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薇亚冲完澡之后,吃了爱尔娜帮忙做的晚餐。一将放了大量豆子、洋葱和培根的牛奶汤送入口中,她便情不自禁地叹息。将面包撕碎浸在汤中也十分美味。
似乎是受到诱人的香气吸引,兰和爱尔娜也坐上餐桌。尤其兰好像肚子非常饿,只见她抓起和席薇亚相同分量的面包啃着。
「所以呢?情况如何是也?」
兰一副心情很好地问道。
「实际和『贝里亚斯』接触之后,有接近真相了是也?」
「我反倒想问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做什么?」
「睡午觉是也。」
「真羡慕你这么无忧无虑。」
「有什么办法嘛。因为敝人必须隐藏身分,没办法外出是也。」
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看来她真的睡了很久。
席薇亚对一脸悠哉的少女说。
「你涉嫌暗杀达林皇太子未遂喔。」
「嗄?」
兰怪声惊呼。
席薇亚接着说下去。
「不对,不是未遂,他刚才真的遭到暗杀了。而且,头号嫌犯也是你。」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错愕的兰把手撑在桌上,探身向前。
「莫名其妙是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嚷嚷一会儿后,抓起电视的遥控器。
在一阵宛如沙尘暴的画面之后,萤幕上出现新闻频道。新闻正在反覆播放达林皇太子遭到暗杀的紧急跑马灯字幕。
「呀呜!」
兰仰天哀号。
「无法理解是也!无法理解是也!」
兰边哀号边在地上打滚。大概是出乎意料的情报接连出现,让她的脑容量不堪负荷吧。
正当席薇亚对她视若无睹时,忽然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
随后就见到一名脸上挂满厌恶表情的少女冲了过来。是莫妮卡。
「吵死人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呼!」
冲进房间的莫妮卡纵身一跃,展现漂亮的前空翻之后,对兰的腹部使出一记强而有力的脚跟落下踢击。
「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啊?你是绝对不能被人找到的身分耶!」
莫妮卡一脸不耐烦地双手抱胸。
兰按着腹部,痛苦得翻来覆去。
「这、这样对待伤患太残忍了是也!」
「既然如此就不要乱叫。因为你是绝对不能被发现的人。」
「知、知道是也~」
「……接下来只要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你下次要是再忘了规矩,小心挨揍。」
「真是毫不留情是也……」
听到莫妮卡口气严肃地这么说,兰看似伤脑筋地垂下眉毛。
席薇亚忍不住望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
「呢?」爱尔娜拿着汤匙,出声关切。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慨。」席薇亚挠挠鼻子。
兰的笑容让她感慨万千。刚会合时,她的表情和现在截然不同。那是彷佛体会过世上所有绝望滋味的悲痛神情。
──现在的兰,身上依旧缠着许多绷带。
席薇亚静静地闭上眼睛。
然后回溯时光。
回到得知「凤」毁灭后深陷绝望的当时。
◇◇◇
得知「凤」毁灭后,「灯火」随即使出发前往芬德联邦。
甚至无暇流泪,身体就这么自己动了起来。少女们无法接受事实。一心期待着是报告书出了差错,只要抵达芬德联邦,温德就会迎上前来,「你们这群笨女人,我怎么可能会死呢?」说这种讨人厌的话。
在少女们心中,「凤」一直是比自己优秀的存在。
就连见到从报社偷来的照片时,她们也认为这肯定是经过加工的图片。
她们终于能够面对现实,是在和兰会合的时候。
兰像死了一样,倒在深山的通讯室里。也没有更换缠在腹部上渗血的绷带,双眼死气沉沉。从她苍白的肤色,可以看出她也没有好好进食。
后来才知道,她在团队毁灭后,便一步也没有外出。没能和共和国的信使会合的她,就这么被当成下落不明处置。
「莫名其妙……」
只有嘴唇微微动了动。
不是以往那种开玩笑似的「是也」语调。
少女们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才好。
「兰,发生什么事了?」
克劳斯跪在她身旁。
「慢慢来就好,请你告诉我。莎拉,你来握住她的手。」
受到指名,莎拉蹲在她旁边,用双手握住她伤痕累累的手。
兰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
「……事情发生在五天前。深夜两点,某人闯进我们的据点开枪。敌人总共有十人以上。虽然毕克斯破坏墙壁、帮忙大家逃出室外,可是四周早已遭到包围……」
话一度中断。
兰神情痛苦地倒抽一口气。
「首先是库诺为了保护同伴,被敌人掷过来的手榴弹炸死。后来,温德放弃让全员生还,指示其他人逃走,于是法尔玛帮忙吸引敌人的注意,裘儿则趁机将我推落河中……」
「…………」
「我被冲到下游,存活下来……却因为受伤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才透过附近的收音机得知同伴们全都死了……」
话语再次中断。
兰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的口中先是发出微弱呻吟,随后便响起喉咙彷佛要撕裂一般的惨叫。
「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兰大喊着松开莎拉的手,冲出通讯室。然而,她才刚到走廊上便绊了一跤,头朝下地倒在地上。
呕吐物从口中流出,几乎都是胃液。
脸上沾满胃液的她,继续声嘶力竭地叫喊。
「对不起……!温德大哥!库诺大哥!我什么也做不到……!枉费你们帮助大家逃生!结果却……却只有我活下来!裘儿姊!法尔玛姊!还有毕克斯哥!我没能拯救他们任何一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
深沉的忏悔。
兰一次又一次地对同伴道歉。不顾整张脸布满泪水和鼻水,不停地呼喊同伴的名字。
对一个还只有十七岁的少女来说,这样的现实太难以忍受了。
「缇雅。」
克劳斯开口。
「你来照顾她。拜托你了。」
拥有读心术的缇雅简短应了一声「好」,便搀扶起兰的身体,带她到其他房间。
即使已看不见兰的身影,她的哭声依旧不绝于耳。
「无论何时,同胞的死总是令人煎熬。」
克劳斯的说话声空虚地响起。
然后,他将视线望向少女们。
「──你们也有相同的感受,对吧?」
沉默。
在场七名少女谁也没能出声。她们竖耳聆听从远处传来的兰的哭声,各自做出不同的反应。
席薇亚的眼中噙满泪水,一脸不甘心地握紧拳头。葛蕾特闭上眼睛,低下头来。莫妮卡虽然面不改色,却静静地不断让手指互相摩擦。莎拉扑簌簌地流泪,浑身发抖。安妮特张大嘴巴,仰望着天花板。爱尔娜双眼红肿,像在祈祷般双手交握。百合则像是已经做好某种心理准备似的,定睛注视克劳斯。
不得不接受这就是现实。
「灯火」潜入芬德联邦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当地警方接触,确认「凤」的遗体。在特雷寇河沿岸被发现,迪恩共和国的旅客接连离奇死亡的事件──
警方拍下他们的遗体,也记录了验尸结果。
──「飞禽」温德死亡。身上有多处砍伤,并且溅满他人的鲜血。
──「翔破」毕克斯死亡。抱着法尔玛保护她,中弹身亡。
──「鼓翼」裘儿死亡。脖子被奇特的刀具划破。
──「羽琴」法尔玛死亡。死在毕克斯怀中,同样遭到枪杀。
──「凯风」库诺死亡。下半身被炸弹炸得血肉模糊。
他们的死亡报告无疑是真的。
「我们的工作只有一个。」
唯独克劳斯以不带私情的语气说道。
「就是查出是谁杀了『凤』的成员们。那群人不可原谅。」
七名少女同时点头。
百合喃喃地说。
「敌人究竟是谁……?」
「首先得从弄清楚这一点开始。」
克劳斯叫了葛蕾特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红发少女往前走了一步。
「犹如从云缝间洒落的光线一般,设下巧妙的圈套。」
「……敌人对『凤』进行了完美的袭击,看来应该是有经过缜密的调查。既然如此,敌人想必也会发现有一人存活下来,如今说不定正在追查那人的下落。」
她流畅地回答。
「把『浮云』兰当成诱饵,引诱『袭击者』上钩──老大的意思是这样吗?」
「──好极了。」
克劳斯满意地点头。
「具体计画就交给你去构思,务必要在整个芬德联邦布下圈套。缇雅就暂时让她专心照顾兰。葛蕾特,拜托你了。」
「……明白了。我一定会努力打倒仇人。」
葛蕾特在胸前握紧拳头,神情严肃地说。
之后少女们马上就想离开通讯室。为了替「凤」报仇,她们所有人都想立刻展开行动。
但是,有个声音挽留了大家。
「在那之前,可以先听我说句话吗?」
是百合。
她不知为何将手往上高举。
「我想,这次的战斗应该会非常严酷。毕竟连比我们要强太多的『凤』都……」
百合屏住气息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突然发出「喝咿沙!」的怪声。
不顾愣住的成员们,她一度冲出通讯室,随后就见到她硬是拉着兰和缇雅的手回来。
然后──
「喝咿!呀喝伊!喝、喝咿!」
她一边发出和现场气氛不搭调的超嗨吆喝声,一边拉起其他少女们的手,和其他少女们牵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开始了。
就在所有人哑然无言的同时,包括克劳斯在内的所有人都牵起手,形成一个大大的圆。
百合在圆的中央转了一圈。
「笑容!」
之后将手指抵在脸颊上,露出微笑。
在所有人一头雾水的气氛中,她也加入同伴的圆,和两人手牵手。
「这是怎样……?」克劳斯终于开口吐槽。
「围成圆圈,互相打气?」
百合笑答。
「约好喽,我们每个人都要活下来。我们不会再有人死去,会全员一起回去阳炎宫。请大家发誓一定要做到这一点。」
听了那句话,好几名少女面露苦笑。这太像是百合的作风了。无论何时她总是保持笑容,不放弃激励周遭的人们。
她的言行举止没有间谍的样子,反倒像个女学生。简直就像在参加社团活动一样。
但是,她的话语却预示着前路将有多么艰险。
所有人都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将投身危险之中。
她们必须在菁英们丧命之地,接续完成那件任务,挑战不折不扣的不可能任务。
克劳斯也颔首。
「这样的约定乍看幼稚──」
「什么!」
「却也非常重要。我也来说吧。我们约好了──所有人都要活着回去。」
在他的话语声中,所有人紧握彼此相连的手。
每个人都期待这个约定能够实现。
少女们花了两星期的时间,到处精心设下圈套。
她们像要挑衅似的,故意让兰引起骚动。在芬德联邦各地引发开枪事件,并且用她的笔迹在墙上写下字句。
在反覆这么做的过程中,「灯火」逐渐掌握到了目标。
──执拗地对「浮云」展开搜索的组织。
克劳斯也和派去CIM卧底的双面间谍接触,收集了情报。间谍一向很少互相往来,对于同伴的了解可说是微乎其微,不过某个机关的名字仍慢慢地浮现出来。
据说,有某个高层直辖的机关正在追捕「浮云」这名间谍。
然后──挑衅行为第四次,袭击钟表店的夜晚来临了。
在三更半夜、空无一人的菲列德大道上,出现两名间谍的身影。
用面具遮住下半张脸,隐藏身影的莫妮卡。
以及,任凭缠满全身的绷带随夜风飘扬的兰。
「那么,这次就从这里开始是也。」
兰撬开钟表店的后门,轻而易举地入侵内部。
重逢之初,这名少女始终以泪洗面,不过多亏缇雅的开导,她现在已经能够展露笑容了。尽管因为受了伤无法行动自如,但是已经能够发挥身为菁英的优秀技术。
莫妮卡跟在她后面,进到钟表店内。
确认店内有好几面镜子。
「在下会在这里引起骚动。」
莫妮卡解说道。
「然后拍下聚集在这里的人们。其中若是有攻击『凤』的人就成功了。」
「知道是也。」兰这么回应。
这正是挑衅行为的目的。把幸存的兰当成诱饵,利用莫妮卡的特技「偷拍」将聚集而来的人们全部拍摄下来。
莫妮卡从店内打开正门后,便打开镜头盖,走出店外。
「好了,你快写些像是犯罪声明的句子。在下要在这段期间动手脚。」
「动手脚?」
「在下要让路灯像是快坏掉一样闪烁。这么一来,就能掩饰相机的闪光灯了。」
莫妮卡的手里有好几样工具。
兰立刻回答:
「敝人已经决定好要写什么了是也。」
她从怀中取出喷雾罐,开始在钟表店的墙上大大地涂鸦。用狂野高调的红色刻上那段文字。
【吾等乃不死之国的复仇者
热情燃烧吧 为复活迷醉吧】
莫妮卡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
「没有意义是也。反正只要是敝人的笔迹,没意义也无所谓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之前吾等不也在阳炎宫的墙面上涂鸦过?『灯火』和『凤』一旦结合,就只会成为一样东西。」
兰眯起双眼,彷佛像在缅怀过去一般。
「火鸟(凤凰)──这是两支团队的短诗是也。」
原来如此,莫妮卡喃喃自语。
她们当然知道关于凤凰的传说。那是传说中当寿命将近时,会自己冲进火中然后再次复活的鸟。是象征死亡与重生的存在。
「吾等不会白白死去的。」
兰接着说。
「即使被地狱之火灼身,也会一再地复活。无论遇上何种困难,也绝对不会放弃。吾等会继承意志和精神,化身不死鸟在这片土地上飞翔。」
莫妮卡像是望着某种耀眼的东西一般,定睛注视着短诗。
不久,她低声说道。
「……………………要是能够实现就好了。」
兰「嗯?」地反问。她似乎没有听清楚。
莫妮卡用一句「没什么啦」敷衍过去,继续做事。
十分钟后,兰用子弹射穿钟表店的橱窗,让警报声大作。
在远离菲列德大道的民宅里,有两名间谍正在待命。
葛蕾特将耳朵贴在通讯器上,正在接收化为暗号的讯息。她在脑中翻译那段复杂的暗号,然后将内容告诉一旁的少女。
「……我收到莫妮卡小姐传来的讯息了。她说,现在聚集在钟表店的集团和袭击『凤』的敌人一致。」
「──!」
正在做热身运动的席薇亚瞪大双眼。
葛蕾特让耳朵远离通讯器。
「……终于确定了呢。」
「就是啊。」
席薇亚大大深吸一口气。
那是在之前的搜查过程中浮现的组织名称。少女们非常讶异,因为那个组织照理说没有理由要和迪恩共和国为敌。
杀害「凤」的人物的真实身分──
「『贝里亚斯』──是芬德联邦CIM的防谍部队袭击了『凤』啊。」
葛蕾特开始啪啦啪啦地翻阅手边的资料。
「……那是由名为『操偶师』的间谍所率领的团队。『贝里亚斯』和其他组织没有交流,是一个非常神秘的集团。他们袭击『凤』的理由果然令人费解。虽然目前根据推测,他们可能是接到CIM高层的密令才采取行动──」
「好了,可以了,葛蕾特。」
席薇亚摇摇手,打断她的话。
「不用告诉我多余的情报。事前不知情反而能够演得比较逼真。」
「可是……」
「总之我出发了──去故意被『贝里亚斯』抓住。」
席薇亚在爱用的自动手枪中填入子弹,然后把枪收进夹克内侧。她吞下用来提神醒脑的咖啡因锭,下定决心。
「对方是……」葛蕾特对她说。「当场射杀『凤』的集团。」
「正因为如此,我才是最适任的人选,不是吗?我们的老大太强,不适合扮演被囚禁的角色。况且,最有体力能够长时间活动的人也是我。」
「…………」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别人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了。」
席薇亚坚定地宣示,之后便迈步走向民宅的玄关。
「我把席薇亚小姐当成是自己的挚友。」
葛蕾特开口。
见到席薇亚停下脚步转身,她朝席薇亚伸出拳头。
「无论是『尸』的任务,还是之前的新娘骚动,我的身旁总是有你陪伴。这一次,我们也一起骗过『贝里亚斯』吧。」
她微微倾首,面露微笑。
「好。」席薇亚也伸手。
「……祝你成功。」
「彼此彼此。」
席薇亚浅浅一笑,和葛蕾特互相碰拳。
之后席薇亚重新握紧拳头,朝着休罗夜雾弥漫的大街飞奔而去。
──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席薇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前往菲列德大道的钟表店,遭到「贝里亚斯」逮捕,被带到盘问室去。之后,一如事前说好的那样,被克劳斯救出来的她开始和「贝里亚斯」一起搜索兰。
克劳斯则和亚梅莉等人在芬德联邦各地奔波。
在这段期间,「灯火」仍持续设下圈套。
◇◇◇
敲门声响起。
那是事先决定好的节奏。听见门的另一头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席薇亚应了一声后,门随即开启。
克劳斯和跟在他后面,解除人质身分的缇雅走了进来。
如此一来,就有六名间谍──席薇亚、兰、莫妮卡、爱尔娜、缇雅、克劳斯,聚集在这间公寓的房间里。其他成员现在应该也还在执行任务。
一切都按照计画进行着。
少女们自然而然地围绕在克劳斯身边。
「辛苦你们了。」
克劳斯说道。
「已经确定了。袭击『凤』的就是『贝里亚斯』没错。」
既然他如此断言,那么应该就是事实了。
也许是出自他的直觉,又或者是身为人质的缇雅巧妙打听出来的吧。
──双方都在互相欺瞒啊。
席薇亚心想。
「灯火」隐瞒已经和兰会合的事情,「贝里亚斯」则对杀死「凤」成员的事情绝口不提──所谓的联合搜查徒有虚名,实际上彼此都在互相欺骗。
这个世界里只有合作,没有友好。
席薇亚对亚梅莉告诉她的这句话有了很深的体会。
「只不过,发生了一点问题。」
克劳斯的表情有些黯淡。
「嗯?」正当席薇亚感到不解,就见到克劳斯喃喃说了句「好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亚梅莉他们真的相信『凤』想要达林皇太子的命。」
「这是误解是也!」
兰大喊。
她一副难以忍受地向前一步。
「吾等根本没有理由接近皇太子!再说,『凤』的目的是──」
「我知道,我当然没有在怀疑你们。」
克劳斯像在安抚她似的,对她投以温柔的目光。
「不过,这下总算明白『贝里亚斯』为何要采取过于强硬的袭击行动了。如果那是为了保护王族,一切就说得通了。他们应该连将『凤』抓起来逼供的余裕也没有。对于仇视国王的人绝不宽贷,二话不说就射杀对方──这个国家有时就是会选择如此粗暴的手法。」
「…………!」兰紧抿嘴唇。
「『贝里亚斯』也是秉持坚定不移的信念在行事。」
席薇亚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蕴藏在机械化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亚梅莉眼中的,是强烈的使命感。
「这么说来,他们追捕兰姊姊的理由──」
爱尔娜倒吸一口气。
「──一定也是为了要处死她呢。」
这样的理解想必不会有错吧。
席薇亚再次感受到自己是勉强才保住一命。亚梅莉之所以没有射杀席薇亚,恐怕是因为她是宝贵的情报来源。
「这之中肯定有幕后黑手。」
克劳斯说。
「某人潜伏在芬德联邦里,故意让『贝里亚斯』掌握假情报,诱导他们去消灭『凤』。不仅嫁祸给『凤』,最后还成功暗杀了达林皇太子。」
「那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啊……」
缇雅蹙起眉头。
「居然有办法完全控制一个谍报机关,还成功暗杀戒备森严的王族──」
声音响起,打断缇雅的话。
那是兰敲打桌子的声音。她的眼中噙满泪水。
「换句话说,是这么回事是也?」
兰再次用力捶打桌子。
「──温德大哥他们会被杀死,只是因为他们误会了?」
「就是这样。」克劳斯笃定地回答。
「…………!」
「我们将来龙去脉解释给『贝里亚斯』听吧。与芬德联邦为敌并非明智之举。让『贝里亚斯』和兰见面,彼此有条理地好好沟通,并且证明暗杀达林皇太子的真正犯人另有其人──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些。」
对于这番话,在场的少女们无言以对。
克劳斯所说的无疑是事实,也是没有任何反驳余地的应对方式。
──「贝里亚斯」是受骗的被害者。
他们不过是秉持保护国家的信念,消灭了「凤」。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怀着纯粹的使命感,执行任务罢了。
另外,就如同克劳斯所言,确实不应该和芬德联邦起冲突。像迪恩共和国这种乡下小国,跟引领全世界的大国之一作对根本毫无益处。届时只会像亚梅莉所威胁的一样惨遭蹂躏。
「可是……」席薇亚插嘴。
「……什么事?」
「这样『凤』会死不瞑目啊……!」
克劳斯缓缓地眨眼。
席薇亚搂着瞪大眼睛的兰的肩膀,逼近克劳斯。
「即使有苦衷,『贝里亚斯』终究还是射杀了温德他们。难道要由我们做出让步,好声好气地告诉他们『你们被骗了喔』吗?」
「…………」
「你难道要──原谅那些家伙吗?」
「…………………………………………」
克劳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像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后悔地微微垂下视线,然后一度紧闭双眼,再用力睁开。
「我怎么可能原谅他们呢。」
不禁颤栗。
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令在场的少女们为之屏息。
克劳斯左右摇头。
「是我刚才的措辞不够精准。你们别误会了,我完全没有打算原谅那些蠢货的意思。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无法认同『贝里亚斯』的行为。」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不屑。
少女们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模样。
「即刻执行复仇。『贝里亚斯』是敌人。」
「可、可是──」
缇雅语气慌张地插嘴。
「实际上该怎么做?他们坚信兰杀死了达林皇太子。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我们攻击『贝里亚斯』,恐怕会引发与芬德联邦的全面战争啊。」
「当然是以间谍身分,展开正确的复仇。」
「正确的复仇?」
「其实,应该说也只有这个方法了。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能够与现在的『贝里亚斯』好好对谈。」
接着,克劳斯说出一切。
说出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复仇计画的全貌。
「其他少女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要在今晚之内──」
◇◇◇
听完详细的作战计画后,「灯火」的少女们随即着手进行准备。
一眨眼就冲出去的人是莫妮卡。她迅速俐落地做好准备后,也没跟同伴告知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
她的模样让克劳斯感到有些不对劲。
刚才开会时她也完全没有发言。虽然她的态度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正当克劳斯在沉思时,一名少女朝他走近。
「有点意外呢。」
是爱尔娜。
她像是要向克劳斯撒娇似的依偎着他。
「什么事情觉得意外?」
「就是老师非常生气呢。」
她开心地泛起微笑。
「老师也和『凤』的成员们很要好吗?」
「……是啊。」克劳斯点头。「虽然感情不如你们那么深,不过我们确实有过交流。」
「呢……」
「我之前也说过,失去同胞的痛苦是永远都无法习惯的。」
克劳斯摇头。
出现在他脑海的,是体内暗藏复仇火焰的男人──温德的身影。若是时间点稍有不同,或许也有能够加入「火焰」的未来吧。
克劳斯望向窗外。
「因此,我采取了有些粗暴的手段。」
「……?」
「虽然我也不愿意这么做,不过唯有这样的局面,才是她展现真正价值的时候。」
爱尔娜不解地歪头。
克劳斯没有继续说明。
关于那个人的事,只要等到以后该说的时候再说就好。
◇◇◇
亚梅莉来到位于休罗的特雷寇河沿岸的一栋巨大建筑。
那栋被四座尖塔围绕的高耸建筑,据说从前是一座刑场。政治犯接连登上绞刑台,遭到绞杀。传说每当夜晚来临,此处就会传出亡灵的哀号。乌鸦并排站立在环绕建筑的围墙上,用阴森的目光望向街道。
──这里是芬德联邦的谍报机关CIM的总部。
造访总部的亚梅莉被带到最顶层的一个房间。房间前面竖立着大大的屏风,让访客无法看清内部的样子。
「……『贝里亚斯』到底在搞什么?」
屏风另一头传来低沉的男性说话声。
之后,「真是丢脸」、「居然让达林殿下死了」的声音接连响起。
假使传言无误,屏风另一头应该共有五人。
CIM最高机关「海德」──亚梅莉等人的司令部。CIM内超过几十支的团队,全是由他们一手掌控。
亚梅莉深深地低下头。
「我无可反驳。假使能够以性命偿还,我非常乐意那么做。」
屏风另一头没有传来回应。
难道是他们不感兴趣吗?
亚梅莉一边感觉自己的手心冒汗,一边抬头。
「请让我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对达林皇太子殿下下手的人,真的是『浮云』吗?」
「你怎么到现在还问这种问题?」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的敌人真的是名为『凤』的组织吗?」
抱着有可能没命的心理准备,亚梅莉说出心中的疑问。
可是,她就是很在意──在意白天一起行动,那个叫做席薇亚的小女孩的主张。
亚梅莉本来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可是如今达林皇太子死了,亚梅莉的心因此受到些许动摇。克劳斯轻蔑的眼神也依然残存在她脑海中。
屏风另一头的人没有回答。
亚梅莉于是继续说明。
「达林皇太子殿下身边部署了最高层级的警戒措施,有八名军人、二十名间谍随时在监视接近殿下的人。就凭我们所知道的『浮云』是不可能突破防线的。」
「………………」
「『凤』涉嫌暗杀殿下未遂一事──这个情报是真的吗?」
克劳斯好几度要求亚梅莉「拿出证据来」。
亚梅莉虽然每次都拒绝了,但其实她手中根本没有证据。「贝里亚斯」是听从最高机关「海德」的命令行事的特务部队,并未确认其指示的依据为何。
──「凤」真的是恐怖分子吗?
这个疑问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间谍不过是棋子。」
不久,说话声传来。语气极其冰冷。
「哪有棋子会怀疑自己的主人。你想逃避责任吗?真没想到『贝里亚斯』竟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
「立刻去把『浮云』找出来。一找到她就格杀勿论。」
「……我也无法理解这个指令。假使她真的和暗杀一事有关,『浮云』应该会有共谋才对。对她严刑逼供而不直接杀了她,这样不是比较好吗?」
亚梅莉赌上性命,对主人提出质疑。
可是,她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回答。
「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去把威胁国王的敌人全都杀了。」
「…………」
「我们奉行绝对的正义,永远都是正确无误。」
那是亚梅莉听过不知多少回的台词。
尽管亚梅莉也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然而──
「你不也是因为相信正义,才去袭击『凤』吗?」
「………………」
指挥「凤」的袭击行动的人正是亚梅莉。
她闯进他们的据点,对那群察觉异状后逃出来的年轻人,毫不留情地发射霰弹枪和手榴弹,将企图逃往特雷寇河的他们逼到走投无路。
袭击行动虽然花了超过一小时才结束,不过最终还是成功消灭了「凤」。
亚梅莉亲眼确认过五名年轻人的遗体。虽说是高层下的指令,但实际执行的确实是身为「贝里亚斯」的自己。
她遵从自己所坚信的正义,至今杀害过许多包括自己国民在内的人们。
──事到如今已无法回头。
「那当然。」
她毅然决然地回答。
「抱歉说了蠢话。还请各位原谅我方才的丑态。」
亚梅莉捏起裙子一角,深深行礼。
「──我会杀死『浮云』,让威胁国王的『凤』全数灭亡。」
屏风另一头的人没有回应。他们的意思大概是这样就好吧。
亚梅莉再次低头致意,之后便离开「海德」的房间。她没有因为失态而丢了项上人头,或许算是一种侥幸。
既然最高机关再次下令了,就不容许再有一丝犹疑。
──立刻找到杀害达林皇太子的「浮云」,将她处死。
这就是「贝里亚斯」的工作。
(可是,要怎么做?连迪恩共和国的同胞都找不到她了。)
她一边思考,一边走在CIM总部的走廊上。
心中产生奇妙的怪异感。
「浮云」还活着。钟表店墙上的笔迹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她却不打算和同胞会合。假使她想要会合,应该可以在「白鹭馆」找到她才对。难道她真的堕落成背叛同胞的恐怖分子了吗?但是,席薇亚和克劳斯却强力否定这个可能性。
有人在说谎。
情报中混入了干扰。
唯一可以想到的可能性就是──
(──「灯火」已经找到她,将她藏起来了?)
这个推测始终在她脑中徘徊不去。
「灯火」或许隐瞒了真相,刻意接近「贝里亚斯」。
(我是不是太早释放人质了呢?不,继续再和「燎火」敌对下去并非上策……现在不是鲁莽树敌的时候……)
对方是自诩为「世界最强」、脑袋不正常的男人。然而从他的言行举止间,确实可以感觉到他拥有相当的实力。与他为敌并非明智之举。
亚梅莉暗自思索。
(有哪里怪怪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吧。
身为持续守护国家至今的防谍部队的老大,「操偶师」亚梅莉的直觉告诉她有地方不对劲。
(……没错,仔细想想,「凤」的遗体确实有可疑之处。)
亚梅莉想到这里时,正好抵达了她要去的房间。
总部内有一个专为「贝里亚斯」准备的房间。她想要在那里稍微打个盹。最近几天,她一直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打开房门,就见到手持茶壶的「莲华人偶」站在设有沙发的空间里。
「──首领,我泡了红茶。」
身穿修道服的女部下露出沉稳的表情。
亚梅莉对贴心的部下致谢,心怀感激地接过红茶。喝下一口,茶叶的香气徐徐通过鼻腔。
「……好棒的香气。你泡茶的手艺进步了呢。」
芳醇的香气令心情缓和下来。
亚梅莉对莲华人偶投以微笑。
「你今晚在『白鹭馆』表现得很好。真亏你能够以非常自然的方式代替那个小女孩,和燎火共舞。」
「是那个小女孩主动说要交换,我什么也没做。」
「不过,你最终还是得到了和燎火直接接触的机会。你有在他身上装发讯器吗?」
「有的,首领。」
「很好──那是CIM秘密开发的微型发讯器,我想即使是那个男人应该也不会发现。他一有动静,就立刻通知我。」
亚梅莉并没有完全放过克劳斯等人。
她并不认为和他一起行动会获得新的成果。她心里的盘算是将他赶走,然后静待他出现可疑举动的时候到来。况且有他寸步不离地待在身边,也不方便处理机密情报。
「既然皇太子殿下遭到杀害,我们就绝对不能放过『浮云』。必须用尽一切方法,取她性命。以绝对正义之名。」
「那是当然的,首领。」
「莲华人偶」神情紧张地说。
「其实包括那件事在内,我有两件事情想要报告。」
「两件……?好,你说来听听。」
亚梅莉才往前探身,忽然就注意到一件事。
总是和「莲华人偶」一起行动的另一名副官不在这里。
「等等──」亚梅莉伸手打断她的话。「自毁人偶去哪里了?」
「他有事稍微离开一下。」
「莲华人偶」静静地回答。
「好像有件事情让他有些在意──」
◇◇◇
名叫「自毁人偶」的少年走在休罗的后街上。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雾气遮蔽了视野,只要离开路灯,眼前就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一吸气,喉咙深处便产生些许潮湿的感觉。
──他有件事情想要确认。
达林皇太子死去的消息传开之后,芬德联邦想必将有一阵子会陷入混乱之中。届时将会积极展开间谍的举发行动,「贝里亚斯」应该也会变得忙碌起来。他想要在情报满溢,难以从中拣选出琐碎消息之前确认清楚。
他欲前往的目的地,位在郊外视野不佳的道路上。
路旁摆了一束花。
「………………是谁把花摆在那里?」
他表情一沉。
然后下一刻,他大吃一惊。
一名少女撑着伞,站在花束旁边。此时明明已是超过十二点的深夜,却有一名看起来约莫十二岁的年幼孩子独自身处夜雾中。
摆放花束的人是她吗?
「自毁人偶」朝她走近。
「有人在这里去世了吗?」
「是的!昨晚有一名金发女孩死了!」
灰桃发少女开朗地回答。她的外表十分奇特。左眼戴着大大的眼罩,头发则胡乱扎成了双马尾。
「她好像是遭人开车撞倒,肇事逃逸!」
她的回答语气莫名地有活力。
「真是令人难过的消息。」
「自毁人偶」蹙着眉头说。
「不过好奇怪,今天并没有发现女孩遗体的新闻啊。」
「遗体已经被搬到本小姐的床上了!」
「是你搬的吗?」
「是的!因为她没有其他家人!」
「原来如此……她是遭人遗弃的孩子啊。」
少年这下明白了。
休罗的郊外有一群孤苦无依的孤儿,靠着当帮派的跑腿小弟和接受教会的支援,在街上过着流浪的生活。这名灰桃发少女大概也是其中一人吧。
「自毁人偶」低下头。
「我是儿童福利机构的人,可以让我确认一下遗体吗?我或许可以帮忙将她安葬。」
「知道了!」灰桃发少女精神饱满地回答。「往这边!」
「自毁人偶」被带到了小巷里。
巷子里有无数从前休罗人口爆炸时,所搭建起来的简陋小木屋。如今木屋的数量虽然已经减少,不过仍有一些流浪汉和孤儿住在那里。
一如「自毁人偶」所预料的,少女将他带往杳无人烟的暗处。
然后,他避开灰桃发少女的耳目,悄悄地拿出铁锤。
「不过,本小姐真的好惊讶!」
「嗯?」
灰桃发少女转过身,神情愉悦地说。
「没想到像大哥哥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撞倒女孩后驾车逃逸!」
「………………」
「自毁人偶」面不改色。
他早就习惯假装平静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昨晚你在后座载着白发女孩的时候!你明明撞倒了金发女孩,却直接开车逃走了!」
「………………」
「虽然你曾一度下车,确认发生什么事!可是你却用不耐烦的眼神俯视她,也没有替她疗伤就不晓得跑去哪里,真的好过分喔!」
「………………………………」
果然如此,「自毁人偶」点头心想。
──果然有目击者。
他在夜雾中感应到了视线。
昨晚,他开车载着后座的席薇亚时,撞倒了一名金发少女。当时,「自毁人偶」撒谎说自己「撞到行道树的断枝」,然后继续开车。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避免被后座的别国间谍抓住把柄。
「我是为了守护国家。」
「自毁人偶」答道。
「我当时正在执行保护皇太子殿下的任务,撞倒贫穷女孩这点小事我才不放在眼里。」
他让铁锤在手里转了一圈。
「因为我们不能出任何差错。特地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来,真是辛苦你了。那么,我要将目击者打死──」
排除情感,做出合理的判断。
然而,就在「自毁人偶」将铁锤高举之后,他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等等,既然这名少女知道我就是肇事逃逸的犯人,她为何还要带路──)
照理说,这是应该要立刻察觉的事实。
可是「自毁人偶」却不知为何松懈下来,花了一点时间才注意到。
那是因为,他不认为面露天使般纯真笑容的少女,内心会隐藏着邪恶。
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动不了。
──被细绳缠住了。
铁丝般的细绳突然从建筑后方延伸过来,固定住「自毁人偶」的右手臂。
「那家伙的绳子还挺方便的嘛!」
眼前的少女喜孜孜地将伞一扔。
灰桃发少女──「忘我」安妮特平时总是将自己疯狂的一面隐藏起来。
从前,她甚至暗杀养育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加尔迦多帝国的间谍玛蒂达。她装成天真烂漫的女童引诱对方,让对方浑然不觉她身上携带的凶器。
她将兰的诈术「潜伏」加以变化,升华成持续彻底隐藏杀意的诈术。
「工艺」×「隐恶」──纯洁杀戮。
「代号『忘我』──组装的时间到了!」
右手掉落。
白晃晃的大刀出现在眼前,当少年反应过来时,刀子早已完成了切割。
「自毁人偶」的右手腕以下就这么握着铁锤,被砍落在地。
感受到剧痛的他倒卧在地面上。他拼命用左手按住右手腕止血,可是却依旧血流不止。人生不曾感受过的痛楚,令他的脑袋几乎失去运作能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尖叫。
彷佛要从体内窜出的恐惧逐渐将他吞噬。
只要马上拿回右手,就有可能靠着芬德联邦的先进医疗技术重新接回,但是──
「本小姐和大哥哥兴趣相投喔。」
灰桃发少女满面喜色地笑道。
「你曾经在『凤』的据点,问席薇亚大姊『失去同胞的心情如何?』,对吧?本小姐觉得你的问题非常幽默。因为人明明就是你们杀的!」
少女似乎一直在暗中观察。「自毁人偶」完全没有察觉。
她用力践踏掉落在地的右手。
「所以本小姐也要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
邪恶化身为人,伫立在眼前。
◇◇◇
克劳斯对少女们下达的指示很简单。
──在今晚之内,掳走「贝里亚斯」所有成员。
──不要给他们机会求救。让他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完全犯罪是必要条件。
诱拐他们,甚至不留下「灯火」加害「贝里亚斯」的事实。这么一来,芬德联邦和迪恩共和国之间就不会发生冲突。
背负着「凤」的悲伤,「灯火」展开行动。
──尽情蹂躏吧。这就是我们的工作。