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川的春是突然到访的。雪初融之时,灰蒙蒙的世界便被一口气吹散,绿在大地上铺开来。
今年的春来得格外的早。即使在漫长的冬天中被雪层层覆盖的九条家的庭院里也是郁金香、水仙花、还有铃兰花在争相夺艳。
在土地下面埋着巨大的骨头的庭院也是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在四月即将结束之际,樱花树的枝桠的花蕾染上红色的时候,我到访了九条家。
在门铃响起之前,赫克塔就开心地摇着尾巴从庭院向我飞奔过来
“啊,赫克塔!”
手拿着苹果的婆婆训斥赫克塔的声音也飞了过来。在庭子里到处玩土的赫克塔的鼻尖和腿上沾满了泥巴。
“哈哈,没事的”
虽然身上沾上了一些泥巴,但是衣服比较耐脏所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这个我更加在意婆婆手上握着的苹果。
“为什么拿着苹果啊”
“苹果瘪了,我打算插在庭子里的树上。特别是这前几天,白头翁在这里建巢孵化小鸟呢”
说着这番话的婆婆,太太仰望向鸣叫着的小鸟所站立的树梢。
“白头翁……就是那个嘿哟嘿哟叫着的大鸟吧”
“嗯嗯”
虽然没有乌鸦那么大,但是比麻雀还是大了不少,浑身似茶色,在冬天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它啄花楸的果实吃。
虽然对这种可爱的鸟没什么印象,婆婆满脸笑着挥手把我招到庭院深处。
“哇,真的啊”
藤蔓好像要把庭子里的工具存放地给笼络起来一样的茂密,在这之上轻轻地托着一个小小的鸟巢。
“可爱吧”
婆婆压低声音,这样自豪地说道。
白头翁的巢穴里有三只雏鸟紧紧依偎着。它们身上的毛还没有梳齐,但那粉色的头已经很是远远可见了。
“大小姐让我不要管他们,但他们真的好可爱”
雏鸟们对我的存在完全不害怕,向我这里看来哟哟地叫着。简直就像被娇惯着想要饵料一样。
“那是因为白头翁不怎么怕人。但是对于给野鸟饵料这件事我不太赞成”
突然我听到了樱子小姐的声音,回过头去,她抓住了像是闹别扭一样眼睛挤成了三角形的赫克塔的牵绳,从背后抱住了一样按着它
“但是,苹果什么的不好吗”
“无论如何,吃苹果的是成鸟。它们忙着养雏鸟,连慢悠悠地戳苹果的时间都没有吧。但是如果太靠近的话,即使是白头翁也会害怕。可能丢下孩子就自己飞掉了。所以请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
樱子小姐一边那样地向我们叮嘱着,一边从赫克塔的前腿的关节的下方开始按着,然后直着把前腿给拉伸开。手放开腿又回到L的前腿的关节,樱子小姐又向我演示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翻译这个东西,大概的意思就是腿伸直的状态***)
赫克塔好像是稍微有点讨厌的样子轻轻咬着樱子小姐的手臂的周围,但是这种可爱的姿态把我和婆婆都逗笑了。于是这次注意到了自己,脸上露出了非常自豪的表情。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在离巢很近的梅树上插上苹果后,为了不妨碍白头翁,就移动到了门口。鸟儿一边发出清脆的叫声,一边又飞回鸟巢。
“即便如此,在那么低的位置筑巢,真是少见啊。”
“是啊。只要不被猫盯上就好了……”
虽然装作不感兴趣,但不管怎么说,樱子小姐也还是很担心雏鸟。
“嗯,最近猫的外养也减少了,野猫也不多,应该没问题吧?”
就这样,婆婆开始拔掉从石阶上冒出的杂草,我也决定帮忙。
“暂时也尽可能不要让这个孩子去院子里”
在门口,樱子小姐一边抚摸着露出肚子躺下的赫克塔,一边叹气。那个白色的恶魔像扫帚一样摇着尾巴,扬起尘土,更进一步地渴求着樱子小姐的手掌。
话虽如此,据说白头翁真的是不怕人。刚从拔杂草被翻过来的土间爬出来一只马陆,小鸟就把它叼走了。
“啊,一整天都在找食物啊。”
“是的,我一整天都在值班。白头翁夫妇的关系真的很好。没有带雏鸟的时候,也经常看到它们在一起。”
婆婆好像看到了很耀眼的 东西一样,小鸟“噗!”一边发出信号一边叫了一声,再次起飞。
从那嘴唇上,突然漏出了小小的叹息。
“……我知道直江先生很忙,但是大小姐也差不多该谈婚论嫁了。”
不由得,那叹息交织成了语言。
“没什么问题。直江不会逃避这个的。对我来说,就像那个男人是最好的伴侣一样,对那个男人来说,我也是最好的妻子。”
哼,樱子小姐哼了一声。
“很自信嘛。”
对于过于自信的话,我也不由得苦笑。是啊,我知道两个人很般配。
“彼此都是合适的。我不在乎那个男人在哪里做什么。我不想让那个男人在意。因为我生活在一个叫做保密义务的笼子里。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就等于是遵守国家秘密。”
说到这里,樱子小姐好像再也不唠叨的样子,回到家里。只有赫克塔就这样在石阶上啪嗒啪嗒地摇着尾巴,好像是在享受晒太阳一样。
“……还要加入户籍什么的,果然很难啊。”
“是啊。”
婆婆的声音沉了下来,又开始叹气了。两个都是名门望第,门当户对的人。仅仅是形式上的话,那有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吧。
但是也能理解婆婆的不安。倒不如说,一直保持着婚约而没有结婚的关系令人不安吧。但是在原先生的话也不是不能相信。
“大小姐可能害怕着。”
婆婆嘟囔着。
“诶?”
“结婚后成为‘妈妈’,大小姐可能很害怕这个。”
「……啊。」
樱子小姐和妈妈关系不好,和爸爸也是。
“像现在这样保持暧昧的话对两个人的话应该也会比较好吧,但是婆婆我会很寂寞哦。不管是大小姐还是少爷,都是婆婆我从小喂着奶看着你们长大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抱大小姐的孩子。”(这段是用非常高的敬语说的,不知道怎么用中文表达)
大概是担心低着头,过于寂寞地低语着的婆婆吧,赫克塔站起来,轻轻地把身体贴近婆婆的脸颊。
“你也长大了,我抱不动你啦,真是的。”
虽然这么说,但婆婆还是把双手转到了蓬松的脖子上。用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赫克塔又咯咯地笑了。
第二天,我也托可爱的赫克塔和雏鸟一家为理由,去了九条家玩。放学后,沿着永山图书馆旁边的老树的路走,一对白头翁夫妇在鸣叫。
「…………?」
和昨天不同的声音,仿佛能响彻远方。我一边想着这是什么,一边敲着九条家的门。
“哇。”
打开门,赫克塔像往常一样飞奔了出来。不,和往常不同,他从我旁边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啊,好吧。”
虽然很吃惊,但幸好它没有走到马路上,在院子里是一条直线。
“赫克塔,跑到院子里去了。”
是去厕所吗?比起那个,我更在意白头翁奇怪的叫声。
「哎呀,你来得真是时候,少年。」
前来迎接的樱子小姐似乎也比赫克塔更在意鸣叫的白头翁。
“白头翁,总觉得叫得好大声啊。”
“从早上开始就这样。”
“啊!喂!”
突然注意到,赫克塔把前脚放在藤木上,站起来窥视着白头翁的巢穴。
“不要啊!喂!赫克塔。”
赫克塔也在意白头翁的叫声吗?但是突然看到它的身影,我感到一阵寒意,急忙跑到鸟巢。
“樱子小姐!”
我马上就明白了白头翁的异样叫声的意思和赫克塔的执着。赫克塔喜欢死亡的味道。窥看白头翁的巢穴,发现三只雏鸟已经死掉了。
“已经完全死了,身体开始僵硬了。”
樱子小姐的白皙的手拿起了一只雏鸟。小小的,一只手便能完全包住,雏鸟真是很小啊。
“三只好像颈椎都——也就是说脖子上的骨折导致窒息死亡。没有发现其他外伤。”
她用压着声音说道。在脚下高兴的赫克塔的笑容,只有今天令人怨恨。
“是被野猫袭击了吗?”
“那样的话,应该会有其他的伤痕。爪子的痕迹什么的。但是,这里没有。而且,即使是乌鸦等,也不能就这样不叼走雏鸟吧。这样的做法,感觉只是随手地杀了雏鸟而已。”
“杀了……?”
“啊,对了。乌鸦们杀死雏鸟是为了吃掉它。但是这些雏鸟死后也一直留在这里。”
那么?看着樱子小姐等着回答,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想……我想这可能是有人用手扭断了雏鸟的脖子。”
“人?”
这时,来到院子里的婆婆好像也注意到了雏鸟的事情,靠在藤木上捂住了嘴角。咽下悲恸和泪水。
“……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觉得叫声很奇怪……。”
婆婆拿着一只雏鸟低声细语地说。用指尖轻轻地抚摸着。樱子小姐温柔地拿起它,让它回到巢里。
“没办法。筑巢的地方也不好。而且,晚上还是应该关上门的。”
悲伤聚成一团,我把手搭到婆婆的背上,然后回到门口。
“你好……哎呀,怎么了?”
正好那个时候,一个阿姨正要按门铃。
“我是东海林先生那里的……”
婆婆点头致意。
“你好。我是去探望浅田的。我代她带了这个过来”
“谢谢,昨天我也去了,她的脸色变好了不少啊。”
她们说的是对面的一位叫浅田的女性,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不好容易生病。据说是町内会长夫人的东海林太太拿着巡回板报来了,婆婆迅速地收起了表情。
但是,她好像马上注意到了我们之间的气氛和婆婆阴沉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担心地歪着头问婆婆。应该是比妈妈年纪更大一点吧,穿着茶色的厚围裙,就像蔷薇少女打理庭院时一样。与其说是容易亲近,不如说是喜欢照顾别人,有点多管闲事的样子。
“那个……”
町内会长夫人是这一带的总管东海林先生的妻子。婆婆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雏鸟被袭的事情,还有这件事可能是人为的事。
“那你是说有人随便进了院子?这里虽然是老地方,但是最近年轻人也多了不少。晚上要好好关着门。”
东海林太太皱着眉头说。
“但是年轻人变多是件好事。城市里会有活力吧。”
“斜对面来的年轻夫妇,经常吃便利店的便当,垃圾的分类也很散漫,也不经常互相打招呼。啊,不明事理的人增加了很多,街道上的治安也比较乱。请不要放松警惕啊。”
老实说,我觉得她是个说话走极端的人。但是,不得不赞成不要放松警惕的意见。虽然也有夜不闭户的时代,但是现在这样的当然非常危险。花房也要好好锁上。
“也许在入口安装传感器控制的灯比较好。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监控摄像头。”
对她说的话,樱子小姐也点头点头,表示也有考虑过装摄像头。
“不久之前,这还是个安静又好的城市。杀死小鸟的,大概也是刚刚斜对面方向的那个丈夫吧。他们不工作,一整天都在家里宅着,晚上到很晚都在家的车库里吵吵嚷嚷的。”
“宝方,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
婆婆困惑地含糊其辞。
“但是乌鸦和野鸟会乱拉粪把城市弄脏吧?不要太觉得遗憾,只要觉得本没有它们就好了。比起这些,请多加注意警惕。”
东海林太太这样叮嘱着,就回去了。除了白头翁的事之外,东海林太太的忠告似乎更让人心烦意乱了。
“别担心。马上安排摄像头吧。直江以前不是也说过,我家的防卫还能再加强点?最近,那里的寺庙也安装了摄像头。”
“是啊……”
不是那个问题,婆婆摇着头。在婆婆大腿上从拄拐和手臂的空隙之间,赫克塔把头蹭婆婆脸上,舔婆婆下巴附近。虽然不知道是拼命安慰,还是只在这里撒娇,但大概两者都是。
“宝生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我们也没怎么说过话,也没有打招呼。”
据说住在斜对面的宝生先生去年秋天才住在哪里。一对三十多岁左右的年轻夫妇,没有孩子。婆婆知道的就这些。
“虽然是租房,但是租了筑浅的一套房子,也有私家车。经济上也不像是拮据的样子。确实一般都宅在家里,但是也应该是在工作吧。经常睡到很晚,睡眠时间好像也不规律,所以好像不是个人投资家什么的。嗯,大概都是设计师或者是在设计店工作吧。”
但是樱子小姐滔滔不绝地说。这是像一如既往善于观察人。
“还有,少年,和你一样——”
说到一半的樱子小姐,突然发现了什么,说到一半中断了。
“啊。”
视线的前方,正好在寺庙前面的垃圾站旁边,看到一位男性拿着便利店的袋子走着。
“婆婆?”
注意到的时候,婆婆突然站起来,无声地朝着青年的方向走去。
“宝生先生”
是斜对面的九条。这样说着,婆婆低下了头。男性——看来,这个人就是宝生。他惊讶地停下脚步,向婆婆低头。与内海不同,他的卷发有仔细梳理过,戴着无框架眼镜。戴着假发,穿着条纹的衬衫配上裤子这种简单的服装于他很合适。他体型纤细,比我高一个头。
“那个……您是去买晚饭了吗?”
婆婆虽然踌躇不前,但还是不慌不忙地对他说。
“和你没关系。”
他露骨地皱起眉头,宝生再次走了出来。
“但是平时老是吃那样的饭的话,营养就会不均衡。年轻的时候不健康地生活的话,上了年纪之后就很困扰了。”
“考虑营养什么的,是我自己的事吧。”
那样的事,没有被别人说的道理。就这样,宝生表情扭曲地走向自己家的大门。
“可能是吧……那个,昨天做了竹笋和鲱鱼干的味增汤,多做了一些,要不要尝尝看?”
“请不要在这里纠缠不休!”
想要拼命想搭话的婆婆,被无情地这么说后,门在眼前被粗暴地关上了。
“婆婆。”
婆婆失望地松下肩膀。
“别管我,和你没关,这是他本人说的。”
樱子小姐冷淡地说,把赫克塔叫进了家。赫克塔烦恼着是去追樱子小姐,还是去婆婆和我身边。
“但是,难道不能和您聊一聊吗……”
就这样一边自言自语着,婆婆一边回到家了,我们出去接了她。刚刚被东海林太太告诫了那样的话,为什么突然想对宝生先生亲切呢。
就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疑问一样,婆婆向我摇头。
“我不想把不了解人想得太坏。”
所以说至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吧。确实乍一看,不像是杀死白头翁的幕后黑手。
抚摸着想要开门的赫克塔的头,一瞬间感觉被什么人看到了。抬头一看,感觉被关上的宝生家厚厚的窗帘,瞬间晃动了一下。
但是在那之后,即使凝视了一段时间,窗帘也没有再打开过。宝生家紧闭,像是要沉入暮色。能听到的只有白头翁的声音。悲怆地呼唤着自己的孩子,沿途不绝。
虽然婆婆邀请我吃晚饭,但我总觉得这个压抑的气氛实在难以呆下去,我就这样回家了。
“欢迎回家。今天已经很累了,去下馆子吧。你想要吃什么?”
刚一到门口迎接我回来,妈妈就这么笑着说。现在,妈妈为了取得家庭检查员(住宅诊断员)的资格而学习。
“好,那就吃桥附近的回转寿司。”
“好啊,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妈妈满脸笑容地点头。虽然我是以为不行而说的,但是妈妈好像也是这样的心情。理由大概是昨天晚上看的电视上做了美味的回转寿司店的特辑吧。
那么,在真正人满为患之前……我们迅速乘上了车。在这种时候能让人真正感受到父子之间的羁绊。我的贪吃肯定是让妈妈给遗传下来的。
幸好是两个人,没等多久就坐上了席位。这里的回转寿司很受欢迎,最火的时候会等甚至一两个小时。
“啊……便利店的便当啊。”
昨天在电视上,开头说吃醋腌制的姜片不容易发胖,我马上一边实践,一边随口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当然,因为我被禁止去九条家,所以在那边的事情就说是从朋友口中打听的,就这样打哈哈过去了。
“果然还是不好啊。”
“嗯,我觉得每天好好自己做比较健康,也省钱。”
我午饭也经常在便利店解决,但一下就能花五百日元左右。确实,便利店的东西营养不仅不全不说,价格还高。
“但是倒不如买便当好吧?最近也有很多便利店推出了健康菜单。如果正太郎不在,妈妈一个人的话,像今天这样的大概米饭和咸菜就解决了吧?”
妈妈拿了一盘刚加到回转台上的加了芥末的河童卷,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这么说。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开始颤抖了。山芥末的好像相当辣的样子。
“不过也是啊。如果我一个人生活的话,我觉得只得吃杯面和鸡蛋盖饭了。”
“对吧?”
虽然会比较破费,但挨个买很麻烦的。而且同样的金额的话,还是吃饱比较好。我目送着上面放着富含脂肪看起来很好吃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粉红色的金枪鱼中腹部,就像在军舰上要溢出来一样丰盛,然后拿起了大葱金枪鱼寿司。红色的金枪鱼的肉不是很好吃吗。
“以前不做是为了省事,营养平衡……虽然有人这么说,但是如果只是几个人一起生活的话,为了追求平衡的话,光是材料费就受不了了,还有我们是一起在工作,最近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吧?我不想吃个饭还如此令人压力倍增。”
自己做着吃的话,还要洗餐具……确实不仅仅是吃饭这一件事。如果是双方都是社畜的话,会因为谁做饭而发生争执吧。
“因为随着家庭结构的变化,饮食行业也在相应变化,所以自己不做饭就对身体不好什么的,在现代社会里只会被当作榆木脑袋吧。”
吃得好,吃得开心不是最重要的吗?妈妈说是吃饱了停下来,结果又拿了昨天被说是高卡路里的醋腌青花鱼。
话虽如此,我也同意吃得开心。
“……妈妈啊,你也不用再勉强吃了。我什么都能吃的。”
“你在说什么呢,考虑到正太郎的食量,光在外面吃饭的话家里会破产的。而且……你也不知道你还要在家呆几年。我会尽量做的吧?嗯,这样的话,有时候也会在外面吃饭。”
点的海螺和海苔鱼子酱寿司,虾的头汁,南瓜团子和腌金枪鱼,陆续送到桌子上。看着被闻起来就很好吃的香味包围着,满脸笑容的我,妈妈笑了。腌青花鱼也一边说着卡路里,但一边一直让给我。
“那么,明天的晚饭,我来做吧。”
“我可不止会做咖喱或者是肉酱的蛋包饭哦”
“还有,也可以做黄油炒玉米。”
那个不只是打开罐头到处黄油就开始炒!虽然母亲以前这么说过,啊啊,那个黄油的量和最后诱人而点缀上去的酱油…….妈妈一边用这种话来反驳,我也笑了起来。
现在,樱子小姐和婆婆,是如何度过晚餐的时间的呢。听说宝生也是夫妻二人一起住。他和他的妻子,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围绕着便利店的便当的呢。
第二天一早上去了九条家。虽然也有在意宝生和白头翁的事,但也有在意失落的婆婆和撒娇的赫克塔的。
快到九条家的时候,又响起了白头翁夫妇悲伤的声音。是因为死去的雏鸟吗?听起来真的是非常悲伤的声音。
“你在找小鸟吧。”
到了九条家,樱子这样告诉我关于鸣叫的白头翁的事。
“在找?小鸟怎么了?”
一边说,一边马上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要做成标本了。”
「…………」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虽然看起来很笨的样子,但是我明白这是樱子的风格。
“什么呀,摆出这种表情……嘛算了。昨天试着解剖了一只,果然脖子哪里骨折了。”
“真的不是被动物弄的吗?”
“这么随便的杀生,是人类的‘特权’吧?”
我没能反驳,因为至今为止和樱子遇到了好几具尸体。动物为果腹而夺走被捕食者的生命。但是人不一样。
「……赫克塔,走吧。」
她之所以能一扫忧郁的心情,是因为不知不觉中发现了叼着(リード)摇着尾巴的赫克塔。因为这几天大家都一心关注白头翁,所以赫克塔有点闹别扭了。
虽然赫克塔一脸可爱,但还是能看出它很吃醋。
“散步的话,少爷,能请您帮忙出去买个东西吗?”
“买东西吗?好的。”
“少爷是要用午饭吧?那我就给给少爷做最喜欢的生姜烧吧。麻烦少爷替我买点肉来。”
“嘿嘿,太好了。”
但是,最近为了避免惹来麻烦,在超市前牵着狗,总觉得不太好。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赫克塔。如果被绑架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那样的话,我就骑车去买东西。原以为能散步的赫克塔说:“嗯!?真的吗!?”用吃惊的愕然的表情在脚下像是冻住了一样愣着,不过,我假装无视了他。
简直是闹别扭了啊,对已经不送我到门口的赫克塔,我苦笑着走出门口。跨上爱车比安基,从九条家飞奔出去。
“……啊。”
注意到的时候,宝生家车库的卷帘门升了起来。无意中从前面路过,看到宝生在打理MTB。我不知不觉把自行车停住了。白色车体上的GIANT标志映入了眼帘。
“好厉害!是Rabobank Model!”
我不由得发出声音,宝生先生吃惊地回头看了看。
“啊,你是对面的……”
“你好。”
宝生好像注意到我了,低下了头。我也同样向他问好。他也注意到了我的比安基,有点害羞地把爱车从车库推了过来。
“这个!是Rabobank的车吧。确实是……2010年的吗?”
“因为是复刻的车型,所以不是那么贵。”
专业使用车型为70~80万。与此相比虽说这个便宜,但也不会下二十万吧。
Rabobank现在是一支球队名为LottoNLNewbo的自行车越野赛职业队。但是直到2012年为止,一直以赞助商的银行名为队名。
“你喜欢Newbo吗?”
“最喜欢的人是瓦坎索雷柳,但是他橙色的运动衫才是真的帅。”
“是吗,所以才坐比安基。”
我支持的职业队,瓦坎索雷柳·DCM使用的摩托车是比安基。
昨天的事情,总觉得彼此都没能忘掉,虽然感觉到有些尴尬,但我们还是就这样在自行车的话题上热聊下去。
自行车越野赛看起来也只是在乱骑,但是每个队伍都有自己的作用,是有战术性的,和F1之类的赛车比赛又不一样,因为人要自己骑才有其独特的趣味。
我们就这样站着聊天。我注意到,他穿的裤子即使不是紧身裤,上面也穿着自行车运动衫。
“……啊,不好意思。你是要出门吗。”
“啊是的……休息日的时候喜欢固定出去骑两个小时。”
“只有两个小时?”
“因为妻子生病几乎出不来门,一个人去玩会很不自在。但是因为我是自由创作者,所以一整天都在家。因为平常压力很大,所以一周只一次想拥有自己的时间。”
那我们那个时候我打搅了他重要的自己的时间啊
“到去年为止,我一直生活在更北边,旭川近郊还不怎么了解呢。下次有好的路线的话能告诉我吗?”
“那么,这次一起在附近骑吧?这前面有一个瀑布可以去,但是往返都要两个小时时间稍微有点紧,不太能去得了
我也得早点去买东西回来。不然的话,赫克塔可能会欺负我,不再和我玩了。
我和宝生两个人互相推着爱车,正要骑起来的时候,注意到了昨天的东海林太太站在眼前。
“宝生!现在要去町内会捡垃圾和修整花坛,你还打算不参加吗?”
“诶?”
在愤怒的她面前,我和宝生的惊讶不禁重叠在一起。
“如果有事的话也许没办法,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要事先说一声。但是真是的,怎么能每次都无视工作呢?”
“……我没听过要干这些事。”
宝生突然用表情强硬地回答。
“你忘了吧!?但是你突然改变态度是怎么回事!?”
面对面无表情的宝生先生,似乎额外感到焦躁的东海林太太,声音变得更加粗暴。突然被无头指责,宝生先生也感到焦躁。
“我竟然忘了——”
“啊,是啊!因为宝生先生今天和朋友有约定,所以就由我来代替他了。”
为了挡住想要反驳的宝生,我插进了两人之间。
“诶?”
“真讨厌啊,我都忘了。我是为了这个才来的。不过没关系,我很有干劲。”
我向困惑的宝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转向了东海林太太。
“因为这个,之前就有约定,所以今天我要参加。没关系吧?”
「嗯,嗯……但是……」
东海林太太也一样发呆。我到底是谁,估计你就还不知道吧。
“少爷,你怎么了?”
正好那个时候,婆婆也从家里出来,注意到在宝生家门口发生争执的我,不安地跟我打招呼。
“啊,九条家那里的……”
于是,想起了昨天我在九条家的事情。
“那,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低头,东海林先生想好像说什么似的开口,但是被其他街道的为了做清扫工作的从家里出发的人叫去,于是慌慌张张地往那边跑。
“你……”
宝生为难地看着我。
“快去吧。”
“可是。”
“现在再说不参加的话,会更奇怪啊。不要在意,请好好放松一下。下次一起去,去那请我吃冰激凌。”
“……谢谢。”
他是一个自行车爱好者,人不坏。基于我主观的判断,我把宝生先生送了出去。婆婆也希望和宝生缩短距离的吧。
虽然心里牵挂着白头翁的雏鸟,但是漂亮整洁的车库和保养得很好的GIANT,昨天衣衫整齐,他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杀生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死是污秽的。人是本能地对死亡抱有厌恶感的生物。很难想象那样的他会闯进别人家的院子里,把三只动物都杀死。
去做清扫活动的话赫克塔的心情会变得更加得差吧,虽然抱有罪恶感,但我还是参加了町内会的清扫活动。突然加入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町内会的集会,果然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尽管如此,和婆婆一起负责捡垃圾的我,还是帮忙捡了雪融化后在道路旁边和公园上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垃圾。
——那么,宝生先生和那刚刚那个孩子是什么亲戚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他好像是九条的熟人……。
——但是如果有事的话,妻子应该参加的啊。
——他的夫人,好像生病了。虽然以前只见到过她一次,但是看起来很苍白,像幽灵一样。
就这样,聚集在一起的附近的妻子们闲言碎语的声音随风传过来。
班里的女生也经常这样窃窃私语,窃笑。我恍惚地想,看来女人即使上了年纪这一点也不会变啊。
婆婆是注意到她们了吗,还是没有注意到她们。但是我能感觉到婆婆有点生气。
但是宝生先生的话,不仅仅是东海林太太,他在町内的风评都不是太好。确实从昨天看起来他是个神经质、给人感觉不好的人,但是今天看起来很认真,至少为了妻子,最大限度压缩自己的娱乐时间,他明明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总觉得这没意思,于是选择默默低头工作。好天气算是唯一能安慰我的东西了。我的背上一直在冒汗。宝生先生今天的旅游一定很舒服吧。至少宝生先生能享受到就好了。
一个小时左右工作结束后就解散了。买完东西后回来,和之前还在生闷气而睡觉的赫克塔一起玩到午饭做好为止。
似乎相当生气的赫克塔,一个玩具都不想玩。球、布娃娃、有嚼劲的绳子、一咬就啪啪响的汉堡玩具等,固执地一个接一个地送还到了我身边。
这种煎熬在饭后也持续着,直到看不下去的樱子小姐从零食里取出猪耳朵之后,它才肯放过我。能执拗能这样,果然宠物和主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我不由得看向樱子小姐。
“……怎么了?”
樱子小姐注意到我的视线,坐在骷髅椅子上微笑着。真是一个狡黠的人。
下午三点的零食的话,做个芋饼什么的吧,和婆婆正说着话,门铃响了起来。
马上去应门的婆婆抱着追赶在的后面,像是叫着“我也去!” 的赫克塔,按住了它。
“少爷,是对面的人。”婆婆过来叫我到门口。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宝生。
“啊,欢迎回来。还玩得开心吗?”
“嗯,谢谢你啦。小小东西,不成敬意。”
他的害羞的笑容同袋子上熊的标志一样可爱,递给我了一个人气蛋糕店的袋子。
“啊,这也太客气了。”
“嘛,我们正好在商量三点的零食吃点什么。难得来一次我们家,喝杯茶怎么样?”
为了不让宝生逃走,婆婆马上开始邀请宝生。
“那个……好吧,那我稍微喝一点吧。”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很愿意。但是如果在这里拒绝,会让我很难堪吧。他看了我一眼之后,答应了喝茶的邀请。
婆婆把宝生的缤纷马卡龙和婆婆亲手做的煮豆给我做了茶包。意外的是煮豆和红茶搭配起来还不赖。
“咦?这位一定是您的孙子吧。”
宝生似乎认为我和樱子小姐是婆婆的孙子,在谈笑中对我们完全是陌生人这件事感到吃惊。
“是我的熟人。”
“我还以为一定是您的家人呢。”
婆婆和樱子小姐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是。而且当然,脚下吃得圆墩墩的赫克塔也是。但是我们也能像这样,和睦地围着餐桌,理所当然一样度过了快乐的时光。
“这么一说,真是不可思议啊。”
婆婆也眯着眼睛,好像很高兴地这么说。
“可是作为近邻,彼此却一无所知。婆婆一直想邀请你喝茶。”
不愧是婆婆。虽然脸上浮现出笑容,但是眼神也犀利地盯着宝生。
“……前几天非常抱歉。”
“没关系,这个就是个小插曲罢了。”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没有忘记在后面加上一句“今天请带着竹笋味增煮回去尝尝吧”。
“下次等夫人身体好的时候请一定要把夫人叫上。”
听到婆婆这么说,宝生满脸悲伤到愁眉苦脸。
“夫人得了什么病啊?”
樱子小姐一边伸手拿着粉红色的马卡龙,一边这样不礼貌地问。
“……来这里之前,我在更靠北的一个小镇生活了一年左右,但是因为对封闭的街道不熟悉,妻子患上了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变得不能出门了。硬拉出门的话会呼吸急促,已经倒地不知多少次了。”
“也就是说,是恐慌障碍吗?”
宝生点点头。
“所以我想如果是大一点的町镇的话,人际关系也会更简单,所以我不想和周围人打什么交道……”
说到这里,宝生突然注意到什么一样,摇了摇头。
“不,我很感谢九条女士,这是当然的。”
“但是,多多少少与人还是要建立联系的。人终究是有社会属性的。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对你们夫妇二位来说真是不容易啊。常言道‘相遇便是缘’。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能照应的请尽管提出来。”
“诶,大小姐。”老婆婆这么说着正想查看樱子小姐情况时候,她突然耸了下肩,随她去好了。
“谢谢。特别是在这里的街道,总会觉得有点不舒服。应该扔了的垃圾袋就这样被放回了门口,之前也有邮筒里也被人放了垃圾这种事。”
“信箱里?”
那可不是什么小事。我突然想起了那些爱嚼舌的町内会的人们说的关于宝生家的传闻。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那些人会对宝生做什么。
“是的。所以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花坛整修的事情。也没有人来找我。”
老婆婆诧异地皱着眉头。
“花坛整修的事,在传阅板上写着。您没看到吗?”
“传阅板,我想我来这里以后,还只收到过一次。”
“诶?”
我们——婆婆和我不由得面面相觑。只有樱子小姐的脸上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好奇怪啊,不过昨天传阅板也有传过来,你们那里有好好的确认收到的。”
婆婆说,确实在领取名册的一栏上里有他们的印章。
“……要不确认一下?”
咔嚓咔嚓。樱子小姐把红茶杯放在桌子上说。
“我本想说这和我没有关系,但是这个马卡龙实在很好吃。那就这样作为还礼吧。”
老婆婆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以为大小姐的坏毛病又开始犯了吧。但是这样的樱子小姐是很靠谱的。
以为又要把自己丢下而别扭起来的赫克塔依依不舍地送走我们,我们和樱子一起开始出去搜寻犯人。
目的地非常明确,就是宝生隔壁的浅田那里。他们的对面馆林家、宝生家,还有寺庙旁边的浅田家排成一排。传阅板的顺序应该是到浅田家然后折返回九条家。
“祝您安康,浅田女士。”
我和婆婆、我、樱子小姐还有宝生先生一起拜访了浅田家。浅田女士是今年就八十七岁的婆婆,最近身体好像经常欠佳。
“啊!”
浅田女士,拖着病体艰难移动着想要打开门,一看到我们——不,宝生先生,脸上神色动摇起来,打算马上关上门。
“我想问一下传阅板的事。”
但是,樱子先生抢先一步。她一下子把脚伸进门缝里挡着,这样大门就没法轻易关上了。
“我……什么都……”
“我只是想询问一下。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我说过我什么都……”
宝生先生似乎已经看不下去这样的你问我答,把手搭在门上。
“我家没有收到传阅板。所以我想让你确认一下。你那里有没有好好的传阅板传阅过来。”
“那个啊……”
浅田女士吞吞吐吐地说。
“如果你也没收到的话,我就去馆林那里。因为我们确认过传阅板已经确确实实有按好我们的印章。如果你也没看到的话就麻烦了。”
宝生说到这里,浅田女士慌忙打开了门。
“请不要去馆林那里。”
对于眼神因动摇而发抖的浅田,樱子小姐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馆林家是幕后黑手吗?”
“……不是这样的,但是馆林女士三个月前才丧夫守寡,现在还在在悲痛中。我想还是尽量还是私下悄悄解决。”
“这样子啊……那这到底和传阅板有什么关系呢?”
婆婆脸上一副沉痛的样子,但即便如此也不会简单地被这样蒙蔽的。
「…………」
“浅田女士?”
“……因为我和馆林女士都被要求这么做。”
在宝生先生再三质问下,浅田女士终于放弃了抵抗,吐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怨恨,我也没办法。”
浅田先生打开门,声音低沉了下去,然后颤颤巍巍地向宝生先生诉说,抓住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做?是谁的命令!?”
对于那个问题,浅田女士又吞吞吐吐了。
“——是东海林夫人吗?”
“啊……”
但是,樱子小姐尖锐地这么一问后,浅田女士的嘴唇立马就发抖了。
“……为什么你和东海林?”
“像你这样的年长者的话,只能是受到不得不听从的人的指示才会如此。是抓住你的软肋,或者是需要你感恩的对象吧。而且这次是涉及到你和馆林家的话,能想到的只有这次活动的共同的发起者东海林了(今回は馆林家と二人揃ってという事なら、共通の世话人が思い浮かんだだけだ)。”
从浅田女士的脸上,一下失去了血色。她不舒服地低下头,所以婆婆和我几乎同时想要马上支撑她的身体,但是在此之前宝生先生在浅田女士的肩膀上轻轻地搭了手。
对于这样的他,浅田女士的心也动摇了吗。
“……东海林夫人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照顾我,当被问到能否帮忙除一下冬天后的积雪的时候,我实在没办法拒绝她。馆林女士也一样。特别是半年前,从她丈夫病重直到葬礼的时候,东海林夫人帮了很大的忙。”
浅田女士紧紧地握着宝生先生的手。泪水眼睛里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真的很抱歉。你外出或扔垃圾的时候,也被会长夫人这样教导过吧。因为你们夫妇不遵守规则,为了不引起麻烦,所以我们必须要守护町内的安全。”
多么过分的事啊。但是宝生先生,握住浅田女士的手,礼貌地回道“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他一直保持着表情的镇定,直到一边哭一边道歉的浅田女士回到家为止,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愤怒。
但是我知道他在生气。门关上的同时,他转过身来。
“去哪里?”
“那还用说,肯定是町内会长的家!”
“你冷静一下。如果你以这种状态冲进去的话,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
被樱子小姐这样告诫着,宝生先生咬着嘴唇。即便如此,也不能就这样下去。紧握着,已经泛白的拳头好像这么告诉我们。
“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做,你在家等我就行。”
樱子小姐牵着他的手,温柔地打开,嗤笑了起来。
“我的心情也不大好。这一带以前是祖父的地,东海林表面上对我很谄媚,但内心对我有成见。虽然传闻什么的我并不在意,但如果涉及到那种行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我家院子里的白头翁也被弄死了。这都蹬鼻子上脸了,不给点颜色看还以为我们是吃素的呢00——是吧,梅”
突然被叫到名字,婆婆立马端正了姿势。
“跟我来。作为九条的女儿,这么离谱的事情一定要绞杀为止。”
“悉听尊便,大小姐。”
黑发在风中飘逸着,樱子小姐飒爽英姿地走了过去。在那后面,步伐完全看不出来是这个年龄的人,婆婆紧紧地跟着她一起。
樱子小姐是大小姐这件事我还以为只是流于表面。
但是,对于挺起胸膛,凛然地走在路上的樱子小姐来说,确实是威严,还是气质,我看到她身上寄宿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强大力量,果然这个人和我居住的世界不一样,耀眼得让人目眩,同时也让我感到非常遥远。
到东海林家夫人的门口,东海林夫人当然否定了传阅板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做这么离谱的事……和我当然没有关系。”
东海林夫人用冷淡的语调干脆地否定了樱子小姐的说法。但这也当然。我不认为她会那么容易就认罪。
“但实际上……”
“阿泽,你竟然相信这种事,真让人失望。和那样的人扯上关系,有违九条家之风吧。而且你们应该基本也没有证据。”
东海林夫人面对诘问的婆婆这样说道。“九条家”让婆婆的脸一下染上了情绪。不是羞耻,恐怕是愤怒。
“梅,退后。”
但是,为了拦住那样的婆婆,樱子小姐用手掌拦在了前面。
“证据吗?那,我们一起去确认一下吧。”
“诶?”
“垃圾收集地点在寺庙的对面,那里应该有监控摄像头。”
“啊……监控?”
就在这时,东海林夫人的脸色变难看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哼,樱子小姐不满地哼了一声。
“但是,为了这件事,就麻烦九条家……”
“打开别人的垃圾进行调查可是个原则问题。如果被告知精神上受创伤的话,也有败诉的情况。而且从车站运走垃圾,根据情况也会被认为是盗窃罪。”
嗖的一声,惊讶地吸了一口气的东海林夫人粗暴地敲着鞋柜。
“你怎么能说我在做那样的事!?”
“你不是掌握了宝生家垃圾的内容吗?谁扔的,扔了什么,如果不逐一直接看里面确认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呢?”
别再说下去了。就这样,樱子小姐显得有些畏缩,叹了一口气。
“但是,没有遵守规则的,实际上是他们!他们总是唠唠叨叨的,连招呼都不打!”
“如果是年长者的话,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被原谅。第一,这不是提醒,而是拒绝,是排他,而且是骚扰。你做的事一点风度都没有!”
终于奉陪不下去了,樱子的声音变得粗暴起来。东海林夫人的嘴唇愤怒地颤抖着,尽管如此,她还是像是在寻找什么反驳的话一样探出了身子。
“别再这样了,东海林。正如大小姐所说,这不是正确的做法。”
但为了挡开两个人,婆婆用小小的身体面对着东海林。
“我,我……”
“我知道你很重视风纪,想让街道变好。但是,正是年长者守护着年轻人,不好好教导他们还能怎么办?这种事情连天空的飞鸟都知道的啊!”
到底在哪里?一直以来,樱子小姐都不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今天的她穿着白色的紧身裙。我追着那个要守护的有点不安的背影,离开了东海林家。
“是吗……”
在宝生家的大门口,当听到关于东海林夫人的道歉时,宝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有自己的想法吧,但无论如何请接受我的道歉。这也是为了你们。”
确实,如果在这里把事情闹大的话,也会有人说我们的不好吧。社区这种东西是不合理的。但是我觉得高中生活也是一样的。果然人即使长大了本质上也不会改变。
“……对了,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的妻子。”
“妻子怎么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宝生显得有些困惑。他悄悄地回头看客厅门。是妻子在吧……我和樱子小姐在外面说怎么样?这样建议道,但是她很烦地挥手拒绝了。
“……由于经常听到白头翁的声音。你们夫妻俩一听到叫声后,你的妻子偶尔会从窗帘的缝隙中窥视这边。”
“由羽(宝生先生的妻子)吗?”
“……啊是的。”
于是我也想起来那天在傍晚能感觉到外面谁的视线。那确实是从宝生家的客厅投过来的。我以为那一定是宝生先生,但实际上不是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是宝生的妻子,看的不是我,而是看着叫着的雏鸟。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也像婆婆一样喜欢着白头翁呐。”
“喜欢?怎么会。倒不如她说白头翁吵得不得了……”
说到这里,宝生的脸僵住了。
「……不会吧,该不会是……。」
樱子小姐点了点头,就这样自己脱下鞋子,用鞋子粗暴地敲着客厅的门。
“九条小姐!”
“能听见吗?杀死像公鸡一样的野鸟是赤裸裸的犯罪。根据鸟兽保护管理法会受到处罚的,你也会被追究非法侵入罪的!你知道吗!?你这个千真万确的罪犯!”
“九条小姐!请不要这样!”
宝生先生慌忙地想劝解樱子小姐。但是樱子小姐并没有听,就这样咚咚地敲着门。一次接一次。
不知是敲了几次呢。不久,终于隔着门传来了丝绸撕扯般的悲鸣。
“住手!”
“岂有住手的道理!你为什么杀了它们!”
“因为,它们总是很自由,看起来很开心……烦死我了啊!神经兮兮地叫,要气死我了!杀了有什么不好!
“由羽……所以,真的?是你把那些小鸟给杀了吗?”
宝生先生的声音颤抖,动摇着。是难以置信吧。他就这样瘫坐下来。
“……我不能原谅它们比人类更幸福。明明连鸟都是自由有家人的,我每天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一个人。我没有和它们一样的翅膀。”
「你不是有我嘛?」
“你没有守护着我。即使我说痛苦,你也不会听我说的。你只知道做工作和你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我还不如一只鸟。即使在一起,心也不在一处!我没有真正的称得上家人的人!”
宝生先生抱着头。像是不想听到这些话一样。
“怎么会这样……”
至少,我以为他是在牺牲自己。一边独自承受着周围厌恶的视线,一边往返于便利店,克制住兴趣爱好,为妻子奉献自己的时间。
不知什么时候,从东海林家回来的婆婆脸上也因这番控诉而充满了悲伤。
“所以我就杀了它们!你们还像傻瓜一样,明明它们已经死了,还在找它让它们叫呢!”
空洞的笑声透过门渗了出来,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想把这一切从心里驱赶出去。
封闭的房间里,充斥着疯狂。
听说樱子小姐决定向警察举报宝生先生的妻子了。
“那不会太可怜了吧?”婆婆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悲伤。
“那和这是两码事,如果因为可怜而就被宽恕那就大错特错了。生命是必须用来守护的。”
樱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也建议宝生先生,应该让她接受应有的治疗。这样继续下去,对她和他都没有好处。
宝生先生苦恼着今后是否真的能支撑起妻子。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呢——对于他的嘟哝,没有人能回答。
“秋来红枣压枝繁,鹎去芝生两三点……这么说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看着没有雏鸟的庭院,婆婆这么嘟囔着。
在白头翁飞走的瞬间,鲜红的果实落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觉得这是一首无法形容的悲伤的歌。
“吓了我一跳呢,我一瞬间想起了夫人……”
婆婆俯视着没有雏鸟的巢,低下头。
“你是说樱子小姐的母亲吗?”
婆婆轻轻地点了点头。注意到时她的脸上,一束眼泪流了下来。
“……她是一位大和抚子,也是非常可怜的大小姐。各种事情都没能如愿。姐姐薰子小姐和樱子小姐很像,是个很自由的人……但也很娴静素雅。”
说到这里,婆婆仰望着院子里的樱花树。盯着一动不动。
“婆婆?”
但在说话之前,被我们之间跳入的赫克塔打搅了。
“电话来了,泽先生打来的。”
从后面来的樱子小姐对婆婆这么说道。婆婆轻轻地擦了擦眼泪,“好的好的好的”,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里。
就在这时,为了寻找孩子,两只白头翁发出了嘹亮的叫声。
鸣叫停了下来。
“……原本就是很少繁殖的鸟。为了能够再次繁殖,会经历很长的繁殖期。应该还会有新的雏鸟出生吧。”
“但是新的和死了的雏鸟是不同的。”
我一边看着婆婆凝视着的樱花树,一边回答。白头翁好像朝远处飞翔着离开了。
院子里又回到了寂静。
但是内心的不快,让我觉得我十分窒息,像是要淹没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