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您久等了。”
但是,我的觉悟被小叶松先生的声音打断了。又把叉子放在桌上。樱子小姐点点头接了过来,舀了一口蛋挞。
“所以……”
“我跟你们说。”
想要把蛋挞放进嘴里的樱子小姐,突然停下了手。小叶松先生的脸上浮现出决心的神色。
“我告诉你们,确实,这些事我自己来说比较好……但是,你们能发誓不告诉警察吗?如果你们能把这件事藏在心里的话。”
“这……”
“没关系。就算那是犯罪,也都是警察不好,我对法律不感兴趣,只要我再三确认,这孩子就不会透露半句。”
我想说“这要看情况”,樱子小姐让我沉默了,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我心中的良心又隐隐作痛。
“……也许真的是想找人说说。”
小叶松先生说着,走出咖啡馆,领着我们向神乐方向走去。也许第一次见到我们时,他就有这种预感。
穿过梧桐大道般的道路(参考英国的梧桐大道),向绿丘的住宅区方向驶去,车子在绿丘西绿地附近一栋老旧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是我的老家,不过,四年前父亲和去年母亲都去世了,现在没有人住。”
下了车的小叶松先生说道,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这是个绿意盎然的地方,身后的小鸟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里没有危险,请进。”
小叶松先生打开门说道,樱子小姐和我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在他的催促下去了他家里。
这是他父母很久以前盖的房子吧,白色的平房是三角屋顶,外墙也开始受损。房间里也有些许霉味,像是老房子的味道,但整体上看,这是一个精心打理过的房子。
“打扰了。”
“我想重新装修一下租给别人,可家里总是收拾不干净。”
明明说没人住,却没掉闸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我被带进客厅,他从冰箱里拿出未开封的矿泉水和玻璃杯。
与其说是不擅长打扫,不如说是苦于处理行李。和以前我外婆家用过的一样,红色花纹的可乐杯,让人觉得是故人的好东西。
“你不会是想让我喝水才邀请我的吧?”
樱子小姐并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说道。
我也在咖啡馆喝过拿铁咖啡,房间温度太低,不能喝冰水。用厚厚的窗帘拉上的客厅里,冷飕飕的。
小叶松先生对着我们苦笑。
为了表示至少没有戒心,我一边往玻璃杯里倒了自己不想喝的冰水,一边对樱子小姐说。
“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我在听,别在意,开始吧。”
她回答道,似乎马上就要开始搜查这间房子了。
“别在意……”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介意呢?这样的话,他就没法说话了。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我正要从她身边走过时,抓住了樱子小姐的胳膊,用力让她坐下。
“…………”
樱子小姐甩开我的胳膊,有些不满地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呢?”
有点弹性的沙发,散发着陌生人气味的房间,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我抑制住想早点听完就回去的心情,也等着小叶松先生开始说话。
在我和樱子小姐的注视下,他苦笑着说了几句话。
“那个……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以下是小叶松比吕志的自白:
那一天,小叶松比吕志回老家收拾行李。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整理父亲的书房,但还没看到终点。除了旧信件和文件,还从壁橱深处拿出三个装在纸箱里的未做好的塑料模型,恐怕是父亲瞒着母亲偷偷收集的东西。
保存状态很好。感觉都是船或潜水艇之类的稀有物品,莫非发现了宝山?他兴冲冲地在网上查了一下,可发现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使一个一个地拿去拍卖,也很费工夫,高兴之余更感到失望。
因为这种事,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打断了。一看时钟,已经过了傍晚六点。又累又饿,为了散散心,他就去237号国道旁的当日往返温泉饭店吃了晚饭。
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而且饭后不知不觉又洗了一次澡,结果像冲了热水一样上火,本想喝杯啤酒的,可惜开车来了这么个偏僻地方。
说起来,以前在老家养狗的时候,经常让狗在离这里很近的美瑛川的河滩、北绿地散步。
因为是自己离家后养的狗,所以并没有那么亲近,但在爸爸妈妈的照顾下,爱犬默克有些运动不足,他还是让它走着,直到心满意足为止。
虽然已经没有了目标,但现在的自己却有些运动不足。将车停在河边,小叶松先生向北绿地走去。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这也让人心情舒畅。
街灯、河水声、虫鸣,夜风轻抚脸颊,温柔无比,需要担心的不过是蚊子。
想到等一下回去后还要整理遗物,父亲的塑料模型怎么办,他也不忍心扔了,不知道可以卖给什么地方……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这时,从稍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叫声。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些可恶的色狼之类的罪犯。他觉得还是不要管的好,同时又不能忽视女性被袭击的事实。
但他对自己的身体能力没有任何自信。去了又能做什么?但也不能装作不知道。至少要在附近确认一下,然后报警什么的….
小叶松先生屏住呼吸,悄悄走近现场。声音的主人似乎在离路灯稍远的地方,直到走到几米远,才终于看到一个黑影。
他屏住呼吸看了看,发现路上有几个人正在扭打。
最先想到的是年轻人打架。因为他们的呼吸都很急促。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几个人在黑暗中纠缠在一起,发出热气。
“等等!别跑!让我解释一下!”
在异样的气氛中呆立不动时,一个娇小的人影像是要从女人的喊叫声中逃开似的,朝小叶松先生的方向跑过来。
最好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逃走——这是小叶松先生瞬间本能低语,但没能做到的是,逃出来的人影以飞身扑向小叶松先生的臂弯。
顺势接受的那个人,是个纤弱的女性。
“发生了什么事? !”
那个似乎没有注意到小叶松先生的女人,一开始似乎也把小叶松当成自己的敌人,露出了一副要战斗的表情,但小叶松先生的问题似乎让她松了一口气,“麻烦找警察!”她说道。
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的女人,年龄和小叶松差不多吧,个子也不高,像柳树一样瘦削,让人有种莫名的庇护欲。
看着这个少女般无助的女人,小叶松先生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求求你!快点!”
“是、是、是!”
他慌忙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可能是太着急了,手机从手滑下。
“啊!”
听见硬物掉下来的声音。
就在他正要捡起来的时候,黑暗中又出现了一个女人,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
“求求你,让我解释一下,我们并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她拼命向小叶松先生和他怀里的女人辩解。
“可是,你们不是要袭击并绑架她吗? !”
“本来袭击我们的是那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直在这附近抢劫,而且这个男人……”
小个子女人举起了手,制止了拼命挣扎的年轻女人。
“我知道,他是肇事逃逸的凶手吧?山口和夫,女人则是入江结爱。”
“诶……你知道吗?”
小个子女人说道,这次轮到年轻女性惊讶了。
“嗯,我是她的朋友。我觉得她最近的行为很奇怪,可能是……所以就尾随了过来。”
怀抱在小叶松先生怀里的女人胆怯地回答道。她捡起小叶松先生的手机。
“总之,就等着我们报警,不过,就算被警察逮捕了,这个男人也会重复同样的事情!”
年轻女性握住小个子女性的手腕,制止了她打电话。
山口kazuo——山口一央,没想到现在才听到这个名字。
“确实……因为他是一个连道歉都不会向遗属道歉的男人。”
小叶松先生看着拿着手机互相摩擦的两人,对刚刚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名字愣住了。
“遗属?……难道,你认识高桥吗?”
在前方缠斗的人影,又朝小叶松先生他们这边来了一个,这次是一个体格健壮的严肃青年,小叶松先生提高了警惕。
“虽然我们不认识,但高桥的葬礼是在我们公司举行的。”
小叶松先生告诉他们自己在殡仪馆工作,年轻男女面面相觑。
“高桥典枝小姐的葬礼,我至今还记得。她的丈夫高桥章先生,看上去心力交瘁的样子,当时孩子还小。”
小叶松先生说到这里中断了,因为他想起了那悲伤的一天。
无论怎样的仪式,悲伤的事是不变的。即使是安详地死去,也会流眼泪;相反,即使是经历了多么残酷人生的人,也会有人哭着送别。
尽管如此,在小叶松先生参加的所有仪式中,她的仪式还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痛苦。
“应该是叫秀翔吧。是个很温顺很聪明的男孩。很多亲戚朋友都来安慰他的时候还好,可是到了火葬的时候却哭了起来。“妈妈,妈妈”……那时候大家都很难过。”
“秀翔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
严厉的男人表情苦涩地点了点头。
“他就是让那样的孩子变得不幸的男人。我知道他不是正经人。所以要抓他……你想怎么办?如果这样的人被袭击了,去报警就好了。”
“这是……”
男人低下头。
“不会吧……”
残酷的想象掠过小叶松先生的脑海,严肃的男人注意到这一点,慌忙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们不是要杀这两个人,也不是为了抢劫,只是想说服他们不要再犯罪。”
“说服?怎么说服?”
说到这里,小叶松先生好像突然意识到似的,表情僵住了。
“……总之,我并不想伤害他们。所以,请你忘掉。”
男人对小叶松先生说:“你什么都没看到。”“你什么都没看到,就这样忘掉回家吧。”
大概是觉得不能再跟毫无关系的小叶松先生说下去了吧。
但小叶松先生回答说:“你给我解释一下我会考虑的。”他不想惹上麻烦,但又觉得自己还没有精明到什么都不看的地步。
“你能答应我说了就不报警吗?”男人低声说着,严厉地瞪着小叶松先生。
“如果这真的是正确的。”
严厉的男人仰头望向天空,他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我们打算监禁他们一段时间,对他们进行制裁。我会说服他们,让他们反省,不再犯罪。”
年轻女子似乎看不下去了,说出了实情。
在此之前一直不肯交出手机的小个子女性,松开了年轻女性的手。
“真的?”
“嗯,如果不这么做,肯定又有人会死。”
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的——年轻女人回答道,小个子女人似乎接受了“是啊”。
“地点呢?监禁在哪里?”
“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小叶松先生又问了下去,这时另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用尖锐的声音制止了她。大概是责备他说得太多了吧,走过来的男人手里拿着注射器。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希望你听我说。大概还有更好的地方。”
但是小叶松先生咬住不放,自己也在想自己该说什么吧。
“这里离我老家很近,说是老家,其实父母已经不在了。而且母亲的爱好是唱卡拉ok,为了不给邻居添麻烦,特意建了隔音室。那个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只要从外面装上钥匙就逃不掉。”
看着滔滔不绝的小叶松先生,那三人又面面相觑。
“怎么样?不能用吗?你们预定的地方呢?那边安全吗?”
“监禁地点是成员公寓的一个房间,隔音很好。”
过了一会儿,拿着针筒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说,似乎想尽量隐瞒情报。
“门口有监控摄像头吗?”
“摄像头也只有正门才有。”
“在第几层?能躲过别人的眼睛?真的能不暴露地搬运吗?”
“…………”
这时,注射器男回答完了。
“要说我想说什么的话……我也想帮你……如果是我的房子,你可以随便用。”
小叶松先生是在一种奇怪的、没有现实感的、亢奋的情绪中说出的话,听起来遥远得简直不像是自己说的话,他们当然为难地看着小叶松先生。
“我也会帮忙的。我不认为他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这样下去不可能会好。”
一直板着脸沉默的小个子女人也说道。
“可是你认识他们……”
“我们不是朋友,恰恰相反。因为不小心扯上关系,才惹了那么多麻烦,我也不能原谅这两个人。”
这时,一辆出租车从旁边驶过,好像是附近出租车公司的在迂回路。
“总之得快点!其他人也会来的!”
年轻女子回过神来似的说道。
“可恶!结果作战计划一塌糊涂!”
拿注射器的男人用手捂着额头,仰天怒骂。
“不过也有可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值得信任的话,最好有更多的帮手,这样就能增加监视的角色。”
男人严肃地说道,注射器男终于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
“……也许这确实也是命运……请带我去看看。在山口他们醒来之前,我们必须做好监禁的准备。”
看来是领头的注射器男向小叶松先生发出指示后,事情就一口气进行下去了。
小叶松先生自己也很混乱,但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理由大概是坐在自己车子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小个子女人。
在这种情况下,小叶松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感觉自己已经难以和这女人分手,感觉像是命中注定的相遇,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于是两辆车前往小叶松家,领头人委托两名女性监视失去意识被捆绑的山口和交往对象入江结爱,并且紧急准备了监禁房间。
原本是由起居室旁边的榻榻米房间改建而成的已故母亲的卡拉ok房间。因为邻居投诉过一次,七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提高了隔音效果。
自己以前用过的钢管床一张,褥子和毛毯各一张,还有一个简易厕所。
还在墙上安装了两台监控摄像头,以及用来拴铁链的钩子。
准备必要的东西是领队的责任,实际安装的工作则由那名严格的男人来做,小叶松先生负责帮忙。
“真的可以吗?”
男人一边用电钻装钥匙,一边严肃地问小叶松先生。
“是啊,改天装修的时候我会把它弄干净的,随你的便。”
“但是……恐怕用得并不干净吧?”
他的视线转向房间的简易厕所。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也认识一些特殊的清扫公司。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可以拜托他们。”
比起那种事……小叶松先生心情很好。比起考虑损坏房子的事、整理无聊的文件、塑料模型的事,现在自己正在做特别的事,抑制不住兴奋。
应该说是犯罪,不,恐怕这已经是犯罪了。但是因为法律无法制裁,所以我们要用自己的手惩罚罪犯。
——如果凶手完全没有道歉的话。
葬礼结束后,被害人的母亲抱着秀翔,一脸茫然地喃喃自语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这是正当的复仇,即使不是正确的方法,我们也在做正确的事情。
“真灵巧。”
我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对默默工作的严肃的男人说。
“您的工作果然是建筑方面的吗?”
“嗯?嗯……嗯,差不多。”
手握电钻的男子熟练地操作着。年龄大概二十五到三十岁。他身高178cm,和小叶松差不多,但体格很健壮。上半身也不错,但下半身更漂亮,脸也晒得黝黑,和苍白瘦削的自己简直是天壤之别。
“彼此之间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少说为好,为了今后。”
突然开口说话的是队长。
“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共同体,但同时,我们也有各自的未来。如果因为这件事发生什么纠纷,尽量不要把彼此牵扯进来,这样至少可以保护同伴。”
“这个……是啊,确实是这样。”
在日常生活中,“伙伴”这种强烈的词语不怎么听到,也不怎么使用。特别是不太擅长与人交往的小叶松先生,听到“共同体”这个词,莫名地感到高兴。而且其中还包括自己。
“我们不是罪犯。也不打算杀掉山口或者伤害他,我们要与罪犯划清界限,我们的目的是对他进行制裁,阻止未来悲剧的发生,但是这个方法有很大的风险。”
面对表情微妙的领导,小叶松先生点了点头。他的年龄大概比小叶松小一些,但他有一种威严,低沉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说服力。
“那么,怎么称呼才好呢?”
“‘葬仪社’……怎么样?我们互相了解一下工作也没关系吧?”
小叶松先生不由自主地用敬语回答了他,身后传来了声音。回头一看,“我随便花掉了,没关系吗?”只见一个小个子女人用托盘端着咖啡站在那里。
“当然——那你呢?”
点了点头,接过一杯咖啡问道。
“是‘厨师’吗?”
“那我就说‘医生’。”
领队说。
“那么我……是‘木匠’吗?”
严厉的男人也自报家门。这样四个人的爱称就定下来了。
我端着咖啡,走到监视他们服药睡觉的年轻女子那里,她告诉我她是“保育员”。
“葬仪师”、“医生”、“木匠”、“厨师”、“保育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们为了生存所必需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我觉得这似乎是一种暗示。
就这样,五个人的生活开始了。
为了不被陌生人的进出吓到,我告诉邻居我和值得信任的朋友一起开了合租房。房子一直空着,在防盗性确实不好,如果不是来历不明的人就放心了,所以有时可能会吵得很凶,还请邻居不要见怪。
至今为止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生。
小叶松先生唯一让别人吃惊的,只有葬仪师这个职业。经常从事遗体相关的职业,有时会被人疏远,甚至会被人以奇异的眼光看待。
大学毕业在即,别说目标了,就连固定的工作都没有的时候,正好在祖父的葬礼上遇到了殡仪馆的工作,这让小叶松先生深受感动,成为了他从事这个职业的契机。
做了一年的兼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时间后,但在另一场丧事上,小叶松先生再次决定从事这份工作。
工作时得小心翼翼,各种各样的规矩也很多。休假也不规律,工作说不上轻松,但很有意义。
即使在这样的时代,“完全没有工作”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职业。泡沫经济崩溃后,父亲从事的是完全不算正式工作的建筑行业,他知道父亲的辛苦,这比什么都难得。
更重要的是,在一个人的最后一刻,为了被留在世上的人们,做着有意义的事情,这种充实感会给自己赋予“价值”。没有特别有魅力的外表、无趣、一无是处的自己,给了小叶松先生一种自信。
年轻的时候这样就好了。
然而,当父母去世,五十多岁的小叶松先生回思自己的处境时,他发现自己孤独得连亲密的朋友、妻子和交往对象都没有。现在真不是为别人的葬礼操心的时候,这样下去,别说没人会来送自己最后一程,弄不好还会孤独终老。
对于一直重复着同样日常生活的小叶松先生来说,五个人的新生活真的很新鲜。
说声“我回来了”就有人迎接,说声“欢迎回来”就有人迎接,这样的生活,即使带着罪过的味道,也能给小叶松先生带来小小的幸福。
小叶松先生总是为有人在身边而感到高兴。
五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就算把山口他们监禁起来,自己的生活也必须继续下去。
他们各自用借来的廉价智能手机联系,互相通融,五个人监视着两人。
规则有两个。
“绝对不会直接施加暴力。”
“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派人监视。”
这是为了防止万一升级,伤害到两个人的规则,我们绝对不是坏人。
尽可能留意监视两人。按照规矩,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在小叶松家度过,但也有必须各自完成的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原本用来监视两人的起居室里,还设置了监视自己的摄像头。虽然不能记录声音,但可以记录每个人的行动。
除了上厕所和洗澡,其他时间必须聚在起居室也是规矩之一。
工作轮班比较稳定的有木工和厨师两个人。小叶松先生则完全不规律,保育员还要值夜班。医生休息的时间很少,每天工作和监视,身体上很辛苦。
木匠对什么事都很灵巧,其中料理似乎是他的兴趣。为此,厨师和木匠两人不仅负责监视,还负责准备饭菜。特别是厨师还抽空打扫了很久没有打扫的房子。
保育员和小叶松先生对人类的“污垢”比较有耐性。特别是小叶松先生,比保育员更不排斥。既然从事遗体工作,就必须和这些“污垢”打交道。
小叶松先生和保育员率先清理了被监禁的两人身上的污物。
而折磨两人则是医生的工作。说是折磨,实际上他做的是从两人身上大量抽出血液。被抽了血的两人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也因此很少胡闹。
一开始,我们面对面,谆谆告诫他们。他们做的事情有多么残忍,受害的人们有多么痛苦。
但山口他们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依然保持着反抗的态度,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光说漂亮话是不行的,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但无论如何,都必须改变这两个人。不久,礼貌的话语变成了粗暴的话语。
因为我们觉得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似乎还是觉得自己更伟大,瞧不起五个人。
不久,五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集体对两人破口大骂。这是语言暴力。有时还会受伤,让他们知道自己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但是原则上,不会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会在集体中,连续几个小时对他们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否定他们的人格和存在。如果是一般人,估计很快就会患上心理疾病。但很遗憾,两个人都不是一般人。
在狭小的隔音房间里,在两个人的恶臭和五个人的热气的包围中进行的这种祸不掩藏的私刑,被保育员命名为“处刑时间”。
最享受处刑时间的,是那个保育员。一个二十多岁的幼师,看上去性格刚强,五官分明,但长着一张娃娃脸,甚至还有些稚嫩。每当小叶松先生看到她像变了个人似的,用刻薄的语言辱骂两人时,都会大吃一惊。
她似乎有着明确的愤怒,也许是憎恶。她和山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相反,木匠和厨师似乎不喜欢处刑时间,不知道医生怎么样。
小叶松先生可以说既不是,也都是。实际迎来那个时间的时候很兴奋,但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后悔、不愉快,希望那个时间不要到来。
但为了让两人洗心革面,这是必要的时间。即使被关起来,过着动弹不得的生活,两人也没有向五个人屈服。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
尽管生活中充满了不公平,但谁也没有把它挂在嘴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使命感,目的意识使人们对别人的不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每个人都互相思念对方,这是事实。最耗不出时间的部分,医生也愿意出钱帮忙;最年轻、脚步轻快的保育员,即使有时要通宵工作,也会劝平时很有负担的木匠和厨师休息。
虽然房子是由小叶松先生提供的,但小叶松先生有时会忙于工作,甚至会感到内疚。
每天谁都很辛苦。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但是促使他们能够继续下去,小叶松先生认为是因为对山口他们的愤怒,以及对同伴们的感情。
年龄和职业都不同的五个人奇妙的共同生活。当然,小小的纠纷和争执也不是没有过,但彼此都没有忘记客气和感谢。
自然而然地,就像一家人一样,日常的问候从不间断。感谢和道歉的话也。虽然双方都没有公开个人资料,但近期的话题逐渐增多,还聊起了家常,小叶松先生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特别是只有两个人监视的时候,对对方的警戒心会放松很多,做过人生咨询,也做过被咨询。
因为是小叶松先生的葬仪社的工作关系,他经常都会有一些关于丧事的建议。例如,回礼、做法事的礼物,大多是在葬礼的三个月后送出,所以最好在丧事发生的那个季节选择好,这样每个人都有思考自己或父母结束的形式的时间。
最喜欢和厨师在一起的时光,对小叶松先生来说,这或许就是全部,比起山口他们,家里有她比什么都高兴。
恐怕厨师也对小叶松先生抱有某种好感,因为有监控摄像头,所以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只有一次,他们正好在回家的路上偶遇。
他们两个人买完东西,一起从店里走回家。只顾着聊天的厨师没有注意到一个手拿手机、踩着自行车的学生。
小叶松先生怕危险,抓住她的胳膊让她躲到路边,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从背后包住娇小的她,她吃了一惊——然后不好意思地道谢。
小叶松先生反而为自己不小心碰触她的身体向她道歉,但她说:“我不讨厌。”证据就是,她将自己的手臂搂住小叶松先生的手臂。
吹着温风的夏日黄昏。吱吱的虫鸣声和从路过的屋檐传来的晚饭的香气,远处是孩子的声音,和踩着落叶的声音。
在没有人的视线的时间里,只有五分钟的短暂时间,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在密度如永恒的五分钟里。
小叶松先生然后想。“如果换一种相遇方式,这五分钟也许真的会成为永远。”
但他也知道,正是因为这样的邂逅方式才得到了五分。因为小叶松比吕志是葬仪屋,并没有吸引女性喜爱的魅力。
虽然最后接触她的只有这一次,但她还是悄悄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她原本并不是参与绑架计划的,而是入江结爱的熟人,一直在追捕负责犯罪的她,和小叶松先生一样偶然在那一天、那个时间去了河边。
和其他四个人不同,只有她恨的不是“山口”,而是“入江”。
她过着不太幸运的人生,和丈夫离婚,失去双亲和妹妹,孤苦伶仃。
而且本名是“乡路祥代”。
在既不是哥哥姐姐也不是家人的奇妙共同体中,小叶松先生他们确实产生了“绊”和“情”。
互相关心对方的身体状况,互相爱护对方的关系,弄不好会比普通的家庭关系还要亲密。
在北海道罕见的台风也给旭川带来灾害的日子里,我们打心底里为彼此的身体担心。为平安回家而高兴,为街道和附近的状况一喜一忧,过着相依相偎的日子。知道了有想守护的人,守护的人的人生的喜悦。
同时也考虑了自己今后的发展,除了小叶松先生以外。
山口和入江还不屈服,青色的果实还是青色的,还没有成熟。如果就这样放了两个人,最后灭亡的是自己。小叶松先生意识到五个人的生活已经到了持久战的地步。
同时也放下心来,像这样身边有人的生活,还能继续下去。
即使是充满罪恶和污物气味的生活,他也不想放弃这种有价值的生活。
小叶松先生感到末日将至,却又害怕时间的流逝。虽然不知道一周后会怎样,但每当夜晚来临,他就会强烈地想,明天应该没问题。
就这样,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小叶松先生下班回到家,迎接他的是脸色苍白的保育员。
“啊,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怎么了?”
保育员一脸焦急地瘫倒在玄关前的走廊上,跪在地上。
“到底怎么了?”
看来今天她一个人监视了两个人好长一段时间。
“出血了。”
保育员脸色铁青地小声说。
“出血?”
“嗯,入江那边。”
“从哪里来的?”
莫非入江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受伤了?因为她没有马上回答问题。
“到底是从哪里出血的?”
小叶松先生又重复了一遍,却很小心地没有用攻击的语气。
过了一会儿,保育员似乎难以启口地低下头,回答道:“从下半身开始。”
“什么?”
这次说不出话来的是小叶松先生。
“那个,那……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女性吗?”
也可能是肛门等疾病,但是保育员摇了摇头。
“我也以为是来月经了,可是……我觉得不是。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血突然就像溢出来一样流出来了。”
“这是……”
“怎么办才好?肯定不正常!”
就像责备小叶松先生一样,保育员抓住了小叶松先生的脖颈,又用拳头打了几下他的胸口。
“那我该怎么办呢……”
入江好像昏厥过去了,我再怎么烦恼也没用,就联系了医生,但他没接电话。
“其他人呢?”
“木匠没接,我正想给厨师和你打电话呢。”
出血好像真的是刚刚发生的事。小叶松先生也确认了一下,现在的量应该不算多,但床已经被染成了血的颜色。
应该叫救护车吗?但这样一来,自己做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话虽如此,如果入江死了,那就无法挽回了。
“啊,怎么办……”
结果小叶松先生和保育员都不知所措。他拼命给医生和其他同事打电话,终于和木匠通上了电话。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途中顺便去医生的医院把情况告诉他。”
木匠似乎也对救护车持否定态度,答应先火速赶来。小叶松先生虽然年纪比自己大,但听到木匠沉着冷静的声音还是松了一口气,为自己最终一事无成感到羞愧。
木匠三十分钟后回到了家。那真是长得令人发指的三十分钟,但是他把意识到事态紧急的医生带来了。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她翻了个身之后,真的突然开始出血了。”
也没有特别痛苦的样子。医生带着惊慌失措的保育员给入江看病。
然后医生站起来,突然踹了睡在地板上的山口一脚。连续两次。第一次击中腹部,由于山口迅速缩起身体,第二次击中膝盖。
小叶松和木匠慌忙跑到医生跟前制止,明明说好暴力是禁止的。然而,不是别人,就是医生想要伤害山口,这让他难以掩饰内心的冲击。
“可恶!”
医生叫道。
“先从房间出去吧,请说明一下情况。”
由于情绪激动,小叶松先生先催促医生离开房间,保育员也跟在后面,就在这时,厨师也回家了。
“发生什么事了?”
气氛明显有些异样,厨师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
“应该是……流产了,这胎儿周数还早吧。”
医生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木匠想接过厨师手里的超市购物袋,却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声巨响,两个红彤彤的苹果掉在地上。
“怎么会!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保育员提高了声音。
“是我的责任,应该事先验血。”
似乎恢复了冷静的医生按着额头低下了头。
“谁都不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了,这样下去行吗?必须避免连她都死了。”
虽然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安慰的意思,但现在有比后悔更重要的事情。
“出血情况平稳,要看情况。只是需要输血。她是O型血。这里面有O型血的人吗?”
医生回过神来,环视着同伴,保育员和木匠举起手。
“可是……真的不送去医院不要紧吗?”
“带她去怎么办?怎么解释?”
面对不安的保育员,医生摇了摇头。
“幸运的是,出血量没有想象中多,输了两个人的血应该能解决问题。”
医生从两人身上分别抽出400毫升血后,把血输进了入江的身体。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总算摆脱了紧急时期。
在做各种处理的时候,小叶松先生和无所事事的厨师一起准备晚饭,同时意识到这样的生活即将迎来终结。
“我原以为我最喜欢妈妈做的咖喱,但现在我最喜欢你做的咖喱。妈妈做的咖喱太甜了。你做的咖喱里那沙沙的姜真的很好吃。”
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说的就是这些内容。
“啊,真的吗?只不过是把大蒜和大量的姜末炒一下而已。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下次还得做。”
“嗯,下次。”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但“这次”恐怕不会再来了。
今晚的晚餐是猪肉汤。里面放着切得稍大一点的蔬菜。这是她希望孩子多吃一点营养的真心。不仅有土豆、洋葱、萝卜、胡萝卜,甚至还有烤鱼。
另外还有盐烤秋刀鱼、凉拌长梅肉、凉拌小松菜,米是保育员最喜欢的杂粮米。
这让小叶松先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聚餐时上时,说了一句“里面像是有鸟食似的”,男性阵营表示同意,但女性阵营却纷纷指责说这对健康有益。
让人遗憾的是,可能是被抽了血不舒服吧,保育员不太敢吃东西,木匠反而吃得很好,也有平时不怎么吃的医生也是如此。
大家都感觉到了结束。
当甜点摆上苹果时,她咬了一口——保育员终于哭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错吗?”
“不好说。虽然也有人说压力是问题,但如果是早周数的话,有可能是受精卵本身有问题。本来婴儿本身就不弱。孩子不是想流就能流的。”
医生鼓励保育员说,胎儿已经不痛地随着血液排出了。但是,谁都知道入江在肚子里所处的环境已经无法安全地养育孩子。
“不用在意。”
在这种情况下,厨师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
保育员果然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但厨师却若无其事地伸手拿苹果。
“没关系的。她本来就是容易流产的体质。以前也听说过她很早就流过产。”
“但是,这次也……”
木匠也忍不住沉默了吧,但是厨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大家都很惊讶,因为从来没见过她笑成这样,当然还有小叶松先生。
“不用在意。反正就算平安生下来,也是一条活不下去的命。不管是流产还是生产,那个人都不是没经历过。”
厨师抱着肚子扭动着身体,一副十分可笑的样子。
“我们没必要觉得自己很坏。她应该也很感激能轻松地流产掉吧。不然的话,她就不得不杀了或者抛弃自己的孩子了。”
大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一方面是因为她疯狂的笑容让小叶松先生感到恐惧,另一方面是因为小叶松先生不觉得厨师在说谎。
“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说过不能原谅她吗?她从十几岁开始就反复离家出走,搬到用手机认识的陌生男人家里,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生活。有几次因为被人搞大了肚子,她要么流产了,要么把生下来的孩子扔到水库或下水道里。”
听了让人心情不好的话,小叶松先生嘴里的苹果都吃不下去了。
“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样……”
保育员的脸上充满了愤怒,而不是后悔。
“因为是那样的人吧?”
厨师冷冷地回答。
“她是来我工作的公司打工的。那时我认识了她,觉得她的情况很可怜,不知不觉就给她提供一些帮助,但我很快就后悔了……只要让她住一次,她就会找各种理由泡在别人家里,还会从别人钱包里掏钱。”
结果过了一个月她就被炒鱿鱼了,理由是早上起不来,厨师叫她几次也叫不起来,别说迟到了,有时临近下班时间才来上班,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就在厨师觉得入江这样的女人实在是甩不掉的时候,入江却遇到了山口。
“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他们承担一部分押金,好让他们租房子,然后把她赶出家门,否则恐怕连山口都会住在我的房间里。”
虽然存款减少了不少,但总比就这样被寄生强。厨师原本打算替他们找一间房子,说下次不再帮她,就此断绝关系,但最后还是没能做到,因为她觉得如果放任入江不管的话,可能入江还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有时会去看看他们俩过得怎么样,所以给他们找了附近的房子租住。然后我发现他们俩很奇怪,竟然都不缺钱,他们俩都不去上班,一有时间就去柏青哥玩,我不觉得他们有那么多钱。”
于是,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这种违和感,下定决心跟踪了两人,这就是“那一夜”。看到眼前有三个人要绑架他们,我吓了一跳,却不想阻止。
厨师对入江抱有很深的愤怒,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激烈。仿佛只要让恨意胡乱宣泄,就会容易伤害到别人,绝对的。
“所以没关系。没有必要为孩子的死亡感到后悔,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山口和入江本人。”
所以不用哭了,厨师把手轻轻搂住保育员的肩膀说。
她沉稳而文静,用没有起伏的声音淡淡地把一切告诉小叶松先生,小叶松先生听着,似乎再次体会到偶然的可怕。虽说事实比小说还要离奇,但那天晚上,五个人这样聚集在那个地方,果真是命运的安排吗?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小叶松先生并不想反驳厨师的话。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吞下心中的问号,战战兢兢地说道。
“以后真的会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如果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又要死了呢?”
“所以,为了不变成那样,我们五个人……”
保育员不耐烦地说,木匠制止了他。
“不,他说得没错。应该没问题,这……还是太过分了。”
又对可靠的木匠松了一口气,不光是体形,他真的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算了吧。应该放了他们。”
这就是狐假虎威吗?尽管如此,当小叶松知道木匠和自己的想法相同时,顿时获得了勇气,这次他清楚地看着五个人的眼睛。
“怎么可能!现在放了两个人,万一警察冲进来怎么办?”
“在那之前大家一起去自首吧,现在还可以回去。”
木匠说万一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晚了,谁也拯救不了。
“讨厌!而且还要让他们更痛苦、更痛苦,不让他们再犯罪就没有意义了!”
当然大家都不愿意去报警。为什么就因为山口和入江,自己就必须被问罪呢?没有比这更不合理的事了,小叶松先生很理解大家无法接受。
“万一杀了人,我们就真的是不可饶恕的罪犯了!”
木匠叫喊着,尽管如此,保育员似乎还是不肯退缩,用双手捂住耳朵,摇了摇头。
“就这样监禁下去,两个人真的会变吗?就像木匠说的那样,说不定哪天其中一个就死了,我们就无能为力了。如果在情况变得比现在更糟之前自首,也许可以免于判刑。”
小叶松先生的话让医生皱起了眉头,一副忍耐着伤痛的表情。
一开始,他以为那两人会马上发出声音。他相信山口他们会向他求饶,因为受到了最恶劣的对待,但实际上,山口他们对他毫无反应。
不管对方说什么粗话,他们都报以一笑,不正面回答问题,无视他们,并且满身是秽物地嘲笑他们。
慢慢地,对话变得不成立了,也许是因为他们确实因为被监禁,心理开始崩溃了。但在他们身上找不到“改过自新”的字眼。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如果离开这里,他们还会犯罪。
“看不到尽头。他们心中一定根本就不存在‘良心’这种东西吧?一开始就没有的东西,无论怎么等待也不会出现。”
医生眉头紧锁,保育员低下了头。只有厨师直视着小叶松先生,接受了他的话。
“确实是这样,也许可以不被判刑。但是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到现在为止的生活已经不可能了,工作和朋友都会失去。”
“…………”
这次轮到小叶松先生低着头。如果失去了现在的工作,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呢?
“总之,你好好想想吧。今晚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别动入江比较好,明天以后再慢慢商量吧。”
医生说完就回医院去了。剩下的四个人,最后几乎都没有开口。
就这样,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不久天就亮了,小叶松先生和厨师、木匠去干活了。保育员今天好像休息。因为担心,厨师今天也会提前回家。下了夜班,医生中午也会回来吧。
小叶松先生思考了失去工作的恐惧。
虽然不是特别亲密,但受到社长和夫人的关照,同事也都很好相处。离别无疑是痛苦的,而且是作为罪犯被抛弃。
在同乘一艘船的时候,就必须下定决心。带着后悔的心情,小叶松先生又重新想了想,即使如此也要坚持到最后,当小叶松先生回到家时,看到的只有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的木匠。
“消失了。”
木匠说。
监禁房间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山口和入江的身影,还有三个同伴的身影都不见了。手机也已经注销了。
桌上放着各自的信件。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百万日元和一封医生寄来的信。
“如果你报警了,我就公开这段对你们都不好的录像。我希望你们保持沉默,同时也相信你们。虽然被说成是收买,你们心里想必很不舒服,但我希望你们能用这笔钱忘掉一切,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过去的一切。”
信上只写了这些,真是毫无意义的分手。
“可是,你知道他的工作单位吧?”
我对木匠说,他点了点头。
“……但是,就这样忘记也许更好。”
“哎……”
他说出了那样的泄气话,这样做不行,小叶松先生内心的声音告诉自己他说得没错,小叶松先生顿时瘫倒在地。
客厅里还残留着昨晚烤秋刀鱼的余香。在残留着生活气息的房间里,小叶松先生烦恼着,烦恼着——然后选择了沉默。
于是,小叶松先生决定这么想。
那一定是一场梦。
我无言地倾听着小叶松先生的话,直到太阳慢慢落山,客厅变得昏暗。
“哦……是真的吗?”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居然在这个房子里监禁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小生命消失了,而且还是通过眼前这个看似无害、懦弱的男人的手。
“垫子处理掉了,木匠也帮我打扫了房间,看上去干净了不少,但味道还是很难去除。”
说着,小叶松把我们带到客厅旁边的监禁房间。地板上没有明显的污渍。只是房间里充满了杂菌繁殖的难闻气味,既像死臭,又像不卫生的公共厕所的臭味。
唯一清楚的是,“生物”被关在这里的气息,至今仍清晰地渗入空气里。
“真是奇怪的事啊……想必你们惊呆了吧?”
“不……比起这个,应该说我难以置信吧……”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尽管证据摆在眼前,但站在眼前的男人无论看起来都不是像会做出那种了不起的事的人。
“本来,刚开始监禁的时候,我就怀疑这件事是否正确。所以获释后确实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背叛了他们,心里很痛苦。”
“这都是他们自己干的,你有必要为此感到焦虑吗?”
樱子小姐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小叶松先生的嘴角浮现出苦笑。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吧。
“那么,小叶松先生和他们就这样分别了吗?”
“嗯,我也没办法联系上他们……我好几次想找警察,但我不能背叛他们。只是每天提心提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和山口的事会登在报纸上。”
小叶松先生打开房间的灯,扑通一声瘫坐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就连木匠,小叶松先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在这种不安中,噩梦终于变成了现实。
山口和入江在火焰中丧生,乡路小姐也自杀了。
“……可能是被释放后无处可去才自杀的吧?毕竟已经被通缉了。”
“是啊……那么,乡路小姐是怎么死的呢?”
“我可以推测,她不是因为负罪感太强烈而自杀,就是被同伴杀害,但考虑到时间点,我认为那两人的死和她有关比较自然。”
樱子小姐回答道,她还是老样子,完全不考虑对方的心情。那种事,我和他都知道。就算知道了,但至少该想想别人的心情吧。
“再怎么说,只要验尸,两个人的死因不就清楚了吗?是杀人后放火,还是被活活烧死,这点应该清楚。”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是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被人放了火,那又如何?就算因为火灾烧死,也不可能全部解剖尸体。这里是日本,警察认为是自杀而没有解剖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樱子小姐用鼻子哼了一声,仿佛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怎么可能!那不是火灾吗?难道会是杀人案件?”
“不……确实,即使死于火灾,如果没有肉眼可见的案件痕迹,就当作自杀处理,从而不进行解剖,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送葬人小叶松先生也一脸痛苦地肯定了樱子小姐的话。
只要检查一下他们的肺,就能很容易判断是活着时烧焦的,还是死后才被烧焦的。但如果根本就没有解剖,那就很容易被忽视掉真正的死因。
青叶先生说过的话——无论什么样的遗体都应该解剖。为什么不能好好地面对死亡呢?因为无法倾听临终的声音,很多死亡,就是这样被忽略掉的。
“说到非典型性自杀,虽说没有反抗的痕迹,但乡路小姐也有被杀的可能性。”
“嗯。”樱子小姐抱着双臂说道。
“怎么会……”
小叶松先生的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很抱歉,她的房间里确实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我到底该怎么办?”
小叶松先生双手捂着脸,含混不清地说。
“……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警察怎么样?”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去报警,要自首,也得和同伴一起去。”
如果不是这样做,除非那样做,他们的罪过才能减轻一些。
“可是,也有可能是那些人杀了乡路小姐吧?”
“即便如此。如果走错一步,我可能也会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做同样的事情。所以,我绝对不会背叛他们——即使杀了她的是他们。”
小叶松先生斩钉截铁地说,我稍稍改变了对他“懦弱”的印象。
“那就只有去找了,找到之后让他们去自首,如果不想过那种一辈子无所事事,连不相干的人都能跑去对方问‘怎么办’的生活的话。”
对于樱子小姐的恶意措辞,小叶松先生也没有退缩,点了点头。
“是啊,三天后竟然神奇地又发生了一起肇事逃逸事件,也许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吧。”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乡路小姐的房间。她去世的时候,厨房里留下了一锅满满的咖喱。
难道那是她为了实现与小叶松先生的约定而制作的东西吗?就算送不出去,也想给他做吧?
“怎么了,少年?”
“不……”
我擦着突然涌上来的眼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去寻找剩下的三个人。
然后想找出乡路小姐非死不可的理由,为了被留下的小叶松先生。
实际上,不只是乡路小姐,可能剩下的同伴都死了。特别是能在这个家里继续过着奇妙的生活,可能是因为每个人家里都没有每天等待当天往返的对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这些人已经死了,也有可能还没有被发现遗体。即使被发现了,如果被定性为自杀,报纸也不会刊登吧。事实上,乡路小姐的死没有成为新闻,也没有刊登在死亡栏上。
虽说今年的秋老虎并不厉害,但没有人会因为遗体被发现的时间太长而高兴。家里经营公寓的我和在殡仪馆工作的小叶松先生都很清楚这种紧急性。
“可是,该怎么办呢?”
小叶松先生为难地说,他自己也曾想尽办法,结果谁也没找到。
“就跟拼图一样,从知道的部分开始填就行了。”
“明白的部分?”
我和小叶松先生面面相觑。但是樱子小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啊”了一声。
“不用着急。把知道的事情一个一个连起来,点总有一天会变成线。就连人的骨头,如果没有肌肉也会乱成一团。”
“话虽如此……”
在同伴中,有人会留下那个‘点’吗?
“首先明确的是你们所规定的称呼,你说过是根据职业来的。”
“嗯。”
“葬仪师”、“医生”、“木匠”、“保育员”、“厨师”——他们都是根据自己的职业来命名的,我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思考从我的角度是否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我本想向她展示自己的优点,告诉她我除了点餐以外的长处,但遗憾的是,尽管罗列了这些职业,我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那就是医生、木匠和保育员,他们三人本来就是策划绑架监禁的人。”
“是的……只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关系。我想他们并不是朋友,而是陌生人。三个人都有所顾忌,不知道他们是通过什么关系认识的。”
确实,这三个人的职业、年龄、性别都没什么交集。
“不过,现在有网络了。”
我想起自从被Phantom告知后,现在偶尔也会去看看那些密告罪犯的告示板。这些人有可能是偶然在那种地方意气相投,出于无法抑制的正义感,从而走上了犯罪道路。
“另外,我想他们的工作地点至少都在离这个家三十分钟以内的地方。”
小叶松先生有时也会联系他们回家,三十分钟这一点似乎是确凿无疑的。虽说如此,三十分钟还是囊括了相当多的区域。这旭川到底有多少医务人员和保育人员呢?建筑界人士也是如此。
“大家都是下班后才来的,那上班时间呢?”
对樱子小姐的提问,小叶松先生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天空。
“是啊……大概轮班最稳定的是木匠。他晚上十点一定会到家里来。相反,保育员和医生的轮班不一样,两个人有时还要值夜班。厨师虽然在时间上多少有些变动,但基本上都是从早上到傍晚。”
乡路小姐在食品工厂工作,这我也知道。
由于职业的关系,小叶松先生的工作时间最分散,从结果来看,乡路小姐和木匠的负担很大。
尽管如此,由于领导级的医生和年轻好强的保育员是中心人物,忍耐力强的乡路小姐和不说多余话的木匠反而像是占了便宜一般。
“两个人虽然没有抱怨,但也有几乎不睡觉就去工作的日子。”
但反过来说,即便如此,两人也想对山口和入江施加制裁,木匠为什么那么恨山口呢?
“至少照片什么的没有吧?录像带也全部被拿走了吗?”
我心想几乎不能再期待了,但还是问了一句,小叶松先生苦笑着说:“留下的话就危险了。”那是理所当然的。
但小叶松先生说肖像画倒是有的。
虽然画的时候四个人都已经消失了,即使细节不准确,但印象和特征还是很明显的——说着,小叶松先生递给我的四幅非常漂亮的画。(“我小时候想当漫画家。”小叶松先生害羞地说),一听到肖像画,我就想象出鸿上大画家的画,对此必须道歉。
话虽如此,“画得好=像”也不一定,顶多只能作为参考吧。
不过,画里面的保育员,连她的蘑菇形短发、嘴唇上的痣等简单易懂的特征被可视化了,这应该很有用。
通过这幅画,我明白了他是多么珍惜同伴,是带着爱在和他们交往的,我的胸口一阵刺痛。
“至少准备监禁的医生、保育员和木匠应该都认识,这是没错的。三个人应该有交集,至少能查出一个人的身份就好了。”
樱子小姐一边看着画,一边小声说道。
“可能是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吧。”
有没有让医生、木匠和保育员同时感兴趣的事情?樱子小姐问小叶松先生,小叶松先生说:“谁知道……”困惑地歪着头。
“算了,这三个人当中比较容易找到工作地点的应该是保育员,从这条线开始找吧。”
樱子小姐拿着保育员的画说道,我和小叶松先生面面相觑。因为我也一时没弄明白原因,樱子小姐对这样的我们吃惊地叹了口气。
“很简单的事。如果她真的是保育员,工作时间也不一致的话,只要去找一家晚上也有孩子托管的机构就行了,这样的地方旭川恐怕很少。”
不过如果不是保育员,而是其他形式的孩子托管工作,那就很难说了,樱子小姐说完,拿起了我的手机。
“至少拿个平板电脑怎么样?如果你不喜欢打电话的话。”
“你不是喜欢不厌其烦地给我发短信吗?”
“你太执拗了……”
不就是这么担心吗——我一边说着,一边搜索旭川市内的保育设施。正如樱子小姐所说,二十四小时运营的保育设施在旭川并不多。
“先去附近的这两家看看吧。”
我接住扔过来的手机,放进口袋,小叶松先生惊讶地看着我们。
“难道说,你打算直接去拜访她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们……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
的确,我只不过是认识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更何况樱子小姐,她只见过已经成为遗体的乡路小姐……只有这些交集的我们。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得到这样来帮助他呢?小叶松先生似乎有些困惑。
“其实我也很在意肇事逃逸事件。事故发生的那天,我正好从现场旁边经过,在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看到急救队员正在拼命按压胸骨。”
如果把当时受害女性的状态称为“死”,那么她无疑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尸体”。
“是吗……”
事故现场的异样气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有人拼命想要把快要断了的线留住,有人像自己的事一样悲伤或愤怒,有人漠不关心,有人因为禁止通行和观众太多而生气,还有人笑着。
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的死亡或不幸,有时会成为娱乐。古罗马人乐此不疲地看着奴隶在斗兽场死亡,大概就是这样吧。即使过了几百几千年,人类也不会改变吗?
“我其实无所谓这件事,只是因为这孩子很在意,所以才帮忙的。不然的话,我就会一个人介入这件事了。”
“我不会这么鲁莽的。”
我不悦地叫了起来,她耸耸肩。
“真是一对好姐弟啊。”
小叶松先生对我们的对话眯起了眼睛。
“虽然也经常吵架就是了。”
对被认为是姐弟我们并没有否认,我虽然悲伤但很开心,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彼此就会变得相似。动作、停顿,这些细微的部分都是同步的。
也许是想不出其他合适的关系,或者是被人挑逗了,但如果真的觉得很像的话,我会很高兴。
因为那意味着我和樱子小姐一起度过的时间密度——虽然不知道重要的“姐姐”是怎么想的,但她也没有否认他的误解。
我打起精神,决定去保育设施。
但就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小叶松先生却接到了工作。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要找到这三个人,难度一下子就提高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不停地道歉,我们决定去比较近的两所托儿所看看。
好像很久没有像这样两个人坐樱子小姐的车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的谈话总是莫名其妙地不活跃。
车里只有迪雅贝尔阁下的狂笑,最近发行的实况录音CD,她果然买了。
也许她应该不会在意,但我总觉得不太能接受,于是决定抛出一个铁板钉钉的话题。
“最近我妈换了新的电饭煲,倒不是说是因为以前的坏了,以前那个已经用了十多年了,不管从水电费还是味道上来说,果然还是新的比较好。”
果然她连附和都没有,但我很清楚这些闲话不会引起她的兴趣。
“不过以前的总算还能用,所以我就接手了。不久前,泽先生说电饭锅也能做骨骼标本。”
“哦!你试过了吗?我家老婆婆不允许。”
她的反应和预想的一样,不过,老婆婆理所当然会说不行的吧。
“为了避免骨头烧焦,每隔几个小时就要添加热水,这实在很麻烦,但是这样做出来的标本可以放置得比较久,气味也比较少,所以还是很好用的。”
对于标本的存储来说在温度是很重要的,煮沸的话骨头就会受损。把已经分离了血肉的骨头放入已经被尽量放掉空气的密封塑料袋中,持续保温两天,这样就可以了……
“虽然受限于电饭锅的大小,不能整个放下,但确实很方便。”
“是啊,那你煮了什么?”
“是小白鼠,是对中先生让给我的很大的小白鼠。他说都最近没有养过那么大的个体,所以骨头大小一点都没有减少。”
在美瑛担任蛇的饲养员的对中先生,把冷冻的老鼠和鼹鼠作为主食喂给蛇。
“我只是最近刚切除了骨头,还没有用药和组装,我想等樱子小姐回来之后……”
“那就早点说嘛,我马上就会回来了。”
“这样啊……不过我不想打扰你旅行。”
因为我担心那一次是不是真惹她生气了,可能伤到了她。然而,像这样用骨头为借口叫她出来是不诚实的。
就这样,车子向市中心驶去,不一会儿就到了第一家托儿所。
这家设施位于一栋三层大楼的第三层,上面用圆圆的字体和七色的字体写着“24小时保育园艺♫”。
楼梯上贴着孩子们开心地笑着的照片,还有打着“培养孩子们的木玩具”旗号的木制过家家道具和积木等照片。上个月保育园好像大家一起去了旭山动物园,据说“这个月的活动”他们也会去拜访,他们计划在旭山动物园一侧的果园里摘苹果。
走上装饰着手工海报的楼梯,敲了敲机构的门,一个穿着围裙、抱着小孩子的女人,用爽朗的笑容迎接了我们。
“那个……我们不是想来拜托这里,而是想来找人。”
“找人?”
“嗯。”
面对这个奇怪的客人,这个女人虽然面带笑容,但似乎有些警惕,不知道该不该欢迎我们,她若无其事地把抱着的孩子托付给另一位同事,说:“老师,我有话要和客人说,你先到电视机的房间去一下。”好让其他人远离我们。
她迅速的行动给我留下了设施可靠的印象,同时,现在是即使像我这样的孩子来找他们,也必须提高警惕的时代……心莫名地痛了起来。
“对不起……那个,是找人吗?”
尽管如此,女保育员还是亲切地问我们。她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刘海用可爱的猫发卡固定。年龄大约三十多岁,酒窝很明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名牌上写着“高田”。
“这个人以前在外面的时候照顾过我祖母,祖母没能向她道谢,至今都很后悔。听说她在附近的托儿所工作,我一直在找她,希望能找到她,并向她道谢。”
樱子小姐找了个似曾相识的理由去询问高田小姐。
“是吗?真是个认真的祖母啊。”
“虽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我祖母的兴趣是画肖像画,她就是这样的人。”
说着,樱子小姐拿出了小叶松画的肖像画,高田小姐一看到就“啊!”扬了扬双眉。
“喂,这不是类老师吗?”
高田小姐说着,叫来了在远处抱着婴儿的同事。那位保育员一看到画就呵呵地笑了。
“蘑菇头的脸上长颗痣,还真是,是类老师吧?”
“你祖母画得真好,一模一样。”
“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高田小姐称赞了这幅画,待会儿把她们的赞赏之词告诉小叶松先生吧。
“是类老师吗?”
“嗯,全名是三木类……我想应该是在这里工作过的类老师吧……不过,真让人头疼。”
说着,笑着的高田小姐突然为难地抱起了胳膊。
“为难是指什么?”
樱子小姐也讶异地问道。
“她就在最近辞职了。事先没有联系,突然来了一个电话。后来再打电话过去,似乎是因为已经解约了,所以电话也打不通,我们去了她的公寓,发现那里也已经搬家了,她还把行李留在储物柜里。”
“这个……”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樱子小姐的脸,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我一直觉得她是个性格开朗但很认真的人,突然辞职而且又搬了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担心过,不过……最近的年轻人,也不是没有像这样突然辞职的。”
“而且,还?”
高田小姐和另一个保育员意味深长地对望了一眼。
“有什么事?”
也许是对不知底细的我们有些犹豫,两个人似乎很为难,不出声地互相确认该说到什么程度。
“嗯,怎么说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男女关系上的问题吧。”
“男女关系……吗?”
“嗯,是的。”
的确,人们都喜欢流言蜚语,更何况,越是这种无聊的内容,越想告诉别人。
“这段时间,她的样子很奇怪,我还在问她是不是私生活出了什么事,她就忽然辞职了。而且几乎都是连夜逃跑……对吧?会不会是被没用的男人骗了?”
说到这里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里面的房间好像开始吵架了,两人回过神来,停止了交谈。
一个人看着孩子们的女人有点生气地叫来了高田小姐她们,我意识到再打扰她们就麻烦了,我们是时候该走了。
“那个,至少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地址吗?”
“啊?不过我想就算真的去了也见不到类老师。”
尽管如此,我们说或许能从邻居那里打听到些什么,高田小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地址告诉了我们。也许她在担心会惹上什么麻烦的同时,也觉得能给类小姐添点麻烦就好了,我感觉到这是一种恶意的意识在起作用。
大概是因为类小姐突然辞职,让她们在工作上出现了很大的障碍吧。不过,知道她辞职的理由之后,高田小姐他们还会有同样的想法吗?
我不认为她们是坏心眼的人。也许知道真相后,这些人会后悔也会伤心的,所以,至少不要变成最坏的结果就好了。
不管去了哪里,无论如何都不要结束生命——我们怀着这样的强烈愿望,离开了保育员三木类的曾经的工作单位。
她住的公寓位于常盘公园一侧。说起我来最近没怎么去过长盘公园,常盘公园的小卖部前有一台机器,五十日元就能做出来一颗糖,我曾经向祖父要了很多,现在还有吗?
三木小姐的公寓是一栋钢筋四层楼,房龄似乎还可以,两室一厅的房租也不到四万吧。
“如果问房东,也许能知道她的搬家地址和联系方式,但也有可能不告诉我。如果是我妈,我想她一定会拒绝,说‘除非有血缘关系’。”
“这是明智的判断。”
我走下樱子小姐的车,一边看着从育儿所里拿到的便条,一边再次确认了建筑物。我原以为她应该住在离神乐再近一点的地方,所以对她住在这里感到不免有些吃惊。
抬头一看,是新田先生经营的公寓吧。好像不是自动上锁,入口处为每个房间都设置了信箱,但最近可能是出于防盗的考虑,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没有把居住者的姓名显示在上面。
有一家不知道做什么工作的,横写的公司事务所,手写的“上田”两个字,贴纸的一角上印有破了的“〇〇TSUZAWA”(大概是松泽吧)。
其他房客只有房间号。至于三木小姐住的102号房间,好像连房间号都被拆掉了。
不管怎样,我们先确认了102号房间的位置,然后出去观察了一下,窗户没有窗帘,空空荡荡的。
“果然是空房间啊。”
当然,房客不会马上定下来,而且三木也不太可能搬了一次又马上搬回来,所以空房间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有什么事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往房间里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从后面传来了讶异的声音。
“啊……我是来找三木小姐的,她好像搬家了。”
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婶,手挎环保背包。
“是啊,真是太突然了。”
我正要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我担心在房子周围转来转去给别人添麻烦,如果被怀疑就麻烦了,所以刚才樱子小姐用过的谎言,我在这里也用了。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搬家的地方。”
“至少有零星的消息吗?是不是在市内之类的。”
我咬住不放,她为难地抱着胳膊摇了摇头。
“是啊。她最近好像几乎没怎么回家,一个星期前突然说要搬家。她没有告诉我要搬到哪里,说现在还不想给我添麻烦。”
“麻烦吗?”
那也就是说,她被人追赶了吗?
“嗯,为什么这样子呢,我也想过,但听了又觉得不好意思问。尽管如此,她还是特意带着点心一起过来拜访我,说因为要在晚上搬家,给我添麻烦了,所以来道歉。”
“晚上,也就是说没有请搬家公司吗?她一个人干活?”
一直默默听着的樱子小姐问大婶。
“她没拜托业者,不过,应该不是一个人,大概是她的亲戚什么来着,有两个男的在帮忙。”
“你为什么认为他们是亲戚?”
“那个……的确有可能可能是朋友或恋人,那两人都比类小姐稍微年长一些,应该说类小姐很顺从他们,或者说都是在用‘是’‘不是’这样生硬的语言来对待他们吧。”
樱子小姐不礼貌的语气让三木的邻居稍稍皱起了眉头。
樱子小姐取出肖像画,大婶表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肖像里的人。”
“晚上很暗,我也不会盯着看那种作业吧?不过两个人都是高个子啊。”
大婶说,至少如果是照片的话,应该能看出来是不是。
“嗯,也是。”
如果没有仔细看过本人全身,从肖像画根本看不出来,因为肖像画和全身像不一样,和整体的印象也会不一样吧。
“还有谁和三木小姐关系很好吗?谁可能知道她的去处?”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至少跟我关系不错。她刚搬来的时候,公寓前面停陷了一辆她的车,我和丈夫一起帮她把车推开。”
由于两个女儿都已经独立了,现在是大婶和丈夫两个人一起生活,她有时会和丈夫一起穿和服,偶尔也会邀请丈夫共进晚餐。
“那孩子太瘦了,我不由得担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也许是为了表示感谢,平时发工资的时候,三木小姐经常会和她说“一个人去不方便”,便邀请她去吃烤肉,可见三木小姐和邻居的关系确实很好。
“那就更遗憾了。”
“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该担心,她要是没出什么麻烦就好了……”
大婶不安地沉下表情,叹了一口气。
再待在这里,似乎也得不到答案。
我道谢,正要离开公寓时,被叫住了。
“如果她回来了,或者有人看到她的话,我们就联系一下吧?阿类也说稳定下来之后会联系我的……”
“啊?可以吗?拜托了。”
这真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相反,如果我知道了什么,也会联系她的,于是交换了电话号码。
“要是双方都能这样报告就好了。”
大婶抬头望着已经完全变暗的天空,短暂地叹了口气。感觉到了一丝放弃的神色。
“……类啊,她是一个懂得他人痛苦、正义感很强的孩子。她很正直,这在当今社会已经是很少见的。所以我一直在想,她在当今社会会不会很难生存下去……”
看到她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的眼眶也热了起来。
“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让她跟我联系。”
“嗯,求你了,就这样吧。”
大婶紧紧握住我的手,回自己房间去了。
回到车里,一种莫名的疲劳感袭来,我把身体深深靠在座位上。
“……明明是这样的人,却把山口他们监禁起来,对他们施加暴力?”
就算只是说说而已,但最喜欢“处刑时间“”的应该是三木小姐。
“不是说越小的狗越爱叫吗?”
这种说法,听着不太舒服。
“比起这个……你怎么看?”
“判断材料不多,不过让他们搬家的有可能是‘医生’和‘木匠’。”
樱子小姐的话让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结果,‘木匠’是后来才跟她联系的吧?”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小叶松先生好像被孤立了,很可怜。”
小叶松先生,虽然有很多迷茫、烦恼、痛苦,但还是想要成为他们的力量,直到现在还真心地担心着他们,自己却又被排除在局外。
“可能是为他着想吧。他本来就不在计划之内。策划绑架的三个人,应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留给小叶松先生选择的时间太短了。”
“也许吧,可是……”
“医生、木匠和保育员可能都已经自杀了,但小叶松也不会被要求加入自杀行列。”
于是樱子小姐说了一句“还有”,暂时中断了对话。
“而且?”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但她不想说没听见,所以调低了迪雅贝尔阁下歌声的音量。
“五个人当中说不定就藏着恶魔。也许其中有人是灾难的先驱者,也不能否认他们和花房的联系。小叶松先生是个善良的男人,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樱子小姐似乎不想提起花房这个名字,脸扭曲了一下,再次调高了音响的音量。就像猜的一样,音量比刚才还要大。
好不容易快要接通了,线却断了。
接下来只能找市内的医生,或者找木匠了。
“旭川如果再小一点就好了,虽然觉得很窄,但旭川还是很大的。”
只有烟花大会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旭川的人很多。
“不管怎么说,今天已经到时限了,你该回到你母亲身边了。”
开动的车好像是往我家的方向开的。
“……没错。”
“怎么了?”
“老婆婆现在还在札幌吗?”
“嗯。”
“那么,你是一个人在家里吧?”
“今晚?明天晚上我和直江有约。”
那么,今晚就没有和任何人的约会了。我不认为她会做家务,也不认为她会做那种事。
“那样的话……在我家吃怎么样?我想赫克塔也会很高兴,妈妈也不会说不行。”
“这……”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的话,可以吧?”
樱子小姐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但她没有理会。
我给老妈打电话,她也没有特别推辞就同意了,我松了一口气。
“樱子小姐,我想你一个人的话可能会不吃饭,我得让代替老婆婆让你吃饭。还有老鼠的骨头,你看,有时间的话我们组一组吧。”
“……啊,是啊。”
或许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但就这样让她回去还是有些担心,至少她比旅行前瘦了很多。
她说想买些甜点,于是我就和她一起去了蛋糕店,然后在我家吃了晚饭。见到久违的樱子小姐,赫克塔很高兴——它真的很高兴,哈哈地喘着粗气,不停地往她身上蹭。
“它还以为你不在了呢,虽然是个很亲切的孩子,但饲主对它而言还是很特别的。”
妈妈笑着说,赫克塔现在的姿势就是无论怎么样用手去拉它,它也不会离开樱子小姐。我虽然笑了,但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我也想养狗,如果可以的话,想再一次拥抱沃尔夫。
结果昨晚,因为爱撒娇的赫克塔不肯离开樱子小姐,以至于我终究没能向她展示小白鼠的骨头。
虽然分手的时候有些担心,但樱子小姐温柔地对赫克塔说:“没关系,我并没有不要你,再过一会儿,我会和你最喜欢的阿梅一起回来的。”
聪明的赫克塔似乎听明白了樱子小姐的意思,乖乖地目送樱子小姐。它平时都睡在我房间的床底下,但那天夜里却以白茫茫的身躯扑通一声爬上床,占据了我的床。
在单人床上和身形不小的中型犬睡觉是很危险的。它们几乎能把饲主逼到角落里,让饲主连翻身都做不了。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雨,即使去工地和医院,因为是休息日,而且还下雨,恐怕那个地方都没有人吧。
樱子小姐今天应该也久违地和在原先生一起度过了。
……啊,好讨厌的雨。
即便如此,不过翌日从早上开始就是晴天,午后小叶松先生也和我们会合了。
“是吗……”
他落寞地听着我们的报告。
我告诉他我们找到了三木小姐住的房子,但她已经搬走了,搬家的时候可能有医生和木匠两个人帮忙,但小叶松先生还是垂头丧气。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希望我能再帮他们一次忙。”
“肯定联系不上的。”
今天我和樱子小姐从早上开始就开车在神乐和南光江地区转,寻找有没有正在建造的建筑物。但因为是休息日,建筑工地几乎看不到人影。
“从头开始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说到底,我能做的事情毕竟很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叶松先生用一种贬低自己的语气说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使是在休息日去打扰别人,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决定下午仍继续搜索。小叶松先生说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于是我们便去了他所推荐的荞麦面店,正当我和小叶松先生两个人正在向不吃面条的樱子小姐传授吃面条的方法时,手机响了。
我一瞬间不知道是谁的号码,但一接就想起来了,是三木小姐的邻居大婶。
难道找到三木小姐了?我虽然这么想,却不怎么抱有希望。
挂上电话后,小叶松先生和樱子小姐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并不是知道三木小姐在哪里,只是听说我丈夫说他看到了一辆和三木小姐搬家时用的那辆白色面包车一模一样的车。”
“对了,‘木匠’有时也用面包车,白色的面包车!”
小叶松先生吃惊地探出身子。
“知道车牌号吗?”
“啊,不……抱歉,别着急。”
“抱歉。”他挠了挠后脑勺。
“那天晚上,那辆车在装螺丝帽的地方装了一个类似葡萄酒软木塞的东西,这给我丈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听说那是停在酒馆停车场的车。
因为是在酒馆见到的,也许只是偶然的巧合,你去看看怎么样?电话内容大概就是这样,幸好荞麦面店离酒馆不远。
不管怎样,比起一动不动,我更想动一动。草草吃完午饭,我们便向酒馆走去。
因为是休息日,路上有点堵。我们很着急,因为面包车可能已经不见了。逸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凝视着窗外的景色。
结果,比预想的多花了将近十分钟,我们才到了酒馆,那里主要卖日本酒和葡萄酒。
停车场里确实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
“好像是这辆车。”
那辆车的车牌螺帽上确实贴着一个剪下来的软木塞。
“啊!”
刚转到车前,小叶松先生就叫了起来。
“我记得这个保险杠上的擦伤,是木匠用的车!车型也一样。”
小叶松先生用确信的语气说道,我们绕到正面一看,保险杠处确实有灰色的擦伤。
店檐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绿球藻似的东西(杉玉,好像叫酒林),我们穿过店门口。
“抱歉,问一下,请问停在那里的车是……”
“我家的车怎么了?”
“嗯”的一声,从吧台里走出来的是一位光头、体格健壮的严厉大叔,他又粗又大声地反道问,仿佛要打断我的话似的。
“恕我冒昧,这是你们的车吗?”
“嗯,是我们送快递用的车。”
与彬彬有礼、态度低沉的小叶松先生相比,店主的回答略显生硬。
“啊……这样啊,那你曾经借给别人使用吗?”
可能是把突然来到店里对车子挑毛病的奇怪客人当成了麻烦,之前还暂时浮现在脸上的笑容从大叔那里消失了。
“没有,只是儿子偶尔会用一下 他自从开了自己的店,最近就少用了,但现在还会有人代他去送货。”
“开店?”
“是啊,他喜欢登山,去国外的时候好像在那里迷上了瑞士料理。辞去工作后,突然开了一家卖瑞士近郊的奶酪火锅的店。”
“奶酪火锅!”
小叶松先生似乎吃了一惊,叫了起来。
“木匠给我们做的晚饭,实在好吃得惊人,保育员——三木小姐她最喜欢了!”
看来,这里真的是“木匠”的老家,樱子小姐把小叶松先生画的肖像画递给店主。
“先生,你儿子是这个男人吗?”
“哈哈!太像了,画得真像。怎么了,你们是来找我儿子的?”
店主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麻烦事,脸上恢复了笑容。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害怕,所以松了一口气。
“嗯,是的。上次爬黑岳的时候我们见过面,说一定要再见面,但我把重要的联络方式弄丢了,所以找到这辆车后,我想也许……”
以前听他说过螺帽的事……我立刻说出了这句话,店主毫不怀疑地说:“是我贴的,很像酒馆的样子,很酷吧?”,说完就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算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直接去他的店,今天他的店休息,但是好像有空调设备的供应商要来,所以他一大早就去店里了。”
店主回到柜台,拿起一张放在收银台旁边的卡片。白纸上印着简洁的木屋插图和Joseph的装饰字。
“背面写着地址和网站地址,我儿子也很高兴。他以前就很喜欢做饭,虽然会很辛苦,但与其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勉强自己,还不如系着围裙辛苦干活,那孩子也会幸福吧。”
老板笑着说请支持我儿子吧,他僵硬的眼角挤出了笑纹。
“不好意思,你最后一次和你儿子说话是什么时候?”
我一边接过卡片一边问,我问得很奇怪吗?他歪着头,似乎在打量着我。
“什么时候?是今天早上。他经常住在店里,因为经营还没有稳定能支付房租,所以他就很少回实际的家,现在他那里连一个员工都雇不起。”
“是吗?”
小叶松先生一听,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店门。我也向店主道谢,尽量若无其事地离开。但心里知道木匠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
回到樱子小姐的车里,小叶松正在失声痛哭,至少有一个同伴平安无事。
“太好了。”
我看着樱子小姐,发现她的表情非常严肃。
我用导航仪查了一下位置,向木工店走去,然后在离木工店很近的地方,樱子小姐把车停在了便利店旁。
“你的脸太难看了,还是洗一洗比较好,毕竟难得再会。”
“是啊。”小叶松先生说着消失在店内。在北海道,远距离移动的时候要是路上没有便利店在各种意义上都很会糟糕,虽然大部分的便利店都是‘请随意使用’的模式,但还是得买点什么才行。
“啊,那我也……”
我自己也觉得口渴,就想尽量抓紧时间去店里买些饮料,樱子小姐却抓住了我的手。
“等等。乡路死了,三木失踪了。本来应该离开同伴的木匠又重新协助了他们,而且现在又恢复了日常生活——也就是说,叛徒犹大有可能是木匠,你要小心,要不你还是在这里回去比较好。”
樱子小姐一脸奇怪地用力抓住我的手臂。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这样的话,反而两个人更容易逃跑。如果觉得危险,请马上眼神交流。”
那样的话,她会设法让我逃走的。
“可是……”
“没关系,我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了。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你也应该带上手机,这样就能马上报警了。现在连公用电话都少了,万一发生紧急情况,没人能及时报警就麻烦了。”
我挥了挥手机给她看,她低声呻吟。
“……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小叶松先生回到了车里。
“我以前听说你喜欢吃甜食,就买了这个,非常好吃。”
小叶松先生说着,便把便利店买来的泡芙递给樱子小姐。樱子小姐眯起眼睛,接了过来,短暂地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
他似乎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歪着头也把点心包递给了我。
“没办法,我们走吧。”
樱子小姐说着,斜眼瞟了我一眼。“明白了吗?”你是想说吧。当然,我很清楚。
突然抬头望向窗外,从早上开始就那么蔚蓝的天空,不知不觉间被薄云覆盖了。
只要不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就好。
我这么想着,打开手机的拨号盘,放进口袋,以便随时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