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松先生他们自首后,过了一个星期。
越是想着五个人的事,我就越搞不清楚,晚上也睡不好觉。
如果说正义是信念,那我的信念到底是什么?
樱子小姐似乎觉得他们五个人有些愚蠢,从对话中可以看出对他们的轻蔑。
一星期没见的她,在常去的红茶店,一边品尝着加入了老板亲手做的牛奶糖的牛奶糖冰淇淋,一边笑着对烦恼的我说“真无聊”。
“不过,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由正确的事和不正确的事组成的。”
“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每个人的主观感受都不一样,就像你觉得这个牛奶糖冰淇淋是甜还是苦一样。”
牛奶糖冰淇淋确实有点苦,又有点甜。
“……我知道这很暧昧,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樱子小姐肯定更不明白吧——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你需要规则。”
“我需要规则?”
“是的,为了不让你成为花房。”
善也好,恶也好,都不能夺去生命。这不是数量的问题。希望你努力做出一个尽可能不失去的选择。
对于我的这种诉苦,她一开始充耳不闻地吃着冰激凌。
“你和花房不同,这是为了让更加纯粹、没有善恶尺度的你不迷路、不成为罪人的绝对规则……如果有一天,樱子小姐变成了一个人。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而是‘白色’的你的。”
总有一天,不远的未来。
老婆婆和设乐教授也会消失吧。
蔷子夫人也会变老,青叶先生也是,在原先生也比她大,特别是在原先生,是从事危险工作的人。
还有我。
我无法想象十年后的自己,十年后的自己连是不是还在旭川都不知道。以前,我恍惚地以为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但是现在,不想离开的心情却同样强烈。
但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待在她身边吧。
我现在能和樱子小姐在一起是因为……因为我还是个孩子。
“人是不可能永远活下去的,而且……我绝对不希望你犯罪。即使你变成一个人……对‘姐姐’……”
咔嚓,银色的勺子碰在透明的玻璃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大概是她的心声。
“……你真狡猾。”
樱子小姐突然苦笑起来。
“死者剩下的只有悲伤,小叶松的话虽然有一定道理,但那终究只是自我满足。不管我做什么,惣太郎都不会痛苦吧……不过,活着的你,如果我有什么事,一定会心痛吧。”
说着,樱子小姐默默地吃了两口冰激凌,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梅在札幌住院了。”
“什么?”
“她做了一段时间的温泉治疗,但还是没有好转,她似乎很是反感,我为她做了大规模的检查,幸好没有大碍,但需要动手术。”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不由得扶着桌子叫了起来。店内的视线聚集在一起,我慌忙缩起身子。
“阿梅自己不愿意。她本来就不愿意去医院。直到死前一秒,她都想在九条家工作。而且——她说想你替我担心。”
我祖母也是如此这样,她也不想让我为她更加担心。但是……我反而因此更加为她们担心,甚至在废墟里找到了别人的遗体。
“你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待的吗?”
我压抑的声音中,不由得带着怒气。樱子小姐耸了耸肩。
“我不是说了是旅行吗?随便撒个谎你也会发现的吧?我觉得作为被欺骗的一方,你一定会感到讨厌吧。”
“我已经很讨厌了!而且……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好好谈谈。”
“…………”
樱子小姐眯起眼睛看着我,用茶壶给我空着的杯子里倒了红茶。凝视着稍微变浓了的、很深很深的、红色的波纹,我们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也想过……可能会失去阿梅。”
过了一会儿,樱子小姐用嘶哑的声音低语道。
“就算现在没事,如果再发生什么事,那我一定会失去梅花,想到这里,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告白仿佛被人抓住了喉咙深处。吞咽的唾液很苦。
“虽然连生活的技巧我都不懂,但只要记住就好了。但是比起那个……我发现我失去了更多的东西。在宾馆的房间里,我觉得一个人很安静很好……好沉重啊。我第一次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孤独吗?”
——啊,原来是这样。
背后没有任何声音的空间其实不是电话亭。老妈所说的寂静,其实就是她的孤独。
“要是把那件事告诉蔷子夫人和我就好了。”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越是这种时候,越希望你能依靠我,蔷子夫人也一样,但是樱子小姐暧昧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和我的思维方式不同。面对悲伤和痛苦的形式也不同。我总算明白蔷子夫人没有深究两人的原因了。
但是,即便如此,现在的你也不是一个人……。
但是,我不能再责怪她了,她也很痛苦。我放弃,喝了一口红茶。虽然苦,却很温暖。胸口深处仿佛有一股暖流笼罩着。
“……那么,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是啊,离出院还要几周,如果有时间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医院。阿梅可能会生气……但我觉得你有权利去——哦,这次不需要布丁。”
“我知道了,那我去买旭豆吧。”
老婆婆还不需要布丁,没关系,她很好。‘总有一天’还不是‘现在’。
“那么,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的规矩。”
“什么?”
“我本来就没有当花房的打算——我跟你说,这不是为了惣太郎,而是为了正太郎。”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也不想成为卷医生那样的人,我想要一种不被善与恶这些无聊的东西所动摇的规则……你认为这对我来说是必要的吧?”
“樱子小姐……”
我点了点头,樱子小姐放下勺子,坐正了身子,催促我说:“去吧。”
“可是……可以吗?”
“唉,一开始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但随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说着,樱子小姐像恶作剧似的对我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