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年前的初秋。
事情事情发生在哥哥、老妈和我三个人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我们在停车场附近看完摊位后回来的路上。
那是秋天的收获节,新炸酱和南瓜等秋天的果实面对面销售,蘑菇之乡爱别町的蘑菇汁服务,还有卖烤鸡肉串的小摊。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摆脱在炭火上烤得死死的鸡肉的诱惑。
买了酱汁、盐猪串和鸡精各三根,新子烧一块,我们母子三人满脸笑容地走了起来。
火红的夕阳也几乎消失了。白天是山核桃照,即使到了这个时候,秋老虎仍然很厉害,空气还是很温暖,我一边走一边用眼睛追着孩子们跑,不久,我发现环状线上有好几盏红色的灯在发光。
“是意外吗?”
说这话的是哥哥。街上确实停着很多警车,一看就知道不寻常。哥哥和老妈面面相觑,然后哥哥看着我说:“我们换个路吧?”。
“没事的。”
我生气地说。因为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哥哥皱起眉头,拿起我手里的特价手纸和老妈的购物袋,说:“那我们赶紧过去吧。”他似乎想着赶紧回去。
老妈似乎也没有异议,对我来说,这与平常不同的陌生景象,让我感到不安、恐惧,同时也产生了奇妙的兴奋感。出于好奇心和兴趣的……主要是看热闹的本性。我莫名地心跳,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离煤油灯越来越近,人们也陆陆续续地聚了过来。男女老少。巡逻车的数量一辆接一辆地增加,还能听到警笛声。
正好有个大婶穿着拖鞋,用围裙擦着手,从附近的公寓里走出来,“讨厌,果然是意外吗?”她喃喃道。
“是这样吗?”老妈问她。
“嗯,刚才听到一声很大的声音,是急刹车声和‘咚’的一声,这些我都听到了,心想这肯定很严重。”
大婶慌忙关了炸猪排的火跑出家门,啪嗒啪嗒地跑了过去,可那样不是更危险吗?
这时,救护车正好驶过环状线,在眼前转弯,事故现场就在环状线和另一条粗马路交接处。
“…………”
随着骚动的现场越来越近,我们意识到事故的严重性恐怕并不是仅仅撞了一下。
“有没有人目击到事故?”“有谁认识这位女性吗?”使用扩音器,直接向路人打招呼的警察不停地问道,一眼望去有六辆警车,环状线和狭窄的街道上也停了几辆警车,还有人声鼎沸。身穿黄色反光背心的警察表情严肃。
“事情闹大了,我遛狗的时候顺便过来看看。”“肇事逃逸,好像一点都不能动啊。”“才傍晚就有敢肇事逃逸”……两个和我年龄相差无几的女生,在这种情况下还笑着说话。
确实,如果肇事逃逸,应该会发生在更晚、没有行人的时间里。实际上,也有人说白色车以飞快的速度逃跑了,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热闹”呢?
我顿时为自己心中那种看热闹的心情感到羞耻,哥哥和妈妈的表情都很严峻。
“我们去看看吧?”
“嗯……”
“好厉害啊!”哥哥高兴地说着,推开那些半开玩笑地拍摄现场的人,加快步伐,从后面推着我走,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到现场了。
我拨开人群,以与自己步幅不同的节奏走着,几乎差点摔倒,但还是把视线转向了事故现场。
“…………”
在警车和救护车的红色车灯晃动中,急救队的人正在为倒在路灯斜下方的人拼命做心脏按摩。
是女性,而且肚子很大。
她筋疲力尽的手脚随着按摩的节奏摇晃着。那是一双雪白的手。暮色下,在救护车和警车的灯光照射下,那双苍白的手清晰地印在我的眼前。
我下意识地移开视线,马路上散落着行李。
破损的环保袋和日用品,面向幼儿的点心,还有和我一样的烤鸡肉串摊位的袋子。
看到这被残忍地扔在身边的日常生活,让我感到头晕目眩,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恐惧突然从心底涌起,我快步穿过人群。即使相隔十分钟,我的心脏仍因恐惧而发出悲鸣。
“……大白天在外面烤肉,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的路上就出了事故。”
老妈边走边自言自语。
“如果是逃跑的话,那确实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哥哥点点头。的确,北海道秋天的假日,人们聚在一起就在外面烤肉是很平常的事情。喝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那样握方向盘是不对的。
但相比之下,我更想三个人早点回家,哪怕一秒钟也好,全家人一起去比任何地方都安全的地方。
晚间的道内新闻,简短地报道了这起事故。住在附近的一位女性,在买东西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事故,目前昏迷不醒。凶手正在逃跑,那天,我最终没有吃那烤鸡肉串。
主播说,第二天早上犯人就主动自首了。犯人一开始说记不清事故发生的事,后来又改口说“因为害怕就逃走了”,据说他否认饮酒。
就在凶手出庭的同一天,女人去世了。
正如母亲所料,凶手是在朋友家喝了一点酒之后出事的。
酒应该已经都已经消化掉了,所以……他才会这么说,结果还是没能逃过危险驾驶致死伤罪(罪名比醉酒驾车致死轻多了)。
因为他主动自首,所以被判三年半徒刑。只有三年半,明明没救人就逃走了。
还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买了幼儿用的点心,说明已经有其他孩子了吧,是想让孩子早点吃到好吃的烤鸡肉串,急着回家吗?
同时夺走两条生命,毁掉一个家庭,只用三年半就能赎罪,对这样的现实,我多少感到愤怒,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
但仅仅是擦肩而过的不幸。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令人悲伤的事故和事件,被不合理夺走生命,痛苦的人有很多。
所以像往常一样,我忘记了那场事故。但每当经过那个地方我就会想起事故,所以一定会走别的路,后来连理由都不去想,走别的路变得理所当然,就这样完全成为过去。
那是我还不太熟悉人的“死”的时候。
在我去层云峡和矶崎老师寻找樱子小姐的十天后,老妈难得晚归的那天,我又一次想到了这一悲伤的往事。
那天到了傍晚,我和妈妈还是完全联系不上,用手机发信息也没有回音,祖父他们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怎么了?”
我对躺在沙发上得意洋洋的赫克塔说,它微微一笑,回过头来,但很快就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看着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它最喜欢的宠物节目。
九条家大概不怎么放电视吧。至少樱子小姐只看新闻节目。所以我给它看了动物节目作为玩笑话,结果赫克塔完全喜欢上了。
就这样,那只白色可爱的毛茸茸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会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了不起的狗。
而且听老妈说,赫克塔最近一无聊就会自己拿起遥控器,老妈只好录了好几个动物节目,真是可怕的智慧。
“我收留了一个不得了的孩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妈妈也坐在赫克塔旁边看电视,所以看起来还算不错。
老妈迟迟不归,赫克塔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一看表,已经过了九点。
妈妈又不是孩子,妈妈也有妈妈的生活,因为有工作的事情要处理……我想出了很多迟到的理由。联系不上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忙,或者只是手机没电了。倒不如说老妈经常忘记充电的惯犯。
但是“该不会是意外吧……”之类的,Phantom的存在掠过我的脑海,结果还是很担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肚子很饿。偏偏在这样的日子里,方便面的存量也是空的。啊,我喜欢的炒面便当,只要在附带的汤里撒上香菜,味道就得很美味。
老妈回来得晚,必然会在外面吃饭,但我也懒得这么晚出门,而且我已经是高中生,偶尔也会自己做。
话虽如此,但我不太擅长做菜,先瞄了一眼冰箱,里面几乎没有食材。今天是星期五,大概明天要去大规模采购吧。
我动用了自己贫乏的料理知识,从冰箱里拿出了洋葱和大葱的蓝色部分、红鲑鱼片、鸡蛋和几片生菜。还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山芥末,用这种食材我只能做出一个菜。
我取出冷冻米饭,一边煮,一边把山芥末磨碎,再把适量切碎的洋葱和葱,和用芝麻油填满的红鲑鱼片一起炒。
把热好的米饭倒进去,混在一起的时候把米饭凑到一边,用最强的火力把朱鹮鸡蛋稍微炒一下,和米饭合在一起,在平底锅旁边滴上一滴酱油,稍微炒焦,调味后关火。
最后将掰碎的生菜和山芥末用一大勺轻轻搅拌就完成了。
馆立胁家特制的生菜鲑鱼炒饭,带着山芥末风味。
因为有鲑鱼的咸味,所以不需要特别调味,山芥末的辣味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大火炒出来的鸡蛋和酱油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肚子咕嘟咕嘟地叫着,连装盘的时间都舍不得。
随便做的不能称之为料理的炒饭和速溶裙带菜汤。顺便一提,这里也放了一匙山芥末,滋滋的很好吃。
永山的祖父家后面也有野生的山芥末,经常作为礼物送人。把拔出来的米饭马上磨碎,滴上酱油,放在刚做好的白饭上吃最是好吃。虽然辣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但还是停不下来。凉拌或烤肉的时候放在肉上吃也很好吃。和番茄意面混在一起也很美味。
当我把满满一碗吃个精光时,老妈一脸疲惫地回来了。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待会儿再告诉你”,然后进房间换衣服,这期间我还做了老妈那份的炒饭。
说实话,这道菜根本没办法失败,老妈也满意地说:“好吃。”要是能让对方高兴的话,那自己也会有精力去替她做善后工作。
“然后呢?到底怎么了?”
老妈正在吃炒饭,我摸着躺在半空的海克特问道。老妈喝了一口麦茶,叹了口气。
“其实我被警察叫去了。”
“啊?警察? !为什么!”
我终于成了需要注意的人物了吗?我很焦急。但好像不是,老妈皱起了眉头。
“也不是我做了什么,只是警察好像在找某个住户。”
“你的意思是通缉?”
“嗯,大概是重要的嫌疑人吧。好像是用恋人的名义签的租房合同,我向做保证人的恋人的姐姐催房租,她替他付了,所以我也没太在意……”
“然后呢?”
说到这里,老妈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在她想停止说话之前,我就要求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警察正在找的那个人,好像是几年前的肇事逃逸犯,你还记得吗?”
“肇事逃逸?”
几年前的肇事逃逸犯。刚听到这句话时,我一时想不出来。
“嗯,是啊。你忘了吗?你和哥哥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吧?”
“啊!”
原来是那件案子啊——我终于明白了,老妈点了点头。
遗憾的是,被害者没有走人行横道,凶手去自首时,警察也无法证明他当时喝醉了,而且他也有家人,而且妻子肚子里也有孩子,所以“深刻反省”的凶手,过了三年半,他就被允许回到社会。
“不过他在服刑期间和妻子离婚,出狱后过着不正经工作的生活。而且最近神乐神仓那边不是发生了几起抢劫伤人事件吗?听说他和那个犯人的样貌很像。”
警察调查了他家,但是他的房间里却没有人出入,所以警察才会联系到老妈。
“签合同的确实是一个女人。警察也问了很多,但我完全不记得那个男人。”
只是那间房子没有人住,订户名叫入江结爱的年轻女性也不知去向。
“上个月的房租确实晚交了,我打电话给她也联系不上,就打电话给她的姐姐,因为她姐姐是她的保证人,结果她姐姐马上就给她付了。总之我也没怎么在意。”
老妈说,她还以为是姐姐跟她联系了,或者说是借钱给她的,现在看来是姐姐帮她垫付的。
或许那个女人也有可能被牵扯进去,那个女人本来就品行不太好,换了好几份兼职,每到一处都会惹出麻烦,然后就会换工作。
“有一个老爷爷受了重伤,一度昏迷不醒,对吧?幸好现在恢复了意识,但据警察说,可能是因为害怕被抓,所以两个人逃走了。”
“害我被警察问了个遍。”老妈叹了口气。因为这样一来,万一流言蜚语流传开来,会影响到房客和今后的合同。
过去的事故突然又降临到我的人生上,涌上心头。
为了打消不祥的预感,我胡乱地抚摸着赫克塔那柔软的白毛。
“馆胁该不会是被诅咒了吧?”
午休时,阿世知一边大口吃着鸡蛋三明治,一边说道。
“哈?”
“仔细想想,一般人身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要不我送你一个护身符吧?啊,对了,我用能量石做一个挂件,不过你得给我钱。”
“嘿”的一声,我推开她的手,真不应该稀里糊涂地说起公寓的事。
“我不要,没关系,而且这次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老妈被牵扯进去了,知道不?”
“不过,从你身上确实能感受到仿佛来自别的星球般的非同寻常的际遇。”
“连鸿上都说这种话,能不能别这样?”
用紫苏卷着辣得厉害的南蛮味噌,吃着紫苏南蛮饭的涩味觉的鸿上一边点头一边表情微妙地说,我仰头望向天空。难得的美味的面包不就糟蹋了吗?
“确实,正太郎的运气一直都不好。”
“今居……”
作为我的好友,求你别说了,这就是所谓的四面楚歌吗?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六个人去神社参拜,五个人都抽到了大吉,大家都惊呼‘好厉害’,结果只有正太郎抽到了凶,之后连续八次抽不到。”
又提起旧事来了,这种事,已经过了时效了吧。
“……就算买三五根冰棍,也一定有一根会中奖的吧?”
“啊!”阿世知夸张地捂着嘴,仰起头。
“有好几次,明明每次都只出一两个,他却一个人远远落后于终点线,去的店一个接一个都是休息日。”
“算了吧……别再这样了。”
我不想意识到自己的不幸体质。
“但是反过来想,这不是很小的概率才会这样吗?也许这就是特长吧。”
是吧?鸿上征求两人的同意,今居和阿世知立刻移开了视线。
“在别的地方一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鸿上握紧拳头为我加油,脸上的笑容紧绷着,让我很是难受。
“……你这样勉强我,我会更难过的。”
我强忍着痛哭,一口咬住了竹轮面包,由于用力过猛,竹轮从中飞出,滚到了地板上。鱼糕上塞满了金枪鱼,鱼糕可是年糕面包的主菜。
“嗯……”
从鱼糕消失的空洞中可以看到无情的世界。
我再也无法止住泪水。
话虽如此,果然最重要的还是朋友。鸿上并没有抛弃陷入绝望的我。久违地邀请我去常去的店喝茶。最近我们四个人经常一起出门,即使今居不在,阿世知也在鸿上身边,所以就这样两个人……这样的机会好像少了很多。
“好久没来了呢。”
也许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坐在老座位上的鸿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是啊。”
虽然四个人一起吵吵嚷嚷很开心,但我更喜欢和她两个人一起放松。虽然说不清楚,但我觉得自己和她有着同样的伤痛和秘密,有一种奇妙的一体感。
本来,她真正想和她在一起的不是我,而是樱子小姐吧,她想从我嘴里问樱子小姐的事。
“……樱子小姐还没回来吗?”
果然不出所料,点完餐,松了一口气的沉默过后,她呆呆地望着墙上的海报低语道。
“嗯。虽然她还是不回我的短信,但她本来就是没事就不会联系我的人。”
这么没有联络确实很少见,但要说到平时真联系得很频繁吗,恐怕也不是。到现在为止之所以会联络不断,单纯是因为有联络事项。
反过来说也很平稳,没事的时候她没有理由联系我。即使我担心地发邮件询问,如果她没有话想对我说,她也不会回复,她就是这样的人。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吗?”
“没什么。”
鸿上遗憾地低下头,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只是……前几天,我在夹在报纸里的信息报上发现了一则奇怪的报道。”
“奇怪的报道?”
鸿上点点头,悄悄拿出手机,这里的店里禁止使用手机。小心翼翼地在膝盖上打开屏幕,然后把手机递给我。
《花开蝶满枝》
“花开蝶……这是什么?”
“很不可思议吧?匿名的,只写了这个。”
那是夹在每周发行两次的报纸里的信息报,是用来交换“卖”“买”“卖”等物品,或是给谁的信息,介绍学习等信息。
那句谜一样的话,就印在“留言”的地方。“〇月×日,在超市照顾病倒的母亲,承蒙照顾。母亲也平安出院了”和“感谢在× ×书店停车场捡到钥匙的人”,就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全都没有记载,真的只是孤零零地写了一句话。
“汉文……是吗?”
“嗯,我很在意,查了一下,好像是汉诗中的一节。花开时蝴蝶满枝——意思是花开时蝴蝶会聚集在树枝上,我总觉得很奇怪。”
好像是古诗《感言》。“花开蝶满枝,花落蝶还稀。惟有旧巢燕,主人贫亦归。”(其实这是中国古诗《对花》,由晚唐诗人于濆所做)……也就是说,蝴蝶喜欢聚集在开花的树枝上,却很少聚集在花谢的树枝上。但是,即使主人变穷了,燕子每年还会回到巢里……没错,据说是把人面对财富的姿态比作蝴蝶和燕子来讽刺这个世界。
“感言……蝴蝶聚集吗?”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读了这篇文章之后,突然想到,是不是和樱子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鸿上一脸奇怪地说。确实如她所说,这条信息非常异质、异常。
夹在日常与日常之间的非日常。
那仿佛就是樱子小姐本身,我们被那画面吸了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红茶端了上来,我慌忙回过神来。
“是吗?谢谢你告诉我。”
“你觉得呢?”
我把手机还给她,她不安地说。
“我确实很在意,但是就因为这样就和樱子小姐联系起来是不是想太多了?”
仅凭这些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总之先把照片发给她,并改变了话题。如果这是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Phantom发出的信息,我不想把鸿上卷进来。
而且,这条信息未必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对,比方说可能是某个人写给某个人的特别的语言,像这样过分地担心对身体也不好。
看着窗外太阳下山的时间越来越早,我想起了樱子小姐。她现在看到的天空,现在是什么颜色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不安,最后还是目送鸿上上了公交车。因此,自己要坐的巴士要等上很久,我决定走回去。虽然有一段距离,不过一个小时就应该就到了。
幸好风很舒服,太阳落山后虽然感觉有点冷,但走起来感觉温度合适。
由于过去一边看手机一边走路差点被车撞的教训,我一边看着街上的风景一边走。对了,这里的咖喱店变成了拉面店……等等,因为重新注意到城市的变化,偶尔这样也未尝不可。
这时,身后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与其说是警戒音,更像是暗号。噗!短短的一个音,我回头看了看,是辆陌生的车,白色小型SUV。是在叫我以外的谁吧,我毫不在意地走了起来。
但车子就像追着我一样,缓慢而低速地靠近我,一阵恐怖涌上我的心头。
稍微回头就是警察局,附近有书店和大型超市。只要能跑起来就没问题,在人不多的地方找个安全的地方向妈妈或祖父求助。
没事,没事。我这样对自己说着,正要跑出去的时候,从车窗探出身子,“馆胁君!”司机叫我,我差点摔倒。
“果然是馆胁君!”
是熟悉的声音,我慌忙回头仔细一看,确实是熟悉的面孔。轮廓分明的脸、粗眉毛、晒黑的皮肤——。
“什么?啊,那个……”
也许好久没见对方,而且我也没见过他穿便服的样子,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感觉有点不太一样,他的脸型在不戴帽子显得特别大。托这的福,我因一时不知是谁而烦恼,但当我意识到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人向我搭话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几乎要虚脱了。
“难道是山路先生?”
他指着旁边的书店开了过去,在停车场停了下来。稍晚到达后,他下了车。我感觉就像见到哥哥时一样,有点不好意思。
“你长高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不是说今年一定要来参加甜虾节吗?”
高兴的话语让我的表情不由得放松下来,但不满的话语却让我感到困扰。
“我本来想去的,但离增毛还是有一段距离。”
如果能去的话,我随时都想去,以为我想吃饱腹的甜虾,真想快点拿到驾照。
“还有台风什么的,这边好像损失也很大,我很担心呢。”
夏末连续袭击北海道的台风,在北海道各处竖起锋利的爪子,不停地挠来挠去,把整个北海道弄得乱七八糟。
其中,南富良野的几寅地区因为空知川的泛滥,陷入了浑浊的河水和淤泥之中。
公所的人挨家挨户打电话,联系不上的家庭实际走访,呼吁避难,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生存所需的很多东西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石狩川也快要泛滥了,真的很可怕。而且我有个好朋友的亲戚在几寅经营农家,我去帮他收拾了两次,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沉重的泥土味道很重,而等待收割的农作物,却在无法耕种的情况下,满身泥烂在地上,这实在令人心痛。
不仅是南富良野,好几条道路被切断,十八条河流溢出,树木倒塌,房屋、农作物和家畜被冲走。就像喝了缓缓流进体内的毒药一样,听说恢复至少需要十年。
幸好观光地等很快就恢复了,然而,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会以惨不忍睹的姿态迎接冬天吧。
“是吗……不过,馆胁君看起来很好,我就放心了。”
山路先生似乎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但表情马上阴沉下来。
“只是……我和九条小姐联系不上。”
短信也没有回复,他一脸担心的表情。
“啊……她现在要去做长期旅行。”
“旅行?怪不得呢。前几天我送了虾什么的,但是收件人不在,就退回来了。”
“啊……”
那还真是大惨案,活生生的东西被寄回来什么的,那除了悲剧什么也没有。
如果是平时的话,因为九条家经常有老婆婆在,所以也没怎么担心就接受了吧。
“樱子小姐大约十天前打来电话,说是去旅行了,暂时还不回来……我想相信她并没有卷入事件。”
说到这里,我开始思考他在这里的理由。
“那么,你莫非是担心樱子小姐才来旭川的?”
要是那样的话,先给我发邮件就好了。
“不,其实不只是这样。”
他摇了摇头,说寄件是昨天才退回来的。他朝上面看了一眼,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然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叹了口气。
“那个……嫁到这边的朋友说最近在旭川看到哥哥了。”
“……咦?你失踪了的哥哥?”
山路先生的哥哥——山路阳一先生,十年前在函馆追查一名女性的案件,然后消失在梦中。去年圣诞节,我和樱子小姐追了那个事件,然后我被真凶刺伤了。
凶手虽然戴着善良的面具,却被花房赐名为“毒蝶”,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
我只在设乐教授的档案中知道阳一先生,他是个正义的人。我想他应该是为了追赶毒蝴蝶的影子,才成为花房的牺牲品。
“我说可能是看错了,但对方说绝对是看到了……其实她以前和哥哥交往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交往时间也只有三个月左右……我想应该是误会了,不过,我想先调查一下。”
“那个……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能找到啦,太好啦,这些话我都无法说不出口,真是悲哀,至少我知道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找到哥哥。
“嗯,我们约在一家好吃的羊肉店见面,我就当作是来品尝美食的,顺便来问候一下你。”
山路先生努力地笑着说他很期待去那家被评为好吃的名店。望着他的侧脸,我忍不住祈祷,至少希望这会是个快乐的夜晚。
回到家,山中的祖父迎接了我。
“你回来啦。”
“哇,好香!”
屋子里弥漫着甜辣烹煮的香味。
“这是……秋刀鱼吧!”
祖父看着我一边脱鞋一边说话,就点了点头。看来是住在钏路的祖父的弟弟送了他的今年的第一波秋刀鱼。
我径直走向厨房,装着冰水的泡沫塑料上,秋刀鱼整齐地列队迎接我,个头虽小,但胖乎乎的,嘴也是黄色的。
盐烤自不必说,甜辣加生姜和高压锅煮的也很好吃,如果品尝鲜味的话,果然还是得吃生鱼片。
“晚上有秋刀鱼派对。”
虽然没能去甜虾节,但今晚我家有秋刀鱼节。
祖父马上生起炭火,在院子里盐烤起来。表面酥脆,中间松软的秋刀鱼,只要快速撒上一层盐即可,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生鱼片肥美甘甜,最重要的是新鲜的秋刀鱼口感极佳,有一种被吸住的弹性。
母亲让我吃点蔬菜,我决意不听,我把煮、烤、生鱼片做成的秋刀鱼和白米饭一起吃。
最后,我和味噌、姜、葱一起敲成小碗,再倒入高汤做成茶泡饭吃,所以我的胃里满满都是秋刀鱼和白米。
我把祖父送到门口,就那样倒在了沙发上。烤秋刀鱼的香味,大概明天早上也会飘在客厅吧。老妈因为屋子里有鱼腥味!所以总是很讨厌,但我十分喜欢。
“啊,好幸福。”
“有漏洞!”我一边抚摸着不停舔着我的脸颊的赫克塔,一边在沙发上打滚。
“你就好,我一想到明天的事情就郁闷。”
老妈罕见地吃完饭后开着罐装啤酒嘟囔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实,就连我也吃多了,想好好清爽一下,于是一边去冰箱拿碳酸果汁,一边问道。柑橘果汁果然很清爽,虽然我是派ribo派(リボンナポリン,一种碳酸饮料),但现在很喜欢这种清爽的感觉。
“是关于那件案子的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可疑了,那个叫姐姐的人好像没有血缘关系。”
“哦?”
“担保人和他们虽然关系很熟,但实际上并不是姐妹,而只是朋友。警察好像认为她们没有关系……就算关系很熟,也会替对方付房租吗?”
“咕嘟咕嘟。”老妈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啤酒,皱起了眉头。
“可能关系真的很好吧?”
“可是,钱的事不是很要紧吗?就算关系好,朋友也不太会负担房租的。就算有,也会马上解约吧。因为连回不回去都不知道,还要连续支付几个月,这肯定很辛苦吧?”
所以有点不可思议啊,老妈双手捧着啤酒罐,忧郁地垂下视线。
这确实不是一千日元、两千日元的金额。如果只约定一个月的话,也许还有人可能会考虑,但无限期地替别人支付,我觉得太善良了。
所以老妈好像要再去找担保人本人确认一遍,她也住在母亲经营的公寓里,离失踪的那两个人的房间很近,老妈当然认识她。如果因为这样让对方烦恼的话就太可怜了,更重要的是,如果对方突然觉得付不起钱,那就更让人头疼。
“你没事吧?要一个人去吗?”
无论什么事都往坏处想并不是好事,而且我也不能和她一起去做些什么,但总觉得让老妈一个人去那个人那里,让我莫名地放心不下。
“……你觉得不要一个人比较好吗?”
“总觉得吧。你不担心吗?我明天放学后直接回家,我们一起去吧。”
没什么,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那就好。
第二天,我和老妈去了那栋依旧毫无个性的公寓。
在一楼的拐角处,院子里长着紫色和粉红色的露皮茄,与其说是种的,应该是每年自行长出来的。
和老妈一起去拜访的那个叫乡路祥代的女人,非常惶恐地迎接我们。
“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在我们面前一边说着一边连连低头行礼的女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瘦小。她还招呼我们进去她家,但是被我们谢绝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打搅了。”
老妈也低下了头,老妈在路上和我说,对方是在食品工厂做便当的工作。据说因为是上夜班的工作,所以不用担心没钱支付费用,但说实话,我看不出她有上夜班的体力。
实际上,她的眼睛下方是青黑色的,看起来非常疲惫。
尽管如此,乡路小姐还是斩钉截铁地对妈妈说:“房租我会连结爱的那份都一起支付的。”
“是吗……不过,这么说的话,如果你突然说‘还是付不起’,那可就麻烦了。”
“我当然知道。那么……我们先把我们两个人的钱付两个月怎么样?如果您不放心,我明天就给您汇过去。”
“嗯?”
乡路小姐的意志似乎很坚定。老妈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后,就“嗯……”地抱着头,她似乎很困扰。
“嗯,那也没关系……”
的确如果她这样做的话,至少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可以放心,而且在这两个月里,情况可能会有所改变。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老妈有点烦恼,最后还是这么问了。乡路小姐拼命地低下头。
“是的,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也不能随便处理她的行李。”
“是吗?”
老妈又瞄了我一眼,你大概在问“你觉得呢?”,但我也不知道啊。
“是的,没关系,我知道警察正在找她,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她无视我们的困惑,用力点头,可是我觉得她这种做法不太好,而且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可是……和她一起逃跑的人,说不定和案子有关系呢?恕我冒昧,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老妈终于不耐烦了,开口问道。
“是啊,明明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为什么……谁都会这么想吧。”
乡路小姐的视线轻轻落在地板上。玄关干净整洁,上面沾着干土,只露出一双女式运动鞋。
乡路小姐踌躇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说:“我想是因为寂寞吧。”
“寂寞吗?”
“是的……我没有家人。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妹妹也在几年前因病去世了。虽然结了婚,但好几年都没有孩子,所以……四年前离婚了。”
乡路小姐害羞地将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小声地说出了实情。
“这样的事情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我真的很寂寞。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离开了的结爱虽然年轻奔放,但是也很坦率,很亲切,很可爱,总让我觉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而且她也没有亲人,所以更不能不管她了”……她继续说。老妈说:“原来是这样啊。”一副接受了的样子。
“而且,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要站在她这边。虽然我自己也有很多想法,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再一次认真地生活下去。所以我想等她,即使要花很多时间。”
乡路小姐热情地说,她那真诚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谎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白了。但是如果付不了钱的话,请尽快联系我。”
老妈最后决定离开乡路家,我还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呢,没想到老妈出门时表情很严肃。
“怎么了?”
“嗯?……嗯……”
老妈没有回答,而是在公寓的停车场停下脚步,吼叫起来。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老妈突然嘀咕了一句。
“什么?”
“是指公寓,不过是季节和地点都不一样。”
老妈手搭着车门,回头望向公寓,叹了口气。一开始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同样眺望着公寓,我终于发现了老妈的“既视感”。
“啊,对了。”
那是一年多前的冬天,我陪着老妈去的公寓,解开清美小姐死在里面原因的,不是别人,正是樱子小姐。
“……那个人在的话,也许会知道些什么。不过,交给警察是最好的。”
“什么?”
老妈又叹了口气。没想到老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着实吃了一惊。
“我不是说了,我并不是讨厌她,只是不想让你陷入危险。再说,就算你说“不要见面”,你也听不进去,这样的话,只能把你们两个人一起揣进怀里了吧?”
“妈……”
“那样的话,与其一直讨厌,还不如喜欢上她。再说,赫克塔也实在是很可爱。”
说到这里,老妈“啊”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真不可思议,这样亮着灯,从外面看好像都一样,但住的人却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阴天,太阳开始下山,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拉上了窗帘,亮起了灯。没有亮灯的是没有人住的房间。失踪的那两个人的房间,今晚也会很暗吧。
“啊,夜风已经很冷了。”
连夕阳都看不清的灰色天空,夏天已经过的风,告诉我们比秋天不远的冬天的存在。
“……晚饭,用高压锅煮秋刀鱼和煮墨鱼和土豆可以吗?”
老妈边上车边略带疲惫地说。
“那些都是昨天剩下的吧?嗯,没关系。”
“你好像有什么不满,那我给你做个甜炸豆腐吧。”
倒也不是不满意,我只是对炸鸡的提议很高兴。
我家的招牌菜是“甜炸豆腐”,把红薯、南瓜和玉米一起炸成的豆腐,绝妙的口感和温柔的甜味是绝品。也可以放在面汤里拌,但撒上盐再吃最好吃。
“好了,那就快上车吧,我要走了。”
“……嗯。”
尽管如此,我还是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因为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但回头一看,没有任何变化。风倏地掠过我的脸颊,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慌忙坐进车里。
第二天放学后,我在车站前见了一下山路先生,他说要回增毛。
“那,果然是这样?”
“嗯,她好像没追上去跟对方说过话,所以也不敢百分百确定‘那绝对是我哥哥’……”
在咖啡店的吧台座位上,我询问了山路先生两天来寻找哥哥的结果。
“是吗……”
山路先生笑着对我说起这些,虽然羊肉很好吃,但他的侧脸让我很难过。
“……我想哥哥大概已经死了。”
“…………”
“我还在想,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我?”
“那……也许是为了不连累家人吧?”
虽然说了,但连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可怕,同时也感到荒唐无稽,但是山路先生一脸奇怪地点了点头。
“或者,如果哥哥现在还一个人在追捕花房,那么花房可能在警察或其周边有内奸或帮手,有向花房透露情报,可以帮他洗脱罪名的帮手。所以哥哥才辞去警察的工作,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山路先生苦笑着呵呵。我也同样苦笑。但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敢说‘那绝对不可能’,这让我很害怕。
“真是不可思议。虽然见不到哥哥很遗憾,但我却松了一口气。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阴谋,我想哥哥……我的哥哥一定是被自己的日常生活和正义感压垮了。”
橙色、黑色、茶色、紫色,他望着完全染上万圣节色彩的店内,自言自语道。“哥哥到最后都没能变得更强。”
“我不想说这种话,但是Phantom,花房确实存在。我认为山路先生不是自杀了,就是已经被花房杀死了”
或者说,是被沙月……
而他的头盖骨就静静地沉睡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
山路先生沉默不语。
承认这个世界上无底洞的恶的存在,和拥抱重要的人的软弱,哪一个更痛苦呢?
“……不过,真不可思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因为头盖骨吧?”
我突然想到这句话,他也“嗯”了一声。第一次见到山路先生的那天,我在增毛的海岸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头盖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一切的开始。
“这么说来也是,不过那块骨头好像和花房没有关系。”
“嗯,不过……总觉得有点暗示性。”
虽然我不想用命运、群星际遇之类的陈词滥调来解析这些事情。
但是又有一个念头。
如果这不是偶然,会怎样呢?那天,在和樱子小姐一起去的海边,发现头盖骨,遇见山路,这些都是谁准备好的剧本呢?
“馆胁君?”
“不……”
我不由得沉默了,山路先生不安地看着我。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这就是所谓的妄想过度。
“对了,换个话题。”
为了消除不安,我把公寓的事告诉了他,乡路小姐的事也跟他说了,老妈也觉得很奇怪。
“那是警察的工作,我觉得你不能插嘴。”
“是啊……”
不出所料,他劝我不要过问,但是我有想过。
“肇事逃逸的人是恶的。但是法律不能保护人不受这种恶的伤害。Phantom一定会盯上他的,他会巧妙地设下圈套,以恶制恶,樱子小姐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的。”
她经常关注新闻,只要继续追踪这个不确定的事件,一定能遇到她。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条让我很在意的信息。”
那是鸿上发现的诗吟中的一节,我拿着手机的图像说明后,山路先生的表情也阴沉了下来。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吗……或者说也可以理解为主人回归时所传达的信息。”
“花房要回旭川?”
“或者是和谁保持着联系。”
“这是……”
我不禁语塞,因为有一种不安一直在我的内心深处萦绕。
“我一直在想,如果……花房真的和樱子小姐接触了呢?”
“馆胁君?”
“樱子小姐其实比我更接近花房,可能是因为我之前说过,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所以才想和花房接触。”
也许不是我们,而是选择了从花房的视角看世界。
“不管怎么说,我不认为九条小姐会做那种事。也有可能是与此完全无关的消息。对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报社咨询一下。”
山路先生像是要给我勇气一样,拍了拍我的背。但是他不知道,樱子小姐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嗯,是啊……这个我也知道。”
虽然知道,但不安还是在我的内心蠢蠢欲动。“不可能”的确信,“真的是这样吗?”我自己否定道。
“说不定失踪的凶手已经被花房处刑了。”
也许一切都已经结束,我只不过是在收集那些残渣。Phantom在背后笑着看着这样的我。
希望樱子小姐不在旁边。
因为太晚了担心回家的路,山路先生只喝了一杯咖啡就说:“差不多该走了吧。”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只是通过短信交流过几次。不过,多亏了他,上一年年底时我才得以保全性命,说我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也许正因为如此,临别时我感到莫名的寂寞,就像目送哥哥回东京时那样,感到一种忧愁。当然,我不是孩子,不能说这种话,也不好意思表现在态度上,所以决定笑着送他。
“那么,在下雪之前,你和九条小姐一起来玩吧。”
“是的,一定要来。”
秋刀鱼确实不错,但我还是抵挡不住甜虾的诱惑。而且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再慢慢地和山路先生说说话。
山路先生坐进一辆看起来还很新的HONDA SUV里,摇下车窗,我原以为是告别,没想到是一副奇妙的表情。
“山路先生?”
“馆胁君说过,失踪的凶手可能和花房有关……如果哥哥真的还活着,正在追捕花房的话,有人说哥哥在旭川,花房就有可能也在这条街上,你还是小心为好。”
他说,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要去过问,如果还是有什么事,希望我去联系那些自己可以信任的大人和警察。
“……我如果真的碍他的事的话,我早就被杀了。不过我现在还在这里,说明我不是他的对象。”
Phantom果然是邪恶的刽子手,基于正义的信念,用邪恶的手惩罚着邪恶。
“可是,十年前他只是个杀人魔,而且还是个唆使别人夺取蝶骨的卑鄙连环杀手,是谁给了他‘正义’呢?他是想给世界创造一个肯定自己存在的理由吗?”
如果非夺去生命不可,非招蜂引蝶不可,那就从被这个世界抛弃、拒绝的存在中夺去,以便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如果Phantom和樱子小姐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一定需要理由。但我觉得那不是由感情产生的东西。
是更切实的理由、原因,还是——契约?就像樱子小姐被设乐教授说“笑一笑”一样?
还是说,他现在真的心中涌动着正义?就像樱子小姐不得不做标本一样。
如果是这样,我真的是对的吗?那些苦苦等待Phantom猎杀法律无法制裁的邪恶的人,真的没有被他拯救的人吗?
“这不是正义。”
山路先生非常强烈地否定了我这种迷茫的心情。
“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当你伤害某人的时候,那已经不是正义,只是自私。”
听着他那强硬的话语,我不禁点了点头。
没错,即便如此,伤害别人也是错误的。就算有‘不如死’的人,也没有‘不如死’的人。
但是,另一个我在心里嘀咕。
在遗属面前也能说同样的话吗?
自己是否真的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这种想法是最可怕的。
但是,更可怕的是失去樱子小姐。
一想到Phantom,就想起了樱子小姐。如果她为了保护遗属而不择手段呢?这么一想,我就坐立不安。
樱子小姐依然没有回复邮件,我给她发的大概是“还好吗”之类无聊的内容。
我也想过给樱子小姐发短信,跟她说男人失踪的事,但我无法完全相信她,我在追查男人的这件事,还是不要暴露为好。
没办法,我决定先靠自己的力量调查这个男人。
犯人山口一央,年龄是四十六岁……在网上只能找到大致的事故概要。我还想知道些什么,考虑再三,我给阿世知打了电话。
“我有件事想和精通网络的阿世知小姐商量商量。”
“哦?要我去拜访您吗?”
不,这次鸿上之所以让我去她常去的夏威夷薄饼店请客,不过那是因为她有要看得到的情报。
“过去的肇事逃逸事件?”
“嗯。因为没闹出什么大新闻,所以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五年前啊……”
阿世知哼了一声,隔着电话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山口一央……五年前,不像现在这样在SNS上追踪和曝光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要抱太大期望。”
如果是现在,稍微成为新闻话题的话,瞬间犯人和被害者双方就会被确定,从公开的blog开始,双方的家庭构成和工作单位,住址等也会瞬间被扩散。
“现在想想,真是个可怕的时代。”
“是啊……真的是这样。”
手机那头,阿世知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馆胁也要小心。就算你闭口不提,你的熟人也会知道‘啊,是× ×’,那些人也不一定不会公开自己知道的信息。”
“阿世知……”
“只要有心,就可以通过GPS功能和背景来确定地点,千万不要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照片和个人信息泄露到网络的海洋里。知道了馆胁的情况,接下来就可以追踪馆胁的家人和朋友了。”
短暂的沉默后,阿世知滔滔不绝的声音让我感到疼痛。对了,她真的被刻在电子之海数码上的自己的形象,像诅咒一样折磨着。
虽然我很抱歉让她意识到这一点,但我知道她并没有要求我道歉,所以坚定地回答说:“我会注意的。”
“嗯,真的是这样。有时候事情会变得无可挽回,这一点你要有清醒的认识。特别是馆脇,有很多地方很偏僻,就算你不知道,也没有人会保护你。”
“那么……果然还是要注意邮件地址之类的好吗?”
我想起Phantom知道我的邮箱地址。
“是啊,最好不要重复使用同一个邮箱,还有密码什么的。因为是馆胁的事,所以打算稍微改一下,像把密码设定为九条小姐的生日什么的实在太简单了,还是改成没有意义的字母和数字的罗列比较好。”
“嗯……嗯。”
说中了,我现在的SNS密码和手机锁都是樱子小姐的生日。
阿世知一边说着这些,一边认真地在网上搜索,山口一央的事稍微看清楚了一些。
事故发生时他在做建筑方面的工作。
当天上午好像在工作伙伴家吃烤肉(当时只喝了一罐啤酒,据说时间很早)。傍晚6点左右回家,准备再去喝酒的时候,就发生了事故。他吓了一跳,赶紧逃走,然后早上走到附近的派出所自首。为了安慰自己和恐惧,他再次喝了酒,并离开了家。
“不过,这绝对是酒后驾驶,否则就不会逃跑。”
阿世知喃喃道。我也这么想。
但是,如果是在什么店里喝酒的话,根据目击证词和店内的监控录像等,可以确定喝酒的事实,但遗憾的是,是在私人家里吃饭。朋友都异口同声地说他没喝,那就无从证明了。
结果,没有适用危险驾驶致死伤罪,审判结果只判了他三年半的徒刑。
“被害女性怀了第二个孩子,两个人的生命是三年半吗……”
胸骨受到压迫的女性那白皙的手,突然从我的眼前掠过。
不可思议,我明明已经见过好几次遗体,明明目睹过更悲伤的状态,那只雪白的手的记忆却牢牢地印在脑海的皱褶里,几乎无法呼吸。
“姑且问一下?……你还在听吗?”
“什么?”
“所以说,肇事逃逸的案子已经结束了,要不要调查抢劫案?”
正在发呆的我,听到她有些不耐烦地敲击键盘。
“啊,嗯,拜托了。”
“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多信息,大概也只能查出一点点吧。”
正如阿世知所担心的那样,抢劫案并没有被当作什么大新闻来报道。
“绿丘、地下人行横道、美瑛川旁边的北绿地……旭川的地理我不太懂。”
“是神乐那边吧。我幼儿园时有个很好的朋友曾经在神乐那边住过一段时间,小学时我们经常去那里玩。”
离山口他们住的公寓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
在地下人行横道和美瑛川一侧的北绿地上,散步和回家中的男女三人被男性施暴,背包等被抢走,其中一人一度昏迷不醒,但幸运的是现在已经恢复了。
“不过,犯人好像对地点很熟悉,可能是以前住过吧。”
“好像也有证词说凶手是和年轻女性两个人。”
恐怕那就是同居中的“结爱”吧,乡路小姐虽然说相信结爱小姐,但她确实有可能和山口一起抢劫。
我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对着桌子拼命记笔记,突然阿世知问我:“那么,你调查这种事有什么打算?”他问。
“什么?”
“你不会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凶手吧?”
“……怎么说呢。”
我不由自主地回答得模棱两可,虽然不能说“我不会做那种事”,但我并不认为自己一个人真的能找到山口。
“……那个,馆胁,你知道日本一天有多少人死亡吗?”
“什么?”
突然的沉默之后,阿世知孤零零地说。
“一天有三千五百多人死亡。一天是八万六千四百秒,每二十四秒就有一个人死亡。在我和馆胁这样说话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死亡。”
她热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现实中感受不到的真实数字的罗列,我实在找不到回答的话,不由得仰头望向天花板,椅背上的一声惨叫代替我发出。
“肇事逃逸也好,抢劫也好,都是人渣的悲惨故事,但在网上找不到这种程度的事情,也就是说完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日本全国都发生过类似的事件,都有人死亡。”
“我知道……”
“我不知道,世界就是这样的,馆胁可能是被愤怒和郁闷的心情所驱使,想要做点什么,但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比较好。”
“你的数学作业做完了吗?明天百合子就让你抄吧。”这句刺耳的话把我拉回到现实,作业确实还没有着手。
“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你最好不要去关心这些事情。馆胁,我觉得有点奇怪。虽然我不能说得很清楚,但那样的话,你真的会死的。”
“我也没觉得能改变。”
我没想过那么大的事。不过,那一缕头发般细小的念头确实想要我做点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尸体’总是不放过我。
“就算馆胁死了,我也不会感到困扰。但是,我绝对不希望百合子伤心……而且,如果馆胁不在了,我们就会变成‘三个人’。那样的话,百合子和今居的关系会变好,我不就又变成一个人了吗?”
后半部分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阿世知一度决定要一个人活下去,她知道鸿上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我也不想夺走她的位置。
“要是知道了,现在就挂电话,别忘了这件事,对谁都没有好处。”
“嗯……我会的。”
“因为是薄煎饼,红豆奶油的那个!”
“噗”的一声,电话挂断了,我知道阿世知说的是对的,我决定老老实实地做作业,但是,这件事绝对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阿世知发来了短信。
“刚才新闻上说山口被通缉了。这下子警察就会抓他了,你可以放心了,明天请我吃煎饼吧。”
我慌忙打开电视,打开了新闻频道,却没有找到类似的新闻,于是用手机搜索,发现不仅是道内新闻,好像全国都有报道。
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犯人的信息,在一夜之间像海螺一样传开了。
不只是山口他们,连遭遇事故的女性、抢劫事件的受害者都被指责的人也出现了,我似乎又不知道正确的定义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一如往常的学校,一如往常的放学后,煎饼也一如往常的很好吃。
和山口不同,他的恋人“入江结爱”虽然有共谋的嫌疑,但也只是重要的证人,报道中虽然没有公开她的名字,但这一点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泄露了出来,世知说得一点都没错。
别说名字了,连她晚上在“饮食店”工作的事和店名都被登在网上,她经常和店家和客人发生纠纷。
在综艺节目上,和山口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居民回答说:“他们经常不分昼夜地吵闹。”老妈为此大伤脑筋。
山口很快就和妻子离婚了,出狱后拿着生活保障,靠弹子机来维持生计,在审判时立下的戒酒誓言也被轻易地打破,人们还看到他到处喝酒。
这件事在网上被大肆抨击。不可思议。死亡事故和暴力行为都可以被忽略,而那些看不见身影的大声喧哗者,似乎更不能原谅他们堕落的生活。
不管怎样,两人被警察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会就连乡路小姐的想法也变了吧?可是问过老妈,她说打过一次电话就没联络,总觉得再追问下去也不好意思。
虽说关系到钱的事,但似乎打算等情况稍微稳定后再联系。
但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我不打算囫囵吞枣地接受网上所有的信息,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乡路小姐会对入江小姐抱有好感。
“真的会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疼爱吗?”
透过手机屏幕看到的“结爱”的生活,和乡路小姐踏实的每一天,看起来并不重叠。
“…………”
可她几天前还说要为“结爱”先付两个月的房租。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如此来守住主人消失的公寓里的一个房间呢?无论怎样思考,我都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
特别是警察把案子公开后,老妈似乎就不再考虑这件事了,即使我提起话题,她也几乎不搭理我:“我不知道。”
我的焦躁和焦虑只会增加,那两人仍然没有被发现,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接着迎来的星期天,我的忍耐力似乎终于到了极限。
我把行李送到永山的外公外婆家,像往常一样在39号国道旁的书店里站着看书,突然心里面有了要再一次直接去问乡路小姐的冲动。
一成不变的日常画面点燃了我的焦躁感。
她可能因为工作不在家,也可能不听我说话甚至不让我说话。不过那就好,我只是无法忍受什么都不做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总之想找个理由让自己接受。
骑着自行车去公寓的路上,下起雨来,咖啡店就在眼前,我决定去避雨。就算想回家,雨势突然变大了,似乎也不太可能。幸好用app确认了一下,雨似乎马上就要停了。
虽然想点牛奶咖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可可,我想是因为我自己想感受一下樱子小姐的感觉,甜甜的可可的热气让我想起了樱子小姐的呼吸。
我手里拿着热乎乎的可可,看着大雨敲打着玻璃倾泻而下,我终究是在追樱子小姐。
当然,她现在也许一根儿也不想这些事,正在享受和老婆婆一起的旅行,我甚至希望她就是那样。
但在我心中,有人小声说:“那是不可能的,你能想象出牵着老婆婆的手,笑眯眯地享受温泉和观光的樱子小姐的样子吗?”
只是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只是想感受樱子小姐的气息。
实际上我并没有想过要参与事件,而且乡路小姐肯定不在吧,即使有,也不可能欢迎毫无关系的我。
我一边烦恼一边慢慢喝着可可,雨果然很快就停了。
快离开店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如果这时有人给我发短信,让我回到日常生活,我一定会回家的。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谁都没有联系我。我骑上自行车,回过神来,已经是乡路小姐的公寓了。
我不知不觉地绕了一圈,很快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个可疑人物,最后还是向乡路小姐的房间走去。过了公寓前的大水洼,在房间前面纠结一番之后,我终于按响了门铃——果然没有回应。
“工作中吗?”
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可以了,这件事与我无关,与樱子小姐无关,也与Phantom,这样就可以了。
为了打起精神,我叹了口气,低下头,发现运动鞋的鞋带解开了。就这样骑着自行车,要是不小心缠上了车轮可就太可怕了,于是我蹲下身子把它系好。
起身的时候,胳膊肘碰到了门把手,门突然“咔”的一声轻轻打开了。
“什么?”
门开着。
确实,防范意识松懈的人会在房间里保持着开锁的状态,基本上旭川很悠闲,但是没人会没把门锁上就出门,旭川不是那么无害的城市。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小心忘记上锁,我轻轻地把门关上,心里面另外一种不安却驱使着我。
“…………”
真的是“不小心”吗?如果乡路小姐被卷入了什么事件呢?真的不用确认里面吗?——这种纠结在我心中肆虐。
我想应该没有那种事,而且那样做就是非法侵入,我会变成罪犯,这绝对不是好事。
但我并不想做什么坏事,只是想确认她是否真的不在,她是否没事。
只是稍微往里面看一下,确认了就马上回去。
结果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我从口袋里掏出塑料手套,“啪”的一声戴上,再次把手放在门把上,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悄悄地走进房间。
我闻到了咖喱饭的味道,大概是晚饭的余香吧。
玄关收拾得很整齐,那里摆着和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的运动鞋,什么啊,莫非她在里面?我慌忙再次出门。
“不好意思,乡路小姐,您要在的话,我想和您说几句话。”
因为没有回答,我又等了一拍,把同样的问题转向室内,但还是没有回答,我再次滑进玄关。
紧张得喉咙深处好痛。我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甚至到了自己无法回头的地步,阿世知的忠告也在耳边回响。
但我没能停下脚步。
我悄悄地屏住呼吸,在玄关脱下鞋子。第一步的脚步声是被玄关猫形的垫子吸进去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我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踩着地板,几乎忘了呼吸。
那是一个矜持女性的房间。
恰到好处的室内装饰和装饰。给人一种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印象。大概是不怎么拿没用的东西的主义吧。虽然没有杂货,但墙上挂着昨天的日历和小画,是花的画。
画上的花不是瞿麦就是石竹。之前矶崎老师告诉过我,但很遗憾我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只是记得花语。瞿麦是“纯爱”,石竹是“我讨厌你”——。
“…………”
房间里很安静,邻居好像不在家,外面远远地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客厅沙发后面有一个大书架,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来乡路小姐是个爱读书的人,从图书馆借的不久前的热门作品,放在玻璃矮桌上。
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推理小说、悬疑小说等国内外书籍,中段似乎以软封皮为主,我突然看向那里,因为中间有四五本书的空隙。
小心注意到那本书正好被抽出来的缝隙,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往里看。
“呜”
我感觉自己在那里几乎要窒息了。
“乡路小姐? !”
乡路小姐和几本书一起蹲在书架和沙发之间的空隙里。
我在她那失去血色的手臂上看到了她的死。虽然马上意识到她已经不行了,但还是跑了过去,轻轻地把手伸向脖子,结果指尖还是摸不到脉搏。
“…………”
为什么?我的手指碰到了塑料胶带,我下意识地把手一拉,书架撞到了我的胳膊肘。
“呜”
几乎同时,后脑勺一阵疼痛。我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之前,眼前已经扭曲了。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谚语的体现,就是樱子小姐。
我一直觉得她很危险,总觉得她有一天会在危险中丧命,看着她就害怕得不得了。
但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个位置上了,人为什么会想知道真相呢?即使冒着危险。
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接着耳鸣,一切都变得迟钝而遥远。
就像在水里一样,不可思议地感觉到身边有人的气息。
在这样的梦中,突然有人抱着我,让我躺在沙发上。
虽然很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太重动不了。
只是一只大手在我的脑袋里探摸了一下,轻轻地盖在我的眼睛上,那是一只很大的手。
——不要紧,虽然有肿瘤,但没有出血。
有人在耳边低语。
这是我听过的声音。
——放心,我还不会杀了你,因为羽化需要食物。
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对方就像抚慰我的脸颊一样摸了摸,松开了手掌。
我勉强伸出沉重的手,但那只手只能划破天空,无法触及任何人——啊,果然是梦。
我很想睁开眼睛,但不行。
我再次失去了意识。
——少年
接下来摇醒我的,是这样的呼唤。
——少年,起来。醒醒吧。
就算叫我起床,我还是困得要命,就连摸着我脸颊的手也让我感到很烦。
我下意识地扭过脸去,不知是谁的手硬把我的脸推到前面。
——少年!
原本烦闷的声音,变成了高兴的声音。
“太好了。”声音的主人说着,我的额头感到了温暖,她的脸上还吐着气。
我猛地一惊,正要起身的刹那,额头一阵疼痛。
“好痛!”
一起发出了小小的悲鸣。
“你怎么了!不要突然起来!”
接着是带着怒气的声音。
“……樱子小姐?”
“真是的……那么,你没事吧?”
捂着额头,表情严肃地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樱子小姐。
是梦吗?我一直在做梦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瞬间混乱了,但是看到樱子小姐不高兴的表情,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手指拨开她脸颊上的头发,她的脸颊确实很温暖。
“……是真的吧?”
“你见过假的我吗?”
她讶异地歪着头。
“是啊……真的,真正的樱子小姐,为什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她真的在这里。
我再次抓住她的袖子,感到袖子下面有一只纤细而肌肉发达的手臂。
“不是幽灵吧?”
她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很高兴——如果可能的话,很想抱紧她。
但是那样的事做不到,而且只要动一下身体,后脑勺就会疼痛不已。
“对了,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樱子小姐用手指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好痛!”
“成瘤子了,应该是撞到什么地方,造成脑震荡吧。”
“脑震荡?”
我渐渐恢复了平静。对了,我在找乡路小姐。
“……为什么?”
“地板上到处都是书,虽然像图书馆那么气派,但她把书放错了位置。虽然看起来很好看,但不应该把这么厚的书放在上层,即使在是地震再少的旭川。”
否则,她的头上就会长出这样的肿瘤——樱子小姐说着呵呵地笑了,捡起地板上厚厚的图鉴,漂亮的原子图鉴,但是下面是乡路小姐的尸体。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樱子小姐一边俯视着乡路小姐的遗体一边问道,但是,那应该是我的台词。
“樱子小姐,之前你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
“我现在更想知道你睡在尸体旁边的原因。”
确实不能就这样在这里吵闹,没办法,我只好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好久不见的樱子小姐比最后一次见面时瘦了一些,下巴也尖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脸色好像很差。
“所以你就在这里?你真勇敢啊。”
“你是想说我鲁莽吧?”
话虽如此,她也一样吧。
“樱子小姐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很在意,所以调查了一下……我去了入江结爱的工作单位,结果发现她从店里借的巨款的担保人里有乡路祥代的名字和住址。不过,笔迹和入江的一样,所以不确定这具尸体是否知道欠债的事。”
山口被通缉后,网上确实曝光了两人的个人信息。
入江结爱工作的店的名字,虽然夹着0模糊不清了,但只要我想,应该也能查到吧。
原来如此,正如我所预料的一样,樱子小姐确实在追查这个案件。
“不管怎样,先报警吧,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
樱子小姐一边点头,一边用严肃的表情俯视着乡路小姐的尸体。
“莫非……他杀?”
“不,看来是死于非典型性自杀,现在还不好说。”
然后樱子小姐走向玄关,我按住头,视线追随着她。
“这是你的伞吗?”
“你说伞?不,那不是我的伞……幸好雨马上就停了,而且我是踩自行车过来的。”
我回答“没有”,“嗯”了一声,樱子小姐捂住了嘴。
“怎么了?”
“不,我只是想到有可能被害者和某人是冒着雨回到这里的。”
“什么?”
虽然动了动还会感到轻微的晕眩,但我还是追上了樱子小姐。她似乎在注视着玄关的地板。
“确实有鞋印,我想这是我和樱子小姐的。”
仔细一看,黑色的玄关瓷砖是湿的,应该是下雨的缘故吧,虽说是骑自行车来的,但我的运动鞋也有点湿,这是因为公寓前面的积水吧。
“不是,是这边。”
但是樱子小姐看的是伞架。
“伞……湿了吗?”
一看,还有一把沾着水滴的伞插在伞架上。
“嗯,这双运动鞋也湿了,下雨的时候……对了,大概是三个小时前。”
她一边看表一边说,看来我昏了将近两个小时。
“大概下了三十分钟的雨,因为不是下了一天,所以应该没拿过几次湿伞,不过,这个伞架旁边的空白地方也湿了。”
我蹲下来摸了摸,伞的旁边确实湿漉漉的。相邻的鞋柜也是,这里确实还站着一把湿漉漉的伞。
樱子小姐再次走到乡路小姐面前,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脖子。
“你看,脖子上的缢痕上有水泡。有活体反应,说明至少不是杀人后运走伪装自杀的……而且下颚关节和颈部有僵硬的迹象,大概死后两三个小时吧。”
“那……”
也就是说,我是在乡路小姐去世之后才来到这里的吗?想象的瞬间,背脊一阵发冷。
“我是和山口他们刚好错过了吗?”
“是啊……说不定他们就躲在房间里了。你头上的伤不是被书打中的,而是被凶手打伤的。”
“怎么会……”
“算了,还是先报警比较好,在这里告诉内海不就行了吗?”
确实,遗体在这里,我在这里。必须报警,说明情况。
我联络了内海先生,向他说明了情况,因为山口的通缉,我很担心乡路小姐,就想着去她家看看,却发现门一直空着。我担心地往里面一看,竟然发现她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结果被书掉下来砸到头,晕了过去。
我没有说谎,所说的几乎都是真的,只是目的多少有些不同,并欺骗他们说樱子小姐只是来接惊慌失措的我。我向警察说明了一切后,老妈被叫来接我。
“为什么要去乡路小姐那里? !”
老妈一看到我就骂我,我只好说是正好从附近经过……老妈半信半疑地说:“哦?”含糊地回答。
“你又和这个人玩侦探游戏了吧?”
“不是的,我才刚见到她。”
“算了!不要插手多余的事情!万一被怀疑怎么办? !”
所幸在推定乡路小姐的死亡时间里,我正在咖啡馆喝可可,所以可以证明我当时不在现场。万一自己被怀疑是凶手呢?尽管这种不安不是没有,但我根本就没有杀她的理由。
但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很突然。我确实很在意乡路小姐的事,也很想见樱子小姐,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算了,她说她是一个人住的,要是发现得晚了就糟了,毕竟已经一下子空出了两间房,如果还需要大幅改造,那可不得了。”
老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口气两个房间?”
“嗯,是啊。刚才警察打来电话,说入江小姐的遗体被发现了。”
“诶!”
正好和内海先生说完话,加入我们的樱子小姐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听说她是在废弃的房子里被烧死的。我也说她可能是自杀……所以,她可能还是在背地里和他们保持着联系。”
“废弃的房子?”
听了老妈的说明,我毛骨悚然。
山口和入江自杀的废屋是花房所在的画室,是一重她们的圣地,还有几个月前我为了集体自杀而造访的那间废屋。
意识到被通缉的那两人殉情了……按照警察的意见,山口的案子可以了结了,乡路小姐的死也是自杀,似乎没有发现他杀的痕迹。
乡路小姐好像是用书架旁边的钩子上吊的。这里确实有自杀前见过谁的痕迹,但我亲眼看到她并没有发狂,而且书架上只掉落了五本书。
我的脑震荡,说不定是被藏起来的凶手打了……樱子小姐是这么想的,确实奇怪的是,我昏倒在沙发上。
当然也有可能顺利地倒在沙发上。但在半梦半醒中,感觉像是被人抬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山口,因为他是昨天晚上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到的是Phantom。
——对了,我之所以还没杀了你,是因为羽化需要食物。
想起他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我感到背脊一阵发冷,感觉那只是一场噩梦。
“果然……案子和Phantom有关吗?”
“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开始追查的,但是没有发现他的痕迹,而且这桩案子的头盖骨都齐整。”
三天后,我和樱子小姐在常去的红茶店见面,她对我的杞人忧天表示了否定。
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对了,你一直去哪里了?还有,怎么还没把赫克塔接走?”
因为樱子小姐还不把它接回家,赫克塔这个月就是馆胁赫克塔了。
唉,这本身倒也不是很讨厌,但今天为什么要在红茶店见面,而不是九条家呢?
“……老婆婆,还好吗?”
“是啊,梅子和往常一样。不过,现在在札幌。”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住院的叔叔。
“难道,设乐老师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你担心。”
“是吗……”
缓缓地摇了摇头,樱子小姐否定了。那样的话告诉我就好了……在这么想的同时,我又不得不接受,如果是叔叔的事,樱子小姐确实是不希望别人提起的。
而且,就算问了也不会告诉我吧。对樱子小姐来说,她叔叔是圣域般的存在。
但我以为她一定是在拒绝我,所以就放心了。
“对了,关于乡路小姐的事。”
没办法,我只好改变话题。
“远房亲戚和前夫都拒绝接收乡路小姐的遗体和遗物。”
入江的遗体是被断绝关系的父母领走的,但是山口和乡路被遗属拒绝了,因为他们不希望有任何关系。
山口他们住的房间特别脏,要把房间弄干净需要花钱,幸好是入江的父母出的钱。
乡路小姐的房间很干净,处理了家电等不必要的东西,可以换一些钱,亲戚们拜托我们用这些钱把们乡路小姐火化。
“其实不是我该做的事”……虽然这么说,但老妈为乡路小姐做最后的送别仪式,还是让我激动了。
我也觉得她确实是个可怜的人,让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性一个人在无人送别的情况下离开人世,或许更让人觉得可怜。
“所以明天虽然不能为她守灵,也不能举行像样的葬礼,但至少要用她的押金来为她诵经,然后送她到火葬场。如果有时间的话,樱子小姐你也来吗?”
虽然知道樱子小姐没有送别的意思,但我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多一个人比较好。至少她见过乡路小姐的尸体,而且也接触过。
第二天,我送走了乡路小姐。
乡路小姐好像在公司也没有亲近的人,只是以公司的名义送来了奠酒。她好像确实很孤独。手机通讯录里只登记了一个单位的号码、一个远房亲戚的号码和离婚丈夫的号码。
我不觉得她是坏人,为什么?老妈对我说:“自己不积极地努力去和别人接触,本身还没有孩子的话,和别人的联系也就会越来越淡漠。”
既然如此,为什么偏偏选择那个入江结爱作为唯一的朋友呢?是因为长得像妹妹吗?
最后聚集在一起为乡路小姐送行的,只有我、妈妈和樱子小姐。
只是在火葬前请和尚念经而已,虽然来的人太多会让人困扰,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像样的仪式,但没有一个熟悉她生前的人来送行也真是让人难过。
神也有同样的想法吗?还是说这里这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偶然。
“我喜欢土耳其桔梗,正好是旺季,真是太好了。”
棺材里放的不是白菊花和百合花,而是五颜六色的小玫瑰。
“确实花很好看,很漂亮的花。”
让老妈这么回答的,是殡仪馆的小叶松先生。
“是啊,而且她好像不喜欢香味太浓的花。她说艳丽的香味不适合自己……她是个很优雅的人。”
小叶松先生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他是老妈委托的殡仪馆的人,那家因为几次因缘而委托的公司,一开始是由别人负责的,但当天突然来了另一个人,老妈吓了一跳。
“其实我……和乡路小姐认识。”
小叶松先生战战兢兢地对迎接他的我们说道,小叶松先生身材瘦削,头发稀疏,也许是因为戴眼镜的关系,给人一种神经质的印象,但举止温和。
也许是职业关系的关系吧,小叶松先生说话的语调略为低了一些、既然作为朋友的小叶松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反而觉得这样很适合乡路小姐,不免松了一口气。
“最近她的手机坏了,应该已经换成智能手机了。通讯录是不是因此丢失了呢?至少要是能再多叫点儿人就好了。”
小叶松先生说,乡路小姐本来交际范围就不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的人,她和学生时代的朋友应该有几个来往,可以查了之后再联系一下。
北海道的报纸除了所谓的哀悼广告外,通常还会刊登逝者的姓名和告别式的地点等。母亲说,北海道是一个大地区,能知道远亲或关系不深的人的讣告,是件很难得的事。
虽然是以死亡报告为基础免费制作的,但是现在也有了个人信息的观点,在提交死亡报告的时候,可以选择是否刊登这些信息。
如果是密葬的话,也会在日后刊登仪式已经结束的消息,妈妈想至少以这种人们的知道的形式刊登,但由于离婚丈夫的强烈反对,所以没有刊登。
刚再婚的他,不希望周围的人想起前妻的名字,这种心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这个名字就这样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实在太悲哀了。
然而,我们只是擦肩而过,能做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四个人听着不长不短的念经,焚香,目送棺木走向火化炉。
我们之后还要去捡骨头……于是,我们决定就此解散,但总觉得难以离去,结果我们就这样待在小叶松先生身边,因为他非常憔悴。
“不过太好了,她能有个很亲近的人来为她送行。”
老妈在休息室里喝着茶,像打心底想的一样,松了口气说道。
“虽说我们关系很亲密,但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正因为时日尚浅,才会有强烈的思念吧。小叶松先生的无名指上似乎也没有戒指,我想,他或许对乡路小姐怀有比友爱更强烈的感情。
因为头发的关系,他的年龄看起来不太清楚,但年龄应该和乡路小姐差不多吧,不难想象他和乡路小姐微笑着说话的样子。
“那么,乡路小姐去世前,你有没有去过她的房间?”
这时,我想起她房间里另一把伞的痕迹。
“不?为什么?”
小叶松先生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啊,没什么,不过,我发现乡路小姐的时候,房间里好像有人的痕迹。所以我还担心是不是山口或入江小姐来过她家里,但那时两人好像都已经去世了。”
我本以为这是个漫不经心的问题,但他似乎非常吃惊,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你有什么印象吗?”
坐在椅子上的樱子小姐变换着长腿,态度蛮横却又不恭地问道。
“……不、不。”
小叶松先生摇了摇头,表情依然不以为然,他的动摇丝毫没有掩饰。
我还想再多问几句,老妈说:“好了,打扰了,我们该回去了。”也许是察觉到了灾难的气息,也许是觉得让他为难太可怜。
樱子小姐想留下来,这倒没什么,她似乎还想去捡“骨头”(查找线索)。
我被老妈责备得不知所措,老妈说:“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她还训斥我说:“拜托你再懂事一点。”我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火葬场。
目送着乡路小姐的遗体,我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确实,她死亡的理由、山口他们选择殉情的地点是‘那间废屋’、乡路小姐死前的痕迹、小叶松的态度……各种各样的事情像刺一样刺来刺去,但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也得再懂事一点,正如老妈和阿世知所说。
我大概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浅薄、莽撞。虽说结果很好,但潜入乡路小姐的房间还是太过分了。
在警察的建议下,我马上去脑神经外科做了CT,虽然知道没什么大碍,但肿块还是有点痛,我有一种受到惩罚的感觉。
就在我想要洗心革面的当天晚上,家里来了电话。
“你今天把东西忘在火葬场了吗?小叶松先生打电话来。”
我在玄关给散步回来的赫克塔梳毛发,老妈走到电话旁边。
“忘带东西?”
“嗯,我觉得不是,但他说想确认一下。”
老妈接过电话,小声说了句“真是个守规矩的人啊”,便回到客厅。她正在看自己最喜欢的电视剧。
“我替你接电话了。”
老实说,我不记得忘记了什么。但是因为有可能是樱子小姐忘了,所以我想还是先问问他吧。然而,我接起电话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隔着听筒报以沉默。
“那个……喂?”
“……我想听听。”
我听到了含糊不清的话语。
“什么?”
“关于她去世时的情况,我想再问你一次,尽可能详细。”
我反问道,尽管如此,他还是下定了决心,这次明确地说出了目的。
“啊……是吗?”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也知道会给您添麻烦,但能不能拜托一下?”
讲述死者的故事,而且要说明当时的状况,并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如果是普通的高中生,看到人的死会动摇的吧。他平时就从事与死亡相关的工作,应该更清楚。
所以他礼貌而认真地请求我。
“这也不算麻烦,我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没关系,我可以答应你。”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对尸体已经有了耐性。虽然对腐烂严重的遗体还有些畏缩,但我已经可以直视了。
我们约好第二天见面谈谈,就挂了电话。
“你忘带东西了?”
我去把分机放回去的时候,妈妈诧异地问我,我回答说:“是樱子小姐的吧。”
“哦,是吗?”
老妈没有再追问,转身看着电视,这才松了口气。因为如果被她追问忘记了什么,我还真没有自信回答得很好,真感谢电视里的帅哥演员。
我联系了樱子小姐,她说她也能来,幸好她有时间,她的日程安排与休息无关。
如果突然有葬礼的话,恐怕得找别的机会……幸好小叶松先生在约定的时间出现了,于是我们在家附近的咖啡店碰头。不知怎么的,在那家气氛温柔的红茶店,让我有些难以启齿,那是我那天一直在等雨停的地方。
店里人很多,座位几乎都坐满了。但是,尽管我们并没有事先商量,小叶松先生却在上次我坐的那个位子上等着,让我莫名地毛骨悚然。
樱子小姐是最后一个来的。我点了她那份的可可和南瓜蛋挞,加了牛奶的拿铁咖啡,我只是想耍帅一下而已。但是牛奶不太甜,反而很好喝,我想试着装酷。
不过,她应该不会觉得我很酷吧。
“您喜欢甜的吧?”
在可可和蛋挞面前,看着满脸笑容的樱子小姐,小叶松先生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他一直很紧张。
对那样的他,说乡路小姐的具体的状态让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知道一切吧,如果是我的话就是这样,即使是再残酷的事也想知道。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乡路小姐的遗体的情况。
平时就贴近遗体的他,面不改色地倾听着我们的谈话。特别是关于遗体,樱子小姐做了详细的补充,例如说脖子上的水泡,地板还有些潮湿。
“我想应该是死亡时小便失禁留下的痕迹。所以应该不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或运走的。没有与人激烈打斗的痕迹,指甲里面也很干净,绳子上也没有缠绕衣领或头发。所以我也对警察的‘自杀’诊断没有异议。”
自己上吊的时候,人不喜欢衣领什么的,特别是女性,不喜欢头发被卷进绳子的内侧。因此,这些东西是否进入绳索内侧,是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的指针之一。
“是吗……”
小叶松先生低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我想应该不是计划性的,应该是一时冲动吧。”
听到这句话,小叶松先生抬起了头。
“厨房的锅里剩了很多菜,桌子上还放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如果事先做好了死的准备,她应该不会对这些部分马虎。房间里收拾得一丝不苟。餐具和书架也是,我检查过垃圾桶,日历好像也经常被撕掉。”
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我家客厅的日历。别说每天了,老妈一个月也就撕那么几次,弄不好下个月慌慌张张地撕掉也不稀奇。
“所以我想她那天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扰乱了心情,才突然选择了死亡。”
“被什么东西……”
小叶松先生说不出话来,痛苦地握住了自己的胸口在心脏上方的位置。
“嗯,估计是她死前遇到的人,让她产生了动摇。”
“是吗?那个人可能是想阻止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让这种状态的她一个人留下来了。厨房里连一滴水珠都没有,对方连倒茶的心情都没有。”
“那个人可能是太着急了。”
小叶松先生默默听着我们的对话,说了句“请等一下”,用手掌制止了我们的对话。
“好,我知道了。”
“明白了吗?什么?你知道她选择死亡的原因吗?还是说你就是原因?”
樱子小姐不礼貌的提问让我吃了一惊。幸好小叶松先生痛苦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我知道原因。”
“那么,她最后见到的人是谁?”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脸僵住了。
“看你的表情,原来你认识那个人啊。”说到这里,樱子小声说了句“好奇妙啊”。
“少年,你想象过她死的理由是什么?”
“啊?啊,问我吗?那个……”
突然被甩给了问题,我有些不知所措,樱子小姐咂了咂嘴。
“我想原因果然是入江小姐的失踪和死亡。所以,我怀疑乡路小姐在自杀前见过她。但验尸结果表明不是这样的……那么,还是孤独吧。”
“那为什么是在那个时候呢?我查了一下,至少在她自杀的时候,入江和山口的死并没有报道。如果这两个人的死是原因的话,那她就比警察更早知道了这两个人的死。”
“啊……”
我慌忙回答,但转眼间她就说出了正确的答案,我一下子愣住了。不过,我和乡路小姐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能找出其他理由的程度。
“当然,我们也有可能做了完全错误的推理,但不可能吗?她其实知道山口他们的藏身之处,其实她也是人渣犯罪者,是山口的共犯。然后和其他共犯一起干掉山口,然后自己也被欺骗自杀——”
“不是!”
小叶松先生猛地把手放在桌子上,厉声说道。蛋挞的盘子咔嚓一声,叉子掉在地上,樱子小姐耸了耸肩。
“哦?你怎么这么肯定?”
“那是因为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小叶松先生回答得很干脆,樱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怎么证明?实际上她和入江结爱很亲密吧?”
“…………”
小叶松先生咬紧牙关,像是在忍耐焦躁。
“樱子小姐,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已故的人,不管怎么说都太残酷了,我也不认为乡路小姐是个坏人。”
我慌忙插话道,樱子小姐哼了一声。
“可是,她说了些谎话——不对吗?正是因为有这种感觉,你才再次去她的房间的吧?她的言行确实让你感到奇怪。”
“这个……或许确实如此。”
我无法否定,说不出话来,樱子小姐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拉了过来。
“你叫小叶松吗?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麻烦,但真正麻烦的是这孩子。这孩子喜欢玩侦探游戏,想知道的欲望无法抑制。”
樱子小姐戳了戳因为惊讶而涨红的脸颊,然后把脸贴在我的太阳穴上,羞愧得耳朵都发烫了。
“这孩子太可爱了,只要他说想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他。所以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你所知道的乡路祥代的‘死亡理由’——在被我们挖开坟墓之前,从你的口中说出,也许伤口会比较浅。”
她一下子放开我,让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叉子,叫小叶松先生去换干净的回来。
“我说。”
但是小叶松先生脸色铁青地拿起叉子,走向收银台,那只脚似乎在微微颤抖。
“……你利用了我。”
我看着小叶松先生的背影,压低声音问樱子小姐。
“还我把刚才的话还给你,你不是想演‘好警察’和‘坏警察’吗?你这是把反派角色推给我了。”
“那是因为樱子小姐你想惹怒他,好引出话题。”
好警察和坏警察是在审问时使用的心理战。温柔善良的警察和粗暴坏坏的警察之间的糖和鞭子的审问术。我想应该是发源于英国。好莱坞电影里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樱子小姐没有回答,而是笑了。
她竟然为此高兴。
她的笑容也好,她的抚摸也好。
不过,最让我高兴的是,我两个人能通过呼吸注意到彼此的心情和想法,坐在她旁边是我自己。
“……那个,樱子小姐。”
所以很想知道,我不安起来。那时,我在车站前对她说的话,是不是伤害了她,让她烦恼了,总之,我就是这么担心。
有些离别,恐怕已经不远。
在叔叔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说这些,我觉得不好意思。但我必须提一下,她的状况比她自己所意识到的还要不稳定。即使叔叔、老婆婆、我和蔷子夫人不和她在一起,她也不能脱离这个世界。
希望现在能好好面对,面对像走在刀刃上一样,想要生存下去都很危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