服,所以从旁边说了很多话,但好像不适合妈妈的眼界。结果被赶出了店,没办法我只好去了书店,这样明亮有开放感的店内让我心情很好,我一边哼着鼻歌一边拿着几本想要的新书在收银台排队……结果就这样把脚转向了收银台旁边的旅行杂志角。不愧是有名的观光地,函馆相关的杂志有好几种。说起观光杂志,与道北、富良野、美瑛合而为一的旭川大不相同。
随便拿一本书来说,虽然也会被景点这个字所吸引,但这些地方我并没有去过多少次,所以还是从主要景点进攻吧……这样想着的话,突然我的杂志被人拉拽了几次。
“寒假去旅行吗?”
“啊?……啊,什么呀,鸿上。”
我还以为是谁,回头一看,那里站着鸿上。在带毛皮的大衣上穿了白色的针织衫,而且很少见地穿了牛仔裤,斯金尼型,鸿上漂亮的脚清晰可见。
“嗯,打算去函馆。”
“函馆?”
鸿上点了点头,来到我的旁边,同样拿着函馆的旅游指南,开始流利地翻了起来。
“嗯。圣诞节的时候……这么说来,和今居在一起怎么样了?”
「……你这话怎么说?」
不知为什么,听到了她那奇怪的不怎么高兴的声音,但是反问的话又感觉太…,今居果然还是没能向她告白吧。昨天那家伙还在邮件大言不惭地跟我说这件事,我想大概是这样吧,明明是难得的机会。
“不,两个人喝茶很开心吧?我是想,昨天你们去了哪家店?平时的红茶店那里?”
“没有。购物公园的汉堡店。弹珠店旁边的。”
“啊……”
今居那家伙,至少再去气氛好一点的地方就好了。
“比起那个!上次电视上说圣诞节的函馆灯光真的很漂亮啊。”
“是啊。”
那的确很让人期待,我想去函馆的理由又增加了一个。
“那么,圣诞节不在这里吗?”
“嗯。因为在原先生突然有了工作,所以就换成我和蔷子夫人和樱子小姐一起去。”
我无意中这么一说,鸿上就发出了“诶”的不满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真好啊,一直都是馆胁君。我也想和樱子小姐一起出门。只有馆胁君很狡猾。”
“没什嚒……也不是那么开心的事。”
不管怎么说,和她一起出门的话,会有很高的概率去遇到尸体。
但是鸿上,总觉得很别扭,眉间挂着深深的皱纹,盯着旅游指南,不久就在某一页上停下了手,唐突地对我说:“这里就好”。
“什嚒?”
“土特产。如果忘了的话,我就不和馆胁君说话了。”
鸿上转过脸说。
“是吗?什么呀,别这么说,我会好好买特产的。”
虽然没有那个计划,但是既然说要去函馆,就什么也不买,感觉不好吧。我苦笑了
“那就在金森仓库买个很棒的八音盒吧。”
“啊……这个乌贼煎饼不行吗?”
不管怎么说,那都超出了预算。八音盒一定不便宜。
“不可以”
但是鸿上非但不肯听我的建议,不仅是看起来很贵的土特产,结果我连在下面的冰淇淋店里的果子露都被请客了。
北海道很大。
据说约八万平方公里,这相当于日本全体的约二成,但说实话看数字也不明白。让我觉得北海道果然很大的,是在这样去旅行的时候。
虽然也有JR和飞机这样的移动手段(特别是函馆和旭川,机场离街道很近),但樱子却顽固地表示要自驾车去那里,她列举的理由是在市内移动最好有自己的车。
但是要在市内移动的话,也有租车这样的方法。樱子小姐之所以如此顽固地坚持要开车去,恐怕是期待在路上能有捡到动物尸体的机会吧,蔷子夫人立刻意识到了她的真实的目的,表示这让她很为难。
蔷子夫人说如果要我上车,那就绝对不要拉动物尸体,结果我们开始讨论蔷子夫人独自乘飞机前往的提议。
虽然这事对蔷子夫人保密,但是在调查事件的时候,有自己的车更方便吧。所以我不反对樱子小姐开车去。
虽然我也被邀请乘坐飞机,但是让樱子小姐一个人跑长途还是让我很担心。因此,我们驾车行驶在高速上,行程超过了整整430公里,结果花了7个多小时才去到函馆。
虽然途中多次绕道而行的确是很辛苦,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们在服务区买了很多吃的,这让我感觉胃有点不舒服。
香味四溢的桑吉、风味浓厚的芝士蛋糕,还有比什么都好吃的刚炸好的油炸食品。松软甜美的衣裳里,藏着稍微有点咸的热乎乎的土豆。迎来冬天的土豆,因为糖度增加了,所以很甜。好像来自是北方的品种,深黄色,热乎乎的,却能融化在舌头上。
美国热狗也很好吃,但是油炸的东西只有一根,这是香肠所没有的充实感和满足感。
虽然我因为吃得太多而感到困倦,但幸运的是没有睡着,这并不是因为在旁边睡觉会被樱子小姐骂的缘故,而是多亏了从汽车立体声播放的迪亚贝尔阁下的歌声。
一路上樱子小姐选择的BGM是迪亚贝尔阁下的最新单曲,这是在儿童节目中博得人气而CD化的《DOKURO》这首歌。
这首曲子应该不会名不副实,大概今后会系列化,令我有点吃惊的是,樱子小姐会以很奇怪的方式地哼出来,以轻快的节奏,将头盖骨,共计二十三个共带一点大便一起唱出来这首歌简直就像是为樱子小姐创作的。
由于司机的特权,樱子小姐在移动中,一味地在车内播放这首曲子。真的一直持续了七个小时。托您的福,我也把头盖骨的骨头全部记住了。据说人类身体中最小的骨头是耳朵里的牛虻骨。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背景音乐,握着方向盘的樱子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很累,但始终很高兴。
虽然并不是我们并没有怎么交谈过,但是长距离的移动并不是很痛苦。
嗯,因为母亲那边的奶奶的老家在稚内市,所以我可能已经习惯了坐那么长的车去函馆。
“果然这里没有雪啊!”
“今年旭川的雪也比较少,但是看到这样裸露的道路,我觉得北海道很大。”
在去接蔷子夫人的机场里,我对手里拿了一杯咖啡的蔷子夫人这么说道,蔷子夫人似乎在想同样的事情。 之所以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风景与旭川不同,旭川的雪花堆积如山,更不用说开车长途旅行了。
蔷子夫人用黑色的杯子喝着咖啡。我还以为你像樱子那样只能喝红茶,但看来好像不是,在途中经过的函馆站,我买的是带有儿童果肉的桃汁。
好久没去函馆站了,镶着玻璃的车站依旧美丽。但是我旭川站的新车站也绝不逊色。
即便如此,函馆的街道,所见所闻都很有气氛,就连一条路都可以看出来,头上缠绕的电线所描绘的几何学图案,与穿透的旭川天空不同的闭塞感一起,让我再次认识到这条街是“用人的手制作出来的东西”这一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条街在仰望的天空中也能感受到历史。
与樱子小姐的巧克力色的车非常相配的,色调沉稳的街道,被来访的冬天包围着,连阴影都是柔和的,看着车外流淌的街道,感觉这就像来到了不同的国家。
但是随着车开往汤川的方向,海风中的街道渐露其形。风中有潮水的香味。车在我数着在寒冷的空中飞舞的海鸥的过程中前行,机场出发的车不久就来到了酒店。这是一家在蔷子夫人的老家东藤集团经营的观光酒店。
停车后,旅馆里一个完全像经理一样的人来迎接我们。
“哇……”
外包装才是不损害函馆景观的古色古香的装束,但一进去就完全改变了。也许是所谓的设计师酒店吧,单调的色调和室内装饰,平静的间接照明,高高的天花板,闪闪发光的地板…乍一看不像是温泉旅馆的气氛。
即使已经出嫁,蔷子夫人也是和东藤的人。省略了我们很多登记等工作,直接就被带到了房间。总之走廊很大,天花板很高,宽敞和开放感一起有高级感,说实话我不平静。
“哈…………”
通过的房间是网络类型的设置。我不由得从嘴里发出了感叹的声音。房间里有螺旋楼梯。
“怎么说呢……好厉害啊……”
看起来很贵的桌子,松松软软的,带着皮革味的沉甸甸的厚重的沙发,带毛脚的地毯,巨大的薄型电视,甚至有DVD播放器和立体声。
「哎呀!」
桌子上放着漂亮的蔷薇花篮。蔷子夫人高兴地发出声音,花瓶下面有在原先生的留言卡,就算是道歉吧。
虽然没有特意说明,但是玫瑰的数量一定符合了蔷子夫人的年龄,据说蔷子夫人的生日是圣诞节。所以她蔷子夫人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果然在原先生做的事,就是这么的面面俱到。
“二楼的卧室是小正用的吧。”
在高兴的蔷子夫人的带领下,我试探着上了二楼。上面好像有卧室和浴室。我先确认了卧室。我一个人用的话太大的小双人床,两个并排端坐着。
而且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这么贵的床,枕头后面一定要有靠垫呢?用来做什么好呢?而且到了这里,还摆了一个圆筒形的靠垫。
怀着完全无法理解的心情坐在床上,果然是最棒的触感,不由得就这样躺下了。从身体里渗出疲劳感,想就这样睡着了,但是走廊里有蔷子夫人的气息,让我马上就跳起来了。
“好大的浴室啊。”
一进房间,蔷子夫人就在确认浴室。准备了看起来很贵的我也知道的法国品牌肥皂和洗发水的浴室,是老家浴室的三倍以上大,充满了和淡水不同的温泉水的味道。
浴室好像是可以泡温泉的。说起我熟悉的温泉,果然是层云峡和吹上温泉,函馆的温泉味道都不一样。怎么说呢……感觉和太阳晒完之后的松软的被子的味道很像。
“房间里有温泉浴……好奢侈啊。”
“想一起进去吗?”
「咦?」
蔷子夫人像恶作剧一样笑了,我的心跳瞬间跳起来。虽说是流动的,但是用同样的浴室,总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我的脸不由得变红了。
“你啊,为什么对老阿姨脸红了?”
因为蔷子夫人咕噜咕噜地笑了起来,所以我闹别扭了。
“但是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老阿姨吧,蔷子夫人。”
“呵呵。”
被戏弄的我用不高兴的声音回答,蔷子夫人又笑了。但是并没有否定我的话,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轻轻地用肘碰了一下,不愧是蔷子夫人。
馆内好像也有大浴场,我不想使用房间的浴室。
回到客厅,果然有点累了,樱子小姐在沙发上伸直了脚。
“换了衣服就出门吧。”
“马上。”
“我想休息一下。”
一边说着“年轻真好啊”,蔷子夫人一边走向自己的卧室。樱子小姐也在蔷子夫人的催促下去了卧室,接着我也去了自己的卧室。
话虽如此,除了换衣服我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事,结果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的包翻了个底朝天,翻完后我马上回到楼下。发现茶具已经准备好了,正要喝茶时,发现除了咖啡机之外,还有咖啡豆和手摇研磨机,不由得想试一试。
我放入适量的豆子,咯吱咯吱地转动方向盘,手感很好,同时充满了好闻的味道。樱子小姐或者会说这也是尸体气味的一部分,但却是无法与死臭相比的清香。
虽然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但是因为是第一次用磨坊磨豆子,所以不知道要磨多久,又不小心把下面的抽屉部分拉了出来,周围洒了像豆皮一样的东西和咖啡的粉末。
结果就是不多久就把周围弄得乱七八糟,正当我惊慌失措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樱子小姐大声笑了起来。
“你啊,最好不要去做自己不习惯的事。”
她说让酒店的人打扫就好了,接着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向我扔了一瓶。看着被蔷子夫人化妆的端庄的樱子小姐的脸,我不由得喝了一口水。
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之间,我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鸿上的话也许会很尴尬,但我其实并不讨厌樱子小姐的沉默。这种时候,樱子小姐大概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所以她并没有看向我。所以这个时候我才能毫不客气地眺望她 ,观赏樱子小姐长长的睫毛,和那可爱的哭痣。
但是我最近却总会觉得有些不舒服,自己在这里真的好吗?因为会突然变得不安起来,让我想起了和她刚见面不久的时候,这让我坐立不安。
“……但是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好吗?”
结果忍不住,我开口了。我不得不问,果然在我的心中,总是躺着她说出的分手的话。
“我并不是讨厌和你在一起。只是…我真的只是在担心你。如果连你也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会感到不安的。”
樱子小姐似乎理解了我的困惑,低着头回答。
“Memento Mori——不要忘记死亡,死亡,永远与我同在。”
樱子好像很寂寞,小声地嘟囔着。
“……但是,这次没有直江真是太好了。自从在废屋发现白骨体以来,我一直想调查这件事。同行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在原先生不在很方便,当然是因为对于樱子小姐要调查事件这件事,他是持否定态度的吧。虽然在原先生中途放弃了,但是如果能做到的话,他大概会想把危险的樱子小姐像标本一样包在棉布里,关进箱子里。
死亡总是和她牵扯在一起——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如果她身边不幸的事情越来越多的话,在原先生会更加担心她吧。
瞒着在原先生,两个人偷偷地进行他禁止的事情,这真是让人有罪恶感,如果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在原先生会失望的吧。
在原先生对我来说是憧憬的男性。我不想背叛他,也不想让他失望,但是樱子小姐不会听任何人的话吧。我阻止不了她。那么,只能代替在原先生守护她了。
我这样在自己的心里下了这样的结论,更下了这样的决心。
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吧。
“那么,我们该走了吗?”
她总是那么匆匆忙忙的。
她用力地说着,我站起身来,向樱子小姐伸出了手。
因为山路君的非正式委托和法医学讲座的休息日正好重叠在一起,所以我也跟着去了函馆。我拜访了去世的臼渕日和的父母,但他们还一脸沉痛的样子,作为法医学者的我似乎不太受他们欢迎。
这个家里的父亲好像很严厉,而且家人相互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太好,交谈一直在冷淡的气氛下进行。
特别是日和的母亲,不知道是否受到了强烈的压力,她那眨眼、脸部抽搐等运动性的畸形症状令人很是怀疑,虽然我们一再请求要确认遗骨,却被日和的父亲一再拒绝,没办法我们只好离开了臼渕家。
山路君的心情相当不好,向我说了一些对那位父亲不满的话,但是当我告诉他那位父亲有可能因自己女儿的死而受到了刺激,或许他到现在还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时,山路君稍微改变了想法。
正当我们心情不舒畅地喝着咖啡时,死者的妹妹臼渕沙月不久就主动联系了我们。因为父母外出了,所以现在可以确认遗骨,我和山路君急忙回到臼渕家。
沙月君似乎也认为姐姐的死很可疑。为了知道真相,她毅然地对我们提出了协助,她自身也一直受到父亲的责备,责备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姐姐的异常变化。
她在父母都离开了家的时候,让我调查了遗骨,但遗憾的是,从火葬后的遗骨中很难得到有力的线索。
为了寻求其他的线索,在沙月君的带领下,我们前往了两人生活的公寓。据说她的房间还和姐姐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不想收拾,”她说。我建议她如果太辛苦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交给专业的业者即可。
听说她姐姐的电脑也一直没碰。我们本想确认一下有没有遗书的痕迹,但是账户锁上了,即使想要解除,沙月君也不知道密码。生日、纪念日之类的,把能想起来的单词都试了一遍,结果还是完全不能解除,所以我们决定明天早上一天去拜访日和生前交往过的对象。
晚饭前我给樱子打了电话,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好像是因为被扔在一边而在闹别扭,三言两语就把电话挂断了。
出了酒店,我们决定依靠樱子小姐的叔叔的档案去拜访死者家属臼渕家。在函馆旁边,离北斗市很近,往费里车站的方向,我觉得离酒店有相当的距离。之所以不能准确地说出地点,是因为我在途中不知不觉打了瞌睡。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下车的时候,樱子小姐好像有点不高兴。也许只是她自己在紧张,所以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吧,因为她不管怎么说都想寻找犯人,感受到她那样的气魄,我自己也紧张起来。
「……咦?」
站在家门口确认门牌的我,却注意到那里写的名字不是臼渕。
“蛯子……?请等一下。门牌不一样吗?不是臼渕吗?”
我缩回正想按着内线电话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但是很快樱子小姐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我们的耳朵里,响起了门铃传来的声音。
两次、三次。
樱子小姐按了好几次都没有应答。好像没人在家。我们没办法只好决定回到车上,正好这时买完东西回来的邻居家的女性一边惊讶地看着我们,一边从私家车上下来了。
“不好意思。”
如果被怀疑成奇怪的人也挺麻烦,所以我立马跑去跟那位女性打招呼。年龄大概比妈妈大一点吧。也许是因为戴着纤细的太阳镜的缘故,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我想问一下,这家不是臼渕先生住的吗?”
“如果是白渕的话,几年前就离开了。”
关上车门,用遥控钥匙咔嚓一声锁上,隔壁的太太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直说了。
“咦?”
“因为那个家只剩下最小的小女儿了,所以她就把房子卖掉自己搬出去了。”
“最小的小女儿……沙月小姐……是吧。”
“是的,沙月。”
太太抬起头来。虽然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至少知道我知道沙月小姐的事情,就像解除了警戒一样,她放松了紧系着的嘴角。
“小日和去世后,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爸爸妈妈都相继去世。我想是沙月实在没有心情一个人住在这里。”
“您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抱歉……但是,你们找沙月有什么事吗?”
“啊?啊,那个……以前家人承蒙关照,我刚好过来函馆,所以顺便来打招呼。”
“是吗?你说得是沙月?”
她似乎很顺利地相信了我自己脱口而出的谎言,看到隔着镜里的邻居太太露出的笑容,说谎的罪恶感刺痛了我的胸口。
“她们的妈妈是个有点懦弱的人,也许和严厉的爸爸很像吧,沙月这孩子看上去挺老实,但内心却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以前一直都在拼命地支持着妈妈。”
“她们父母为什么去世?生病了吗?”
“是的,爸爸呢。在小日和去世那年的冬天,确实是蛛网膜下出血,或者说是脑梗塞,总之很突然。也许是因为连续失去了两个人,妈妈呢……则是完全沮丧了……”
“是自杀吗?”
在我提问那之前,在我身后默默地听着邻居大妈说话的樱子小姐,好像有点不高兴地说了不怎么得体的话。
“不,据说是事故。但是因为患上了抑郁症,似乎本来就过得很辛苦……”
樱子小姐的问题让邻居太太一瞬间邹起了眉头,有点难以启齿似的、含糊其辞地回答了。
“大概那个家里对沙月来说有着很多美好和痛苦的回忆吧……她好像房把子都交给业者处理掉了。沙月最后来跟我打招呼的时候,瘦得不成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是吗……”
大概是想着想着,就觉得沙月太可怜了吧。邻居太太眼眶湿润,泪水哽咽,当她正要跟我讲起她的往事时,我回过神来,樱子小姐已经坐上了车,正要关门,我慌忙向妻子道谢,回到车上。
“如果能见到沙月的话,请告诉她我很担心她!”
邻居太太跟我们这样子说道,我点了点头,然后再次低头打招呼。
“……才刚开始就被卡住了。”
汽车开动后,我颓然地坐在座位上,叹了口气。
“算了。先从我们知道的地方进攻吧。”
“这个,妹妹和警方没有联系吗?”
我一边啪啦啪啦地追溯着文件,一边说,樱子小姐摇了摇头。
“很遗憾,现在的联系方式已经改变了。”
文件上留下的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好像都已经不再使用了。
“警察那边的话,问问叔叔和在原先生怎么样?”
“别说傻话了。如果做了那样的事,我调查这件事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啊,这样啊。”
樱子小姐不满地哼着鼻子说。是的,我们调查这个事件这件事,对那两人来说是保密的。
“那么,怎么办呢?”
“试着去拜访档案里的这个叫日和的女人过去的交往对象吧。”
“那个人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就好了。”
臼渕日和小姐去世是在距今十年前的夏天,这段时间的经过,成为了阻挡在我们面前的墙壁。
如果能先见到沙月小姐的话,事情就会进展得很快吧。说实话,我不太愿意向她说明我和樱子小姐来访的理由。
到底该怎么解释才好呢?如果能够在心里把那个稍微往后推,那我就太高兴了。
话虽如此,在这里与她们相连的线索被切断了的状况,还是让我很是为难。
在寻找线索经过的文件中,贴着叔叔手写的笔记,有几个详细的留言,就好像日记之类的东西。稍稍向上、恰到好处的笔迹,似乎彰显了叔叔认真的性格。
我在车里追读着那样的文字。
笔记本里提及过有这么一位名叫山路的刑警年轻而热心,让我突然想起了在增毛遇到的山路巡警。他过得还好吧?
当然,这个山路和我认识的山路应该是不同的山路。但是总觉得这个山路和我认识的山路刑警有相似的感觉。山路并不是那么常见的姓氏,难道是亲戚之类的吗?于是,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增毛的山路刑警打了电话。说老实话我们平时并没有那么多的来往,最多最近,他发来了带有北海狮的骸骨的邮包,是委托我转交给樱子小姐的。
山路刑警可能是在上班吧,他没有接电话。抱着一试的心理,我发了一封邮件给他,让他要是看到之后就回复我。
臼渕日和的妹妹沙月小姐,是个深思熟虑、文静的人。但是,也正如邻居太太所说,她是一位很坚强的女性。
沙月好像和日和一起住在公寓里。她说,自己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姐姐会突然死亡,同时也责怪自己没能注意到姐姐的异样。
真正想死的人,对能帮助自己的人,更不会多说一句——这是以前樱子小姐说过的话。正因为如此,活着的人会很痛苦。
看到这样的沙月小姐,山路先生更希望日和小姐的死是他杀。因为如果有犯人的话,至少可以憎恨自己以外的人。
关于山路的想法,叔叔是否有同感,从文件上还不能确定。只是,他在那里用强而有力的字这样写着:“非常悲伤”。
“……你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
“不,我并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听听樱子小姐小姐提到他而已,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樱子小姐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我正猜测她是不是不想说,便放弃了继续追问并关上文件,她终于开口了,好像之前是在烦恼怎么解释才好。
在那一瞬间的沉默中,我领悟到樱子小姐真的很敬爱她的叔叔。
“我觉得我有点像他,虽然手很灵巧,但不是生活方式很灵巧的人。所以他在住院之前,一直在大学里从事法医的工作,我想他真的听到了死者的声音。”
「死者的声音……」
我所认识的樱子小姐,也一定也听到了死者的声音吧。
不久,车到达了日和小姐当时的交往对象所生活的桔梗町。也许是新兴住宅区吧,半新的房子看上去很显眼,我感到不安起来。
幸好房子还没有消失,我去了恋人住的公寓,可他已经不在那里住了。但是同一公寓的人告诉我,他是以妻子的出生为契机,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建了房子,所以我们总算是没白来。
我们没有依靠汽车导航,在附近公园的拐角处找到了房子,房子拥有像函馆一样温柔的白色和茶色的墙壁,玄关前的红色石阶相映成趣。
不用打内线电话,就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位男性,好像正把院子里薄薄的积雪聚集在院子的角落里。我们把车停在家门口,有一个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衫,还有印有运动品牌标志的钳子大衣,留着运动平头的青年,露骨地向我们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不好意思。”
下车后我连忙打招呼。
「……有什么事吗?」
他慌忙在嘴边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但全身都洋溢着警戒心,若无其事地确认了樱子小姐的车是旭川号。
“那个……我们是来专程来找你的,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诶……”
他这次先在旁边确认了自己家的大门。如果我们是可疑的人的话……会让他担心起自己的家人吗?我慌忙辩解说:“我们并不是可疑的人。”恐怕这个人就是日和小姐生前的交往对象,名叫田口敦的人吧。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某位女性的事情——你知道十年前去世的臼渕日和吗?”
“日和……”
“你是日和小姐生前交往过的田口敦先生……是吗?”
对于曾经离开自己而去世的恋人,他也许心里还会留有刺。我在这一刹那之间,心中暗暗祈祷我们的访问对他来说不要成为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好。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问起那家伙的事?”
但是这个叫田口的男人,好像真的把“事到如今”这四个字刻上了眉间。
“啊?啊……只是我个人在调查,说不定这不是自杀。”
“你个人?为什么?”
“那个……”
当我不由得吞吞吐吐地问这个问题时,听到了樱子小姐关车门的声音。
“以前,一个叫设乐的法医学教授应该和刑警一起拜访过你。我是他的侄女九条。现在设乐教授因为生病不能直接参与案件。所以我们代理他的调查。希望你能再介绍一下你以前的交往对象。”
樱子小姐这样斩钉截铁地向田口先生打招呼,田口先生他明显表现出了动摇。
“等等,安静点!——我妻子不知道日和的事情。”
田口先生不由得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吞吞吐吐的。
“大概的情况……我十年前都说过了。”
“对于警察的突然来访,你应该很吃惊才是。”
「咦?」
“一听到是刑警,很多人即使没有有需要感到内疚的事情,也会不必要地紧张。你一定不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吧。相反,之后冷静下来之后,应该会想起些什么。”
[…]
田口先生对樱子小姐的话保持沉默,大概是有想到什么吧。然后沉默了几十秒后,他嘟囔着“真糟糕……”。
“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协助我。”
听到樱子小姐再一次如此强烈的恳求,他似乎已经死心了,说道“请等一下”,然后走向大门,打开门向妻子打招呼。因为有人想去附近的房子拜访而迷路了,所以我亲自带他去——能听到他对在门口露面的妻子如此解析到。
隔着门缝看到的穿着围裙的大腹便便的妻子,她的脚下还有个正在捣乱的小孩子。我似乎窥见了他想要守护的生活的全部,并打从心底里希望不是这个人杀了日和小姐。
“为了不让我妻子有所怀疑,还请长话短说。”
回来的田口又用压抑的声音说道。我们坐上车,把车再次停在了从公园旁田口家的窗户看不见的位置。为了方便和田口先生说话,我想从助手席移到车后座,但是他却从车上下来了。
他大概还在警戒我们吧,但是他是杀害日和小姐的犯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所以比起车内这个封闭的空间,我考虑到也许在人行道交谈比较好一点,然后我也下车了。
“希望你能跟我说明一下那个叫日和的女人。”
驾驶席上的樱子小姐没有下车,而是一开口就单刀直入。听到“女人”这个说法,田口先生一瞬间怔住了,我慌忙地走了过去。
“那个……日和小姐是什么样的女性呢?即使是你以前跟刑警说的那些话也可以。”
“怎么了……说起来,在那家伙死后仍然被称为她的交往对象,真是麻烦透顶。因为在日和自杀之前,我和那家伙已经分手了。”
田口先生叹了口气,就这样回答道。
“那是……什么时候?”
“那家伙不在的十天前,我也跟刑警说过,和我分手的事和那家伙的自杀无关。如果她是那种因为和我分手就会痛苦自杀的女人,我就不会和她分手。”
田口先生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那家伙,如果说得好听的话,就是爽快和胆大包天……总之是个没有纤细思维的女人。”
犹豫了片刻后,他又吐出了一口长长的吐气。
“……我不想说死人的坏话,但说得不好听就是任性,厚颜无耻,以自我为中心……是会让交往对象无限磨损的家伙。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经济上……”
「因此,你们分手了吗?」
对于我的问题,田口先生似乎回答得犹豫不决,他用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当然,毕竟她是这样的女人……但是最大的原因是那家伙出轨。”
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的樱子小姐厌恶地叹了口气,无聊地趴在方向盘上。
“虽然经常有人说我是她的前男友,但实际上说我是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她和她工作所在医院的医生都睡过觉,而且会经常不自然地失联——而且和我最好的朋友也睡过。”
“和田口先生的好朋友?”
“唉,有一次我们三个人在家里喝酒,等我回过神来就喝醉睡着了。醒来后,发现了他们两个人睡在我的房间里。”
实在不想想起……用诸如此类的语调,田口先生仿佛吐出肮脏的东西似的说起这件事。想象着当时的状况,我也不由得感到厌恶。
“所以,因为是那样的女人,所以我对分手这件事并没有后悔,而且即使和我分手,那家伙也不会感到痛苦。只要去别的男人那里就好了。”
他气喘吁吁地这样断言道。
“那么,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听我这样一问,田口先生突然放声大笑,我大吃一惊。
“那家伙是被男人骗了!说实话……听说她被杀了,我或许还能接受。说那家伙被杀还有可能,她绝对不是那种自己会去寻死的家伙。其他还有很多被她弄哭的男人,在那家伙举行葬礼的时候也被问到了。”
田口先生笑了起来,仿佛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然后又突然低下了头。他看着在这个时期的旭川根本无法想象的蓝色绒面运动鞋的鞋尖,突然停止了笑,沉默了片刻。
“……嘛,即便如此,那家伙还是死了,真是令人震惊啊……现在试着拥有家庭,有时会这样想,为什么那家伙只能那样生活呢?也许——我爱她的方式也有不好的地方吧。”
田口先生嘟囔着。
“我想我也没能让日和变得幸福。”
“所以她选择了死亡?”
樱子小姐立即问道。
“这我也并不清楚。但和我分手肯定不是最重要的理由。大概我对日和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
也许是觉得被归咎于自己会很为难,田口先生立刻摇了摇头。
“……但是如果没有遇到那家伙的话,对于现在的妻子来说,我可能会成为更为讨厌的丈夫。”
田口先生带着自嘲的神情笑着,抬起了视线。
“总之,如果日和自杀了的话,一定有什么别的理由。但是那个理由是什么,我不明白——人的心情,即使呆在身边也是不明白的。”
我不由得看了看樱子小姐,确实,无论在一起多久,樱子小姐的心里想法我都不会太清楚。尽管我一直都想了解她,一直都想。
“所以,我会尽可能地去理解现在的妻子。马上就要生第二个了……我也想好好地珍惜孩子们。我想日和的父亲是一个严厉的人,但我不想去了解那种家伙。”
田口先生眯起了眼睛。他回头看的视线前方,是他那崭新的家。
“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和日和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如果想知道那家伙最后发生的事情,也许问我的那个好朋友比较好。”
这样说着,田口从口袋里拿出了智能手机,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壁纸,好像是孩子的笑脸,我在心里确信这个人绝对杀不了人。
“嗯………虽说是好朋友,但那之后就没见过了。即便如此……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也知道他的联系方式。电话号码也……我想大概没变吧。”
打开电话簿,他给我看了一个好像是好朋友的人的联系方式。伊藤利英…….因为不想让他费事,所以我迅速地把那个画面拍成了照片。
“利英的事……我也没告诉刑警。”
“为什么?”
我把自己的手机放回上衣后问道。
“……为什么呢?也许是不想把那家伙卷进来,也许是因为后悔才不想说……因为好像很傻吧,自己的女朋友竟然和自己的好朋友出轨。”
“在她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你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在我们谈话结束的时候,从窗户探出身子的樱子小姐对准备就这样离开我们的田口先生说。
“那家伙不在的时候?很普通。早上起来,去工作,每天晚上都很晚回家。”
“什么要很晚?”
“和女朋友分手的那十天……我几乎每天都浪费时间在无效率的加班上面,每天晚上都去喝酒。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因为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可以邀请,没办法只好邀请了自己不擅长应对的上司,结果被徒劳地说教了一顿。”
田口先生一边耸了耸肩一边说道,这句话充满了奇妙的实感。如果不那样做的话,他大概就会度过一段无法消磨时间的、空虚的日子吧。虽然现在已经很难证明了,但真亏他对当时的事情还记得很清楚。
我觉得今天才来拜访他的这件事真是太好了,关于日和小姐也许真如他所说,尽管如此,他一定还是爱着她的。虽然两人早已经分了手,但我认为在日和小姐去世后马上去拜访他会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我表示暂时不会再问了,樱子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我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她摇了摇头。
我向他道谢,樱子小姐也点头表示致意,田口先生也向我们轻轻地低下了头,然后,真的就要离开了,但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以一副果然还是很在意的样子问道:
“话虽如此,为什么你们现在想要重新调查日和的事情呢?”
“……因为在旭川发现了与她的遗体相似的遗体。”
“你说相似的?……难道日和不是上吊自杀的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在查。”
我只听说她上吊了,据说函馆有守夜前火葬的风俗,但是,因为好像是腐败的状态,所以家属也几乎没有亲眼确认遗体吧。
“真的……可能是被谁杀了,是这样的吗?”
田口先生目瞪口呆,一副动弹不得的样子,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在意?”
“为什么……这……”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你也有不在场证明吧?”
樱子小姐不可思议地发出了声音。
“没什么……我并不是担心自己会被怀疑。但是,如果知道了什么,也请务必告诉我…….日和虽然是个讨厌的女人,但也不至于听说她是被杀就能让我高兴,她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
田口先生像咬紧牙关一样紧紧地拉着嘴,明明是十年前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性,看到他心中燃起了愤怒,我不禁有点吃惊。
“……你喜欢日和小姐什么样的地方?”
田口先生在名片背后写下我的电话号码,并递给我一张新的名片,希望能和我继续联系。
“…….是笑容。”
“笑容……”
“我喜欢她的笑容。”
我不由得在驾驶席上瞄了一眼没有表情的樱子小姐的侧脸。
“明明真的是个很讨厌的女人,却让我烦躁了好几次,在分手之前总是吵架,我们也总是互相生气。为什么呢?现在想起来的都是因为喜欢她的笑容。”
田口先生这样说着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寂寞的笑容。
在公园和田口先生分手后,我一边看手机的图像,一边在汽车导航上输入了他的好友伊藤先生的地址。好像是旭町这个地区,离这里有点距离。
但是仔细调查的话,好像正好是离金森仓库很近的地方。所以我知道了离我们住宿的汤川不远。我们还有点时间,就决定今天之内去拜访一下。
“有点……好累啊。”
在途中经过的便利店,发现了函馆的特产墨鱼汁汽水,我不由得买了下来,意外地并没有特别不协调感的味道,感到安心的同时也不免有点遗憾,我向握着方向盘的樱子小姐打了打招呼。
“是吗?既然离这里有点距离。那么你睡一会也没关系。”
“也不能这样吧,明明樱子小姐一直在开车。”
如果我也能开车就好了。临近十八岁的时候,就马上去驾校吧……我想了那样的事。
“如果在旭川也做当地的柠檬汽水的话,是什么味道呢?拉面?还是盐荷尔蒙味?”
我想说点愉快的对话,就这样跟她搭话着,果然却被无视了。没办法,我决定回到正题。因为如果不和你说说话,搞不好我就会睡着。
“日和小姐她……和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呢。”
“印象中的是什么?”
“听说是自杀,我还以为是稍微有点……或者说是感觉很纤细的人……如果是这样,确实妹妹相信不是自杀也是可以理解的。”
“嗯……现在就要下判断的话,还为之过早,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就算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和恋人的好朋友出轨什么的,未免太过分了。”
也许是因为在不习惯的道路上很难行驶,樱子小姐一边以比平时稍微慎重一点的方式驾驶着,一边跟我聊天,虽然没有说不要太天真了之类的话,但也不是那么让人高兴的话,我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车内依然不断重复着迪亚贝尔阁下演唱的头盖骨歌曲。
没办法,我又看了叔叔的文件,叔叔一直认为日和小姐的死是自杀,但是我还没有看过文件的全部内容。
我本想趁现在全部读完,好在自己心中总结一下事情始末,结果还是停止了。因为刚才樱子小姐的话让我有点担心。如果接受了叔叔的想法,那未免会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还是不要预先去调查笔记本里的日和小姐的事情比较好。
于是我又关闭了文件,并开始眺望外面的景色。从傍晚即将来临的天空中,比旭川更大、更松软的雪,撞到车窗后变成了水滴。与旭川稍有不同的行道树在冬天枯萎,在风中颤抖。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事先给伊藤先生打电话。樱子小姐的理由是如果被人警戒的话会很困扰,如果被拒绝的话也很讨厌,所以想直接去他家。我想这可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也想过这样会不会有点危险,但确实,如果对方逃走了,那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